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妖云密布的舞曲 第六章

  王妃回到寇拉尔是十一月中旬的事情了。

  这天天气温暖的让人怀疑又回到了夏天。漫长的途中一直骑在马上的王妃,甚至出了点汗。

  她本来想将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向国王报告,但是为了监督近卫兵团的演习并视察城镇的情况,国王现在不在。

  因为回到西离宫有些麻烦,王妃在本宫等了一会。

  大门旁边的等候室中聚集着等待主人办完事出来的随从们。

  王妃若无其事的混到这群人中间。国王如果回来的话,应该会通过大门,她打算到时候直接叫住国王。

  来往的人们有些吃惊的看着满身灰尘的王妃。

  她的打扮和金碧辉煌的宫殿非常不搭,因为王妃不太出现在公众面前,所以有很多仆人并不认识她。

  这时,一个活泼的声音喊道。

  “王妃殿下,欢迎回来!”

  周围的随从和仆人们顿时吃了一惊。王妃殿下在哪里?大家都四下张望起来。

  夏米昂快步从这些人面前走过,笑着跟浑身上下都是尘土的小小传令兵说道。

  “您刚刚回来的吗?”

  “嗯。我在等渥尔。”

  “您一直,站在这里吗?”

  “渥尔回来的话肯定会从这里经过吧?”

  虽然两人都是女性的声音,但是在旁人看来,这两个人就是年轻骑士跟他的随从。

  聚集在等候室的人们全都瞪大了眼睛,远远望着这不可思议的光景。

  “夏米昂呢?”

  “因为罗莎曼德大人在这边,所以我想去打个招呼……”

  王妃点了点头。

  “刚好。在那边等吧。”

  远道而来的贵族们,都会被带领到本宫内的等候室中。身为大贵族的话,会有自己专门的房间。

  也就是,专用的等候室。

  屈指可数的大公爵贝尔敏斯塔家的等候室面对中庭,非常宽敞华丽。

  到了那里之后,女公爵和另一个意外的人在一起。

  那是恩德华夫人。

  她似乎也是刚刚才到,两人看到王妃之后都行了一礼。

  拉蒂娜像往常一样化着淡妆穿着朴素的衣服。在她旁边闪闪发光的是穿着漂亮男装的罗莎曼德。

  王妃不可思议的望着罗莎曼德说道。

  “真是少见的会面啊?你们认识吗?”

  依然是毫不在乎的提问方式。

  罗莎曼德苦笑着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不认识陛下曾经的爱妾呢。刚好碰到了,正好我个人也有些话想跟她说,就硬把她拉过来了。”

  拉蒂娜也微微笑了笑。

  “我虽然也曾数次见过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但是公爵大人总是被漂亮的贵夫人们围住,我有些害怕……她来邀请我,我很高兴。”

  “你这话说的真是夸张呀。来,王妃殿下,夏米昂大人。请坐。”

  就在王妃想要坐下的时候,恩德华夫人温柔的说道。

  “王妃殿下。在那之前先洗洗脸和手吧……”

  “那么脏吗?”

  王妃瞪圆了眼睛,用沾满灰尘的袖子使劲擦了擦脸,结果更脏了。

  夏米昂差点笑出来,咬紧牙关拼命忍住了。

  拉蒂娜则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罗莎曼德叹了口气,叫来了城里的仆人,命令他们准备几人分的茶,和洗脸的工具。

  王妃洗过脸和手,变得干净一些之后,混在这群妙龄女性中坐到座位上。

  虽然如此,身穿长裙的只有恩德华夫人一个。虽然这个组合非常奇妙,但是夫人还是开心的笑道。

  “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呀。感觉美貌的贵公子,年轻飒爽的骑士,还有可爱的少年随从都被我一个人独占了呢。”

  听了这句话,罗莎曼德和夏米昂都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王妃露出爽快的表情。

  “随从是指我吗?”

  “是的。你长得这么好看,再稍微打扮一下就更好了。”

  “打扮成男人?还是打扮成女人?”

  “都可以呀。以我个人的意见的话,我很想看看王妃殿下穿裙子的样子呢……”

  “我拒绝。”

  “前几天的庆功会上的男装非常潇洒呢。”

  “那个非常勒脖子呀。结果,随从或者是野蛮人的打扮最舒服了。”

  “那真是遗憾。”

  实际上这是三名女性同时说出来的。

  四个人在阳台上喝茶。

  天气很好。在外面反而会觉得更舒服。

  随从送来茶水和茶点之后退下,关上门,周围意外的变得非常安静。

  这份安稳的寂静,实在难以想象门外就是有着大量人员往来的王宫。在色彩各异的树木之间,有小鸟的鸣叫声。

  平时罗莎曼德在这个房间的时候会更加热闹。因为女公爵在贵夫人中很有人气,跟王家也有很深的亲缘,除了夏米昂以外,还会有很多人络绎不绝的前来问候。

  但是,今天有王妃在。

  并没有什么人有胆量和这个人一起喝茶。女性更是如此。这些情报会通过随从瞬间传开,虽然来到本宫,但是又慌忙折返的贵夫人,肯定不只五到十个。

  “真是难得。”

  罗莎曼德开心的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

  “以后来这里的时候,经常叫王妃殿下过来喝茶吧。”

  “把我当成稻草人吗?”

  “不敢不敢。——对了,王妃殿下。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怎么样了?”

  听了罗莎曼德的问话,王妃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嗯,算是处理好了。”

  拉蒂娜高雅的歪了歪头,明快的说道。

  “我听说,王妃殿下和陛下夸张的打了一架……已经和好了吗?”

  她似乎是注意到罗莎曼德的话题让人不太舒服,便想要转换话题。

  王妃瞪圆了眼睛——一半是真的很吃惊——回答道。

  “你从哪里听说的?”

  “啊……没从哪里,寇拉尔的人们都在这么说。我是之前听侍女说的,她非常入迷的讲了一整天。——毕竟关系到陛下的体面,不要这样做出那些让下人取笑传播的事情比较好吧?”

  看着拉蒂娜半开玩笑的表情,王妃沉吟的抱住了头。

  夏米昂也副和道。

  “父亲也感叹了一番呢。王妃殿下在转天就出发了,所以可能不知道,真是不得了呢。陛下眼睛附近,就好像盖了章一样,有一圈明显的青紫……”

  “哇啊……”

  王妃再次沉吟道。

  之后绝对要被德拉将军骂了。

  罗莎曼德也笑了起来。

  “关于这件事,我也听到萨沃亚公的抱怨了。关系太好有时候也是个问题。”

  “知道了知道了。”

  四个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

  在旁人眼中,这四个人的组合实在是非常奇妙。但是,她们却意外的能聊到一起去,罗莎曼德似乎对拉蒂娜的庭院技术和知识很有兴趣。

  “秋天的花和春天的花有着完全不同的风情呢。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初夏的蔷薇。”

  “啊,那真是遗憾。要是再早一些的话,正好是观赏庭院里蔷薇的时候呢。”

  “这个季节?蔷薇开吗?”

  “也要看培育能力,不过也有秋天开的品种。来年初夏一定要来我家玩。”

  “我很期待那个时候。”

  过了一会,夏米昂有些遗憾的站了起来。

  “对不起。过一会我家的人就要过来了……”

  她郑重的跟王妃和子爵夫人打过招呼。也同女公爵说道。

  “罗莎曼德大人。如果可以的话,明天可以陪我练剑吗?”

  “可以。我很高兴做你的对手。”

  拉蒂娜微微歪了歪头,想要说些什么。

  不过王妃先望向罗莎曼德,抱怨道。

  “不行啊。你忘记你已经跟我有约了吗?”

  “啊,那就没有办法了。”

  夏米昂离开之后,罗莎曼德不可思议的望着王妃。

  “不好意思,我跟你有什么约吗?”

  “刚刚就是权宜之计。”

  “啊……?”

  “你最近还是不要练剑比较好吧。要是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呀。”

  罗莎曼德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相反,拉蒂娜温柔的笑了起来。

  她嫩绿色的眼睛中散发出温暖的光线,望向罗莎曼德,轻轻问道。

  “果然……?”

  罗莎曼德深深叹了口气。

  “你真是让人吃惊呀。”

  这句话是对王妃说的。她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茶水,苦笑着说。

  “我觉得要骗过恩德华夫人的眼睛可能会比较难,但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你为什么觉得拉蒂娜会知道?”

  “这位夫人比我年长,也有结婚的经验。但是你——不好意思,你应该是完全没有这方面经验的。为什么你会知道?”

  “味道。怀孕的女人的体味会改变。”

  “你这鼻子真是让狗都自愧不如。”

  这是有些吃惊又有些佩服的说法。

  王妃开心的笑了起来。

  “虽然团长说,我跟渥尔是志趣相投的夫妻,但真是半斤八两。你这么说话,跟团长一样。”

  “不要把我跟那个毒舌天才混为一谈。”

  罗莎曼德的表情真的有些苦涩。

  王妃高声笑了起来。拉蒂娜也掩住嘴忍着笑。

  “对不起。应该先祝贺你的。——恭喜。”

  “已经告诉团长了吗?”

  “没有。也希望你们两人能保密。我想等生下来之后吓他一跳。”

  听了这句话两个人都吃了一惊。

  但是,罗莎曼德看起来非常认真。

  “见到陛下之后,我想要返回卡拉科马。请一定要对萨沃亚公保密。”

  卡拉科马是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的领地之一。罗莎曼德拥有包括伯利西亚在内的众多领地,她时常会更换住处,并不是在开玩笑。

  王妃忍不住叫了起来。

  “可是!结婚仪式呢?”

  拉蒂娜脸色也变了。

  “失礼了,可是这么做的话,萨沃亚公爵大人太可怜了吧?”

  “没关系。反正不知道在这么地方,他肯定有一两个庶子,说不定有十多个呢。”

  “不是这种问题吧!?这怎么藏得住?”

  “可以的。只要回到领地之后,闭门不出,暂时不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可以了。”

  “等等!”

  王妃不能接受。她用有些责备的语气说道。

  “虽然团长确实是无与伦比的花花公子,可是并不是没有责任感的男人。罗莎曼德明明有孩子了,他肯定不会让这个孩子成为庶子的。”

  “王妃殿下。与其说我,您自己呢?”

  “不要转移话题。还是说——你不会跟我说,这不是团长的孩子吧?”

  “不。这肯定是萨沃亚公的孩子。——真让人为难。”

  “啊!?”

  王妃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拉蒂娜温柔的开口说道。

  “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罗莎曼德或者西里尔都可以。”

  “那么,罗莎曼德大人。我想问问您,您在责备王妃殿下没有孩子吗?”

  她表情沉稳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可怕的话。

  罗莎曼德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

  王妃表情可怕的说道。

  “我没有孩子,跟罗莎曼德要隐瞒怀孕,有什么关系?”

  恩德华夫人并不是以奢华的美貌著称的。这个人的魅力和美丽的地方,在于她的知性和人品。

  在王妃和大公爵面前,她毫不胆怯平淡的说道。

  “我并不明白名门出身的人的那些苦恼,但是,萨沃亚家和贝尔敏斯塔家都是代表了德尔菲尼亚的名门中的名门。王妃殿下没有孩子。另一方面,这两个人的孩子,拥有最接近王家的血脉。假设……只不过是假设而已,如果陛下在没有王子的情况下出了什么万一的话,那么双亲是两大公爵的这个孩子是嫡子的话,那么他成为继承王冠的第一人,也丝毫没有问题。”

  “……如果是女孩子的话就还好。”

  男装的女公爵沉重的开口说道。

  “但是,如果是男孩子的话,他不会只是继承萨沃亚家。恩德华夫人,不,我可以叫你拉蒂娜吗?”

  “当然。”

  “正如你所说的。现在的陛下即位的时候,因为血统的问题,产生了长时间的骚乱。我知道会发生一样的事情,就不能结婚。”

  “即位的时候,我听说萨沃亚公爵的态度非常漂亮,强硬的拒绝带上王冠……”

  “是的。萨沃亚公对于王冠,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其中有人辱骂他是胆小,也有人煽动他说,应该为了国家勇敢的站出来,但是他本人却毫不在乎,也多亏了这个强硬的性格,让他没有成为篡夺王位的人。——这是肯定的。但是处于和萨沃亚公同样立场的时候,能做到同样地步的人,百中无一。”

  “应该是千中无一。”

  拉蒂娜肯定的说道。

  “在这种情况下,能贯彻自己的意志,需要惊人的,不,应该是可怕的精神力。”

  王妃听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沉吟道。

  “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如果渥尔有孩子的话,就没有问题了?”

  罗莎曼德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管有几个庶子都没有意义。必须要是嫡出的王子才行……”

  “不要有这么多过分的要求了。渥尔也是庶子,也成为了国王呀。重要的不是罗莎曼德的孩子。是渥尔的儿子。”

  两个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这么说的意思是……?”

  “只要渥尔有了儿子,这个儿子很杰出的话,就算是庶子人们也会接受的。要把王冠给萨沃亚家的儿子的话,肯定是因为渥尔的孩子是个非常没出息的人。所以,为了不让事情发展成这样,好好教育他就好了。”

  “王妃殿下。你这么说太心急了……”

  “罗莎曼德也是啊。担心还没出生的孩子将来会盗取王冠。不用担心,那个孩子是团长的孩子。性格也肯定和团长一样倔强的。”

  “……”

  罗莎曼德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满脸都写着,可不希望孩子长成这样。

  “总之,这件事情希望你们对萨沃亚公保密。结婚什么时候都可以。”

  于是王妃和拉蒂娜开始了秘密会议。

  “我有一种非常危险的预感。”

  “如果我们瞒着他不说的事被公爵大人知道了的话,他会记恨我们的吧?”

  “肯定。我们肯定会被牵连。”

  “果然,把父亲排挤出去有点……”

  “感觉不太好。”

  这是在当事者眼前召开的秘密会谈,《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还是得把该说的话说了》,她们得出这个这个结论以后,王妃像模像样的说道。

  “然后两个人好好说一说,到底是要结婚还是不要结,定下来不就好了吗?”

  罗莎曼德抱着头,听着两人的议论,苦笑着摇了摇头。

  “是我要求两个人不要说出去的。如果要为此被骂的话,就骂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吧?”

  虽然她的语气很柔和,但是也非常坚决激动。

  拉蒂娜露出有些可怜的表情,皱起眉头。

  王妃深深叹了口气。

  “那就真的只是不说而已了?”

  “嗯。”

  “如果对方问起的话,那我就只能老实回答了。”

  “没关系。我在他知道之前就会逃走的。”

  “哎呀,嗯……”

  拉蒂娜叹了口气。

  如果萨沃亚公爵家和贝尔敏斯塔公爵家结婚的话,那婚礼肯定非常盛大华丽,总觉得有些心痛。

  王妃也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果然,无论如何都要趁现在给那个家伙找到夫人。”

  “王妃殿下在寻找爱妾吗?”

  罗莎曼德有些吃惊。

  她不知道王妃在为国王安排相亲。

  “你也用不着自己做这种事呀,交给别人就好了吧?”

  “不,我想自己给她找。”

  王妃斩钉截铁的说完,表情认真的继续说道。

  “我们两个人互相商量好之后,在伪装结婚的文件上签了名。可是,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让那个家伙一辈子都单身的话,也太可怜了吧?”

  听了王妃的发言,两个人都震惊了。

  罗莎曼德和拉蒂娜都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是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单身,吗?”

  “他没有夫人,所以当然是单身呀。”

  王妃反而有些不可思议。

  王妃所指的《夫人》是进行婚姻生活不可或缺的,实质上的《妻子》。

  自己只是单纯的文件上的配偶。

  虽然大家都明白,但是看到王妃彻底划清界限的样子,拉蒂娜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罗莎曼德当然也不能接受。

  她犹豫着说道。

  “——这么说有些失礼了,但是你不能成为这位夫人吗?”

  “我听说那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国王的结婚基本上都是如此。王妃只不过是考虑到政治原因才设立的装饰物。所以国王要在大量的爱妾中选择真正的夫人。”

  “不是的,所以说……”

  罗莎曼德再次犹豫了。

  “这位《夫人》由王妃殿下来兼任,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特别是你们二位关系这么好。”

  王妃耸了耸肩。

  “确实不能说关系不好。”

  “是啊。而且,王妃殿下喜欢陛下吧?”

  “当然了。那个家伙是个笨笨的,可爱的好男人。我并不讨厌他。”

  “那么……!”

  罗莎曼德探出身子想要尽力说服王妃的时候,新的客人出现了。

  得知贝尔敏斯塔公爵的聊天对象是王妃,还有胆量跑来参加这个茶话会的人,并不多。

  “这真是,美女聚在一起召开秘密会议吗?”

  是巴鲁。纳西亚斯也和他在一起。

  往常这些人肯定会马上回应的,但是偏偏是这种时候,罗莎曼德犹豫了一下。拉蒂娜甚至包括王妃在内,她们的反应,都稍微慢了那么一点点。

  平常会立刻轻快回话的这些人,突然生硬的沉默了。巴鲁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

  “出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不好的东西?”

  回答他的是王妃。

  “不是,就是……稍微在聊一些不能让男人听的事情。”

  “哦哦?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还真是意外呀。在聊什么事?”

  王妃犹豫了一下,望向了纳西亚斯。

  纳西亚斯并没有说话,而是向拉蒂娜和罗莎曼德点头致意。

  “就是说,纳西亚斯和巴鲁关系真好呀。”

  听到这唐突的发言,两名骑士团团长都瞪圆了眼睛。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稳重的拉蒙纳骑士团团长微笑着说道。

  “确实不能说是关系不好,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说,也就是,纳西亚斯喜欢巴鲁吧?”

  面对王妃认真的询问,拉蒙纳骑士团团长拼命忍住笑。

  “王妃殿下。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我呀。喜欢?讨厌?”

  “这……太让人为难了。”

  巴鲁忍不住插嘴道。

  “太过分了吧。是这么让你为难的事情吗?”

  “我不想在你面前说。”

  说完这句话之后。纳西亚斯面对王妃的质问,苦笑着回答。

  “——如果非要说是哪一个的话,那我也只能回答是喜欢了,为什么要这么问?”

  王妃的表情依然非常认真。

  “那我就问了,你们的关系有没有好到,愿意赤身裸体睡在一起?”

  纳西亚斯的表情冻住了。

  巴鲁差点笑出声,他忍住笑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友人。

  宽阔的肩膀因为憋笑不停颤抖着。

  拉蒂娜和罗莎曼德都摒住了呼吸。两人的脸上一会红一会白。

  这两个人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战战兢兢的望着王妃和纳西亚斯的脸。

  纳西亚斯惨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平淡的回答道。那是平静得有些可怕的语气。

  “——幸好这位朋友不好男色,就算他喜好男色,我也不想成为贝尔敏斯塔公爵的情敌。”

  罗莎曼德慌忙站起身,做起没有必要的解释。

  “不,拉蒙纳骑士团长……这种事……王妃殿下!你这么说也太失礼了!!”

  “团长呢?”

  迪雷顿骑士团长终于笑够了,他喘着粗气说道。

  “这个玩笑太过分了,王妃。确实,如果他是女人的话,是个求之不得的美人……”

  水蓝色的眼睛瞪了友人一眼。

  “你想决斗吗?”

  这个声音非常冷淡。巴鲁也安慰起纳西亚斯。

  “别生气呀。这可是王妃说的。——王妃,你看。不知道这只狐狸精在床上会对我做什么呢。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我愿意高洁的放弃,小心的把他献给恩德华夫人。”

  巴鲁嘴上这么说,脸上还是笑着的。纳西亚斯毫不留情的用手肘怼了他的肚子一下,苦笑着转向王妃。

  “满足了吗?”

  “——对不起了。问了些愚蠢的问题。”

  “没关系,但是不能让我们听的事情,是这种事情吗?”

  “嗯。罗莎曼德无论如何都想让我成为真正的王妃。”

  “贝尔敏斯塔公吗?”

  “所以,我说那是不可能的了。”

  “哈哈……”

  纳西亚斯了然的点了点头。

  被怼了一下的巴鲁也平静的问道。

  “原来如此。那我就能理解王妃的这些奇奇怪怪的比喻了。”

  “我也安心了。我有一瞬间,这么说有些失礼,还以为王妃疯了呢。”

  “所以对不起了。”

  罗莎曼德还是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有些奇怪的看着王妃、自己的未婚夫、以及他的朋友,最后望向恩德华夫人。

  夫人轻轻的摇了摇头。

  恩德华夫人虽然也不是完全明白。

  但是,她明白将这个人和国王联系在一起的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无法理解的什么东西。

  巴鲁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

  “对了,王妃殿下,你找表兄有事?”

  “他回来了吗?”

  “嗯,和那个稻草脑袋一起。”

  听到这里罗莎曼德站了起来。

  “正好。我也找独骑长有事。一起走吧。”

  巴鲁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你找那个稻草脑袋有什么事?”

  “跟贵公没有关系。”

  罗莎曼德语气冷淡的说完,便和王妃一起走出了会客厅。

  这个时候,国王的随从到了。

  “王妃殿下,萨沃亚公爵大人,拉蒙纳骑士团长大人。陛下叫您过去。——贝尔敏斯塔公爵大人,请您在这里稍等片刻。”

  没办法。

  罗莎曼德和拉蒂娜留在会客厅,三个人往政务室走去。结果,政务室中尽是些了不起的人物。

  宰相布鲁库斯、德拉将军、阿诺侯爵、伊文。

  还有元老院的老臣们。

  元老院本来是辅佐国王的政治机关。

  曾经,元老院中都是家世、地位都非常杰出的人物,只要头衔中带着元老院几个字,那便是出人头地的证明,但是现在元老院已经形式化了,没有实权。只能提供需要的知识,就像是国家的博士一样。

  国王先慰问了王妃。

  “你辛苦了。都处理好了吗?”

  “是的。”

  说完王妃便结束了对话。

  因为她判断,这些人肯定不是为了单纯报告云塞和艾格特的情况才聚集到这里的。

  “——那么,就由宰相先开始说吧。”

  关上政务室的门,屏退闲杂人等之后,布鲁库斯直截了当的说道。

  “前几天,我派出的间谍报告了一件让人在意的事情。坦加似乎派去了使者前往斯克尼亚。”

  “斯克尼亚吗?”

  “那个最边境的国家?”

  阿诺侯爵、德拉将军都不可思议的说道。

  巴鲁也疑惑的歪了歪头说道。

  “大概是觉得帕莱斯德靠不住,想要寻找新的同盟伙伴?”

  纳西亚斯并没有发言。伊文也是同样。

  在这个场合中自己的地位比较低。

  国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问题有两点。坦加真的想跟斯克尼亚结成同盟吗?如果是的话,斯克尼亚是个怎样的国家?”

  看到国王的视线,元老院的老臣们清了一下喉咙说道。

  “名为斯克尼亚的国家位于大陆的最北端。非常寒冷,到了冬天地面上会覆盖厚厚的积雪,连港口都会冻上。但是,居民们仍可以赤脚行走,不用穿什么衣服……”

  “大量不同的民族经过长时间的战斗,淘汰,最大的一个部族的族长成为了王,这应该就是现在的王家的开始。现在的国王是考琉斯二世。从始祖到现在也不过仅仅六代。是个有着不过百年历史的国家,所以应该没有什么有组织的军队,不可能与我国为敌。”

  他继续说出了关键的知识。

  “毕竟,那个国家是个风俗非常野蛮的国家……在遭遇洪水、饥荒等天灾,无法像往年一样纳税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减税、免税的措施。就连最低限度的让人活下去的积蓄也不给民众留下,毫不留情的全部收走,因此,民众憎恨、厌恶王家,听说是个没有一点爱国之心的国家。毕竟积蓄了如此之多的不平不满,但是他们会将在背地里偷偷说王家坏话的人全部抓起来,进行处罚,这就是所谓的恐怖政权……”

  “如果完全按照平民百姓所说的那样的政权,是无法建立国家的,但是如此苛政也确实是个问题。应该适当的保护民众,适量的赏赐他们,让他们努力工作缴纳金钱。这样做最有效、最经济,但是他们连这种初步的知识也不知道。就算,他们想要挑战遥远南方毫不熟悉的国家——就是我国——就算他们为了战争募集士兵,到底能够聚集多少兵力,也是一个问题。”

  “就算他们保证能够给与大量的报酬,民众也完全不信任王家,不可能有什么斗志。”

  虽然这个意见跟帕莱斯德的家臣大相径庭,但是他们知道的事情,德尔菲尼亚的家臣不可能不知道。这只不过是思考方式的区别。

  帕莱斯德的家臣们,虽然知道这个国家的文化还不成熟,但是他们觉得这个国家有着不明底细的可怕威力,而德尔菲尼亚的老臣们,听说了这个国家的成立经过,以及现在的政治构造,便认为其不过是个《三流国家》。

  对于身经百战的渥尔-格瑞克和莉、德拉将军、阿诺侯爵、巴鲁来说,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国家。他们歪着头想着,不过就是这样的国家吗,但布鲁库斯却很慎重。

  “佐拉塔斯王的家臣从潘达斯乘船前往斯克尼亚了,这件事是毋庸置疑的。正如你们所知,佐拉塔斯王长于军略。如果说单兵的力量的话,那坦加毫无疑问是三国中最强的。他自己的性格也非常性急、激烈,喜欢一口气决出胜负。这种人为什么想要和老臣们口中一无所长的国家接触呢?”

  “嗯……”

  被驳倒的老臣团们有些不甘。

  那么,说不定这个家臣的行动跟佐拉塔斯王的意志没有任何关系?这种白痴的话,他们是说不出来的。

  “我可以说一句话吗?”

  伊文举起手想要发言。

  “塔乌就是人种的大杂烩,也有很多从大陆来的人。也有来自斯克尼亚的人。不过,根据那个人所说的,情况不太一样……”

  国王很有兴趣的探出身子。

  “怎么不一样?”

  “是。那个男人说他曾经是王家的雇佣兵。听说,只要努力工作,还是能赚到不少钱的,对自己的身手有自信的男人,都很高兴成为雇佣兵。到了春天,大家都会去王宫,整个夏天都在军队中工作,到了冬天会回到自己的住处生活。”

  “那田地呢?”

  “没听他说过耕田的事情。听说的只有打猎和军队里的事情。还有,关于民众被虐待的事情,纳税征缴在每个国家都是很严格的吧,我倒没听他说过对王家有什么怨恨和抱怨。”

  自己所说的话被否定了,王国的知识分子们都露出了不快的表情。

  “这可不能听过就算了。那么,你觉得我们在撒谎吗?”

  “我没有这么说。我只不过是说,跟我知道的那个家伙说的不一样。毕竟斯克尼亚也是很大的吧?大概,那个男人就是我们所说的那种《山民》吧?我觉得应该还有专门种植农作物的人。只不过,我不知道他们的农田,到底有多广大……”

  伊文有些为难的挠了挠头发。

  而元老院的家臣比他更加困惑的闭上了嘴。

  国王问道。

  “斯克尼亚的国土面积大概有多大?”

  “啊……”

  “这个嘛……”

  “不知道吗?”

  “南边很清楚。斯佩拉斯、普罗提亚的边境线就在那里。但是,北方有多大……”

  非常不安。

  “那么,在国土面积上,农田的比例和人口呢?”

  元老院的博士们愈发缩成一团。

  毕竟这个国家之前与中央的情势完全扯不上关系,准确的情报完全一无所知。

  “——太不像话了。”

  国王冷哼了一声。

  “仅凭这些材料,就说是未开的国家,不足为惧,我可不能接受。”

  老臣们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国王说的很对。

  “产业情况如何?跟其他国家的交易呢?”

  “非常积极繁荣。”

  “毕竟对方是北方尽头的国家,对于中央文化应该也十分向往吧。听说斯克尼亚的船只会频繁的出现在潘达斯。佐拉塔斯王的家臣特意南下到潘达斯也是这个目的。”

  “交易的内容呢?”

  “一方面,基本上都是来买东西的。实际上,听说斯克尼亚盛产金刚石,但可悲的是,他们虽然能采掘却没有加工的技术。所以他们就把金刚石运到潘达斯,作为货款购买各种奢侈品……”

  “奢侈品?”

  “是的。各种高级奢侈品。金线银线织成的衣服、有刺绣的外套、豪华的装饰品、南方的香料、茶叶、香辛料、螺钿工艺的家具、织有鲜花的绒毯和垂幕,可以说他们购买了衣食住所有方面,最为高价华丽的东西。”

  国王疑惑的歪了歪头。

  “虽然我不知道金刚石的价格……但是只卖原石就能买到这么多东西吗?”

  “不能。”

  布鲁库斯立刻回答道。

  “金刚石跟南方产的色泽各异的宝石比起来,价格就要低一些。原石的价格就更低了。”

  “那他们是赊账购物吗?”

  面对这个问题,宰相的回答是“否”。

  “虽然潘达斯这个地方,包揽了全部高级奢侈品的生产流通贩卖的工作,但是他们在选择客人方面很挑剔。他们不会给没有实际交易过的客人赊账的。而对于新兴国家斯克尼亚,他们一直是用现金做交易。但是卖掉原石的那点货款,是肯定不够的。不足的部分,他们似乎会用普兰达斯金币来付款。”

  “用坦加的货币?”

  “斯克尼亚的货币质量不太好,在潘达斯不能使用。”

  国王抱起胳膊思考了起来。

  “所以,他们将自己国家的产品,先到换成坦加的金币,然后再用这些钱到潘达斯来买奢侈品?”

  “是的。”

  “这是财力有余的人才会做的事情。这些钱是从民众那里得来的吗……还是说他们有其他收入来源……”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再讨论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国王命令宰相和老臣们去调查详细情况。

  “伊文。你也去跟你认识的那个斯克尼亚人问出他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非常抱歉,这是不可能的。他早就已经死了。”

  “这样啊……没有别人了吗?”

  “毕竟太远了。如果说斯克尼亚出生的人的话,我只认识那个男人。”

  国王并不只是单纯担心北方的威胁。他同时吩咐纳西亚斯和巴鲁,要小心帕莱斯德的动向。

  “坦加偷偷开始行动了,帕莱斯德不可能一动不动。他们说不定会想要跟南方的国家联合。”

  两个人都表情认真的点了点头。

  “确实很有可能。”

  “确实,他们有可能和基尔坦萨斯等国组成同盟。”

  王妃歪着头似乎想说什么。

  国王注意道她,笑着问道。

  “怎么了?”

  “不,坦加就算了,我没想到帕莱斯德还有这种心思……”

  自己应该把奥隆吓得够呛。当初是打算让他再也不敢和自己以及德尔菲尼亚为敌的。

  但是国王却苦笑着摇了摇头。

  “莉。身为权力者,是不可能因为这种不彻底的原因,就放弃认输的。如果关乎利益的话更是如此。如果能得到塔乌的金矿的话,对于国家来说,对于增加王的权威来说,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啊。”

  “我实在看不出来他是有这么崇高志向的人。肥肥胖胖,贪得无厌,穿的衣服富丽堂皇的……”

  莉的语气是发自内心的觉得不可思议。

  在场的人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国王却非常认真的解释道。

  “他本人的嗜好和身为王的能力,此时没有任何关系。奥隆如果贪得无厌喜好奢侈更是如此。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在自己眼前被夺走了。他不可能默默放弃。”

  王妃耸了耸肩。

  从达尔卿的例子就可以看出来,人类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能说出已经有很多了,不想再要更多了这种话的人,非常少。

  “宰相。在潘达斯打听情报虽然也很好,但是直接派一些间谍去斯克尼亚更好吧。幸好,不久之后就是冬天了。报告就算迟一些也没有关系。就算要花费一些时间,我也需要正确的情报。”

  “明白了。”

  国王暂且结束了会议,只留下了王妃和伊文。

  因为往常也是如此,大家谁都没有在意。就连巴鲁也只是耸了耸肩,默默的出去了。

  国王和这两个人一起,来到了前几天遭到严重破坏的蓝厅。

  “诶……”

  看到房间的内部装饰,王妃瞪大了眼睛。

  虽然是自己弄坏的,但是不知什么时候,之前的惨状奇迹般的被修好了。椅子和桌子虽然设计多少有一点改变,但都和原来一样了。

  “真是厉害呀……”

  “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在这么短的时间恢复成原样,找到同样的东西可是非常麻烦的。负责维修的那些人和家具工匠们都非常发愁呢。侍从长还感叹,到底是怎么才破坏成这个样子的。”

  “……椅子可不是我扔的!”

  “确实是我扔坏的。但是,这是谁的错?”

  “……”

  “不过,打架的双方都要受到处罚。其中一半也是我的错,不过在他们看来,花费长时间精心制作的作品,最后却变成让人不忍直视的残骸。肯定也会伤心的。——之后要好好跟他们道歉。”

  “我会去的。不过,也不能只有我……”

  “我已经道过歉了。”

  国王挺起了胸膛。

  “有什么了不起的。”

  虽然王妃这样抱怨道,但她还是接受的点了点头。

  “团长说的对。下次打架的话在院子里打吧。那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不是啊。那样的话,草坪会破损,花坛会被破坏,努力建造庭院的园丁会伤心的。”

  王妃深深的叹了口气挠了挠头。

  “三国之中第一大城,就连个能好好打架的地方都没有吗……”

  “你这么说好像一定要打架一样。”

  伊文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的对话,抖着肩膀憋着笑。

  “……你们果然还是没有紧迫感呀。我知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但是现在不是非常紧张的时期吗?”

  跟往常一样,只要是只有这几个人在一起,伊文的语气也会有很大变化。

  “嗯。确实是非常时期。”

  虽然,在旁人看来,国王的语气一点都不紧张,但是伊文跟国王也有着长年的交情。他不会被这种表象所迷惑。

  “我还以为中央终于能恢复平静了,看起来并非如此呀。”

  “塔乌的金银就是有这么大的魅力。就连宰相也说自己曾梦到整个王宫都被金银淹没了。佐拉塔斯和奥隆不可能会放弃。现在,坦加就想要把离中央距离遥远的国家也牵扯进来。——真是遗憾。我还挺想见见你说的那个斯克尼亚人呢……”

  “你不是见过了吗?”

  “什么?”

  伊文一边抓起一块茶点一边耸了耸肩。

  “我说他在塔乌,是不过是那么说比较方便而已——那个人是我父亲。”

  “伯父吗!?”

  听到这里国王也吃了一惊。

  “我只不过是很久以前听过一次,已经完全忘记了。就算他说了斯克尼亚……但是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只不过是个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国家吧?不过,我确实是听他说过。——那里的地面上是幽深的森林,放眼望去是一望无际的荒野以及低俗的金光闪闪的建筑物,不过这些并不重要。他说那里是人和马以及野兽的国家。”

  “嗯……”

  国王抱起胳膊沉吟起来。

  “根据你父亲所说的,格奥尔格伯父居住在斯夏,是距现在——二十八年之前的事情吗?”

  “所以,我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当作参考。父亲所说的斯克尼亚的样子,至少是在那之前的。”

  “不,也不一定是这样的。——伯父并不是非法逃离斯克尼亚的吧?”

  “啊。虽然不知道他离开的理由,但是只要他想回去,应该随时都可以回去。”

  “也就是说,斯克尼亚认可了伯父的出境。他可是收钱的雇佣兵。不知道是因为特别的宽容,还是在这方面的规则太随便了呢……”

  “我用一枚金币赌后者。”

  伊文立刻说道。

  “说到父亲随便的样子,我总是会想,他这个样子居然能当佣兵。按他的性格,对俘虏是要处刑还是释放,是会掷骰子决定的。”

  国王也苦笑了起来。

  “我也记得。在严厉的地方特别的严厉,但实际上又很草率。”

  “说的很好。我觉得,他离开国家,也是因为有什么看不惯的事情,所以就漫无目的的出来了呢?然后,回去的时候也是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潜进去吧。”

  国王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中央的犯罪者们听了肯定羡慕得想哭。”

  在大华三国中,逃离国家是重罪。

  然后,离开的人如果还敢恬不知耻的回来,会被处以极刑。

  这方面也要好好调查一下。

  “不过,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哦。对了。我都忘了。”

  国王拍了一下膝盖,改变了话题。

  “实际上,现在是我来给独立骑兵队付薪水,不过,你愿不愿意索性自己来养他们呢?”

  面对这突然的话语,伊文瞪圆了蓝色的眼睛。

  “什么意思?”

  “你也不能总是单纯的当一个亲卫队队长。塔乌也成了德尔菲尼亚的一部分,我也可以跟吉尔谈谈。”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有领地的话,就可以拥有自己的军队了吧。”

  伊文明显露出了厌烦的表情。

  “你也这么说吗!?”

  “也是指?”

  “吉尔已经这么说过了。”

  伊文没有提当女婿的事情,只是说了吉尔提出想让自己继承贝诺亚,听到事情始末的国王高兴的笑了起来。

  “很好。吉尔似乎对你有很高的评价。是个有眼光的人。”

  “算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分。流浪比较符合我的性格。”

  笑着说完之后,伊文似乎想起了什么,歪着头说道。

  “难道……吉尔不会也是斯克尼亚出生的吧?”

  “怎么会!”

  国王立刻否定道。

  “如果说伯父是斯克尼亚人的话,那跟吉尔完全不像呀。”

  “是呀……”

  “伯父的容貌一眼看上去就能看出不是中央的人。吉尔肯定是中央地区的人。——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不,这个嘛。我也觉得很好笑,不过他似乎是我父亲年轻时候的朋友。”

  “吉尔吗!?”

  “是啊。而且,似乎跟我母亲也很亲近。真是的,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到底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王妃突然插口说道。

  “伊文的父亲,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中央的人,是什么意思?”

  “那个人看着就是北方的巨人。”

  国王说道。

  “南方的人——比如说伊文的母亲肤色不同,会有不同的特征。总之他的身体非常巨大,前胸就像个大木桶一样,感觉就是宽阔的肩膀上放着一张大脸。肤色很白,但是透过白色的皮肤却是一张通红的脸,额头宽阔突出,灰色的眼睛深深的凹陷下去,头发是红色的,还长着满脸乱蓬蓬的红色胡子……而且是个非常沉默的人。”

  国王低声笑了起来。

  伊文也苦笑了起来。

  “训斥孩子的时候,也是还没开口就先动手了。我不知道被揍了多少次。”

  “小时候,我觉得那个人比斯夏森林里的熊还要恐怖。”

  “熊为什么要怕熊呀?”

  王妃疑惑的歪着头说道。

  “不过,这样的话,他跟伊文长得完全不一样呀。”

  “我非常像母亲。”

  “——头发和眼睛的颜色以外吧?”

  国王补充道。

  “如果伯父是北方的巨人的话,那伯母就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眼睛和头发都是黑的,皮肤是金茶色,伯父不怎么说话,但是她却是个非常开朗健谈的人。”

  “那叫有活力。特别是到了冬天,她就一直闹着好冷好冷。毕竟母亲是马兰塔出生的。在到斯夏之前从来都没见过雪吧。那个时候父亲就会丢下工作,拼命砍柴。”

  王妃高兴的望着讲述过去回忆的两个人的脸,佩服的说道。

  “那,伊文就是大陆最北边的人和最南边的人合作的产物了?”

  这真是不加修饰的感想。

  “不能说是最南边吧?马兰塔南方还有别的国家。”

  国王抱起胳膊,似乎在思考什么。

  “这样啊。如果吉尔跟伯父认识的话,说不定吉尔也从伯父口中听说过斯克尼亚的事情。”

  “不过,伊文的父亲跟吉尔认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确实是伊文出生之前的事情吧?”

  “啊。父亲还是佣兵时候的事情。应该是认识母亲的时候吧?”

  “那吉尔也是佣兵了?”

  “也许吧。”

  在这种不在居住地生活是犯罪的世道,能够比较自由行动的只有佣兵和吟游诗人了。

  国王也很清楚吉尔身为战士的能力。

  有这种能力,肯定不缺雇主。

  “虽然很麻烦他,但是能请吉尔也来一趟吗?——叫他过来没关系吧?”

  国王会再问一遍,是因为担心塔乌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伊文随便耸了耸肩。

  “嗯,叫他过来的话宿醉也能醒了吧。”

  “——宿醉吗?”

  “回到塔乌之后天天都是饮酒喧闹。根本没有醒酒的时间。凡妮莎一直在耍酒疯。”

  国王歪着头,以为自己很亲切的问道。

  “那,把那个女头目也叫出来吧?”

  “够了!!”

  面对伊文电光火石的回答,国王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道。

  “够了是指想叫她来,还是……”

  “不叫他来比较好的意思!”

  如果伊文是一只猫的话,他现在的样子就是全身的毛都立了起来,连尾巴都蓬成了一团,非常不愿意。

  国王愈发瞪大了眼睛。

  “你也用不着这么讨厌她吧。她可是放你出来的恩人呀?因此我才能得救,我还想好好跟她道谢呢。还是让她过来吧?”

  “你……在惹我生气的时候,很有毅力嘛。”

  伊文咬牙切齿的低声说道。

  看到马上就要扑过来的同年玩伴的样子,国王慌忙直起了身。

  “对了。我要听听王妃出差的结果。”

  接着国王催促着王妃离开了蓝厅。

  王妃被国王推着后背走到走廊上,她走到国王身边,不满的说道。

  “这些事情可以说给伊文听的呀?”

  但是,国王却出乎意料表情严峻的摇了摇头。

  “不,现在还不能说。”

  “为什么?没什么重大机密呀。”

  “并不是云塞和艾格特的事情。如果你说解决了,那就是真的解决了。对我来说这就够了。我也没必要再问了。——我找吉尔是有别的事。”

  “别的事?”

  “嗯。我本来还在考虑到底该怎么说出口呢,幸好,伊文给了我一个绝好的借口。”

  国王并没有将王妃领到本宫,而是领到了南翼的个人房间中。

  接着,他给王妃说了跟罗莎曼德商量的话题,并给王妃看了那幅画。

  看到两幅肖像画的相似程度,王妃也吃了一惊。

  但更让她吃惊的是,吉尔居然有可能是罗莎曼德的表兄。

  国王也面露难色。

  “贝尔敏斯塔公特别让我保密。所以这件事情暂时也不要告诉伊文。如果这件事是真的的话,那对于塔乌的人来说也是不小的冲击。”

  “那个贝林格家,是名家嘛?”

  “是名门中的名门。虽然现在没有了继承人,但原来可是伯利西亚平原的所有者。”

  “那,假如吉尔就是乔尔丹的话,到底会怎样呢?”

  国王耸了耸肩,深深叹了口气。

  他似乎并不太想思考这件事。

  “虽然有些对不起贝尔敏斯塔公,但是我非常迫切的希望,是搞错了。”

  “这样比较好吗?”

  “是的。对于我来说,对于吉尔来说,都是如此。”

  这是国王毫无虚言的真心话。

  “乔尔丹离家出走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他的双亲和兄弟都去世了,想再见到他的人也很少了吧。领地和领民现在都由他人管理着,并没有遭受虐待。伯利西亚现在也是一片丰饶富裕的土地。就算他现在回来……”

  国王似乎想说,也不能怎么样。

  最重要的是,他本人非常清楚这件事。

  如果吉尔就是乔尔丹的话,并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他不想回来。

  “贝尔敏斯塔公也并不是单纯因为身为亲人的感伤而这么说的。如果搞清楚吉尔就是贝林格家的长男的话,那就能说服将塔乌视为山贼集团,像格拉哈姆卿那样的人,她是这么主张的。”

  “能进行的这么顺利吗?”

  “可以的。贝林格的名字就是有这个重量。以血统和家世为理由对塔乌差别对待的人,换一种说法,他们的血统和家世也不怎么强大。身份很容易就会发生逆转吧……”

  国王又叹了口气。

  王妃看到身材高大的国王非常为难叹息的样子,觉得有些奇怪,同时国王的样子也展示出事态是多么让人为难。

  “大概,对于之前将吉尔视为大头目而行动的人来说,有着反效果。他们不说自己是山贼,而是骄傲的自称是自由民。他们看到身为名门贵族子弟的吉尔,肯定会觉得不高兴。——关键的问题是,吉尔会选择哪一边……”

  “根本用不着想啊。”

  “嗯。”

  虽然罗莎曼德认为表兄堕落成了山贼,但是对于吉尔来说这肯定是多管闲事。

  对于国王来说,塔乌是绝对不能放弃的土地。虽然现在可以断言,塔乌已经实实在在的是德尔菲尼亚的领土了,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吉尔起到的作用非常大。他和伊文就是塔乌和国王之间的桥梁。

  “虽然非常对不起贝尔敏斯塔公,现在需要的——对于我对于王国来说,需要的不是行踪不明的贝林格家的儿子。而是塔乌的大头目吉尔。”

  王妃点了点头,表示支持国王的判断。

  她认为这是正确的选择,但国王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不能无视贝尔敏斯塔公想要把伯利西亚还给正当继承人的心愿。必须要确认一下他是不是本人。”

  王妃露出疑惑的表情,用有些责备的眼神望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

  “如果他现在会承认的话,早就回到伯利西亚了。”

  “我也这么想。吉尔肯定是不会承认的。但是不肯放弃的是贝尔敏斯塔公。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想让我问问吉尔。她认为这样最有效果。”

  “被国王质问的话……就会坦白吗?”

  “她似乎是这么认为的。”

  国王苦笑着说道。

  “那个人,在这种地方,跟表弟不同,非常可爱。”

  王妃也笑了起来。

  那么,至少在吉尔被叫来接受国王质问之前,在看到这个结果之前,罗莎曼德都会留在王宫中。

  “而且,我比较害怕贝尔敏斯塔公的嘴。”

  “……?”

  “如果塔乌的领主可能是她行踪不明的表兄,这件事情如果被泄露出去一点点,那就出了大事了。社交界中肯定会引起像捅了马蜂窝一样的大骚动。关于这种情况,我也想要和吉尔推心置腹的谈一谈。”

  国王相信,对于吉尔来说,与其回到伯利西亚成为正当的继承人,他应该是想要继续保持自由民的身份的。

  王妃对此也深信不疑。

  “也就是说——要怎么说服罗莎曼德就成了问题?”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这最不像夫妻的两个人,是深知对方心中所想的同盟者,也是共犯。

  他们用眼神保证互相会保守秘密,同时都表情僵硬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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