脑内时钟显示【十月五日下午一点】
伊鲁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用手心揉了揉还有的迷糊的双眼。
“……不好意思,打了个瞌睡”
“不”房间中间的桌子上,操作着终端的男人摇了摇头。
墨尔本第二阶层的一处,军队从自制组织那里借来的民宅的房间里。里面摆放着解析资料用的终端和器材,铺着地毯的地板被到处延伸的线缆占领,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站起身,走到男人背后。伊鲁看着终端的画面,道“那么,有什么感想?”
“你拿来的逃走路线的资料与之前的通信记录进行了交叉对比,非常麻烦呢,这些。”
盯着终端回答着的混这白发的男人的鬓角处,隐约可以看到有机线缆。这个男人也是魔法士。在大战前接受手术植入I-BRIAN的骑士,在莫斯科自治军中应该有着相当的资历。
“拜托了。从把第六阶层作为据点进行活动的这点上来看,无论如何补给路线是必须的。在上面的阶层里一定有他们的协力者。”
“明白”男人点头,按了会触摸屏,道“那么,司令部那边,你打算用什么借口?”
“借口是指?”
“……我们也被小看了呢”男人把椅子转过来,对着伊鲁道“你私自关押二重NO.33,把他作为诱饵释放,追查贤人会议动向这件事。”
“啊,暴露了么”
“在你把这资料拿来前还不敢肯定。”说着,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那种事怎样都好。问题是回国后。虽然靠着那些成功的捉到了他们的尾巴,但依旧免不了会被追究责任。……最糟糕的是,说不定会作为研究素体,接受解剖处分也说不准哦。”
“嘛,可能会那样吧。”
“……没法理解你呢”男人拔掉有机线缆,抬头看着这边“就是这个作战失败,莫斯科陷入机能停止的状态,你依旧可以回马赛诸州。我们也是,如果想的话可以流亡到其他CITY之类的多条生路可走。……而且你本来就不是莫斯科的人。为什么要为了保护那个CITY做到这种程度,没有这种必要吧?”
“我知道你在说我脑袋不好使”伊鲁苦笑着挠了挠脸“但是,性格就是如此。我要是不这么做,不知怎么,总感觉不舒服。”抬头看着天花板上昏暗的灯,哈哈的笑道。
这时,
男人唰的一下站立起来。
“你啊”男人停了下,稍微犹豫了会,接着道“……你想过没有,为什么在大战后,会产生像母核系统这样的东西?”
“哎?”伊鲁微微迟疑了下,答道“为什么,不是为了保护市民的生命么……”
“正是如此。……但是,你仔细想想。作为母核系统中枢的核心,如果不是魔法士,而是普通的人的但大脑的话,他们还能如此轻易的接受这个系统么。……他们能选出成为一千万市民的祭品么”
“那是……”说到这里,伊鲁接不上话了。
男人把手伸向靠在桌子边上的骑士剑,抚摸这剑柄上的结晶体
“这种事你应该更清楚吧”把剑拿在手里,从鞘中抽出一半“结果就是,他们并没有把我们魔法士当成人类啊”
盯着刀身上映射出的自己的脸,男人接着说“所以才能毫不犹豫的把人工培养的魔法士当成实验体来使用,没事似的使用想母核系统这样的东西。……不仅是你,我也是一样。自从接受了I-BRIAN植入手术那天开始,我就成了与【人类】不同的生物。没有注意到,一直在战斗的我,失去了好几样重要的东西。”
把剑收回剑鞘,面对这边,继续道“所以现在还不晚。什么是聪明的生存方式,趁现在再好好想想。认识到自己不是人类的话,选择就有很多。为CITY赌上性命什么的,太愚蠢了。”
男人用厚实的手抓着伊鲁的肩膀,看着他。
那表情,是关心着年轻同胞的老兵的表情。
伊鲁抬头看着男人的眼睛,“……对不起了”静静的摇了摇头。
抓着肩膀的手松开了,“是么”男人低声道,坐回椅子上,“理由……能告诉我么?”
“理由么”伊鲁交叉双臂,想了会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然后把手放到嘴边,点头说“应该是神在看着吧。”
“……神?”
“并不是说我真的相信有神”,把附近的椅子拉过来,坐到男人身旁,“我知道我能做到,也知道我这么做的话能救很多人。要是装作没看见的话,不就成了说谎的卑鄙小人了么。……虽然别人不会注意到,但我知道我自己说谎了。就算我自己没有注意到,我心中的神也会知道。我是这么想的。”
“自己心中的神……么”男人低声道,呒的吐了口气,道“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有趣,么”
“啊啊,有趣”男人抓起桌子上的有机线缆,将端子链接到自己脖子上“说实话,包括我在内,其他的魔法士们已经在找新工作了,准备着莫斯科崩坏后的去路。但多亏了你的话,想法稍微有些改变了。”
“什么啊,让我工作,你们却都策划着要逃跑了?”
“这才是聪明的选择,你也得承认吧?”男人笑道“但是,只留下想你这样的傻瓜有些于心不忍。我也试着稍微陪你搏一把命看看”
终端的显示器上,瞬间被文字填满。
伊鲁点头,把另一台终端拿到手上。
“那么,就让贤人会议的那些家伙们,见识一下我们这些傻瓜的力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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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菈坐在走廊角落里冰冷的地面上,听到医务室的门打开的声音,像是要把地板踩碎一样,一下子从站起来,向门那边跑去,拉住刚从里面出来的白色人影。
“怎,怎么样了——?顺利么?迪君,迪君究竟怎样了!”
“……成功。已经不能更好了,我自己都觉得很完美。”粗鲁的把白色帽子和口罩扯下,白衣人擦着额头的汗水笑道。和真昼长相差不多,只是脸型要尖一些,好像是叫月夜的真昼的双胞胎姐姐解开盘在脖子上的黑色长发,让头发顺着背披散开
“子弹全部都取出来了,血也止住了。虽然接下来要是有生命维持槽的话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嘛,就是躺在普通的床上,休息一阵子也能恢复吧。”月夜哈~的伸了个懒腰,接着道“那么,之后就拜托你来照顾了。……虽然这么说,其实也没什么能做的,要是觉得只能在近处看很痛苦的话,就来我房间里直到他醒来也行。”
“嗯,是!”谢菈使劲点头回答,然后抬起头道“那个,非常感谢”
“不用不用。通宵工作的怨言,全部会向真昼发泄的。”
月夜挥挥手,带着有些摇晃的脚步,消失在了通道的拐角处。
谢菈目送着,然后深吸了口气,打开病房的门走了进去。
环视了下满是药味的漆黑的房间,小心翼翼的走向中央。尽可能不看床,用手摸索着抓住床单的边缘,然后下定决心转头看去。
眼泪有些控制不住想要流下来了。
少年身上涂着组织再生用的药膏并缠满了绷带。
从嘴上戴着的氧气罩里可以听到有规则的呼吸声漏出。
谢菈似乎要贴上去一般,把脸凑到少年面前,看着少年那看起来像女孩一样的脸。
注意到缺少生气的脸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谢菈松了口气,一滴眼泪落到少年的脸上。要是沾到伤口上就不好了,慌忙用手指去擦,但当触摸那比想象的更冰冷的皮肤时,眼泪似乎又要流下来了。
坐到旁边空管制成的椅子上,用两手的手心使劲擦了擦脸,把湿透了的衣袖抵在微微发肿的眼睛上。
脑内时钟显示【凌晨两点】。很真昼他们一起回到这处在地下深处的城镇后已经过了八个小时。根据真昼和月夜的指示,尽可能的集齐了器材和药品,没有使用医疗用床和手术机器人的原始的手术用了将近八个小时。在这期间,谢菈只能抱着膝盖在病房前瑟瑟发抖。
逃脱作战失败了。
真昼和佑一现在应该正忙着阻止军队的追击而进行干扰作业。
“……迪君……”
想呼唤少年的名字,但到了喉间却变成了呜咽,打算强忍下来却变成了激烈的咳嗽。回忆起迪刺穿那个士兵的头颅的瞬间,房间里沉淀的黑暗像是凝固了一样重重的压在身上。
直到现在才明白。
迪做出那样的事是为了保护自己。
明白那样下去自己就会被打中,没有其他办法可以阻止,迪迫于无奈才杀了那个士兵。
明明一直在苦恼着害怕会伤害到谁,最终却因为自己,迪终于成了杀人犯。
“……对不起……”
谢菈弯起腰,将额头抵在膝盖上缩成一团。要是自己就这样消失不见的话该多好。一直都是如此,明明迪总是因为自己而苦恼,自己却什么都做不到,只是在伤害着这样的迪。
都是因为自己太孩子气了,所以干什么都不行。
自己过于无力,思考也不够充分,所以迪总是变得遍体鳞伤。
“……对不起……迪君……,对……对不起……”谢菈吸了口气,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臂,指甲都陷进肉里了。
“……打搅了"
突然声音传来。
吓得缩了下身子,谢菈回头望去
“樱……小姐……”
“状态怎样了?”身着黑色礼服的少女低着头,静静的站在那里。
樱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在谢菈身旁停下。低头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年,轻轻吐了口气道
“……手术看来很成功。”
“嗯……月夜小姐说了,稍微躺一阵子就能治好了。”
“是么”樱点头道,视线依旧对着床,“对不起。都是我的失误。”
不,谢菈摇了摇头,抬眼窥视了下少女的表情。
樱依旧低头盯着床上,手紧握成拳。
谢菈话到嘴边但没能说出口,重新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犹豫了好久,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问
“……有些事,能告诉我么?”
少女的长发微微颤动了下。
樱缓缓将视线转向这边,沉重的点了点头
“想知道什么……?”
“这个城镇的……樱小姐的事。”谢菈吐了口气,一口气抬起头问道“樱小姐就是【贤人会议】么?”
樱闭上了眼,微微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又犹豫着停了下来,反复几次之后,
“……是的”,用轻微的声音回答,然后,再一次用清晰的声音再次回答“我就是【贤人会议】。你们不远千里到这墨尔本寻找的人。”
“是……么”谢菈勉强的答道。脑子里各种思绪缠在一起,思考变得混乱起来。这时总算想出想说的话,抬头看着少女道
“……你骗了我吗?”
“变成这样了么……”樱这次终于正对着这边,微微弯着腰道“但是希望你不要误会。那只是为了不让你们卷入到我的战斗中来,考虑到要是你们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话会波及到你们。”
“——妈妈她”谢菈打断少女的话,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这些话已经说出了口。“……那么……我的妈妈是怎么回事啊?妈妈她也因为卷入了樱小姐的战斗而死的吧?为什么要把妈妈卷进来?为什么在那时候,没有来帮妈妈——?”
谢菈吐了口气,紧盯着少女的脸。
房间里的空气如同凝固了一样,陷入了沉默之中。
樱咬着嘴唇避开谢菈的视线答道“……那是……实在是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空洞,谢菈摇晃着椅子上站起身,“无可奈何……是什么……?”
“真的是无可奈何!”樱摊开手,用很少看到的惊慌的声音道“那时我已经身在多个重要的作战之中。要是我去救玛利亚·E·克莱因的话,几十个同胞就会死去。不能为了她一人而对众多的同胞见死不救!所以,所以我——!”
少女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啪的一声。
回过神时,谢菈狠狠的扇了樱一巴掌。
“……因为无可奈何,所以妈妈才被杀了么……?”谢菈紧紧握着通红的手心“比起妈妈一个人,其他众多的人更重要,所以让妈妈死了就好了吗?”
“不,不是的!我——”
对着刚开口的少女的脸的另一边,毫不犹豫的又是一巴掌。
盯着捂着肿着脸说不出话的樱,谢菈用力擦着满是眼泪的脸喊道“出去!”
粗暴的推搡着少女的身体
“请马上给我从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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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间耸立着的巨大的樱花树,今天也依旧没有没有一个花蕾,只有一层凉飕飕的树皮包裹着。
樱抬头望着如同巨大生物的化石一样的树的树枝。
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的,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回过神来时,已经站着这里了。各种颜色的花竞相开放的地下庭院。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几天没有好好养护,不论是绽开的三色堇还是刚结花蕾的郁金香,感觉都显得没有生气。
“……我”
樱靠在樱花树的树干上,一下子坐在地上。单膝曲起,把发肿的脸贴在膝盖上,紧闭着眼。
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天,本以为已经做好了觉悟。
但是,从现在看来,真到了这时候,心中的痛苦要比想象的严重的多。
……我……
大脑中最冷静的那部分提示着自己不需要感到那么内疚。因为你已经作出了做好的选择,事实也是那选择救了很多人,所以不必苦恼,脑中的声音如此说道。
但是,这时,心中似乎有谁在说——这样真的好么,微弱的声音这么诉述着。
少女的声音不绝于耳,因为无可奈何所以妈妈才会被杀吗,为了救更多的人让妈妈死了就好了吗,哭喊着的少女的脸,就算闭上眼也依旧历历在目。
本来是为了拯救像那孩子一样的孩子们而战斗的。完全没想到,结果那战斗却夺走了那孩子的母亲和居所。
这也是无可奈何,无论如何抗争,总会有救不了的人在,选择拯救更多人并没有错,某个声音说道。
想要点头赞成时,心中的另一个声音却在问,这样真的好么。
咬着嘴唇,把头用力顶在膝盖上。
每次提醒自己不要去想时,这问题一定要想清楚这个想法就会出现在脑中与其对立。
为了拯救十人而牺牲一人,因为无法拯救所有人,所以舍去少数而选择多数。就这样无可奈何的献上活祭品,用数字理论来正当化的尽头,是存在于CITY的母核系统。
我不正是在于那样的世界战斗么。
十人变成了百人千人,事实并不会改变。
如果为了拯救大多数人而牺牲一人是迫不得已的话,那么——
“不对!我,我——!”
“不对是指什么?”
“……啊……”樱吃了一惊,抬起头,眼前的人影让她咽了口气。
黑发青年带着“真让人困恼呢”这样的表情,侧着头道“不是的哦,因为怎么找也找不到,所以就埋伏在这里等着”
“埋伏……?你到底在哪里……?”
“呀,调查了各个地方,找到了那个,就进去了。”真昼指着樱背后庭院的内部,辩解似的说道。
涂成白色的墙壁开着一个口子,后面有一扇巨大的暗门。
照明无法触及的暗处的对面传来微微的机械声。
“……那是,控制这个庭院内的环境的演算机关……”不让青年察觉,偷偷吐了口气冷静下来,“因为兼顾这个城镇的管理系统,所以不想让人随意靠近。”
“明……”
白还没出口,青年突然停了下来。
真昼眯着眼,紧紧低头盯着樱的脸道“樱……那是怎么回事?”
“呜……!”捂着肿着的脸转过身,又不能说什么都没发生
,樱错开视线道“和谢菈……有点……”
“是么”真昼似乎是吐了口气。
“终于让那孩子察觉到了么”
吓了一跳,樱的身体颤抖了下。僵硬的抬起头,看着青年平静的脸道“……有想说的话就说出来。”
“我可什么都没说”
“比如之前明明说的那么好听,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什么的,或是因为这点小事就受伤实在太丢人了什么的,能说的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想让我这么说么?”
“呜”樱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真没办法呢,真昼笑道,用手心摸着樱的头发,“因为真的很难呢,任是谁都会迷茫的。就那样简单的得出答案也不一定是好事。”
血涌上头,樱粗鲁的将真昼的手挥开,猛地站起来。
“我才没有迷茫!”两手握拳,要紧牙关道“迷茫?为什么我要迷茫!这是为了拯救众多同胞的战争。既然是战争,就会有牺牲,被怨恨也是当然的。就算这样也不能停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总有一天我要在这个世界创造出那些孩子们的居所——!”
“迷茫是好事哦”
青年平静的声音传来。
真昼带着和平时一样温柔的微笑,把被挥开的手再次放到樱的头上“比起毫无根据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要好多了。……而且,要真的认为是无可奈何的话,是不会露出那种表情的。”
“什么——”
那一直都很平静的表情让樱气势受挫,不知该怎么开口。回过神刚要开口时,真昼将携带终端的画面放到樱的眼前。
“嘛,这些先放着不提”真昼的手指在触摸屏上划着,呼出几个文件夹,“有很多事要和你商量,总之先坐下吧。”
“……就是这样,这时莫斯科君大概的战力分布图。这些是协助军队的自治组织的战略据点,有线通信线路是这里。那边的是第六阶层的构造图。涂成蓝色的是只有我们掌握的的通道,红色的是军队已经发现的部分。”
构成立体影像显示屏的光学素子在周围排列着,一大片的半透明影像资料像是将樱花树包围起来一样,毫无空隙的展开在眼前。
真昼小心翼翼的在修剪过的草坪上弯下腰,用手指将浮在头上的显示屏拉到自己眼前,“资料大概就这些。接下来是具体的作战计划……喂,樱,在听么?”
“诶?”看着那干脆利落毫无停顿手势的樱眨着眼,“啊啊,在听着呢。”
支起靠着树干的身体,将近处的一张图像拉倒手边。不能一直发呆了,虽然很在意谢菈,但现在这边比较重要。
“不好意思,继续说下去吧。”
“明~白。”真昼点头,“虽这么说,但今后具体的作战还没着落。这种程度的对手的话我想应该还能做些什么……”
真昼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嗯……”
真昼很少见的有些口齿不清,只见他从背后把两一个显示屏来了过来,放到樱面前
“从你那得到的战斗记录。是叫【幻影NO.17】来着?是关于这个魔法士”
“啊啊……”樱点头回应,看着显示屏。上面显示着身穿白色夹克的少年,很樱的记忆里一样清晰。下方合成画面显示的是自己和少年之间的战斗,大概是根据I-BRAIN的战斗记录在终端上构筑而成的。
投掷小刀,冰弹,GHOST的手臂,接连发起攻击的自己。
平淡的回避攻击,挥拳的白发少年。
“果然很棘手。”樱盯着显示屏的画面,“但是,通过上次的战斗,已经很了解对面伎俩了。虽然还不清楚其能力的真相,下次一定干掉他。”
“不对,不是说他棘手,而是其他方面。”
青年用手触摸这显示屏上的操作标记,将动画后退到中间部分,并以零点一秒的速度再生。
“嗯,果然,这里是最清晰明了的。”
展开空气结晶之锁,打算从全方位捆住少年的樱。
如同幻影一样从中穿过,出现在数十公分外的少年。
“我在想……”真昼看着显示屏道“这里,并不是躲开了,而是没有命中吧”
不明白真昼在说些什么。
樱抬起头,看着青年的侧脸道:“怎么回事?”
“嗯,所以说……”真昼把手放到嘴边,又停了下后,道“……这家伙并不是躲开了,而是【让自己不停留在遭受攻击的位置】,然后,为了隐藏自己的能力,故意用力移动让你看到,假装成【因为移动了所以没打中】,难道不是这样么?”
如果是不理解情报控制理论的人听到的话,大概无法理解这个说明。
但是,樱总算明白了青年想说的。
不是躲开了攻击,而是让自己不呆在那个位置。
就是说——
“天树真昼。你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吗?”
“我觉得明白。……虽然不太想去想象。”
收回向着青年的视线,紧盯着显示屏。确实要是那样的话,从某种程度上就可以理解了。就像是在嘲笑这边的认识一样,从I-BRIAN的知觉中消失,又在其他地方突然出现。穿过一切攻击和防御,甚至能穿过光使的质量感知。
只要是学过情报控制理论的人都知道,确实存在着能让其实现的能力。
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魔法士。
因为I-BIRAN的构造过于复杂,远超人类所持的制造技术,所以被称为只存在与理论中,不可能实现的能力。
“量子力学控制——【物质存在确率的改变】”
樱低声说着,真昼缓缓点头。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所有物质,都是由被称为原子的细微粒子相互结合所构成。
无论是多硬,多巨大的物体,其本质都不过是以百亿分之一为单位的粒子集合而成的集合体。
原子还能分解成被称为阳子,中性子和电子。阳子和中性子是由一种叫夸克(构成原子的最小粒子)的更加细微的粒子所构成。被称为【基本粒子】的这些粒子已经不是单纯的拥有【粒】的性质,而是同时拥有【粒子】和【波】两种不同的性质。
然后,在这个极其微小的世界里,经常会有奇妙的现象发生。
在普通人认识的现实中,以米为单位的巨大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发生的事,在这个世界里就如理所当然般实现了。
比如,对一个粒子进行观测。粒子在空间上的【某个位置】以【一定的速度】飞行。以常识来想,同时对这个粒子的【位置】和【速度】同时进行观测并不是难事。
但是,在基本粒子存在着的这个极微的世界里,这个常识并不通用。
粒子的【存在坐标】和【运动速度】在无论哪一边都会有一定误差,只能观测到一个模糊的数值。如果用完美的精度测定其中一个的数值时,就再也不可能得知另一个的数值了。
这个粒子存在于这个坐标的几率是百分之几
这个粒子以这个速度飞行的几率是百分之几
所有的物理数值都只能用掷骰子一样,用期待值来决定。
所有的粒子,都只能用被称为【概率密度函数】这种表示存在概率大小的波形来记述。
普朗克,玻尔,薛定谔,海森堡,狄拉克,弗恩 诺曼——在遥远的二十世纪以前,由众多的物理学者构筑的体系,记述了极微世界的理论,【量子力学】
可以将其控制的I-BRAIN如果实际存在的话,那么所有者可以通过改写构成自己的身体的物质的存在概率,让能够想象到的所有的攻击直接穿过,也能够无视一切防御。
“……限定在自己自身和其周围的量子力学的控制。这样想的话就能理解了。”
真昼放手放到操作标记上,呼出多个数学公式。
“攻击不可能命中,盾挡和击落这样的防御也没有意义。本来就不存在于这个世上,所以重力感知也感觉不到,你的那个——”
指着樱手臂内侧,初次和少年交战时受到攻击的地方
“神经和血管被拔掉了也是,可以理解成是穿过皮肤后,让手指【存在】,然后在体内进行抓取”
真昼看着显示屏,交叉双臂,
“总而言之,和这家伙战斗是极为危险的。如果是量子力学控制能力者的话,移动能力只有通过改变坐标期待值,进行短距离的传送,全力逃跑的话,应该能轻松甩掉,没有必要进行正面交战。无视他的存在,不小心遇上的话,作战就应该向逃跑这个方向制定。”
树叶摇摆着,发出轻微的响声。
樱抬起头,笑了下,道“天树真昼,我只想说一句”,带着嘲笑的目光看着青年,“像你这样能干的人,难道没有注意到这个假定的矛盾么”
真昼没有回答。
樱不理会,继续说道“我的战斗记录已经彻底看过了吧?那么应该感到奇怪才是。我的攻击确实命中了那家伙的身体,虽然不是致命伤,但也造成了相当的伤害。谢菈的记忆里,和DUAL NO.33的战斗也是一样。果然并不是完全回避了攻击。……这该怎么说明。”
假如,存在着只拥有着限定的量子力学控制能力者,这家伙能够让自己的身体的存在概率减少到百分之三十,以百分之七十概率让物质穿过。那么,这个能力者就躲过了一百次攻击里的七十次,硬吃剩下的三十次么。
答案并不是这样,这种事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因为构成人身体的,只不过是细微的基本粒子的集合体。
【改写自己身体的存在概率】指的是【改写构成身体的每一个粒子的存在概率】。构成人体无数的粒子,如果给予每一个粒子百分之七十概率的回避能力,结果会非常准确的平均化,身体的三成会毫无防备的留在这个世界。
百分之七十概率的回避能力指的并不是【回避率70%】,而是【减伤70%】。
就算百分之七十变成百分之九十,九十九,结果也是一样。暴露在数千,数万子弹交错飞行的战场上,微小的伤害也会无限累积,瞬间到达能够让能力者致死的程度。
所以,【百分之百回避】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存在着经得起这种攻击的概率控制能力者的话,这家伙必须以接近完美的精度,将能想到的所有的攻击一刻不停的回避掉。
——非要说的话,那就是绝对防御。
就算使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的所有物理手段,都不可能伤到【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量子力学的控制能力者不会受到攻击,至少不会有一部分攻击能命中,另一部分不中这种好事发生。更进一步说,对于知晓物质存在概率的他们来说,奇袭,偷袭之类的攻击完全没有作用。——这些你也应该明白。”
“……问题就在这里呢。”
“没问题”樱用手指移开头上的显示屏,道“只是我能够战胜这个魔法士的这个事实变的很清楚罢了。”说完站起身,拍了拍裙子“他就由我来压制,希望你就以这个前提来制定作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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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墙上的钟的指针指着晚上八点。
月夜反复对比着得到的资料和桌子上摆着的骑士剑的残骸,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的脸,
“……在问一次?佑一,真的,真~的,是认真的么?”
当然,佑一回答,并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手中把弄着的绿色结晶体递到月夜眼前
“希望你能把这个安装到那把骑士剑上,并修好它。控制中枢破损的部分这样就能填补起来,以这里的设备应该也能够进行作业。”
“那是,虽然不会说做不到。”
拿起桌子边上的黑色结晶体,放在灯光下叹了口气。抬进病房的那个少年的骑士剑【阴】,剑身似乎是受到子弹的攻击变得粉碎,控制中枢的黑色结晶的中央也以放射状裂开。
就算拿到CITY的研究设施,单独修复也是不可能的了。
想要在这个地方修复这把剑的话,就如佑一所说,只能链接其他骑士剑的结晶体来弥补不足的部分这个手段了。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那把剑?就没有其他像样的部件了么?”
从佑一手中接过绿色的结晶体,放在手心里。
骑士剑【森罗】。
在那个地下研究设施的遗迹里发现的,过去属于佑一的骑士剑。
“这到底是怎样的东西,你知道么?”
“【森罗】这个名字是不知道,看到实物就想起来了,简直是恶名昭彰。”
两个结晶体并排放到桌上,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在大战前听到的时候还在笑其“不要说的这么夸张!”,看到实物后就明白了。制作这把骑士剑的人,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将端子放到深绿色的结晶体表面,从携带终端启动专用的解析程序。屏幕上显示的状态检查的结果是数行现在早已经不在使用的旧协议,
【森罗】控制协议2.71版(SHINRA Restrain-Protcol Ver2.7)
基础系统处理——正常 (Basal Process —— Green)
身体能力控制机构——正常 (Boost process —— Green)
抑制机构一~七号——锁定 (Restraint1-7 —— Locked)
歼灭曲线描画机构——休止 (Armagedon process —— Sleeping)
“真的,真~的,要让那孩子用这样的东西么?”
“作为通常的骑士剑使用的话没有问题。它真正危险的地方,只在启动固有能力的时候。”
“但是,那么要是在使用时陷入非常危险的情况,到了不解除抑制机构就什么都做不到的时候……”
佑一抬头看着天花板,吐了口气道
“如果那时他自己的选择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说着,用指尖弹了下绿色的结晶体,
“今后那家伙也要和CITY继续战斗下去的话,那把剑一定会有用。我也好,我以为的人也好,虽然是谁都没能顺利的使用的骑士剑,但是那家伙的话,能够让它成为自己的东西吧。……为了能够继续保护自己重要的东西,力量是必须的。”
“即使那些孩子们会比现在受到更多的伤害也是?”
“……在听到那家伙杀了人之前,其实我还没想清楚”
佑一用手抓起黑色结晶体,重叠在绿色结晶体上
“就这样让我一直守护着两人就行了,心里不由自主的这么想着。……但是我错了。这样下去的话,那两人无论何时都不能再向前进了。总有一天,那两人必需要以他们自己的力量站起来。”
“所以,要让那孩子杀人么?”
“这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其实我也不明白”
佑一拿起靠在桌子边的自己的剑,把绿色和黑色的结晶体放到旁边
“可能我应该对那家伙说,“舍弃剑吧,不要再战斗了”才对。……但是,即便如此,我也希望那两人能够跨过难关。背负着所有的罪孽和痛苦活下去才是真正的强大——让他们体会到其中的意义。“
说完,佑一嘴角露出苦笑,
“……我还真是个失格的保护者啊”
月夜看着佑一的脸,嘴角不由露出微笑,
“老爸还真是辛苦呢,各方面都是”
“……是啊”
“呐,佑一”
“怎么了?”
月夜带着坏笑,对着握着的拳头吹了口气,
“总之这次就放过你了,所以让我给你一拳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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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粗略的现状报告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
真昼停下操作触摸屏的手,揉了揉两手的手指。
“总之,现在大概就这样吧。详细的作战计划,等定下来了再联系。”
依旧一身神父装束的卡尔,在显示屏对面点头回应。侧眼看着周围飘浮着的立体影像报告书,边操作着触摸屏,
“那么,樱呢?”
“嘛,发生了不少事。”
不知道该怎么说,真昼苦笑着,道
“现在好像不想让教授看到她的脸。”
是么,卡尔回答,在屏幕前交叉双手,
“那么?想听的事是?”
“嗯”真昼操作终端,向对面发送文件,“是关于这些”
“……原来如此,分析的不错。”
看了眼手边浮现的立体影像显示屏上的文件,卡尔将视线移回这边,
“是怎么搞到那孩子的遗传基因的?”
“偷偷拿了一根头发”
打开画面角落里的小窗口,展开送来的相同的文件。
显示的文件是,樱的遗传基因的情报和I-BRIAN相关的分析结果。
从少女的头发里抽取基因,使用自己制作的自动解析程序分析出来的结果。
“本来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看了这些就清楚了。教授,那孩子的I-BRIAN,那是……”
“后天也能够进行改写的记忆领域”
卡尔点头道,
“炼,是这个名字吧。和天树健三最后的作品一样,是你和月夜称之为【恶魔使】一样的东西。本来威汀好像把它称之为【元型】”
“是……么”
想起来了,在距离大战发生还很久之前,还是自己和月夜的父亲健三,在德国的弗里德里希·高斯纪念研究所的时候。卡尔的学生,阿尔弗雷德·威汀很要好的自己,在研究室里,看到了正在开发中的魔法士遗传基因排列。
拥有能够后天进行改写的记忆领域,能够无限进化的I-BRIAN。
那时,被问起还没出生的孩子的名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确实应该是,男孩的话就叫炼,女孩的话就叫樱——
“结果,威汀完成了自己的研究呢。”
真昼低声道,突然侧着头,
“诶?稍等。威汀只是制作了I-BRIAN的构造,应该并没有设计其中写入的程序。作为基础领域基石的系统,在这之上,虚拟运行其他魔法士能力,那个构造是”
“当然,是你设计的东西,真昼。”
“哈?”
这次真的让真昼目瞪口呆了,
“等,等一下。确实,设计出那个系统的时候,是我还在教授的研究室时。但是,那时威汀的研究还没有完成,能够改写的I-BRIAN简直就是做梦,所以,那个系统知识偷偷的写在自己私用的笔记本上,并没有给谁看过……”
声音逐渐变小,最后停下不说下去了。自己的笔记本究竟怎么了。捡到炼的时候已经不在身边了,所以很多详细的好点子都想不起来了,没记错的话,系统的构筑就花了不少功夫。
“啊……”
逐渐想起来了。那是在自己一家回日本前的事。接到威汀的拜托,拿着笔记本去他的研究室,就这样忘在那里,结果没能找回就归国了,反正是些无聊的随笔,所以就那样忘记了。
“就那样放在研究室里了……”
“威汀大概也是这么说的。……那些想让令人吃惊呢。针对系统设计的工作安定检测机构。只是随笔记录的程度却都是些好点子,必要的要素全都集齐了。真昼可真是天才呢。”
“从威汀那里听到这事……这是什么时候的话”
“大战结束后,你们来和我见面之后不久的事。”
卡尔诺无其事的回答道,
“露了下脸并把樱托付给我,希望我培养这孩子。我问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自己最棒的杰作”他是这么回答的,“自己接下来必须有要做的事,如果没能回来,希望能好好养育,让这孩子能像普通人一样,安静的生活下去”。”
吐了口气,抬头看着天花板,
“现在想起来,那时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向我低头。”
“威汀把那孩子带到教授这里……”
“你的事也是当时听说的。为什么你设计的系统能与那孩子的大脑如此匹配,威汀到最后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啊——”
真昼移开视线,意义不明的挠了挠脸,
“嗯……那个系统和樱的大脑匹配是理所当然的。”
是的,没什么不可思议。
为什么
“因为那个系统,本来就是为樱设计的。”
本来设计那个系统的灵感就是被威汀的研究激起的,为了驱动【可以改写的I-BRIAN】而设计的东西。基础部分的大脑构造,是参考了威汀已经开发了的I-BRIAN,资料不足的时候,就去威汀的研究所玩,并查阅资料。
这样制作出来的系统,与少女匹配可以说是当然的。
要是说有什么不可思议之处的话,就是同样的系统在,炼这个完全是其他人的大脑上也能够顺利工作这件事了,这才更加不可思议,不过这事现在还是随它去吧。
“我设计的系统的基础有四点。直接控制本来无法介入的I-BRIAN的基础系统领域的【操作】。复数能力同时启动的【并列】。把各种能力进行组合起来作为一种能力并控制的【合成】,还有就是,将累积的资料集合起来生成全新的能力的【创生】。……但是,无论I-BRIAN的构造如何,要让这能力全部都工作起来是不可能的。所以,在设计炼的系统时,放弃了【合成】,对【并列】和【创生】进行限定的【操作】组成了构架。”
“威汀也说了类似的话。这孩子的鸡翅系统时【操作】【合成】,还有【创生】。”
突然停了下。卡尔似乎在想些什么,低下头,
“……但是,对于赋予樱魔法士能力这件事,他很后悔。”
“后悔……么?”
是的,卡尔点头道,
“出生时不写入任何能力的话,这孩子可能就能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下去了吧,他是这么说的。虽然自己是为了让这孩子能活下去才赋予其力量的,但这可能只是自己的利己主义在作祟——想看到自己作品的性能。这种作为科学家的利己主义,是不是扭曲这孩子的人生,让他非常困恼。……他离开墨尔本出发前,对樱下了什么命令,你个知道么?”
“……到底说了什么?”
“希望你获得幸福。”卡尔小声道,深深的吸了口气,“只有作为自己最后的作品的你,能够作为人,幸福的活下去,他是这么说的。”
“……这件事,樱知道么。”
“应该记得。”说着,卡尔闭上眼睛,“即使如此,那孩子选择了成为魔法士而战斗。……结果,到最后,我都没能完成他最后的愿望。”
真昼盯着他的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想自己这样的人到底该不该开口。
呼吸停止般的沉默。
卡尔慢慢睁开眼,
“真昼”
“……在”
“就如你所知,她是个让人困扰的孩子。不听别人劝,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不相信别人,也不知道拜托别人。……但是,即使这样,对我来说,她也是我可爱的女儿。”
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卡尔笑着,交叉双手摆在眼前,
“……那孩子的战斗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要是出了这墨尔本,我就帮不了她。为了那个时候,我想找个能够信赖的人,跟在她身边。”
“教授……”
真昼无意识间端正姿势,凝视着显示屏,
卡尔伸了伸腰,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表情,道
“这个任务,能摆脱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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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让我想一下,留下这句话,镜头对面的青年切断了通信。
卡尔看着变成灰色的立体影像显示屏,吐了口气。
……嘛,要是是在那老实点头答应的人的话,也挺让人困扰的呢。
消去周围飘浮着的显示屏,呆呆的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像泥一样的疲劳沉积在体内,感到睡意缓缓袭来。
说出威汀这个名字已经隔了多少年了呢。
卡尔·安达森生涯中最优秀的弟子。
不,自己没能教授那青年任何东西。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
对于其闪耀的才能,自己曾经也嫉妒过。想着要是自己有健三,威汀或是艾丽莎十分之一的就好了,曾在研究室撕毁并扔掉论文。
但是,那些全部都被那场战争卷走了。
艾丽莎白·扎因死了,天树健三也死了。
艾尔弗雷德·威汀,那个青年果然也死了吧。
——找回失去的东西。
离开墨尔本前的晚上,青年对挽留他留在这里生活的自己这么说。在战争时有东西丢了,虽然被战火灼烧的世界里几乎失去了希望,但还是想试再一次,试着做自己能做到的事。
确实是前往南极了吧,青年是这么说的。
找回丢失的重要的东西,他最后成功找回了么。
“……真是无聊的回忆啊。”
是因为想了旧事么,变得有些感慨万千。转动了下变硬的肩膀,从椅子上站起身。在睡前还有几道必须要发的指令。
站在门前,打开指纹锁。
推开木制防弹门,刚要走出房间,
——眼前一阵强光。
面对着无数枪口,卡尔目瞪口呆。
幕间 这里并不是天国 ~World loves you,unless you loves the world.~
……要死的话,就在战场的最中央,被无数的尸体包围,这样就好了。
尽可能的杀死活在着在这疯狂世界里的疯狂的家伙们,然后笑着死去,这样就好了。
自从看到作为母核系统,连着生命维持槽的电极的同伴们的那一天开始,已经不在期待任何事了。认识到自己只是为了为某些人准备的道具,已经没有必要苦恼了。
自己是道具的话,人类就比道具都不如。自己的生命没有价值的话,那些家伙的生命也没有任何价值。
本来,这个世界就没有任何东西存在价值。
注意到这一点的瞬间,少年放弃了对明天的思考。
每天都只有空虚,过着想是损坏的了影像记录一样的日子。无论是掺杂着恐惧和憎恶的士兵们的眼神,还是用虚假的笑容掩饰背后的恐惧的研究员们的脸,马上就变得习惯,然后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听说高层正在讨论对自己的解剖处分时,脑中也没有什么浮现什么。自己是生是死,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想起自己被处分了后人类还在生存下去就觉得晦气,在战场上看到尸体时,稍微感觉有些愉悦。
就算在这样的世界里活下去没什么意义。
所以,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好了。
一直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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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饼干时,回基地的时间已经近在眼前了。
少年把空了的袋子塞给少女,利用抬脚的反冲粗暴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对面用椅子被拖着自己的脸的少女望着这边,笑着问,“好吃么”
只见少年刷的一下转过头背向这边,少女似乎非常高兴的点着头。
“正在发育中,不多吃点话可不会长大哦。”
这么说着的少女的肚子,发出“咕”的响声。她脸色微微发红,对着空了的袋子望了望,笑道,“我的午饭就省去啦。”
少年盯着她的脸,一口气回身向着圣堂的出口走去。饼干的甜味,还残留在舌头上。
在离门还有一步时再次回头,少女依旧微笑着望着这边。
再见哦,笑着挥着手。
少年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身去。
不会再次相遇了,少年那时这么想着。
事情发生是在那三天后。
等待着在起床时间的同时被叫出来的少年的是,带着犹如吃坏了肚子一般的表情的研究员们,和板着脸的军队的军官,还有用立体影像显示的签了名的文件的小山。
在不知所以警戒着的少年面前,坐在桌子正面的军官开始朗读命令书。
“担任住在第八阶层的民间人士的警卫”这种没听说的任务,让少年惊讶的长大了嘴。
军官读完文件后,在桌子上交叉双手,平静的告诉少年,
三天前,少年拜访的教会的负责人是军司令部的长官的旧识,那位女性希望在自己和教会的修女外出时能有人担任护卫,并且,护卫对象的【民间人士】指定了人选。
你前往将担任她的警卫,军官说着的同时,背后的门打开了。
出现在对面的人影让少年瞪大了眼
“——看,又见面了吧。”
身穿修道服,带着眼睛的少女,笑着挥着手道。
“我的义母以前在军队的司令部任职。”
少女从皮包里取出的小包放到膝盖上并小心翼翼的打开,把里面放着的东西摆在少年眼前。
少年盯着合成火腿和奶酪三明治,等了很久对面都没有收回的意思,最后只好放下心来,默默的将小三角形的小包收下。
“收留了在大战中变成了孤儿的我,在战争结束后从军队辞职。之后过了一阵子,义母成了修女并建起这个教会,收留了孩子们。”
边漫不经心的听着少女讲话,边抬头呆呆的望着圣堂的天花板。
圣堂依旧和初次遇见少女时一样昏暗,柱子的阴影下堆积的灰尘在从高耸的窗户里射入的光线中闪着光。
祭坛上依旧装饰着好多看起来很了不起的画,正面的桌子的右脚断了一条,用胶带随便缠了算是修好了。
咬了口右手的三明治,粗暴的嚼着。
沙司的甜味和咸味配合的非常巧妙,不由的张大了眼。但少女高兴的脸让自己感到有些晦气,所以尽量摆出“不好吃”的表情。
完全无视少年的意志,不慌不忙的继续说着,在命令下达后的那天午后,就办完了让少年能够和一般士兵一样,在普通人的居住区居住的手续。
为了不让民众受伤,对少年施加了严格的保护,并由装甲飞行器押送到第八阶层的那个教会。
圣堂的反方向的白色建筑里已经准备好了少年的房间,那里有床,柜子,个人用的终端,桌子和椅子,还有几套合身的衣服。
窗外庭院里玩耍着的孩子们兴致勃勃的抬头看着由完全武装的士兵们赶着走在走廊里的少年。
那时少年才知道,自己被带来的这个建筑是个孤儿院,孩子们都是在战争,事故,或是恐怖袭击中失去双亲的孤儿。
“现在在这里的孩子总共有三十人。名字和脸之后就会知道了,吃饭和洗澡是大家一起进行了,所以要好好相处哦。嗯~,然后然后……”
盯着陷入沉思的少女的脸,少年将吃了一半的三明治塞回给少女。
“好吃么?”
依旧用锐利的视线盯着侧着头的少女,“你到底想干什么”,少年问道。
“想干什么……指的是?”少女把手指放到嘴角边,温柔的微笑着。
试着再次追问,回答却是“自己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少年直接转身背对少女。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来,不怕我额,想问的事明明像山一样多,但脑子里一片混乱没法很好的说出来。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护卫了。”少女这么回答到。
少年还没想明白刚想开口,就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
少女发出“啊”的一声,一下转过身来的少年瞪大了眼。
铺在长椅子的之间的红地毯的前面,圣堂的入口的大门。锁着的木雕的双开门就这样整个倒下了,四个孩子瞪大了眼趴在门上.
“真是的,有弄坏了。不行哦,明明都说了,偷听时不要把身体靠在门上。”
少女悠闲的声音就如信号一样,孩子们一起站了起来,三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孩子们不知为何跑到少年身边,有的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有点爬上椅子的靠背,围着少年,不停的开始提问。
少年的名字是什么。
今年几岁了。
从哪里来的,真的要住在这里么,喜欢的东西是什么,讨厌的东西是什么,护卫到底是什么,是军人么,面对大声叫嚷着的孩子们,少年只是翻了翻白眼。
“名字是幻影……嗯,伊鲁”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的少女,用手指推了推眼睛,不知为何用很了不起似的语气道“伊鲁可是魔法士哦。”
孩子们一下子听了下来,看着少年的脸。
好厉害~,在反射性摆出战斗架势的少年面前,最年长的男孩道。
第一次见到,跨坐在椅子靠背上的女孩道。
“哇~”,接下来四个孩子一起高兴的叫道。
是真正的魔法士哦,坐在少年旁边探出身子的男孩叫着,跳到少年膝盖上。
少年还没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手臂就被另一个男孩缠住了。
这次少年发出了让人难为情的叫声,扭动着身子想从孩子们手中逃出来,但又不能真的使出全力把手甩开,少年一筹莫展的转头望着少女。
“真受欢迎呢,好让人羡慕啊~”
少女坏笑着,把吃了一般的三明治放到嘴里。
少年狠狠地瞪了少女一眼,慌忙抱住从膝盖上滑落的男孩。
扫除,洗涤,陪孩子,帮忙做饭,整理家用账。
实验,检测,战斗训练变成了搓抹布,洗毛衣和给野菜剥皮。少年作为年长的新人,在想来看一眼的孩子们的簇拥下,收拾游戏室里的积木,把尿湿了的床单扔进自动洗衣机,检查人工培养的马铃薯的浇水情况,一下子陷入了窘境。
“把我从过量的劳动中解放出来,真是杰出的护卫!”
这算哪门子的护卫哦,面对少年的提问,少女笑着回答。
少年带着有些无法释怀的感觉,继续着不熟悉的工作。
孩子们交替着跟在少年身后,那边架子底下还没擦干净,那衣服的汤渍不洗掉的会被说教哦,肉在烧之前不先用调料蘸下的话是不行的哦,对少年做的事不停的提要求。
少年勉强将孩子们打发走,总是用非常不高兴的表情盯着孩子们。
但是,就算这样,孩子们也没有一点要避开意思,在这之间,不知不觉的把三十人个孩子的名字的脸和名字都记住了。
在这样的生活中,偶尔也会有真正护卫该做的工作。在CITY莫斯科,除了少年居住的地方以外,还有多处孤儿院,更设置了收留无处栖身的老人和病入膏肓的病人的疗养院,作为修道士的少女会抽空前往慰问。
在莫斯科,这种地方有好几处是没有能量供给,变成了平民窟。普通市区的居民基本不会前往。
少女只带着少年一人,带着就像去邻居家玩一样的气氛前往那种地方。
各种由垮塌的高层建筑集合各种材料构成的棚屋构成的平民窟,在哪都能感受到暗处传来的无数的视线,少年一个人感觉都有点呆不下去了,动不动就摆出战斗姿势。
但是少女似乎完全不在意,几乎快把少年给甩开在破破烂烂的道路快速前进。
为了不落在少女后面,少年也是拼命前进。
少年比少女要矮很多,少女看起来很悠闲,其实出乎意料的快。少年光是跟上就很勉强了。
无论去哪个设施,少女都非常有人气,两人的来访一直受到笑脸相迎。
在为少女准备的接见室前,聚集着成群的设施的人和附近的居民,为了向少女倾述,队伍一直排到设施外。
对每天生活的不满,对看不到希望的世界的不安,日常的小失败,不可告人的忏悔——
少女静静的听着这些声音,总是在最后露出微笑,带着温柔的语气,用三言两语来回答。
少年完全不能理解少女的话为什么能让那些人得到满足,甚至有人泪流满面。
接见一直是从早上开始,到晚上,有时甚至要持续到第二天.
小孩们找到空隙开始聚集到少女周围,有的坐在她膝盖上,有的抱着她的脖子,高兴的欢笑着。
少女的包里也一直准备着放着零食的留给孩子们的袋子,在少年看来,那似乎是少女能拥有人气的秘密之一。
零食不够时,少女会把作为自己和少年午饭的分都分给孩子们,让少年瞪着眼饿一天也不是一次两次。
这种时候,少女一直带着苦笑,低头向少年道歉。
听到这话的少年就生不起气来,只能叹气了。
在持续一个月的这样的生活中,少年越来越觉得不可思议。本来为何少女要带着护卫到处跑,少年就不明白。
无论去的是治安如何不好的地方,少女也没有遇到过强盗之类的人。反而是那些平时看起来非常凶恶的人,在少女来时就变得老老实实了。甚至可能感觉到是故意不让这个年轻的修女卷入事件和纷争之中。
让自己当护卫跟着真的有意义么,某天,少年向少女提问。
嗯~,少女侧着头道,那么就让你好好工作。
“喂大家,注意了注意了。不用障眼法和道具的真正的魔术——”
鼓掌,少女拍着手,聚集在教会的圣堂前的孩子们中也开始响起掌声。
身穿和少女相似的黑色衣服的少年,站在拿走了桌子的宽阔的祭坛上环视着阴暗的圣堂,一个人想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那么,开始开始——"
少女十分带劲的宣告开始,孩子们也发出“噢”的意义不明的呼声。
少年视线彷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低头望着少女,用视线询问该怎么办。
嗯,少女侧着头,从口袋里拿出银纸包住的糖珠交给少年,然后用孩子们听不到的声音对少年说
“所以呢,比如把这个糖珠像这样……”
这样就行了么,少年在心中点头想。
让少女高兴真是令人晦气,少年带着“好麻烦啊”这样的表情,接过糖珠,放在孩子们能看清的右手的手心里。
在没有任何信号的情况下,手里的糖珠消失了,然后和少女教的意义,让糖珠出现在相反方向的手里。
孩子们全都长大了嘴。
没有拍手也没有欢呼,孩子们只是老实的坐在圣堂的长椅子上,一声不吭的抬头看着少年。
并没有期待能有多大的反应,但让自己做这种无聊的事感觉有些不爽。
少年张开放着几颗糖珠的左手,让孩子们看清楚,这次,少年单单把包着包装纸的糖珠放在手心里,银色的包装纸保持原样,却把里面的糖珠从包装纸里取出来并回到右手上。
孩子们张着嘴,这次瞪大了眼。
这都不行么,少年有些不甘心,粗暴的扔掉右手的银纸,把剥离出来的糖珠放到左手并举到眼前,用右手的食指和大拇指夹住,皱了下眉头一口气抽回手指。
只见一颗小了一圈的糖珠出现在指间。
外侧毫发无损,只抽出内核,变的就像蛋壳一样的糖珠的外壳,在手心里分成两半。
圣堂里变的鸦雀无声,只听到风吹过,门摇晃发出的干燥的声音。孩子们全都长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台上。
少年还以为自己出了什么岔子,焦急的低头望着少女寻求帮助。
少女微笑着,回头面对孩子们,“大家,还不拍手?”
一下子,台下响起热烈的欢呼。
孩子们一个个都站起来,涨红了脸争先恐后的登上台,一下子围住受惊想逃跑的少年。孩子们骚动着争着探出身子,喊着好厉害啊,帅呆了啊,或是再来一次。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少年有些惊慌失措,视线彷徨不定。用手臂接住一下子跳过来的女孩,在不经意间发出“呜哇”的惊叫。
“嗯,果然很受欢迎呢”
少女不知为何高兴的点头道,向少年竖起右手的拇指。
刚想发出抗议,手臂上的女孩似乎要滑下去了,让少年手忙脚乱。
就这样又过了两个多月,跟随着少女的魔法士少年,在教会里变的小有名气了。
少年的脸也被周围的居民熟知,也是不是能看到少年被孩子们围着在教会的庭院里一起玩耍。
在前往医院或孤儿院进行慰问,少女在听大人们讲话时,不经意间陪孩子就成了少年的任务。少年带着一副不乐意的表情,和孩子们捉迷藏,还称自己能力为【魔术】进行表演。
孩子们都眼光闪耀的盯着时而消失时而出现的棒球,推测着少年魔术的【秘密】,并进行提问。结果,没人能说中少年能力的真面目。
“今天也辛苦了呢。”
少女悠闲的声音,从沉浸在傍晚淡淡的照明的胡同里传来。
那天,是完成第七阶层的一间小医院的访问后,在回来的路上,少女和平时一样听了十多人的话,少年被迫陪着聚在一起的孩子们一整天,两人都已筋疲力尽。
用阶层之间的电梯回到第八阶层,在适当的站点从环线列车上下来,急匆匆的走在回去的路上。
吐息在冰冷的空气变成白雾,没有被帽子和围巾遮住的耳垂冻得发痛。
“好冷啊”
少女低声道,把自己的围巾脱下来,围在少年的围巾的外面。将脱下黑色外套披在少年肩上,顺便取下眼睛,“哈”的吐了口气,“嗯,果然很冷”轻轻打了个喷嚏,害羞似的笑着。
少年紧紧盯着那脸,无意间停下脚步。
“怎么了?”
少女略带惊讶的声音让少年无缘无故的低下了头。看着脚下拉长了的自己的影子,为什么,少年开口问,为什么要和自己在一起?为什么要这么担心自己?少年就这样低着头低声嘀咕着这么问道。
少女一开始就不需要什么护卫,只是带着自己在各处奔走,与各种各样的人见面,这样的事已经自己已经非常明白了。
只是,做这种事的少女究竟能够得到些什么,自己怎么也不明白
“要说为什么,那当然是……”
含着微笑的少女的声音,在少年锐利的视线的注视下逐渐变弱,然后停下了。
少女重新带上眼镜,深深吐了口气,用一句话回答道“因为你总是一个人啊”
少年看着少女的脸道,“一个人?”
“是啊”少女点头,用双手盖住少年变冷了的耳朵。
少年慌忙缩起身子,但立刻放松下来老实不动了。
少女的体温从手心传来,感觉到冻僵了的神经似乎在逐渐融化。
“从第一次相遇时就是这样。你总是一个人,对别人十分刻薄,脸上老是带着“所有人都死了就好了”这样的表情……我呢,看到这样的孩子就放不下心来”
少年反射性的错开视线,感到少女蓝色的瞳孔像是要看穿自己的内心一样。
“去孤儿院或是医院探望时,也时不时能遇到那样的孩子”触摸着少年的耳朵,少女继续道“有的是被母亲卖掉,有的几乎被父亲所杀——被背叛被舍弃,变得讨厌这个世界的孩子。一看到那样的孩子,我就急的发慌。就算他们不乐意也会忍不住接近他们并变的要好起来。……被义母捡到之前的我也曾是那样。”
停了下,右手移到少年背上,
“在马塞诸州的事,义母都告诉我了”
身体颤抖了下,抬起头,第一次看到少女认真的表情。
“母核系统和FACTORY的事,以前就让义母告诉我了,所以要比一般人知道的更多。……义母刚告诉我时整晚都睡不着。知道自己是以那些人为踏板才活下来的,就变得很害怕。所以……”
柔软的感觉包裹着身体,回过神来,少年已经被少女抱在胸前。
“所以,我想如果哪天遇到那些人时,一定要好好道歉。”
变得冰冷的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
“……但是,希望你能相信,就算我们必须依靠着像你一样的魔法士的牺牲才能活下去,我也绝对不会认为只是无可奈何或是理所当然。可能会有人说这是无可奈何,但更多的人会认为这是很悲哀的事,是非常残酷的事。……光是想的话什么都做不到可能没有什么意义,这样说可能只是自以为是,但是我”
突然话停了下来。少女吐了口气,紧紧抱着少年,像是要消逝在风中一般,轻声道,
“我不想让你讨厌这个世界。”
听着这话,少年只是用沉默来回应。
想要相信少女,不能给骗了,两个想法同时涌上心头。
从开始在教会里生活,这数月里的事就想动画一般浮现在眼前。在马萨诸州时的悲伤的记忆,也从大脑中最黑暗的地方浮现出来。从少女那里得到的饼干的香甜,孩子们死皮赖脸的求自己变魔术时的欢笑,在生命维持槽里贴着电极的同伴们悲惨的身影,在病房的床上等死的同伴们的诅咒,所有的记忆混在在一起在脑中奔驰。
——让那些把我们用了就丢了家伙,知道自己的罪孽时多么深重。似乎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注意到时,少年已经用双臂推开少女。
啊,少女的声音让少年回过神来,少年害怕的看着自己的手臂。僵硬的将披在肩头的围巾取下给少女围上,把自己的围巾也取了下来,连同披着的两件外套一起塞给少女,然后什么都没说开始走起来。
虽然可以感觉到少女随后跟了上来,但少年没有回头。看到少女的脸,就会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坏了似的,非常害怕。
冰冷的风从昏暗的夕阳照耀这的胡同里穿过。
在回到教会的路上,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第二天是让少年在教会生活的司令部的高管,时隔数月后前来修女处拜访的日子。
教会从早上开始就被急急忙忙的气氛包围,平时孩子们玩耍的庭院里,完全武装的士兵们整齐的排成队伍。
少年无视现场指挥官拿来的任务命令书离开队伍,和数月前的那天一样,躲进锁着的圣堂。不想帮军队做事,但也不想再孩子们面前露脸,在这骚动结束前的半天里,少年打算一个人打个瞌睡。
穿过铺着红地毯的过道,跳到坛上,呆呆的望着挂在墙上的圣人的画像。
突然,脚下传来“啊”的一声。
缓缓转过身,少年瞪大了眼。身穿修道服,带着眼镜的少女也和那一天一样,在桌子下的暗处抬头看着这边。少女窘迫的侧过脸避开少年的视线,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十分夸张的吐了口气,慢慢的从暗处爬了出来,
“嗯……”看着少年,装着露出微笑,“那个,早上好——”
这时,圣堂的入口方向传来声音。
少年和少女对视了一眼,马上一起藏到桌子底下。紧接着就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继而传来两个人的脚步。
提在肩头的枪接触到军服上的综丝发出微弱的金属声。
两个士兵粗鲁的坐到最前列的长椅子上,开始小声交谈。
——说起来,上层也太随便了。就算是原司令部的精英,把最高机密的魔法士借给民间人士这种事——
无意识间,长大了眼。少年小心翼翼的探出身子,听着士兵们的对话。
——但是,原因不是那个么?那个魔法士反正派不上用场,为了测试所以才借给民间人士,不是这么说的么——
在背后,传来收到惊吓缩起身子的气息。
回头看去,少女的手放在膝盖上,紧握在一起。
——测试?什么测试?——
——我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让人工培养的魔法士和民间人士一起生活,植入对CITY的忠诚心和归属意识,这样的测试吧——
汗从裹着修道服头巾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归属意识是指,和普通人成为朋友,解除对CITY的反抗心?不行吧,哪有这么好的事——
——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大人物们是怎么考虑的——
少女端正的脸上一下子没了血色。
在那之后,士兵们又谈了一会,然后从圣堂离开了。
少年从桌子下钻出来,什么都不说低头看着少女。
少女慌张的抬头看了看少年的脸,错开视线,咬着嘴唇。以非常缓慢的动作,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任由修道服沾满了灰尘直接站起来,带着十分不舒服的表情朝着一旁,就这样站着。
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
少年看着少女的脸,用平静的声音道,“骗子”
“不,不是的——!”少女一下转过头面向少年,然后停了下来。犹豫似的嘴唇颤抖着,然后深深的吐了口气,再次道,“不是的”,
“确实,义母是这么拜托我的。因为是军队的作战,要从你心里除去对CITY的反抗意识,并告诉你CITY的优点。开始对你好都是演技。“并不是坏孩子”义母是这么说的,但心里却害怕你什么时候会发飙。……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是真的,真的对你——!”
面对少女拼命的解释,少年只是冷眼相待。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并没有感到愤怒。心里有的只是,像冰冷的石头一样,放弃的感情。
温柔的抱着自己的手的温暖,包裹着脖子的围巾的柔软的感觉,开始吃的饼干的甜香,就像泥做的工艺品一样融化,变成黑色的残渣在胸中扩散开来。
少女的声音,少女的笑容,脑中少女的一切,都像腐烂的果实一样崩坏沉入黑暗之中。
不想让你讨厌这个世界,这么告诉自己的少女的身姿最后浮现在眼前,然后变得粉碎。
世界根本就不会接受用完就扔的道具。
连这都没注意到,还在苦恼的自己真是太滑稽了,真想笑出声来。
“不相信我么……?”带着眼泪,少女伸出了手。
少年静静的将手挥开,
——圣堂外传来爆炸声。
激烈的枪声在第八阶层的上空响起。
突然向教会袭来的一队恐怖分子穿过防卫线,到达教会内部。一部分与士兵们展开激烈的枪战,另有几人成功潜入司令部高官所在的孤儿院内
庭院里,负伤的士兵们的正在呻吟。一边,逃出来的孩子们也凑在一起哭泣。少年跑到孩子们那里,询问所有人是否安好。
最年长的女孩抽泣着告诉少年,还有数人留在里面。
少年点头,无视交叉飞过的子弹,通过附近的窗户冲进孤儿院。
走廊里到处是莫斯科军士兵们和似乎是恐怖分子的男人们的尸体,可见战斗之激烈。少年边叫着孩子们的名字,边逐一窥视各个房间,来到依旧处在交战状态的通道和楼梯处。
行踪不明的三个孩子里已经成功找到了两人,在最上层最深处的房间里,发现了和士兵在一起坚守的修女和高官。
一名士兵证实,看到有个男人挟持了孩子,逃入了地下工厂区域。
少年将两个孩子托付给士兵,穿过弹雨进入地下区域。
通过可以说是一片漆黑的布满了管道的巨大的食物制作工厂,穿过好几道门,少年停了下来。狭窄的控制室的角落里,看到男孩正一个人蜷缩着哭泣,少年安心的吐了口气。
抱起注意到这边而跑来的男孩的瞬间,少年才注意到——超小型干扰发生器被藏在男孩身后。
那时,少年还没有对抗电磁场的生成的噪音的手段。
连逃跑,喊叫的时间都没有,脑内瞬间布满了出错报警的信息。少年将男孩推向门边,并大呼“快跑”
男孩犹豫了下,最后跑起来消失在门对面。
这时,就像在等着这一刻,少年背后的墙壁炸开了。
在爆炸形成的烟尘中可以看到一个男人正举着机关枪。
少年突然想了起来,那张脸,在以前参加的扫荡恐怖分子的作战中曾经见过。
之后才明白,在之前的战斗力得知少年的能力后的恐怖分子,在开始就准备好了对付少年的对策。
被封住情报控制,变的毫无防备的少年,突然从怀中拔出枪开火。
在和士兵们的战斗中已经受伤的男人没能躲开,但少年依旧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两脚被无数的子弹扫过。
疼痛灼烧着大脑。
少年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按着粉碎了的膝盖痛的打滚。
由于刚才的冲击,还有些朦胧的视线的一端,似乎有什么在动。
腹部被打穿,倒在地上的男人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对着少年举起了枪。扣下扳机,注意到没子弹的男人咂了下嘴,用颤抖着的手,按下了安装在一旁柱子上的炸药的起爆器。
爆炸将男子的身体吹飞,整个房间发出剧烈的震动。
抬头看着缓缓开裂的天花板,少年轻轻吐了口气。
没有感到恐惧。这样自己终于也迎来的终结,甚至可以感到喜悦,没有任何悲伤。只是本来就不该存在的制作出来的道具,回归到原有的姿态罢了。
没能看到研究院们悔恨的表情真有些遗憾,不过,随他去吧。
只是想到那个少女会不会哭时,心中微微发痛。
逐渐崩塌的天花板上,钢筋无法支撑的混凝土开始下落。
剧烈的坠落的声音。
少年安静的闭上了眼睛,
——柔软的感觉传来,从正面被抱住了。
一声巨响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靠在脸上。
疑惑着为何预想的冲击迟迟没有到来,少年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
“……啊……没事吧……?
耳边传来悠然的声音。发觉是少女的声音的瞬间,模糊的意识一下子集中起来。少年瞪大了眼,呆呆的看着被鲜血染红了的少女的脸。
少女摆出僵硬的微笑却没能成功,咳出的血沾满了少年的脸。
堆积在少女背上的山一样的瓦砾稍微落下了一些,少年才明白是少女救了自己。
“伤口怎么样了……?能动么……?”
想傻瓜似的颤抖着点头,从少女身下爬出去。挥开周围的烟尘,想把少女冲瓦砾中拉出来。
有着三个人大小的巨大混凝土块,已经将少女腰部以下完全碾碎了。
脱离从噪音影响的I-BRIAN,传来了机能恢复的信息。少年使用能力将少女从瓦砾中拉出来,放到自己满是血和弹孔的膝盖上。
裙下少女的双腿已经变的不成样了。三个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贯穿了少女的腹部和右胸。
“……啊……,这可真是……致命伤呢——”
少女用手心摸着身上的孔,用困扰的声音道。抬头看着少年的脸,这次终于露出笑容,
“但是……因为你没事……所以结果不错呢”
这话让少年哽咽着咽了口气,为什么,少年抱着少女逐渐变冷的声音叫到。
“为什么……”少女微微侧着头,保持着微笑回答道,“帮助某个人需要理由么?”
少年无言以对,用颤抖的手指支起少女的手。
少女把手指合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
“……那个……”轻轻咳了下,微弱的喘气道“我成了修女……是因为得知了……母核系统的事情……”
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少年盯着少女青白的脸,少女用无神的视线回应。
“……在这条街上,有人保护大家而成为了祭品……义母告诉我,因为那个人,我们才能活下来。……我吓了一跳……从那以后,我就在想要怎么办……。每天都想了很多……然后,当了修女决定为大家工作。……因为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所以没法帮住大家……但是……明明有人为我而死,我却只想着自己的事,这是很太不正常了。”
对着淡淡述说着的少女的脸,少年将自己的额头贴了上去吗,想着要是能将自己的体温全部分给少女,那该多好。
“……你……你们一定很恨这个世界和我们吧”
少女看着旁边少年的侧脸,“为了我们的便利而制作的道具……派不上用场坏了也无所谓的物品……所以,自己要是似了也不会有人感到悲伤,就这样受到伤害。……确实可能有这样想的人。……自己造的所以可以为所欲为……可能正是因为有这样想的人,你们才会诞生。……但是”
痛苦的吐了口气,握住少年的手指,
“像这样……对将一切推给你们才能活下去……感到悲伤悔恨的人,也存在在这里哦……”
从少女的瞳孔可以明白,生气正在流失。
用已经无法看到少年的眼睛,少女抬头盯着崩塌了的天花板的对面的更远处,
“今天……在这里……我救了你。证明了在这个世界上,也有愿意为你们付出生命的人。……我非常高兴……。如果……如果这样能让你不讨厌这个世界的话……我想我的生命是不是也有了意义呢……”
微微挪动着脸,将嘴唇贴到少年脸上,
“……请不要忘记……世界可能并不美好……但是,也不是那么坏。虽然有讨厌的人……但也一定有很多好人哦……”
所以你,少女笑着,失去力气的嘴唇颤动着,请引以为傲吧,与常人不同,能做到别人不能做的事情的自己。
这成为了少女的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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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葬礼,在养育少女的教会安静的举起。
前来的众多的参加者们轻轻的交流着关于少女的回忆,大人们都含着泪,孩子们侧泣不成声。人们都赞颂着少女,献花的队伍络绎不绝。
终于告一段落时已经是晚上两点了。去睡会吧,一个人全权负责了的少女的义母留下这句话后离开了,失去人气的神堂里只剩下少年一人。
脚受了重伤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抬头看了下圣堂高耸的天花板,按下了为葬礼铺设的照明灯的开关。
停留在漆黑的圣堂里,发觉一切似乎都和与少女相遇的那天一样。
推动轮椅缓缓前进,穿过红地毯,来到挂着少女的照片的祭坛。横放着的棺木被参加者献上的话埋没,散发着甜香。
看着和初次见面时一样带着笑容的少女的照片。
在出生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见过无数的死亡。普通的人对少年来说都是敌人,所以不管是谁,是怎样死的,少年都能笑着目送他们。
甚至是看到生命维持槽里贴着电极的同伴们的亡骸时,涌上来的也只是不知何时自己也会变成这样的恐怖感,和对人类的愤怒。
像这样心里变的空虚,从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觉。
打开棺盖上的小门,透过透明的玻璃看着少女的脸。小心的画过装的少女的脸上带着和平时一样不变的微笑。透过棺盖把手伸进去,手在碰到少女额头前停下了。用手指抚着柔软的头发,把弄乱了的前发整理整齐。
……自己认识的某人死了的话,心情会变成这样么。
这是,第一次想到。
到现在为止自己见死不救的人们的脸浮现在眼前,一下子心脏如同被碾过一般,疼痛穿心。
冰冷的感觉贯穿后背,喉咙里发出灼热的吐息。拼命抓着自己胸口,疼痛依旧停不下来。少年把额头靠在棺上,急促的喘着气。
有男人,女人,老人,孩子,还有自己要是出手就能活下来人。因为自己什么都没做,所以所有人都死了。那些人的脸逐个消失,在最后的是,自己第一次杀死的,那十一个士兵。
他们可能是为自己哭泣的人,不是么?
他们可能是愿为自己赌上性命的人,不是么?
这么想着,一切都变的很可怕。
扶着少女沉睡着的棺木,少年紧闭着双眼。
用伸进棺里的手抚摸少女的脸,像是机械人偶一样的触感让少年愣住了。
尸体是这么的冰冷,才注意到自己之前居然连这点都不知道,真想吐出来。
圣堂天花板上沉淀的黑暗像是在压下来一样,将自己渺小的身体碾碎。
少年咬着渗血的嘴唇,用头不停的装着棺木。
“——伊鲁?”
微弱的声音从圣堂入口传来。
僵硬的抬起头,少年睁眼回头望去。敞开的门的对面,十几个孩子正不安的看着这边。
所有人都穿着葬礼用的黑色礼服。
所有人的眼睛都哭得发肿。
在最前面的女孩又叫了一次少年的名字,旁边的少年也开口问,“没事吧?”
孩子们小心翼翼的进入圣堂,来到棺前围着少年。
其中一个男孩低声叫到,“姐姐”。
孩子们中间立刻传出呜咽声。
眼前站着的女孩一下子扑向少年。在接着的少年的手臂里,女孩眼睛开湿润哭出声来。周围的呜咽也变成了哭声,孩子一个个都靠向少年,扶着少年的手脚开始哭起来。
少年看着他们,冰冷的水滴沿着脸颊滑落。
惊讶的抬头时,又一滴,落下的水滴落在抱着手臂抽泣的女孩的头发上。女孩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抬起头,这时眼睛变得热起来。
眼里看到的一切都扭曲了。
喉咙里发出抽噎声,发觉是自己的声音时,一切都停不下来了。
断断续续的呜咽一下变得激烈起来,少年紧抱着女孩,忍着声音哭了起来。
孩子停着哭泣,担心的看着少年。旁边的男孩伸出手,温柔的抚摸着少年的头。
忍不下来,少年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着圣堂的天花板,大声哭起来。喉咙变得干涩,引起激烈的咳嗽,但眼泪依旧停不下来,沿着女孩的头向脸上流去。
哭声久久不停的持续着。
再也无法听到少女的声音让自己感到悲伤。
再也感觉不到少女的温暖让自己感到悲伤。
最让自己悲伤的是,少女在最后的瞬间依旧对自己露出微笑。
——第一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别人,出生以来第一次,少年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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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这样占领就完成了”
剩下的最后一个护卫骑士瘫倒在地。
伊鲁甩开手指上沾着的神经和血管,回头看着站在房间中央的初老的男子。
“就这样,嘛,放弃吧,老老实实帮助我们。……啊,那个……”
“……卡尔。卡尔安达森”
“喔,正是。真是失礼了。”
“噢”伊鲁似乎是故意的一样低下头,“固有值捕捉。波动函数展开。【薛定谔的猫在箱中】”
当名叫卡尔的男子睁眼的同时,伊鲁已经无视三米的距离,一下子出现在男人面前。
随意伸出的手抓住男人的右臂,拿走了从口袋里取出的笔型开关。
“原来如此……用这个一发就能在任何地方消灭所有证据了,是这样么。”用手把笔折断,“不好意思,还请高抬贵手。通信记录,用途不明的物资的流通方向,想知道的东西可和山一样多呢”
抓着男人的手臂将其按倒在地,回头向着入口处待机的士兵道,
“久等了,那么请赶快开始调查吧”
伊鲁若无其事的面对着男人盯着这边的视线,
“一定会有的,有关贤人会议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