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十八章】

  舛城坐在便衣警车的后座,看了一眼手表。下午三点。青梅街道上有点塞车,还要好一阵子才能到荻洼。

  他对驾驶座的浅岸说:「能不能抄近路?」

  「这个方向恐怕不行,」浅岸头也不回地说:「但车子有在动,应该会比搭电车快。」舛城哼了一声,看着窗外。刚好看到杉并区公所,快到阿佐谷一带了。从市中心西下时,会觉得街道越来越有活力。

  或许是心理作用,但实际上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中野比新宿热闹,阿佐谷又比中野热闹。

  他渐渐发现了其中的原因。随着远离市中心,商店使用电脑的频度也会降低。

  银座一带从昨晚开始,所有银行的ATM全面检查,大楼的电子跑马灯和大萤幕电视的电源都被拔掉了。

  有越来越多的企业停止使用连接网路的电脑,以避免XE病毒入侵。听搜查二课的专案小组说,目前还没有具体的对策。

  虽然还没有实际受到感染,但日本的文化和经济已经开始受到了影响。

  然而,阿佐谷却丝毫不介意这些未来的烦恼,一如往常地呈现出祥和的街景。

  古色古香的珍珠商店街的拱门下,几个家庭主妇在面包店前排队。

  目前,这里的居民还没有感受到任何危机。然而,迟早会被卷入混乱的漩涡。

  一旦中心崩溃,周围也会惨遭相同的命运。东京这个城市,日本这个国家就是这么回事。

  只要不彻底瓦解病毒危机,在这个国家,就找不到任何安息之地。

  他听到有人在哼歌。是坐在一旁的沙希。平时总是默不作声,尽可能避免引起他人注意的沙希,此刻却随着自己哼出的轻快旋律,轻轻地手舞足蹈起来。

  舛城说:「一下子拉高音,一下子又是低音,这么难唱的歌,滨崎步的吗? 」

  「是早安少女组。」沙希停止哼歌,满脸笑容地看着舛城,「反正,我觉得心情特别好,好久没这么高兴了。 」

  「真羡慕你,出来办案有这么高兴吗?将来可以当女警官喔。」沙希张大眼睛看着舛城,随即笑倒在椅子上,「也对啦。」沙希的话里,完全没有想当女警官的意思,反而很不敬地暗示,自己的未来更有前途。舛城觉得她口气越来越大了。

  听说,多愁善感的青少年心情起伏很大,但由于独生女贵代美罹患了自闭症,他无法瞭解正常小孩子的发育过程。

  昨天之前还很闭塞的沙希,如今却心情high翻天,完全不输给涉谷街头的女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情转折?

  「沙希,怎么那么高兴?学校里有什么好事吗?」沙希乐不可支地回答:「算是吧。」

  「喔,那真是太好了。有交到朋友吗?」

  沙希摇了摇头,「学校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上、下课的途中很好玩。 」

  「为什么?」

  「昨天的记者先生,」沙希好像说悄悄话似地把脸凑近舛城,「他说要密集采访我,在上、下学时,他都跟着我。 」

  「牧田吗?」舛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有没有问你案情的事? 」

  「没有。都是问我的私事。平时都去哪里?去哪里买东西?对了,他还叫我表演几个魔术给他看,我就表演了几个钱币魔术。

  以前,听玛丽姊说,在镜头前表演很紧张,连手都会发抖,但我一点都不紧张,手也没有发抖。那位记者先生也很惊讶。」舛城觉得忧郁渐渐在内心扩散。

  很明显的,沙希听信了对方的花言巧语。沙希一定以为所有密集采访的内容都会在电视上播出。

  她揭露了两桩吉贺的诈骗案,电视台或许会做专题报导。

  即使这样,这只是电视台在炒作话题而已。但沙希对这种被当艺人对待的感觉乐在其中,事实却大相迳庭。

  而且,舛城心想,还有一个隐忧。而这个隐忧,可能会带来更大的危险。

  也就是说,当她被视为破案的女英雄上镜时,除了一般观众以外,吉贺也可能看到。

  即使吉贺不看,那些向他学习诈术的骗徒中,只要有人看到电视节目,风声很快会传出去。

  更何况吉贺之前是沙希的雇主,对她的隐私瞭若指掌。沙希不管在宿舍还是学校,随时都可能遭到不测。

  「舛城先生,」浅岸的声音中带着紧张,「后面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

  「怎么了?」

  「每次我换车道,它都紧跟在后。而且还跟得特别紧,不让其他车子插进来。」难道有人跟踪?

  吉贺的影子闪过舛城的脑海。如果回头看,很可能被对方发现。

  舛城对浅岸说:「把照后镜调一下,让我可以看到后面。」浅岸伸手把照后镜调到舛城指示的位置。舛城不停地指示。再偏左一点、再往上一点。

  不久,照后镜就照出了后方车子的驾驶座。那是一辆白色厢型车。

  舛城一看到驾驶座上的人,立刻不耐烦地说:「没事了,把照后镜调回去吧。 」

  「他是谁?」浅岸问。

  「是牧田。」舛城说:「你不认识他吗?昨晚,他也去了五反田。是跑娱乐线的记者。 」

  「记者先生?」沙希兴奋地转过头,像小孩子一样转身跪在座椅上,向后面的车子挥着手。

  舛城默默地想,不能让她继续协助下去了。

  沙希站在荻洼的商店街。这里似乎是颇有历史的老街。

  大部分商店都是把住家的一楼改成店面,而且都已经相当老旧了。鱼店、肉店,还有蔬果店。几乎看不到便利商店。

  提着菜篮的家庭主妇挑肥拣瘦地挨家挨户逛过去,真是一片宁静安逸。

  舛城和浅岸从车上下来后,一路上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直奔一家店,上面挂着岛冈洗衣店的招牌,也是一家陈年老店。

  门旁的玻璃看起来脏脏的,写着「衬衫三百圆,西装八百圆」的牌子也早就褪了色。这年头,洗件衬衫要三百圆实在有点贵,也没有看到其他洗衣店常见的「早上送洗,傍晚取货」噱头。难道这里是以细心、细腻为卖点?

  舛城指着前面第三个店面,说:「那里也有洗衣店啊。」浅岸回答说,不,被害的商家是这家。

  沙希看着舛城手指的方向,那里也有一家洗衣店。那家店面比较大,招牌也比较新。再前面两家,又挂着一块洗衣店的招牌。

  这里到处都是洗衣店,这种环境下,能够赚钱生存吗?

  正当她在纳闷时,听到两声轻轻的喇叭声,一辆白色厢型车就停在后面。拉门一打开,牧田手拿麦克风下了车。

  「啊,记者先生。」沙希叫了起来。

  「你好。」牧田举手打了声招呼,转头看着后面,好像在确认摄影师有没有下来。

  当他再度转头看沙希时,露着牙齿笑着说:「我刚好在宿舍前看到你,所以就跟过来了。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舛城跑过来大声喝斥:「喂,你在干嘛?不许你跟踪我们。」牧田一脸无辜的表情,「我又不是跟踪你,我是在采访沙希。 」

  「这是有关案情调查的事,现在不许拍。」舛城说完,生硬地对沙希说:「快走吧。」沙希不知所措地看着牧田。牧田耸了耸肩。舛城已经转身走了,沙希只好跑步追上去。

  沙希觉得,舛城今天的心情特别坏。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他太太知道昨天晚上他们两个人去五反田的事了吗?

  她跟着舛城走进岛冈洗衣店。入口不是自动门,而是落地门。最后走进店里的浅岸反手把门拉上了。

  柜台没有人。门铃一直响个不停。好像是靠感应装置驱动的。

  铃声终于停止了,个子瘦小的男人出现在柜台里。大约五十多岁,但满头白发,一脸樵悴的样子。

  「你是岛冈先生吗?」舛城拿出警察证,「我是搜查二课的舛城。 」

  「是,我已经听说了。」岛冈不解地看着沙希。他一定很纳闷,为什么刑警会带这个小女孩同行?

  舛城清了清嗓子,「那我就不客套了。我是为那台要价三百万的整烫机而来。你之前已经报过案了。可不可以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当时的情况?」好。

  岛冈有气无力地回答,然后,用气若游丝的语气说:「刑警先生,那件事,我已经无所谓了。」一阵沉默。

  舛城斜眼看着他,问:「什么无所谓? 」

  「事情已经过去了,也没办法了。况且,买那种东西,我自己也有责任。 」

  「岛冈先生,」舛城焦急地摇着身体,「你或许觉得无所谓,但还有很多也同样被骗了。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们也要把歹徒绳之以法。 」

  「但是,」岛冈小声地说:「上次,是警方的人叫我死了这条心。 」

  「那是分局的人,我们是警视厅的,会以公平的眼光看每个案件。我们认为,向你推销的商品的人,很可能受到了另一件重要诈骗案主谋的教唆。为了解决整个案子,也需要你的大力协助。

  而且,我们并不是要求你做什么困难的事,只是希望你重新说明一次你遇到的事。 」

  「喔。」岛冈犹豫地轻声叹气。

  沙希觉得舛城的态度很草率。虽然他把「公平」挂在嘴上,却丝毫感受不到这种态度,他只是单方面地要求对方协助警视厅的侦办工作。

  浅岸开了口,「岛冈先生,只有当事人才瞭解这件案子有多严重,警方可能错过了某些重要的部分。以前,不是由我们进行调查工作的,如果有疏失的话,我向你道歉。但是否可以请你提供协助?」沙希觉得,浅岸还比舛城谦虚。

  岛冈似乎也有同感,他战战兢兢地开了口:「要从哪里开始?」舛城不苟言笑地说:「谈谈你购买这台整烫机的过程。」好。岛冈无力地点了点头。

  「有一天,我正在这里招呼客人,一名穿西装,看起来像是业务员的人走了进来。年龄差不多四十岁左右,很能言善道。态度很亲切,说是有一台性能优秀的最新型洗衣机……他说的名字更复杂,总之,他问我要不要买。」舛城问:「那个人确实有说是洗衣机,而不是整烫机吗?」

  「对,他有说。一开始,我拒绝了。但其实我也很想要新的机器。我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荻洼一带是洗衣店的热区,到处都是洗衣店。

  一些新开的店还买了新的机器,只把衣服挂在衣架上,用自动传输带之类的东西送进去后,就可以自动洗衣、冲洗、脱水和干燥,可以同时洗大量衣服,我们店用的是二十年前的机器,一件一件地从洗衣服到熨烫,怎么可能跟他们比。

  虽然我内人和儿子动了脑筋,办一些衬衫半价促销或是附赠商品券的活动,但胳膊还是扭不过大腿。 」

  「这些私事不用谈,」舛城冷冷地打断了他,「结果,你为什么又决定要买他推销的商品呢?」沙希对舛城的冷淡语气很不高兴。或许他平时也是这样,但今天好像特别咄咄逼人。或者,是因为面对的是可怜的洗衣店老板的关系?

  岛冈靠在柜台上,低着头说:「那个业务员拿出一个有两根滚轴的洗衣机。对,他说是洗衣机,而不是整烫机。据他说,这种洗衣机不需要水,不需要洗衣精,只要换电池就可以启动,完成从洗衣服、整烫到上浆的所有工作。而且,可以当场完成,不需要让客户再跑一趟。

  只要把客人送洗的衣服当场洗干净,客人马上就可以拿回去。」浅岸苦笑着说:「真是说得天花乱坠。」

  「对,没错,真的是天花乱坠,根本没办法打动我。商品看起来很简单,很本不会觉得有那么理想的功能。」舛城问:「商品现在在哪里?」

  岛冈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下,钻进柜台底下。不久,他拿出这台「洗衣机」,放在柜台上。

  「洗衣机」比沙希想像得更大。长约一公尺左右,有两根直径十公分左右的金属圆筒,平行地排在一起。

  圆筒上绕着胶布,左右各有一个支撑圆筒的支柱,下方是一块底板,构造十分简单。

  岛冈打开底板上的开关,上方的圆筒开始向下方旋转,下方的圆筒就向上方旋转。

  也就是说,把衣服放在这两根圆筒之间,就可以经过整烫后,从另一端送出来。

  暂且不谈这台机器的实用性,乍看之下,的确更符合「整烫机」的名字。

  舛城似乎也有同感,「我的眼力不太好,但这一点都不像是洗衣机。」岛冈点了点头,「当然,我也这么说。但那个业务员说,任何东西要试了以后才知道,并建议我拿一件衣服试洗看看。我拒绝,说这里的衣服都是客人的,哪里有衣服可以试。

  这时,我原本正在招呼的客人……是个年轻男人,似乎很感兴趣,把原本准备送洗的衣服拿给他,意思是要他拿那件衣服试洗。那件衣服上有干洗标签,是一件名牌衬衫。

  业务员把那件衬衫放进两很滚轴中,像这样打开开关,据说,可以靠微妙的震动产生的超音波去除污垢……我很惊讶地看到,经过两根滚轴后的衣服简直和新的一样,真的是一干二净,不仅油垢不见了,连污渍也没了。

  领口没有缩水,平整如新,就像刚整烫好的一样。而且,连原本的异味也不见了。

  短短两、三分钟,就完成了所有的干洗步骤。连衬衫的主人也吓了一跳。」

  浅岸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一边说:「你也吓了一跳吧? 」

  「那当然,我真的是目瞪口呆。我做洗衣店二十年了,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那个业务员说,这是美国在最近才研发出来的新商品,目前只有限量生产,日本很少有这种商品。

  他在四处推销后发现,东京都内已经有三十几家店引进了这台机器……他还说,这是最后一台。」舛城摇了摇头,叹着气说:「这是老招数了。」

  「对,你说得没错。我向来不相信上门推销的东西,如果是来推销报纸或健康用品,早就被我赶出去了。但这台机器真的很神奇。

  我儿子快高中毕业了,他说想读专科学校,需要用钱。这幢房子虽然破旧,但贷款还没缴清。

  刚好在这种情况下,刚好有人拿来这种像魔法一样的东西,我一下子就财迷心窍了。」

  魔法。这种手法,这个关键字眼和吉贺的诈骗有相似之处,而且,两件案子都是以饱受贫困之苦的小老板为目标。

  沙希觉得这种手法太卑鄙了,竟然专挑认真工作,却只得到微薄收入的人下手,骗取他们的钱财。同时,都是用难以察觉的陷阱吸引对方。

  难道,这就是吉贺经营魔术广场的目的?难道每个魔术师都只想把魔术点子用于诈欺吗?

  「所以,」舛城问岛冈,「你就准备了三百万吗? 」

  「对。我想,如果告诉内人,她一定又会紧张兮兮的,所以,就自己去筹了这笔钱。我卖了车子,把定存解约后,好不容易才凑足了三百万。我付了这笔钱后,家里的存款真的见了底。」浅岸问:「你怎么把钱交给那个业务员的?」

  「他上门来收的,说是日后会把商品寄过来。我也只能相信他了。心神不宁地等了一个多星期后,货终于送到了。打开一看,就是这个。我瞪大眼睛看了说明书,想要知道该怎么使用。

  但是,说明书上只写着把洗干净的衣服夹在滚轴中整烫。仔细一看,商品的名称也写着整烫机。

  我不怕你们耻笑,我始终没有注意到自己上当了,心想,一定是他们弄错了。但我拨了业务员名片上的电话,电话也不通。

  最后,没有办法,只好找内人商量。听内人一解释,我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骗了。」岛冈闭口不语,低下了头。他那副垂肩落寞的样子让沙希看了于心不忍。

  「所以,」舛城抓了抓头,「虽然你去报了案,但只留下你买的这台怪异的整烫机。你主张这是洗衣机,结果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是这样,真伤脑筋。」沙希觉得,舛城的话中依然没有丝毫同情的影子。不仅如此,他似乎故意话中带刺。

  沙希百思不解。为什么舛城一点都不亲切?昨天还不会这样,昨天还觉得他不像其他大人,内心充满温馨。

  「岛冈先……」舛城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手机的铃声响了。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接了电话。

  「喂,我是舛城。」一阵沉默后,舛城突然叫了起来,「什么?真的吗?」浅岸神情紧张地看着舛城。岛冈也眨着眼睛,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舛城一挂上电话,马上吩咐浅岸:「把车开过来,动作快。」浅岸点了点头,随即冲出门外。

  舛城对岛冈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在你百忙之中打扰了。我们先走了。」岛冈的脸上还带着惊讶,但很快就消失了,只剩下心灰意冷和失望的表情。他微微低着头,轻轻地说了声「喔,好。」沙希感到一阵心痛,她不能原谅舛城就这么掉头走入。

  「岛冈先生,请等一下。」她说完这句话,立刻冲出门外,去追舛城。

  「舛城先生,」沙希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沙希的叫声让行人纷纷回头看着他们。舛城头也不回,继续大步赶路,「我不是说了吗?发生了紧急情况。」

  「为什么?为什么不问问岛冈先生详细的情况?」舛城停下脚步,转过身。他的表情好可怕。

  「饭仓打电话来,说是已经知道吉贺窝藏的地方了。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

  「但是,」沙希不解地问:「总不能就这样丢下岛冈先生吧? 」

  「沙希,」舛城不耐烦地叹了口气,「我们的工作是要追捕吉贺。这家洗衣店的诈骗案已经有一次不成立的纪录了。在逮捕吉贺后,可以再追究他在这件事上的责任。」

  「你可以无视岛冈先生的心情吗?他原本根本不愿意谈,是你们强迫他谈的,现在却又丢下他不管了。 」

  「逮捕吉贺,就是对他最大的安慰。这里发生的情况和钱翻倍的案子一样,只是吉贺的诈术之一。」沙希感受到自己的怒气冲冲,「舛城先生,你到底懂什么?你不想知道为什么那台整烫机让人觉得可以洗衣服?你不想知道其中的陷阱吗?」这句话太自以为是了,她自己也知道,但她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阻止舛城离去。沙希觉得,舛城至少有义务要让岛冈安心。

  然而,舛城的反应却很冷淡,「陷阱?我早就猜到了。我看过和那台整烫机相同形状的魔术用品,魔术广场就有卖。好像是叫什么印钞机的商品。有两个滚轴,把白纸夹进去,转动滚轴,另一端就会吐出钞票。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道具的机关是怎么回事,但只要把那台商品买回家,马上就知道了。

  当然,那家洗衣店里的整烫机没有这样的机关,但业务员在表演时用的那台却有机关。」沙希哑口无言。舛城的推测完全正确。

  「还有,」舛城继续说了下去,「把衬衫拿给业务员试洗的客人也是冒牌货。他们事先准备了两件完全相同的衬衫,把新衣服藏在机器里,冒牌客人拿了那件脏衬衫,把脏衬衫塞进滚轴后,让新衬衫从另一端跑出来。

  由于道具会自动完成这一切,即使是手脚笨拙的骗徒也可以胜任。

  这不像上次的骗局,需要使用暗袋的技巧,所以也就没有动员魔术广场的夥计来帮忙。

  歹徒一定是向吉贺购买道具的三流骗徒,和吉贺也没有太多的交集,继续追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沙希觉得这番话犹如万箭穿心。

  舛城必须追捕吉贺。沙希能够理解他的责任感。然而,如今一个人呆立在店门口的岛冈该怎么办?

  他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养家活口,花了三百万买新机器。然而,这些钱被歹徒骗得精光,没有得到任何回报。

  岛冈曾经因为分局警察的无情态度受到了伤害,如今舛城竟然不给他丝毫的安慰,就自私地丢了他不管了。

  没错,自己以前遇到的那些大人都是这样的。但她相信舛城和那些大人不一样。然而,舛城却背叛了她。

  沙希听到自己用颤抖的声音说:「舛城先生,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以为至少可以相信你。」舛城显得不知所措,他用指尖抓着眉毛,对沙希说:「沙希,事情没那么严重。这和你没有关系。」没有关系?到底和什么没有关系?吉贺是自己以前的老板,吉贺四处兜售魔术点子,让许多人上当受骗,她为此痛不欲生。因此,自己是抱着一份使命感协助舛城的侦查工作。

  然而,他现在竟然说这种话!沙希再也无法克制满腔的怒火。

  「跩什么跩!只不过知道了整烫机的机关,就了不起了吗?你也不想想,到底是谁教你用魔术师的方式思考的?背叛的人最差劲了。」沙希情不自禁地拉高了嗓门。差劲。她又骂了一次。过往行人纷纷回头看着她。

  舛城一脸困惑,「喂、喂,沙希。我什么时候背叛你了?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嘛?」他怎么可能瞭解?

  沙希在心里想道。这个人毫不在乎地伤害别人,下一刻却又一脸无辜。

  大人都是这种人。舛城也和那些大人没什么两样。

  「你当然背叛了。」沙希发现,视野隔着泪水摇晃着。她知道自己很孩子气,但泪水仍然不由自主地流下来,「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人,烦死了。」舛城注视沙希片刻,终于叹了一口气,用手按住后脑勺。

  他转身瞥了一眼车子,又转过身来对着沙希,「走吧,我们上车再谈。」沙希摇了摇头,「我搭电车回去。」

  「是吗?」舛城回答得很干脆。他转身走向车子。

  沙希觉得心里彷佛被挖了一个大洞,渐渐变成一种孤独感,在内心扩散。果然,他根本不担心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

  这也难怪。沙希在心里自言自语。他根本是个陌生人,怎么可能关心自己。

  浅岸从驾驶座上探出头来,略显迟疑地看了沙希一下。坐在后座的舛城低着头,完全没有担心的样子。

  他正拿着手机,不知道在说什么。不久,车子就启动了,穿过商店街的喧嚣,消失无踪。

  都一样。沙希喃喃地说道。我早就知道,大人根本不瞭解我。

  沙希站在原地好一阵子,看着被西斜的夕阳染红的荻洼商店街。

  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沙希回头一看。

  记者牧田满面笑容地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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