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在白天给她,所以不得不带来学校。
刚到学校的时候没法给她,带到了教室,可能是因为能登老师忙着处理受伤的初一学生,矢野在保健室里没有碰到她。
虽然听说了是这一周,但我不知道今天是能登老师的生日。
然而这些丝毫无法为抹杀我的罪恶感做出贡献。
所以,晚上的我,决定去道歉。
白天我无法和她道歉,所以至少晚上应该去。怪物的我,这点还是做得到的。
久违地和晚上的矢野同学会面。这也是我第一次因为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想要主动见她,有些紧张。
说不定,她今天不来。而且下着雨。说不定,因为我对她做的事情在情绪低落。
就算矢野今天在,我也对道歉一事有所抵抗。如果被她质问“需要道歉的话,干吗要做”之类的没办法,我所做的事情,作为那个班的一员没有问题,对矢野来说却不是能被理解的。
此外我还有不安,如果只是抱怨我还好。若是矢野有了其他反应,我该如何是好?
我想起了矢野的脸。
我比往常晚一些变身,然后往学校奔去。我凭借想象力生出巨大的蝙蝠那样的羽翼,在天空中扑闪翅膀。脑子里思考着矢野若是看到这对翅膀会不会觉得有意思之类的减轻罪恶感的事情。
我像以往一样抵达学校,在屋顶降落,想起了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然而,心里没有那时的兴奋。和那时相同的只有内心的紧张。
夜晚的学校,今天也很安静。白天明明那样喧闹,满溢人体的温度,却远远没有夜晚这紧闭所有窗户、封锁的校园开阔。
因为我是怪物,所以今天这里没有人。人类的我,不是被墙壁或者天花板,而是被人的正义感、恶意、团结意识所封锁捆绑。
矢野同学,一定比我更加憋屈和窒息吧。
原来如此,所以她才需要来到夜晚这开阔的校园里呼吸。
此刻,我第一次明白了,她所说的晚休的意义。
我立刻抵达教室门口,在做好觉悟之前,打开了门。觉悟之类的,若真去做,不知何时才有脸出现。
在教室里,矢野坐在她平时的座位上。
看到我来了,她像个傻瓜一样张开嘴:“哇,好,久不见!”
我才两个晚上没来,算上周末也才四天,对矢野来说,或许时间的流逝不一样。
也许是白天对她来说格外漫长。
“嗯,好久不见。”
我往教室后方移动,变化成方便坐下的大小。
我正思考着要怎么开口,矢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转身看向我。
“呐。”
我担心她会忽然责备我白天的事情。
“你去什么好、玩的地方了吗?”
并不是。
和往常一样唐突的提问。我理解为晚上的事情,点点头说,“去了很多地方。”
“欸——!”
“但是没什么好玩的地方。去了一个晚上的观光景点,但是谁也不在,神社什么的,非常阴森。”
“明明这幅、模样还胆小呀。”
矢野的措辞和往常一样乱七八糟。“明明这副模样”之类的话,容易产生矛盾和误会。但今天我决定不多啰唆。
“安达、君,欧洲和亚、洲,哪一派?”
“为什么是这两个选择。我哪个都没去过。”
“是吗?我在、想,你晚上的样貌去、国外,因为时差是白天、的话,会怎样、呢?”
“…的确如此,会怎样呢。”
虽然我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矢野的答案的确令人在意。
“如果在海上恢、复了白天的样子,就糟糕、了。”
".…很危险呢。”
今天凌晨我也思考过能不能去外国的事情。还是不去比较好。
“用安达、君、的想象力,无法、操控、时间吗?”
“不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行的。”
就算是晚上的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这样、啊!“
矢野用非常刻意、一目了然的失望语气说道。她朝着天花板,“唉——”地叹了一口气。
“我以为、你可以、让时间一直停、在晚上。”
“…….”
身体在躁动,我极力隐藏。
如果能一直在夜晚。
这对于矢野来说,的确是切实的愿望。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对她来说如同地狱的白天,终究会来临。没有不会过去的晚上。许下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太令人头疼了。
她会说“你试过了吗?”之类的吧。
遗憾的是,如果我的想象力能够让夜晚持续下去,那么早就这样了。
在遇到夜晚的她之前,就是这样了。
我又何尝不希望能一直停在晚上。
我一直在期待夜晚不要结束。
然而,太阳总是会升起。我会回到人类的样子,换衣服,吃早餐,去学校。
并非从心底讨厌学校的我,也这么想。
我明白,矢野这句话不是随口说出的,我深有同感。
我真希望能将用想象力就能实现一切的力量给她。
比我更强无数倍的强烈的愿望,说不定能制造永远的黑夜。
“那,今、天,做什么、呀?”
似乎我的挣扎没有被她看穿。
“我怎么知道做什么……”
我今天来的目的是道歉,当然没想过今晚的计划。
虽然没想过,但听到她的话,我安心不少。矢野没有因为白天的事情太沮丧,而是像往常一样向我提议。或许她也理解了无非是大家平时做的事情的扩展,我也没有办法之类的。
即便如此,此刻的我还是没能想到一个好的切入口。
“棒球部的窗户也没有碎掉啊。”
“可能是因为没追、上呢。”
“什么?”
“去、体育、馆、看看吗?”
矢野无视我的疑问,提出了自己的提议。和往常一样。一模一样。
我想去体育馆也不错。比这里的空间更广阔,不用营造太紧张的气氛,做点什么混淆视听稀释一下,反而容易道歉。
我决定参与她的提议。
“安达、君,没有自己的意见吗?”
“晚上的学校我没什么想去的地方。”
“啊,是、吗?”
我那一刹那想到,矢野的这句话,其实或许包含了更加深刻的对我的回答的否定,但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矢野先出了教室,我接着锁上门。准备好我的分身,派他先探路。看过好几次的矢野还是说“真方便、呀”"。
下楼,往体育馆走去。虽然矢野的脚步声比往常都响亮,但我没有提醒她。
穿过更衣室,路过了我某次踢了矢野一脚的地方。穿过走廊,体育馆的门紧锁着。
矢野等在门前,我先入内。
我变成液体状后再回到怪物的模样,我所感受到的体育馆的内部,仿佛是一个封闭的监狱。
明明是在寂静之中,却仿佛能听到被封锁其中的白天体育课或者社团学生们所制造的声响。
物理上被关在密室的感觉让我发怵,我立刻用尾巴打开了门。
在外面等待的矢野一句道谢也没有地脱了鞋,踏入了体育馆。装模作样地大口吸气。
“我好像能听、到声音。”
她的动作让我不由得联想,难道不是闻到了什么?我没有告诉她,我和她一样仿佛能听到声音。
我用尾巴关上门,矢野“哦哦哦”地发出称赞。
“漆黑、呀!”
“嗯。”
虽然安全出口的灯亮着,但这点灯光对人类来说还是令人不安吧。
“你等等。”
我让矢野等在原地,自己飞上二楼,用尾巴合上高处的窗帘,然后点亮了一排灯。这样的话,作为人类的矢野也能看见了。我祈祷从外面无法发现。
我回到下面,矢野靠着墙壁沿着体育馆边缘走。我将身体调整到一个容易坐下的大小。
比我身体娇小的矢野缩小步伐,花掉走完一圈的时间回到了这里。
回来之后,她指着天花板说,“呐,安达、君,把那个取下来、吧!”
我往上看,起初没明白她说的那个是什么。顺着她的指尖,只有天花板。
“球”。
被她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也不够敏感。
我想一下怎么办,然后离开矢野,张开双翼。像她所期待的那样,背对她压抑住的“哦哦”欢呼声,往上飞。虽然可以用跳的,但我刻意选择了飞。
我用尾巴将天花板的铁架中夹着的篮球取下来。犹豫、担心球打到在下面等待的她,我中途接住球,在体育馆内旋转降落着陆。
我将球温柔地投向传来毫无节奏的掌声的方向,球刚好夹在了矢野为了鼓掌而分开的手心中。
她又一句感谢也没有,将球拍在地上。或许是力度和角度的问题,球往各种方向跑去,滚来我跟前。我用尾巴抓住球,往她一投,她往后面躲闪,一摇一摇地追着球跑。
经过了过于笨拙的投篮练习和高度着实不够的三分球练习,矢野终于疲惫或者厌倦了,将球抛来我跟前。忽然搞什么鬼?
我用尾巴接住球再抛给她,这一次好好地被她接住了,又向我投来。看上去投接球的手腕还不错。这个程度的话,我还能陪玩。
就在球来回飞了几个回合,而矢野好几次躲闪掉球的时候,砸在天花板上的雨声渐渐变大了。虽然我们被关在室内,但被保护着。
“有安达、君、在,这个孩子太幸运、了。”
矢野又说了句唐突的话。
“这个孩子?这个球?”
“嗯,这个孩子作为球,好好地、活着哦。”
"“它并没有生命。”
“虽然沉、默着,但是活着、哦。”
“太恐怖了。我们抛来抛去的。”
聊天和投接球。
不知为何,自己似乎乐在其中。
“在哈利、波特的世界,会出现的、吧。”
“嘛,画啊,扫帚之类的会动呢。”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笨蛋放、弃了呀。”
“什么?”
“但还、是当心点、好、哦!”
“你在说什么?”
“安达、君呀。”
仍然不听别人在说什么的矢野,使用全身的方式很笨拙地投球时,说话的音调变得很奇怪。
“嗯。”
“白天的模样和晚上的模、样,哪一个是真、的?”
不知是否因为她比刚才更用力了。
投来的球,从我上方通过。在身后的地板上冲击出的声音吓得黑色的颗粒在摇晃。
“欸?”
“把球拿、过来。”
矢野毫不在意地笔直指向我。我听从她的话,转身,用尾巴捡起球。
“投给、我。”
我随意投出的球,却被她好好接住了。
“人类的模样派,还是现在的模样派?”
“啊,呃。”
“我在、想,你究竟、喜欢哪一、种。”
矢野拿着球,对我说。
“哪一个,是真的、你?”
她指的是什么呢。
“我、呢。”
我并没有问,她却像往常一样自顾自地说起来。
“哪一个都不、是我哦。哪一个都不、是。白天的,晚上、的,都不是、我。我什么都没有、错,只是和周围、不同。和周围的时、间、人物氛、围不同而已。我白天和夜晚都一、样。哪一个都不、是我。”
“…….”
“但是,安达、君白天和夜晚完全不、同。”
她到底在说什么呢?
“所以哪一个,才是你、呢?”
矢野指着我,像是扮演侦探一样。
“没,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直在思、考哦。”
她一脸高兴的样子发着呆。
被她所指着的黑色颗粒,安静地震动。
矢野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没有躲闪目光。
“我想知、道。”
“…….”
我吸了一口气。
或许,她并没有那样坚强和聪明。
或许她只是认真,单纯,心怀疑问。
人类的我,怪物的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之前她曾被问过,是不是生下来就是怪物。所以,矢野用天真的问题和我直面相对,也很自然。
即便如此,她开玩笑的样子,仿佛是为了掩盖本来的感情。就像被中川或者笠井责备的时候,她的笑,是为了掩盖别的情绪。
是为了让我感受罪恶感吗?
我感觉在被责备。
我感受到矢野在隐藏对我的愤怒。
当然,是对于人类的我所做的那件事。
她不说出口,只是为了保护。
像对井口,像对中川那样,为了保护此刻的时光。
如果生气了,夜晚的时光会被破坏,如果生气了,我和矢野的关系定会破灭。
我想,她会不会是为了这样的理由,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去寻求一个自己可以妥协的答案。
我不知道这个设想是否正确。
也不知道矢野的提问,我应该如何回答,才能让她接受。
不知道的我,总之选择了逃避。
“对不起……”
我没有回答问题,相反,我跳过她的提问,倾吐了她其实真的想听的话。
虽然我也曾试图蒙混过去,但想了想,说了更有利于实现两个人本来目的话。
说了那个比起用妥当的语言去回答矢野这个隐藏自己的内心的混淆视听的问题,更加有意义的答案。
所以其实,矢野这个意味深长的疑问,对我来说恰到好处。
“什、么?”
矢野刻意地转着手里的球,歪着脖子。我想,她果然还是想从我这里听到道歉。
平时的话,我会对她的刻意感到生气。然而,鉴于今天她的感情是正确的。就算被生气,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我干了那样的事情。
然而,道歉并非理所应当。白天的我做不到。
成为怪物的我,却可以。
所以,我好好地用怪物的身姿站起来,用大大的头向她低下。
“对不起。”
“嗯?”
矢野一脸更加不可思议的样子。
孩子气的大眼睛,咕噜咕噜转动。
睁得很大的样子,傻乎乎的。
“那个……”
说了一半被打断。勇气溜掉了。
我几乎没有故意做自认为不好的事情的经验。也没有和我故意欺负的人道歉的经验。由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事情本来就不存在。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道歉。因为我觉得不对。
不对。
不对?谁不对?
“那个,今天。”什么时候?
今天做的事情,每一天做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积极主动地欺凌,被动的欺凌,哪一方?
元田,中川,还是我?
是矢野,还是我们?
“我踩掉了你送给能登老师的礼物,对不起。”
脑海中分明被其他的语言和疑问所塞满,我还是对她毫无准备地抛出了准备好的那句话。如果考虑着多余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得出口。
所以能说出口,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
然而还是不由得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而眼光躲闪。
但又因为担心矢野会觉得我的道歉是开玩笑,于是立刻看着她的脸。
看了。
看着,我用我那八只眼睛,认真地看着接受我的道歉后,故意欺负的人道歉的经验。由我一个人承担责任的事情本来就不存在。
但是,正因为如此,才需要道歉。
因为我觉得不对。
不对。
不对?
谁不对?
“那个,今天。”
什么时候?
今天做的事情,每一天做的事情,什么时候的事情?
积极主动地欺凌,被动的欺凌,哪一方?
元田,中川,还是我?
是矢野,还是我们?
“我踩掉了你送给能登老师的礼物,对不起。”
脑海中分明被其他的语言和疑问所塞满,我还是对她毫无准备地抛出了准备好的那句话。如果考虑着多余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说得出口。
所以能说出口,对我来说真是太好了。
然而还是不由得因为紧张或者别的什么而眼光躲闪。
但又因为担心矢野会觉得我的道歉是开玩笑,于是立刻看着她的脸。
看了。
看着,我用我那八只眼睛,认真地看着接受我的道歉后,矢野的表情变化。
她抖动着嘴唇。
矢野朝着我,美滋滋地说:“不要为、白天的、事情、道歉哦。”
她没有笑。
獗着嘴的矢野,说了这句我以前听过的台词。
说实话,我猜到矢野会这么说。
和我预想的一样。所以这刚好。
其实,我最害怕的并不是矢野的语言,而是她的表情。
只有我知道其中的深意,心想,若是对我摆出了那个表情,该怎么办?
如果她对我摆出了那个,向对她做过很过分的事情的人们所做的表情,怎么办?
但是结果,她不是那个表情。
所以太好了。
“你不、笑吗?”
不知为何,多余的话从我锯齿般的嘴里抖搂出来。
“嗯,嗯?”
“我对你做了那种事情。”
明明没有这么问的必要,我没必要去挖掘自己会被责备的点,然而从嘴里说出的话无法回到怪物我的嘴里。
矢野睁大眼睛,“啊、啊”地夸张地拍起手。
然后,笑了。很奇怪的,笑了。
不是美滋滋的,而是自然的笑。
“安达、君,不可怕、哦。”
“.…为什么?”
嘴擅自张开了。
“为什么啊?我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
声音不知为何在体育馆的空洞中显得格外响亮。堆积的白天的声音和气味,仿佛全部消散了。
“为什、么………”
矢野歪着头,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那是因为……”
“……”
“因、为安达、君会注意到。”
对于我毫无诚意的提问,矢野认真作答。
然而,我连这个答案的意思也不明白。
我想是因为我没有真正了解她。
“莫非、安达、君……”
矢野接下来的话语,让我觉得从天落下个滚雷。
“希望我、怕你、吗?”
……啊。
“很奇、怪!”
矢野拍了一下球,这一次球很顺利地回到了她手里。球和地板撞击的声音,仿佛将我心中的一层薄膜捅破了。
我活过来了。
薄膜中真实存在的东西从我脑海中溢出,将我的全身所麻痹。
啊,啊啊,原来如此。对于矢野的提问,我还没有作答。
不是大脑中的词汇都全部消失了,只是对于她的疑问的答案,并不是谁都可以看的。
听到矢野的话,我忽然察觉到,至今为止心里所怀揣的某个东西的名字是错误的。
这个发现让人难以置信,但无法被糊弄过去。
心中被我认为名为罪恶感的部分仿佛被针扎到一般,让我觉得疼痛。
被矢野的话语所刺破。她说中了。
“安达、君,好奇怪。”
“……”
“在楼顶上说我、很奇、怪,现在还给、你,嘻嘻。”
我希望矢野害怕我。正如她说的一样。
理由很简单。只是,这样的话,或许我不用再在意她了。
被她认为很可怕被她讨厌被她觉得是很过分的人。
能够被抛弃,会轻松很多。
总之先道歉,如果对方拒绝了那也没有办法。我曾想这样会很轻松。
我不能否认心中的这个想法。因为我一直害怕被她寻求帮助。
所以,才能这样毫不犹豫地,跑来找她道歉。
一定在心里都某处,觉得今天这样的时机刚好。
我心中那块被察觉出的黑色的部分,它的名字,或许不是罪恶感。
“啊——难道是那个!”
虽然应该不知道我黑色的胸膛之类的,但矢野指着我,不可思议地摇晃着头说:“安达、君是害怕、安达、君、自己吗?”
“……欸?”
“没关系,不可、怕哦!”
像娜乌西卡一样说话的矢野不是美滋滋,而是傻乎乎地笑了。然而,我什么都没说,她又将头偏向另一边。
“不是、吗?”
“……”
“那、该不会、是……”
矢野不是指着我,而是指着自己。
“安达、君,怕我、吗?”
这是从刚才起胡乱丢来的疑问中,我唯一能够点头的疑问。我只是点了一下头,矢野就自然而然地摆出一副讨厌的表情。理所当然的反应让我畏惧。
“什么、嘛,我又不会做、过分、的事情。”
如她所说。矢野虽然不会察言观色,又可笑又迟钝,但是不会对我做任何过分的事情。
只是,觉得可怕并不是那么单纯的理由。
“…我也不知道。”
“什么、呀?”
不想让人发现心中那块黑色的部分的狡猾的我,只想让她看到我能让她看的部分,以糊弄来证明我的纯洁。
我告诉了她一直等待的真心话。
“我不明白和我的想法差太远的矢野同学的想法。”
所以,才会想说没办法。
“欸——不同是、理所当然的、啊!”
矢野的口吻,像是但又不是把我当成傻瓜。
“心里想、的事情,当然不知道、啊。”
矢野一副真的不明白我所说所想的样子,皱起眉。就是这个脸,这个对不明白的事情毫不隐藏的表情,真可怕。
“那这样的话安达、君,和谁在一起、呢?”
和谁?无数人的脸在我脑海中穿过。矢野将手遮住的脸,折起大拇指。
“装作喜、欢欺负别人,其实没人处于劣、位就不安的、不行的女生?”
在说谁呢?
接着,折起食指。
“头脑聪明,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周围会怎、么转动的贪玩的男、生?”
在说谁呢?
接着,折起中指。
“就算吵、架对朋友做了过分的事情无、法和好,对谁都只会点、头,承担没必、要的责任心,代替本人去报、复别人的笨蛋同学?”
她到底,是在说谁呢?
最后,她折起无名指和小指,做出石头朝着我。
“我和安达.君,还有那些孩子,们,都不一样、哦。不一样是、理所当然的、哦,所以心里的想法、不被理解是正常、的。”
“……”
“就算这样,安达、君、也觉得我、可怕吗?”
被这么问,这一次我没有点头。矢野所说的和我所想表达的听起来完全像是两回事。但是她的话的确也有道理。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她的表情变了。
矢野轻微地扬起眉梢和嘴角。我立刻明白了这是因为高兴还是奇怪。不是美滋滋,而是一个虚假的笑脸。做作的、隐藏本来的感情的脸。
“真伤、心。”
那个瞬间,从矢野的口袋里响起了闹钟的声音。
在校门口分别的时候,谁也没说“明天见”。
剩我一个,在黑暗中奔跑。明知道毫无意义,却无法平静,于是奔跑。
回过神来,发现我身在黑暗的山中。穿过灌木,和动物擦肩,到了河川旁边。头顶的树叶消失,雨水直接将我浇灌。
怪物的身体,不会感到寒冷。不会感到寒冷,却能感受到心底的颤动。
我静静地闭上眼睛,深呼吸,这个震动却无法消失。
悲伤。悲伤,悲伤。
矢野的那个笑脸,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今天的目的明明已经完成了。
我道歉了。并且,矢野也应该原谅我了。
就这样应该就好了。
然而,我却全身颤抖。
矢野说,被我害怕让她悲伤。
就算被欺负,就算事态恶化,就算我将她重要的生日礼物踩坏也没有说悲伤的矢野。
却说我的害怕令她悲伤。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无论我如何想也无法明白。
假如,我被谁觉得可怕会感到悲伤吗?悲伤觉得难以靠近,会觉得悲伤吗?
我试图想象,然后得到了答案。
是我信赖的人。
就算不是全部,也是有一部分能让我所信赖的人。
矢野一定是信任我的吧。
不,不仅仅是我。
而是那个白天对她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晚上却来求得原谅的我。
所以她才问,白天的我和晚上的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我。
她一定是想确信,夜晚的这个我,这个向她道歉的我,才是真正的我,而白天那个欺负她的是我的赝品。
其实并不是这样。
我其实根本没有罪恶感。
沿着河川走,前方有小动物和的动物。
“XXX。”
我装作是捕猎的场景,发出声音,两只动物都往其他方向逃了。
我想起了在怪物面前也好,在同学面前也罢,从来没有逃跑的矢野。
话说回来,我道歉到底是为了什么?
道歉了,但如果第二天脚边又滚来她的东西,我会再一次踩碎吗?
明天又要对她视而不见,还打算和她道歉吗?
无非是自顾自的安慰罢了。
总而言之,是为了我自己,所以才道歉。
假装温柔。假装好学生。
“…对不起。”
在无人的黑暗之中,我不知道在和谁道歉。
我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件,比起那些积极主动欺负矢野的家伙,我是更为残酷的生物。
狩猎弱小者来维持自己生命的野兽比我透明多了。
那些责备讨厌的家伙、决定好顺序的家伙比我透明多了。
我慢慢地趴在地上看着我的六只脚。
黑色的颗粒在表面躁动,和小虫相互靠近做成新的生物的模样,越看越令人讨厌。
然而,是哪一个?
矢野一定在等今晚的我。
那个陪伴她度过晚休的我。
仅仅是晚上的时光,也像朋友一样的我。
毫不了解她的我。
怪物的我。
她在等待,如此可怕的外貌的我。
她被骗了。
被我这样残忍的生物。
八只眼睛照耀着黑暗,四只尾巴摇动着,我登上了山。
应当比什么生物都拥有更广阔的视野,却被思考所埋葬。
看不见前面的动物,悬崖边扎根的树木,脚边安静绽放的小花。
究竟,是等的哪一个?
在夜晚,被黑色颗粒覆盖,有着六只脚八只眼睛的身影。
在白天,以人类的身影为了和大家一样而参与欺凌的行为。还是说,在心中的某处筑建起巢穴,大到足以埋藏起矢野所信赖的那个自己。
究竟指的什么?
怪物,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