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话 只有她在注意我

  星期四,午休前最后一节是体育课。

  我在看起来像是某种球场、被各种线条框住的场地内简单做了暖身运动。位置当然是在边角地带。其实我觉得实质上是角落生物的边缘人,就是班上的吉祥物。反正也有所谓的非官方认证的吉祥物。不过想也知道,没有人会认同我这个想法。

  我周遭的同班同学,还有位在对面场地的C班学生们也都在暖身,但他们看起来好像都比平常更有干劲。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也难怪他们会充满干劲,然而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这就像已经酝酿好要讲一则自认绝对好笑的笑话的情况,其实相当容易失误出糗。然而我自己从来没在别人面前讲过笑话。这对搞笑业界而言可是记重大的打击。

  「啊,神崎同学!就拜托你帮我们加油了!」

  班上染著一头醒目金发的同学,对著球场外侧挥了挥手。如果说名如其人,那么头发就代表了那个人的个性。不过,我可没有性格阴郁。

  神崎注意到这声呼唤后,脸上绽放柔和的微笑挥手回应。

  这所学校的体育课基本上是两班合上,但男女分开授课,不过今天不巧因为下雨的关系,无法进行男生的课程,再加上体育老师鸡婆地说「你们都刚升上二年级,班级向心力应该还不够吧」,最后决定举办班级对抗的躲避球赛,因此以神崎为首的女学生们,现在全都双手抱膝坐在球场外围的地上聊天说笑。也就是说,对那些拚命想要受女生欢迎的家伙而言,这场比赛是极其重要的秀场,同时也是他们梦寐以求的表现机会。难怪他们个个干劲十足。我无法体会就是了。

  神崎挥手回应时的美丽身影,以方向来说,看起来像是对著我们班所有人做动作,因此大家的士气相当高昂。她这个样子简直就像是圣女贞德。

  「……」

  「……?」

  神崎突然察觉到我在看她。接著她缩紧嘴型,缓缓地开阖,就像在一个字一个字地逐字发音。如果我懂读唇术之类的技巧,轻而易举就能解读她想要表达的意思,可惜的是我不会。反倒是那家伙该不会是觉得我懂读唇术,所以才会像现在这样做?……如果是那家伙,感觉会淡淡地说「读唇术?我三岁时就学会了,还以为大家都会」。应该没有这么夸张才对。

  「那么请两班各派一位代表出来。」

  「好,跳球就交给我吧。我好歹是篮球社的。」

  看样子金发同学是篮球社的成员,而且身高也算高,这么说来他应该相当习惯跳球了。班上其他同学应该也大多在想同样的事情,也没看到有谁想要表达反对。

  「那么我们这边就由我来。」

  对面场地的一名男学生举手后,便走往球场中央。他才一动作,球场外就欢声雷动,现场气氛开始热络了起来。代表C班的男学生不必特别介绍,就是水田。话说能不能不要乱撒金光,等等同学们会镀得全身都是喔。

  这肯定是所有人都已预料到的人选。

  我如果是船梨精的话,那家伙就是千叶君……不对,他的等级要更高,所以是熊本熊才对。他深受周遭所有人的信赖,这场比赛所需的关键能力──运动神经也是出类拔萃。话说我如果再扯其他的吉祥物出来,会被爱删留言琦玉吉祥物Kobaton删光内容,所以我不会再提它们了。

  「正式开始比赛前,老师先简单说明一下规则──」

  话说在前头,我跟其他人不同,根本提不起劲。这模样简直就像在说「和大家都不一样的我就是帅气」,但我在国中时就已经不这么想了。

  体育,说穿了就是种考验运动神经的游戏。也就是说,这门学科是要让学生在个人固有的运动能力范围内,付出一定的努力去获取成果。然而这世上没有比不自量力的努力还要累人的事情了。

  不过,这次的比赛项目是躲避球──也就是所谓的团体运动。当今ONE TEAM精神盛行,因此身为队友的同班同学若是确定我摆明没干劲,他们对我的仇恨值就会不断累积。然而他们应该本来就没把我放在眼里,所以也不必特别找理由来讨厌我才对。

  因此,这种时候我必须圆融应对才行……我要先努力留在内场一阵子,等出局到外场的人数增多后,再顺势出局就好。

  哨声响起后,躲避球被拋至空中。水田运动神经虽好,但对手可是经常跳球的篮球社。因此即使是水田也无法胜过金发同学,球来到了我方手上。接著我方依照赛前拟好的作战计划,将球传到了外场。

  至此都照著计画走。我们现在已经变得比小学时更聪明了,不再只会接球攻击眼前的对手,而是懂得动脑运用战术。目前的打法就是动脑的成果之一,我们在外场不停传球,采用的战术完美体现什么叫做「永远都是我们的回合!」但是比赛时当然不能永无止境地一直传球。大骗子!你说的永远在哪里!

  这个时候就是要采取随时能转为守势的姿态,趁机掌握敌队中需要特别留意的人物。我长年边缘人生活培养出的人类观察力,在此刻派上用场了。

  需留意的头号人物非水田莫属。还有就是体育课开始上课前,和金发同学有说有笑、交情看起来很好的两名外场防守。那两人肯定都是篮球社成员,投球能力绝不容小觑。至于其他的……好像就没有需要特别留意的了。这些就是目前能观察出的所有资讯了。

  「喂!外场的,你们在搞什么鬼!」

  「抱歉!」

  比赛进行一段时间后,金发同学突然边踏步后退,边责备外场的队友。看样子是球的威力减弱,落到对方手上了。水田接到球后,像我们一样传到了外场。接到球的正是我刚才列为需留意、应该是篮球社的其中一名学生。

  但是我没在怕。毕竟我已经掌握了他的位置,再运用本身天生薄弱的存在感,最后顺利地脱离他的视野……天生薄弱的存在感是什么鬼啊。难道我是幻之第六人吗?

  另一方面,其他同班同学应该都没有准备相关对策,因而来不及切换攻守态势,所有人全都挤在了一块。

  「吃我这一球!」

  躲避球伴随内容老套的吶喊,笔直地砸向那群人。果然不出我所料,那个人的投球能力非同小可。躲避球砸到那群人中的某人,甚至可能同时砸中多个人后弹上空中。我事不关己般旁观这一切时,不经意地和金发同学对到了眼……能不能不要露出那种「就交给你处理啰」的表情啊。如果他认定我是装作没看见,之后视我为眼中钉的话,我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预测球的掉落点,跑去抢下那颗球。

  「赞、赞喔!那个……筱……对了,筱泽!」

  太可惜了!不过,只错一个字是常有的事啦!……抱歉,你的名字叫什么,我一个字都不知道。我化解我们班的危机后,再次将球传到外场。

  「──那么,我要丢第二颗球进去了喔──」

  「……原来是这种规则。」

  我听到体育老师的说话声后,仅仅转头看向声音来源,这才发觉另一名需要留意的篮球社成员手上已拿著第二颗球。我刚刚没在听老师解说规则,所以现在才知道这次的躲避球比赛会在途中增加至两颗球。仔细想想,国中时我好像也打过这种规则的躲避球,只不过当时没有什么特别的回忆,所以直到前一秒才回想起来。

  如今比赛时间也过了一半,刚好是让赛事出现变化的好时机……我差不多可以出局退场了。反正我刚才也有一些好表现,比赛完应该也不会遭受指责了。

  我这么告诉自己后,重新转身面向外场上的对手,刻意看著他们的眼睛,让对方知道我的存在后,摆出一个球能瞄准的姿势。此时若是呆站在原地,一切都会前功尽弃。重要的是要将顽强抵抗到最后一刻的实际画面,深植在周围所有人的心中。

  「可恶,外场又失手了。」

  「内场也不乐观耶。啊,抱歉!」

  「这──」

  同班同学突然撞到我的身体,害我失去重心。若是要我这个艺文类社团成员也要有强健的体魄,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接著在距离极近的地方,「砰」地传来一声略显沉闷的声响。

  其实不难想像是什么情况,毕竟对手外场男学生丢出的球是用快到超乎我想像的速度,砸中了我的脸。虽然我勉强在最后一刻改变原本的打算,避开用脸正面接球,但这个选择好像反而会害头部被打中……我现在头晕目眩,但令人惋惜的是依照规定,球打到头不算出局。此时我选择蹲下,不想引人注目。

  「──老师,可以暂停一下吗?」

  「水田,怎么了吗?我们现在不是在打棒球喔。」

  「有件事情让我有些在意,想去确认一下。」

  我和他对到了眼。别过来──然而我连最后一丝的希望都落空,水田朝我靠了过来。

  「你这样是……轻微脑震荡吧?」

  水田下意识挪开我原本按著头的手后,继续说道。我晓得现场有众多目光集中在我们俩的身上,不想知道也难。

  「比赛规则虽然是打到脸不算出局,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去趟保健室比较好。来,我的肩膀借你扶。」

  备受大家喜爱的人气帅哥果然不同凡响。连对待我这种人也一样是温柔体贴,搞得我都快爱上他了。有可能是这种状况的关系,我的眼睛就像装了一组会让看到的东西闪耀动人的滤镜……我之前竟然嫉妒这种人,实在是要笑掉人家的大牙了。

  「……不,没关系。我这样子还可以,自己一个人去没问题。」

  我没等水田回覆,直接向体育老师简单说明缘由,接著离开了体育馆。

  在我离开前的那段时间,一直置身在众目睽睽的陌生视线中,感到浑身不对劲……不对,应该要说十分不舒服才更为贴切。这些人平常明明都对我爱理不理,只有我像现在这样丢脸时才会看个不停,到底是在看什么意思的。假如有人想要体验一秒变红人的滋味,我觉得只要想办法让自己受伤到我这种程度就能如愿以偿。这就是我的经验分享。

  …………………♥…………………

  我横躺在保健室的床铺上,眺望著四处都有斑块的天花板。这根本是年久失修,没有钱的公立高中大概就只能这样了──我被球砸到的头已经好转到能想这些琐事了。

  「还有十五分钟才下课啊……」

  我确认了时钟的时间,在心中决定「既然如此就来睡一下」后,闭上双眼等待睡意。就在这个时候,耳里传来有人「喀拉喀啦」地打开拉门的声响……是保健室老师回来了吗?

  「──筱宫……?」

  进来的人缓缓拉开床铺周围的布帘,从缝隙间探头察看。学校里就只有一名身穿绿色运动服的学生会主动找我说话。

  「……神崎。」

  她那满是忧心的脸蛋看见我的反应后,像是放下心中大石般叹了口气。

  「……太好了,你的脑袋看起来应该没事。」

  「为什么我觉得你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嘲讽的意思?话说你怎么会来这里?是哪边受伤了吗?」

  「我没受伤,我是来看你的。啊,不过正在上课的所有同学,都以为我是扭到脚来保健室就是了。」

  「你这个资优生,少在那装病喔。」

  「你用不著那样讲话吧?你女朋友可是想方设法跑来探望你耶。」

  「……谢啦。」

  「好,真乖。话说回来,你的身体未免也太不堪一击了。我觉得你的体能可能比我国中时还差喔?」

  我不禁想起刚才比赛中的某个画面。也就是我躺在这里的主要原因。

  「你干嘛突然骂人?对我也太凶了吧。这件事明明是错在突然撞过来的那些家伙。」

  「当时另一颗球也已经落到对手手上,所以我们只能进行防守,会撞到你也情有可原吧。再说,你到前一刻都还一直在东张西望,结果在关键时刻却变成这副德性。」

  「唔……不过我是这副德性又怎样……我只是隐藏实力,没拿出真本事而已啦。人家不是常说真人不露相~?」

  「啊──好喔、好喔,你说的都对。」

  「你对流行语的反应也太敷衍了吧。」

  「总之,看你现在这样子应该没有什么后遗症,我就放心了。」

  「我这只是上体育课出的小意外,你也太小题大作了。你看,我已经完全没事啦。」

  「你乖乖躺好,用不著特地做那些动作来表示你没事。」

  我准备要坐起身子时,神崎硬是要我躺了回去。这张床铺很硬,拜托别那么用力把我压下来。这张床铺彰显了这间保健室有多么缺乏经费。

  神崎把放在附近的折叠椅移到我的枕边后,坐到了椅子上。

  「对了,你刚刚用读唇术?是想要告诉我什么事啊?」

  「你果然是没看懂。想说你在比赛时好像没什么干劲,害我有一瞬间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没有魅力了。」

  「……什么意思啊?」

  这家伙怎么可能怀疑自己。她讲的那一瞬间应该也是编出来的吧。

  「我现在就让你再看一次。」

  接著神崎再次利用嘴型,开始呈现某个词汇的发音。由于保健室里没有其他人,因此她的嘴型动得比刚才更明显……话说,她的嘴唇想必非常柔软。

  「……『奖励』?」

  「答对了。我本来是想如果你够努力,就要好好奖励你,没想到你竟然受伤了。衰也不是这种衰法的吧。」

  「最近的星座运势我好像是第一名嘛,可能是运势太好才会这样。话说回来,真要说的话,我应该算是大显身手吧?你想想,我化解了我们班的危机耶。」

  虽然我就只接到一次球,但绝对是帮了班上一个大忙。

  「你之所以能化解危机,只是因为你先分析了战况,然后独自逃到球打不到的位置而已吧。你这样毫无团队精神可言,所以算是扣分才对。」

  「你是国中老师吗?话说,你未免也太注意我了,难道是我的粉丝吗?」

  「很抱歉,我是你的女朋友。」

  「听到这边,我觉得要说你那样子就是要给我的奖励,也不奇怪耶。毕竟那位神崎同学,居然整场比赛都只在看我一个。」

  「……看来你的头是伤得不轻,怎么会说出那种话……况且,比赛时也有其他人在看,你少自恋了。」

  一记手刀轻轻地落在我的头上。无论是她用来反驳我的例子,还是反驳我的内容,实在都太过冷漠。伤口隐隐作痛了起来。没人教你对待伤患要温柔体贴一点吗?

  「──不过,我个人觉得你那样非常帅气,所以特别帮你加分。」

  我仰躺在床上,神崎这么说后,开始缓缓地轻抚起我的头。她的手规律地传来一种陌生的触感,明明是从未有过的触感,却让我感到莫名地安心,完全无法想像那只手刚刚才劈出手刀。

  「你的评分标准还真随兴耶。而且我是被砸到头中途弃权,哪里帅气了啊?真要说的话,还不如第一时间就跑来照顾我的水田──」

  「你好吵。」

  神崎用了没在轻抚我头部的另一只手摀住了我的嘴。纵使我觉得现在的气氛不同于平时,忍不住想要看一下她的表情,但是我的视野不像草食动物那样广阔,以角度来说根本无法看得见。

  「我现在有点生气喔……你能不能多爱护你自己一点啊?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一样。」

  我即使想澄清这一切都只是意外,但在这种状况下根本说不出口。然而神崎摆出一副连我这个想法都已察觉的模样继续说道。

  「偏偏发生那种事情时我不在你身边……不对,因为是你不希望我立刻冲过去,所以你自己好歹也要顾好自己啊。如果你办不到……下次你再碰到类似的事情时,我会比水田、比任何人都还要早一步来到你身边。」

  「……抱歉。之后我会注意的。」

  神崎主动从我嘴巴上抽离了手,因此我能出声说话了。我不想公开我们的关系,所以对我来说,在众目睽睽下第一时间前来照顾我这种事,与其说是惩罚游戏,更像是一帖良方。神崎能够瞭解这一点,不知道该说她实在观察入微,还是太懂人心。

  此时神崎好像是凑了过来,所以她那张美丽的脸庞瞬间占据了我的八成视野。

  「为什么你的表情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我不是说我生气了吗?」

  「所以我刚刚跟你道歉了,也有在反省了。」

  「嘴巴说说谁不会啊?」

  「首先,要是你一直边摸我的头边说教,我觉得只有幼稚园小朋友会因此乖乖把话听进去喔?」

  我说完话的瞬间,轻抚我的头的那双手便停止了动作……看来被我说中了。

  「那、那……也、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因为我都摸上瘾了。」

  「你不要把我的头讲得像是某种毒品。」

  「筱宫,你的头发意外地满卷的耶。」

  「你现在是想讲双关语(译注:日文中「上瘾」与「自然卷」包含同样的单字。)吗?如果是,你的说笑天分根本是毁天灭地级的。」

  「……我只是单纯在讲你的发质啦。」

  她用空闲的另一只手轻轻地捏了我的脸颊……看来又被我说中了。感觉我要趁这个时候,好好告诫她一些事情才行。幸好我只是被她捏脸,所以还能出声说话。

  「我说你啊,要来探望我没关系,但如果被其他人看到我们现在这模样该怎么办?」

  「──琴音~我来接你了喔……咦?怎么没半个人在……那么我提早溜过来不就没意义了。」

  喀啦喀啦,无情的拉门开关声就像是在通知我们死期已到般。我听到声响后看向时钟,发现指针正好停在下课前五分钟的地方。刚才的说话声听起来,无疑就是金发双马尾的舞滨。

  我把脸转回正面后,神崎不停地眨著眼开口说悄悄话。

  (我记得这种情况就叫做立flag吧?)

  (……在这种情况下,你竟然还能说这个,你不是太冷静就是少根筋!)

  可能是我借她看的《告场》里也有出现类似的场景。但现在不是展现新知识的时候吧。

  「是不是在床铺上……」

  哒哒的脚步声朝我们靠了过来。我的心跳数也跟著噗通噗通地不断上升。

  然而不管想做什么动作都会发出声响,因此躺在床上的我根本束手无策。这种时候神崎如果是脑袋空空的大笨蛋,我们就万事休矣了。

  (别担心。我有好办法。)

  (……你要干嘛?)

  神崎可能是感受到我充满期待、像是看到最后希望般的眼神,所以只说了这句话,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就开始脱起了室内鞋。女生穿脱身上任何部位的物品时,那个画面基本上都带有违反道德的魅力。所以我认真偷看了好几眼。

  神崎不久后拿著脱完的鞋子蹲下身子,将鞋子放到床底下。

  (──那么,我打搅一下啰~)

  「蛤!?」

  神崎上到床铺上后,直接钻进摆在我身旁的棉被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布帘发出声响,被舞滨的手拉了开来。

  「……你是怎么了吗?干嘛突然发出怪声。」

  「…………没、没事。」

  「喔……没事就好。」

  舞滨没有起疑,继续走向保健室中的另一张床铺。她这样的行径肯定是在寻找神崎……其实你在找的人就在这边喔。棉被自然蓬起,神崎此时忽然从缝隙中露出脸……她距离我好近。还散发出香味。就像小动物一样,感觉好可爱。

  (你看,我们没被发现吧?)

  (……你这完全是结果论吧。如果舞滨是那种即使和对方不熟,还是会乱掀对方棉被的人,我们刚刚就完蛋了。)

  (身为好朋友的我知道凛不是那样的人。人们不是常说,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吗?)

  (我总觉得你那句话用错地方了,而且我本来以为你的行事作风是更稳扎稳打的那一种。)

  (我其实还满大胆的喔?)

  语毕,神崎摊平我的右臂当成她的枕头。对了,我还觉得「任性」、「随心所欲」这两个词也很适合她。不过我不会说出口就是了。

  「──我问你喔。」

  「……!?怎、怎么了啊。」

  舞滨突然向我搭话,害得我急忙盖上棉被以防神崎被发现。我这个奇怪的举动,看在旁人眼里简直就像在藏A书。

  「你有没有看到琴音?她刚刚应该有来保健室才对。」

  舞滨冷不防丢了问题给我。她如果认识我就另当别论,但我们明明连话都没讲过,却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由此可知她对神崎的知名度极具信心。

  「啊──……她来是有来过,不过好像只是小扭伤的关系,所以一下子就离开了喔……会不会跑去上厕所之类的?」

  「也对……毕竟是琴音,她应该不会翘课才对,或许就像你讲的一样。」

  看来好朋友这种存在也没什么大不了。遗憾的是,事情不像我讲的。不过,讲出正确答案就等同于我被宣判死刑。

  「你的脑袋还好吧?」

  「……嗯、嗯嗯。好很多了。」

  神崎也是一样,这些人能不能不要用脑袋两个字问这种问题,听起来很像是来找我吵架的。不过……

  「等等,你干嘛用那种好像有话要说的眼神看我。话说在前头,发生你那种事情的话,所有人都会注意到,我可没有一直在看你喔。」

  她这模样就像是傲娇的模板,不过从说话语调和态度来看,就能知道她是打从心底那么说的。喂,你这家伙给人的感觉很差劲耶。

  「……你不用特别讲我也知道。不过,据我在班上的观察,本以为你不是这种会顾虑别人心情的类型,所以感到有些意外而已。」

  「什么?咦,我们同班喔?我本来还以为你是C班的。」

  这样啊──原来她根本没意识到我的存在啊。看样子在这条世界线上,认识我的人才是少数中的少数了。虽然在梦里,我是拯救世界的那一位就是了。

  「我开玩笑的啦。你比赛时在球场上是站在我们班那一边,而且在班上自我介绍时也在,所以我记得你喔。你的名字叫……筱泽?」

  「……我叫筱宫。」

  她竟然连我的名字都没记住,看来自我介绍已经失去一半的功能了。不过我也没资格说这些。话说回来,无论是金发同学还是这家伙,都把我的名字记成筱泽,这或许是个改名的好机会。神崎同学,请你别暗地里偷笑。

  此时突然响起第四节课的下课钟声。

  「原来是叫筱宫……我会姑且记著的,你保重……然后,我劝你要再多锻炼一下运动神经比较好喔。」

  舞滨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保健室。几乎同一时间,有无数的脚步声愈靠愈近,但舞滨告诉那些人「琴音去上厕所,所以回教室等就好,她马上就会回去了」,结果所有脚步声的行进方向全都往回走了。现在就是没半个人要来探望我啊。

  「……你从刚才就一直在笑什么啊?」

  「凛也真是的,实在是口无遮拦耶。」

  「真的。那家伙看样子就是那种没办法像玩拋接球一样,好好跟人对话的类型耶。」

  因为她会突然丢切球过来。对本就鲜少有机会聊天讲话的边缘人来说,根本无法招架。

  「她人还是很好的,只是好胜心有点强吧。」

  神崎的语气就像想起某个在某些方面令她操心的孩子,她边嘀咕边离开了棉被,伸了个懒腰。看来他们俩之间有著我不知道的羁绊,不过我也没打算进一步询问介入。

  「那么我就先回去,到社团教室等你。你可别拿头的事情当藉口,直接早退回家喔。」

  「……才不会咧。我又不是装病来保健室的那个人。」

  「你刚刚被我说中了吧?」

  神崎这番话就像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看样子我也没资格说别人了。

  「好了啦,你快去。」

  「好──」

  神崎穿上室内鞋后,像是要逃跑般快速地从床上站起身,直接离开了保健室。

  她没有跟我道别,应该就是代表她觉得反正马上就又会见面了。看样子待会我也只能乖乖过去了……

  结果我在保健室老师回来后,还是前往熟悉的那个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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