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红之丧章 第五章

  十二月中旬天气已经变得非常寒冷了,也开始飘雪了。

  中央地区的雪不会留下来。很少会有积雪,就算有了积雪,也会很快消失。

  所以,城镇里的人在雪很大的日子里,都会减少外出,并很早就关闭店门。

  但是,也有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外出的人。

  那就是格林塔王妃。

  王妃一到了下雪的季节就变得很精神。也非常耐寒。即便是在这个季节,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上衣,也一如往常。

  这天早晨,王妃说要和很久没过见的到这边玩的黑主一起,去郊外骑马远足。

  外面正下着大雪。是最不适合骑马远足的天气了。

  雪拉非常吃惊的说道。

  “也用不着在这种日子外出吧。如果有暴风雪的话该怎么办?”

  “这场雪到了下午就会停。到那个时候晴朗的雪原非常漂亮。要一起去看看吗?”

  如果这样的话,等雪停了再去不就可以了吗,可是王妃却说讨厌人多。

  雪拉叹了口气。

  这个人的《人多》这个词,有特殊性。

  镇上或者城里如果到处都是人的话,她也会觉得很烦,但是她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也就放弃了。

  但是,到了原野这种视野很好的开阔地方,或者是森林中那种幽深的地方,只要看到一个人就算是《人多》了。

  似乎在王妃眼中,那一点就成了景色中丑恶的障碍物。森林和原野上一个人都不要有。她似乎想要尽情享受一望无际的雄壮风景。

  在山中的西离宫生活,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想听女官和侍从们的抱怨当然也是原因之一,不过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不想看到人。

  毕竟已经有了两年半的交情,这种事情雪拉还是明白的。

  这样的王妃却将雪拉放在身边。

  这一点让雪拉觉得非常不可思议。王妃是不把自己当成人吗,还是只把自己当成一种家具呢,这一点雪拉还不清楚。

  “怎么样?你要看家吗?”

  听到王妃的问话,雪拉回过神来。

  “我和你一起去。……如果不麻烦的话。”

  这就是《侍女》的工作。

  王妃穿着和往常一样的轻薄装束,侍女身穿毛织外套和面罩,在城门卫兵目瞪口呆的注视中,在纷纷大雪中出了城。

  这种天气实在是没办法全力策马飞奔。

  黑主和雪拉的马都用接近小跑的速度前进着。

  在城镇中还能看到稀稀落落的人影,但是到了郊外,完全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

  大雪不停降下。

  虽然还是上午,但是白色的黑暗却笼罩了周围。

  雪拉默默的握着缰绳。平时能听到的轻快马蹄声,现在也听不到了。

  只能听到马匹有规律的呼吸声,和马具发出的微弱声响。

  这些声音愉快的刺激着耳朵。

  有时,风向会突然改变,卷起粉末一般的雪花拍打在脸上。

  前面王妃的身影,也像是在摇摆的白色幕布后面一样,看起来似乎要消失不见。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静静降下的大雪中,两个人单独进行旅行一样。

  目的地由王妃决定。雪拉只是紧紧跟着保证不跟丢黑主巨大的身影。

  往寇拉尔西边前进,就是丘陵地带。

  右边应该有帕奇拉山脉的巨大山峰,但是现在因为雪雾的笼罩什么都看不见。

  雪拉骑的马忠实的跟在黑主后面,进入了冬季干枯的树林中。

  呼在毛织面罩中的呼吸都是冰冷的。

  雪拉猛然抬起脸,应该走在前面的王妃的身影不见了。

  雪拉立刻焦急起来,他慌忙让马在四周走动寻找,这个时候黑主从雪中出现了,但是马鞍上却空无一人。

  王妃是不可能跌落马下的。这样的话自己应该会注意到。

  而且,就算猴子会从树上掉下来,王妃也不可能从马上摔下来。

  这样的话,那她肯定是自己下马的。

  明明在这么近的距离却什么都没注意到,是应该责备自己的马虎大意吗,还是应该感叹她不让自己注意到的技术太出色了呢……

  “格雷亚。那个人怎么啦?”

  雪拉这样询问道,于是黑马抬起头摇了摇,然后往刚刚走出来的方向走回去了。脚步非常悠闲。

  天空渐渐明亮起来,雪也变小了。

  就像王妃说的那样,到下午天应该就晴了。

  刚刚落下的雪上有小小的脚印。那是王妃的脚印。

  因为视线变得清晰了,所以雪拉和黑主一起沿着足迹前进。穿过森林之后,视野突然开阔起来。

  平缓上升的丘陵脚下,雪拉看到了王妃的身影,他想开口喊她,却发不出声音来。

  在一片白色的风景中,王妃一个人站在那里。

  她手中拿着什么东西。像一团毛皮。

  从那个东西上,红色的水滴一滴、两滴、滴落到雪地上。

  在一切都被染成白色的风景中,那片红色非常鲜明的映在雪拉眼中。

  王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手上抓着兔子的尸体,滴落在雪地上的血滴扩散开来,她就那样望着那片血迹。

  那是没有任何感情的眼神,只是单纯的看着。

  雪拉回过神来发现王妃的嘴角上也有血迹。

  她就这么默默的望着,刚刚抓住的猎物,望着它的生命的痕迹渐渐流逝。

  不久之后王妃抬起头,在她回头望向雪拉之前,雪拉感觉自己完全动不了。也没办法走近。

  “怎么了……?”

  雪拉口中发出了喘息声。他的表情和握住缰绳的手,都变得僵硬起来。

  “什么?”

  “突然,这么……”

  “啊。我看到这个家伙跳了出来。很大吧?”

  王妃笑着提起猎物给雪拉看了看,她像往常一样,依然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可是,雪拉的身体却依然维持着警惕的状态,非常紧张。有的时候,雪拉会强烈的感觉到这个人表现出来的《人类以外的部分》,觉得非常可怕。

  黑主轻轻将自己的鼻子伸到王妃的脸旁。

  它的样子,并不是马在向主人撒娇,就好像男人在若无其事的安慰自己熟悉的朋友一样,雪拉不由得低下了头。

  这里不是自己应该涉足的领域。

  黑主不害怕这个人。帕奇拉的狼也不怕。

  国王、也是如此。

  王妃抱住自己黑色友人的脖子,轻轻拍了拍它,将抓到的兔子绑在马鞍上。

  王妃再次骑上马,沉默的让马往前行走。

  雪拉也沉默的跟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王妃突然开口说道。

  “之前,你在绣蔷薇吧?”

  “嗯。”

  “那个啊,当时我看到居然吓了一跳。可是,现在却不觉得有什么。为什么呢。”

  雪拉深深叹了口气。

  雪拉想说你再说得明白一点,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

  反正就算问了也听不懂。

  但是,这个时候,王妃自己开口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他。死在了雪地上。”

  “…………”

  “纯白的雪地上溅满了血……那个痕迹……比父亲的尸体要更,那片红色白色……要更加强烈的印在我眼睛里。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天已经完全亮了,雪也停了。

  “之前的……那个、蔷薇吗……?”

  “很突然,我也不明白。突然就想起来了。不过我本来就不太喜欢蔷薇。特别是红色的……”

  “这样啊……”

  “但是,我的同伴喜欢鲜红的蔷薇。而且,他还要故意将蔷薇跟白色的小花插在一起。——最开始,真的……在我眼里就是雪地上干涸的鲜血一样。”

  “…………”

  “不过,现在应该已经习惯了。已经,很久没有那种感觉了。”

  来到丘陵上面之后,目光所及的是一片银色的世界。

  真的没有一点杂质。没有被任何人践踏过的雪原。那是一片人、野兽、马、马车都不曾通过的纯白色的原野。

  两人都凝望着这篇雄壮的景色,缓缓驱马前行。

  雪拉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觉得有些为难,又觉得有些可悲。而且,自己对于这个人来说算什么呢?算不上是朋友。可也算不上是仆人。

  因为这个人不愿意。

  那么,是什么呢?

  以前自己根本不用考虑这种事情。

  只要等待别人下达指示,然后按照别人吩咐的圆满完成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莉。”

  “怎么?”

  “你还是……想要回到自己的国家去吗?”

  王妃似乎非常吃惊。

  “‘还是’算是寒暄吗。我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那个时候能不能带上我?”

  听了雪拉的发言,王妃露出愈发吃惊的表情。

  “这里不是你出生长大的地方吗?”

  “可是,我的故乡已经没有了。”

  村子被烧毁了。记忆中的人们,也一个不剩了。

  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也没有不想失去的人。

  而且,雪拉觉得王妃从自己身边消失这件事,让他觉得更可怕。

  王妃冷静的说道。

  “可能,再也回不来这边了。”

  “没关系的。”

  “为什么?”

  “呃……”

  “为什么,即使如此也想跟我一起走?”

  “…………”

  “并不是单纯的想去看看吧?也不是想逃离现在这个地方。那么是为什么?”

  “这是……”

  雪拉低下了头。

  面对自己的侍女,王妃投去了算不上是可怜他,也不算是鼓励他的视线,但是一直低着头的雪拉却没注意到。

  “你呀……在奇怪的地方勉强自己,不要这样。就好像因为不想被抛弃而拼命讨好的狗一样。”

  “…………”

  “这里不是很好的地方吗。不要因为一时兴起说这种话。”

  “…………”

  “我呀,因为有人在等我。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在厚重的云层中阳光照射下来。

  一部分雪原散发出闪亮的光芒。

  王妃凝望着这炫目的景色。

  现在的王妃脑海中浮现的,并不是去世的父亲。

  而是像雪一样洁白的同伴的皮肤。和父亲一样黑亮的长发。

  是什么时候呢,自己曾看到那个同伴双手抱着红色的蔷薇和雪白的小花。

  刚刚失去父亲的时候,莉无法控制自己。那雪原上飞剑的鲜血之花鲜明的浮现着脑海中,身体真的没办法行动。

  大概是看到莉的样子感觉到什么了吧,本来想在莉面前插花的同伴,抱着巨大的花瓶,将花放到了莉看不到的地方。

  你不用这么做的,莉说道。自己不想将弱点暴露出来,也不想输给自己的软弱,所以坚持说放在这里就可以了。

  但是当时需要自己仰视的高大同伴却笑着摇了摇头。

  他说,你不用勉强自己。

  就算你不喜欢花,但是我喜欢,所以要一个人看。

  他的语气并没有异样的沉重,而是非常明朗,让莉觉得自己得到了救赎。

  他总是这样,用自己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反抗人类同时也无法和同族和睦相处的自己。

  但是另一方面,他却奇怪的有着孩子气的地方。

  特别是,他在莉的人身安全方面事无巨细的担心,让人觉得保护小鸡的母鸡都做不到这么夸张。

  而和他分开已经过了五年多了。

  真是不可思议。还觉得有些担心。实在难以想象他能在没有莉的地方,忍耐这么长的时间。

  “……真是的,你在做什么呢。”

  王妃有些惊讶地轻声呢喃道,但是她的嘴角上却带着一丝笑意。

  在结束远足返回之后的晚上,王妃去了魔法街。

  白天绝对不会出现,根本不存在的道路,今天晚上也覆上了一层白雪。道路上的雪经过了清扫,很好走。

  王妃觉得这很不可思议,来到老婆婆的房间坐下之后,便开口询问了。

  “谁扫的雪?今天好像不在,是那个骷髅吗?”

  老婆婆裂开没牙的嘴笑了起来。

  “因为你总是吓唬它,它害怕了。你感觉到你的气息,它就慌忙藏起来了。”

  魔法街的老婆婆的家还是跟以前一样。

  毕竟,每次来的时候房屋的位置都不一样。而且附近都是相似的建筑,所以只能依靠门上的标志。

  “这里呀,除了那个骷髅以外,还有很多看不见的小东西呢。他们总是不知疲倦的扫走飘下的落叶。”

  “诶……”

  “它们可是很勤劳的。偶尔出现的尸体,也会干净的处理掉。”

  “哈哈……就像老鼠一样?”

  “呵呵……就算是魔法街,老鼠也是不会扫雪的。不过,今天怎么了?”

  王妃突然闭上了嘴。

  露出了有些深沉的面容。

  “喂,老婆婆……”

  “什么事?”

  “法罗德的幽灵都是神出鬼没的,不过灵魂的话,都会这种招数吗?”

  “哎呀。真是会问些奇怪的问题呀。”

  “…………”

  “生命是不会被身份所左右的。无论是王侯贵族,还是乞丐,都是一样的。但是离开身体的灵魂是什么颜色的,有多么高贵的等级,这是因人而异的。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啊。”

  “怎么了?”

  “稍微,有点……”

  王妃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

  “我想知道,我如果死了只剩下灵魂,是不是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老婆婆像往常一样搅动着锅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端坐在地炉前的矮小身体中,蕴藏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紧张感。

  黑色斗篷里,那难以形容的锐利视线凝视着王妃。

  “……这个方式可不推荐。王妃。”

  “果然。”

  “我不会说不好听的话。但是请不要这么做。也许你会到达你想去的地方。但是……搞不好,你也可能会变成无依无靠的幽鬼,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上。请不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只是说说而已。”

  “你真的,知道了吗?”

  “啊。我不会这么做的。而且,我跟那个家伙保证了,不会自己死掉的。”

  王妃的语气没什么气势。

  老婆婆深深叹了口气,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锅里。

  “不要总是吓唬人。我这个老太婆,差点就被你吓死了。”

  “你看起来可不是这么容易就死掉的。”

  王妃开玩笑般的说道,但是突然却苦涩的叹了口气。

  “可是,啊……”

  “什么?”

  “雪化了之后,我也十九岁了。”

  “嗯。你来这边,已经六年了啊。”

  “太长了。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个家伙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很担心。”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你的那个同伴,不可能离开你这么长的时间,是这个意思吗?”

  “是啊。搞不好,那个家伙已经疯了。”

  王妃非常认真的说道。

  现在想来,他似乎有对自己——只对自己执着的地方。

  “如果他一个人疯掉了的话还好,但是会给周围带来很大伤害。”

  “那么就祈祷那个人在能趁着自己还正常的时候,赶来接你,那你呢?”

  “我怎么了?”

  “我在问你,你自己对故乡的感情是怎么样的。如果你能平安无事的跟那个人再次相见的话……你还是想要回去吗?”

  面对这个问题,王妃抱着胳膊,频频歪头陷入沉思。

  “这么问我也不知道啊。我担心的只有那个人,担心他会不会闹起来……要说是不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话……”

  这实在是没什么劲头的回答。

  “这样的话,如果那个人来了的话,你们就这样,一直留在这里怎么样?”

  这恐怕是德尔菲尼亚大部分的民众认定的理所当然的事实。谁都没有真的觉得,王妃不久之后,将离开寇拉尔城。

  但是,这来自异世界的金色生物却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有成为《王妃》的话,也许这么做也挺好的。”

  “哦……王妃的话就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那个时候,已经在这边三年多了。所以我当时觉得,无论如何肯定马上就要和这里告别了,不可能长时间一直做王妃,所以才在那张纸上签名的。”

  “哎呀、哎呀……”

  “我一开始就没有和渥尔共度一生的打算。要是有这种期待我就为难了。”

  老婆婆不停的苦笑着。

  如果别人听到了,肯定会说她是个冷淡的妻子,但这种情况下,王妃是对的。

  “只不过是暂时联手的盟约的证明啊。”

  “等到了春天,可能还会骚动起来。无论如何这次都想做个了断。”

  “是啊。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吧。”

  王妃已经接到了关于出现在塔乌的奇妙斥候的报告。

  这样的话,以行动敏捷见长的佐拉塔斯不可能沉默不语。恐怕在雪化的时候,便会开始行动。

  王妃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的财政就那么困难吗……困难到非要去抢塔乌。”

  “大国的国王们吗?”

  “嗯。”

  老婆婆一边慢慢用手搅动着锅,一边笑着。

  “似乎有些不同啊。”

  “嗯?”

  “想要得到这种欲望确实是存在的。毕竟金钱有着巨大的力量。能够随心所欲的驱动人和物。是无比可靠的同伴。不管有多少都不嫌多。”

  “好像是这样。”

  “不过,东西两国的国王觉得,德尔菲尼亚有这么大的力量是个威胁。这样下去的话,只有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富有,只有这位国王会越来越强大。这件事让他们害怕。是他们不能允许的。如果要打的话就要趁现在……应该是这么回事。”

  王妃再次叹了口气。

  “人类为什么就这么蠢呢……”

  “哪有。上位者都是差不多的。只有你的国王是个奇怪的例外。”

  “他又不是我的。——打扰你了。”

  王妃准备离开,站了起来,但是走到门口之后,她又突然回过头来,仿佛想起来什么一样问道。

  “老婆婆也占卜吗?”

  “姑且也做。”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回去吗?”

  “这我不知道。不只是我。这条街上的术者,都不知道。”

  “那这次的战斗,谁会赢?”

  “这也不知道。可以说现在德尔菲尼亚的命运跟你的命运紧密连接在一起。因为无人能看出你的未来,所以也无人能看出这个国家的未来。”

  王妃苦笑了一下,说出了理所当然的感想。

  “真是个不想做生意的占卜师。”

  坦加开始行动是转年二月的事情了。

  北部菲兹河以北的卡姆塞本来属于坦加的领地。坦加时代的城池和宅邸都原封不动的留了下来,现在由渥尔身边的亲信作为代理管理此地。

  卡姆塞的北边当然也是坦加领地。领主是瓦拉哈卿。

  这两者之间发生了纠纷。

  根据城主代理送给渥尔的紧急报告,原本这件事的起因是瓦拉哈卿的家臣们的蛮不讲理。瓦拉哈卿的家臣中,有很多人的家人还留在卡姆塞,而他们为了见这些人,会若无其事的越过边境。如果他们只是想见家人,偷偷越过边境的话,还能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对方却在大白天,堂堂正正骑马过来,简直就像远足一样。

  这种做法实在不能成为榜样,根据看法的不同,甚至可以看作是敌对行为,所以城主代理这边向瓦拉哈卿提出了抗议,但是对方却只会说,就算主人不同,但是想要见到家人的心情是不能置之不理的。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却没有这么可爱。就在前几天,一只武装部队自称是巡检,大批来到城中。这样的话实在是不能无视,所以卡姆塞一方也派出一个部队想要去劝诫对方,但最后却吵了起来,还动起了刀剑,最后双方都出现了伤员,对方还出现了死者。卡姆塞这边立刻拿着文件去对面说明情况,解释说自己的举动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瓦拉哈卿却完全不肯听,他非常愤怒,激动,说要动用全部力量也要追究责任,战争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应该如何应对呢,这就是报告的内容。

  虽说这种事情在预料之中,但是这么快就发生了,还是让渥尔大吃一惊。

  将坦加使者召集到这座宫殿中,双方握手言和,还不到半年。

  而且北部还是隆冬。雪也很深。

  对方到底怎么动用部队,在吃惊的同时,渥尔也深刻的理解到,对于坦加来说,德尔菲尼亚就是这么大的威胁。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佐拉塔斯派来的紧急使者到了。

  使者打了招呼后,陈述了关于卡姆塞纠纷一事坦加的态度。根据使者所说,佐拉塔斯也很明白,卡姆塞城主代理的应对是正确的,瓦拉哈的家臣确实有扰乱秩序的行为。

  “只不过……之前瓦拉哈便有一位亲近的武将,这名武将的名字叫格道尔芬。格道尔芬这个人实际上……该怎么说呢,是位非常耿直的武将……”

  使者在这个季节还频频擦着汗水。

  “他说这次的事情都是卡姆塞城主代理的错,怎能让盟友瓦拉哈平白受辱……那个……虽然非常难以启齿,但是赞同他的人非常多,当然,主人严厉的责骂了他们,严禁他们做出任何举动,但是却没什么效果……实际上……发生了一些让人为难的事。”

  很明显,他是在苦恼之后才好不容易组织好了语言。

  因为是和正式使者的面谈,所以现在的渥尔身着正装,坐在谒见厅中。

  他不解的望着使者的样子,同时心怀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口问道。

  “使者。请说得清楚一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坦加的使者一脸绝望的摊开双手,用哀求的眼神望着国王说道。

  “他们不听主君佐拉塔斯的制止,率领了两千军队,进攻卡姆塞。”

  渥尔大吃一惊。他并不觉得愤怒,也不觉得震惊。反而有点想笑。

  他慌忙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来。

  “……没有得到佐拉塔斯王的许可,对吧?”

  使者有些无所适从的蜷缩在那里。

  “实在是非常对不起陛下……主君也觉得,自己无法统御部下,深感羞耻。那个……请原谅我再三提出这种无礼的请求。那些人说……此事明显是卡姆塞的城主代理的过错,他们严厉请求德尔菲尼亚……也就是渥尔陛下您……处罚或者替换掉这位城主代理……”

  “哦哦……”

  “主君对于身边有这种鲁莽之徒感到无地自容。本来,他应该亲自前往,处决这些莽撞之辈,但是,两国去年才刚刚有幸结成友国契约。他觉得带兵纷扰国境实在不算是上策……因此他想询问渥尔陛下的意见。如果陛下您同意的话,主君会立刻带兵奔赴卡姆塞,亲手诛杀那些鲁莽之徒。”

  使者似乎非常为难。他尽量做出了不让渥尔生气的表情和语气。

  渥尔用尽腰腹部的力量,用力控制着拼命想笑出来的脸上的肌肉。

  实际上,他从来没听过这么好笑的笑话。如果自己说感谢你们想得如此周到的话,那最后佐拉塔斯肯定会率领大军静静来到国境附近,然后大举进攻卡姆塞。

  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可以。打了之后再找个差不多的借口就可以了。

  但是,如果现在面对面的将这种借口说出来的话,那肯定会发展成战争。

  渥尔发挥着这数年来锻炼出的演戏的成果,抱起胳膊,装作努力思考的样子,然后露出一个很为难的表情。

  “请转告佐拉塔斯王。特意提出这种要求,实在是让我惶恐。但是,不用劳烦佐拉塔斯王亲自动手。国境因战争胜败发生变动是当然的,而入侵国境之徒将受到处罚也是古往今来的法则。虽说是巡检,但瓦拉哈卿的士兵们毕竟进入了城镇之中。这明显是入侵国境的行为。如果格道尔芬卿来了的话,我们会好好跟他讲明白这个道理的。同时,希望佐拉塔斯王不必再因为这种像疯狗一样的下属,再劳费神了。”

  使者明显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用力低下了头。

  “非常感谢您的体谅……实在不好意思。主君想到和渥尔陛下的友情,虽然认为贤明的陛下不会有这种想法,但是如果渥尔陛下将这些鲁莽之徒的暴行当成我国的意思的话,他会觉得无比遗憾无比懊恼。”

  “这实在是难得。对于佐拉塔斯王的友情,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

  谒见结束之后,渥尔命令郑重的款待使者,然后立刻召开了军事会议。

  聚集在一起的德尔菲尼亚重臣们,听到坦加的解释也大吃一惊。

  “不可原谅。这种无耻之徒!”

  发出怒吼的是亨德里克伯爵。

  国王一边笑着,一边安抚伯爵道。

  “唉,等一下。我也觉得这是佐拉塔斯的借口。但是,你想想看,让这么多军队前往卡姆塞,有什么好处?”

  “陛下!卡姆塞是和坦加国境上的要塞!您不会不明白它的重要性!”

  “这样的话,不用找这种奇怪的借口,直接发出宣战公告,自己来抢就可以了。实际上,如果是之前的佐拉塔斯,他是会这么做的。”

  其他人也一同点了点头。

  佐拉塔斯和奥隆不一样,他不太会使用奸计。他只是会投入压倒性的军备和兵力,找准时机展开进攻,用力量战胜对手。他就是会采用这种战斗方针的国王。

  但是,现在他却只让区区两千军队打前锋,而自己则呆在格法德城中一动不动,而且还故意撇清了关系……

  “这实在不像是佐拉塔斯王的所作所为。”

  布鲁库斯说道。

  “只不过,他现在的意思是让我们随意处置。但是在我们实际打败格道尔芬之后,坦加可能会抱怨说,为何擅自杀死坦加家臣——”

  布鲁库斯用有些怀疑的语气说道,但最后,他却自己摇了摇头。

  “不,是我失言了。果然是不可能的。这种小纷争,对坦加没有任何好处。”

  那是虎视眈眈的盯着塔乌的坦加。在下次露出利牙的时候,必定是前所未有的大举进攻的时候。

  从佐拉塔斯的性格和他之前的举动,很容易就会做出这种推测。

  “是啊……说不定,格道尔芬真的是因为一时头脑充血,擅自举兵的呢。”

  听了国王的话,其他人都同时开始否认,但是布鲁库斯却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刚刚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了。不可能……虽然是非常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如果两个不可能重叠在一起,便有道理了。”

  “啊……?”

  “这是什么意思,布鲁库斯?”

  “首先,佐拉塔斯王对我国,必然是有着非分之心。当然,他应该首先夺回进入我国的通道卡姆塞。但是,他表达这个意思的时间太不好了。坦加现在还是隆冬之中,而且应该与他们结成了同盟的斯克尼亚,现在都还没出现。因此,佐拉塔斯王现在应该是没有开战意向的。但是……关于发生在卡姆塞的事情,一部分家臣闹了起来。那里本来就是坦加的领地,瓦拉哈卿家臣的死刺激了坦加人的感情,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他们之中出现了想通过武力,赶走德尔菲尼亚人的过激之辈也是有道理的。虽然这种举动应该严格禁止,但是这种暴行,对于佐拉塔斯王应该也是他所期待的吧?”

  “嗯……”

  “如果运气好格道尔芬卿能够攻下卡姆塞的话,对于佐拉塔斯王来说那就是万万岁了。他说不定已经秘密保证对方,如果战胜了会有赏赐。”

  “但是……格道尔芬也不一定肯定会成功夺回卡姆塞呀。”

  “当然了。到了那个时候,就像他跟我国说的一样,只要抛弃格道尔芬卿就可以了。这么做的话,就证明坦加想要继续维持和我国的友好关系。而且,还能处理掉几名头脑充血的无能家臣,对于佐拉塔斯王来说不痛不痒。”

  军事会议上的人都点了点头。那位冷酷残忍的国王很有可能这么做。

  阿诺侯爵面露难色的说道。

  “姑且不论佐拉塔斯王的本意,现在向卡姆塞进攻的两千军队要怎么处理?”

  那是在表面上被主君佐拉塔斯抛弃的军队。只要干掉他们就好了,但是如果他们很难对付的话,那后面就麻烦了。

  一位重臣这样说道。

  “那我们也模仿坦加……对了,就说是王妃殿下一人的独断专行,怎么样?”

  会场上的人都笑了起来。

  就算这是个玩笑,但卡姆塞是国境附近的重要据点。不能丢。

  被征求决定的国王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

  “我去吧。”

  “那就成了御驾亲征,亲自裁决格道尔芬卿吗?”

  “不,我去猎狐狸。”

  “啊……!?”

  重臣们都吃了一惊。他们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渥尔却一脸平静。

  “冬天去猎狐狸很不错吧。应该也能猎到水獭。”

  “那个……陛下。”

  渥尔环视了一下周围的重臣们,接着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

  “我可不是去打仗的。只不过是去享受冬季狩猎的。顺便想要去确认一下,格道尔芬卿到底有没有胆量,破坏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狩猎场。”

  在场的人都惊呆了。不久之后,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微笑。他们明白了国王的目的。

  国王提前下令让沿途的领主们出兵,自己仅带着三十名左右的随从,离开了城。

  王妃绝对不会放过这种行动。她就算不在场,似乎也知道一切。不知何时就做好了准备,在不久之后就跟雪拉也跟了过去。

  然后,一直乖乖呆在马厩中的黑主也自己从马房里走了出来,堂堂正正的离开了。

  芙蓉宫就在本宫旁边。得知国王突然出发珀拉吃了一惊,在大雪中也慌忙赶去送行。

  她很担心。国王去进行相似的国境仲裁,然后被帕莱斯德俘虏的事情,就在去年才发生过。

  那个时候,珀拉当然还不是爱妾。从村民口中得知此事的时候,她只是身为一位国民,对于敌人卑鄙无耻的做法感到非常愤慨,并觉得国王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常可怜,希望国王能早日归来,但这一切对于当时的她来说都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现在,对于国王将赶赴遥远的土地,她感到了切身的痛苦。这是在她服侍国王身边之后,国王的第一次远征。

  “陛下。那个……”

  面对有些不知所措的爱妾,国王在马上冲她笑了笑。

  “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带高级围巾回来给你做礼物的。”

  “啊……!?”

  就在珀拉茫然地呆立在原地的时候,王妃骑着黑主走了过来。

  “你这种打扮会感冒的。快回去。”

  虽然王妃这么说,但是她看起来穿得更少。

  现在跨在马上的这个人,不是平时来芙蓉宫玩耍,躺在长椅上的那个人。

  那是在冬季寒冷的空气中也闪闪发光的妃将军。

  “王妃大人……”

  一瞬间珀拉突然说不出话来。

  陛下就拜托您了,这句话到了嘴边,但是她突然发现自己说这种话太过逾越了。毕竟,这个人是国王的正妻。

  王妃在马上冲珀拉笑了笑。

  “你不用担心渥尔。我一定会把他平安无事的带回来的。”

  “不!王妃大人您才要小心。祝您武运昌隆。”

  自己只能做这些。只能期待王妃和国王能平安无事的归来。

  马上的两个人很快便穿过正门离开了。

  国王一行人到达卡姆塞要塞是在三月上旬,随行的士兵增加到了两千人。

  卡姆塞的地形很险峻。在山谷之中,除了菲兹河以外还有其他很多河流纵横交错。没有能随意行军的广阔平地。

  平时在这种地方打仗本来就很难,而且北边还是雪季。

  对于步兵来说道路应该很难走,但是格道尔芬-瓦拉哈部队的行动依然是切实地向着这边移动。

  国王到达卡姆塞之后,立刻向对方派去了使者。口头上宣称,这附近一带不久之后将成为德尔菲尼亚国王的狩猎场。自己已经严格下令近臣们不可进入坦加领地,并希望对方也能教育身旁的随从不要打破这个规定。

  国王亲自出面训诫,直爽的将官们也吓了一跳。对方前进的速度明显变慢了。但对方仍没有返回,现在他们在距离卡姆塞数十卡提布的村子安营,让士兵休息。

  “哎呀,难得来狩猎。这样不就没办法给珀拉猎礼物了。”

  国王笑着抱怨道。

  这是到达卡姆塞之后的第三天晚上。

  中央已经是繁花盛开的季节了,但这里还是一片银装素裹的白色世界。今天也是从早晨就开始下雪,刚刚才停。

  现在寒冷的夜空中有一轮皓皎的明月。

  “这样下去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因为害怕撤退,还不如干脆自暴自弃直接攻过来。他们要是再磨磨蹭蹭的话,我就直接过去干掉他们。毕竟不想耽误那么多时间。”

  “你在意西边吗?”

  王妃问道。

  两人在要塞的一间房间中静静的喝着酒。上战场的时候,王妃总是陪在国王身边。没有其他任何人。

  这是很平常的情况。

  “如果拖很久的话,奥隆那个家伙。肯定会瞄准我不在的间隙进攻。大概是你的恐吓很有效果吧,从那之后他变乖了很多。”

  实际上,从去年的合战之后,帕莱斯德成了名副其实的德尔菲尼亚的好邻居。商人之间,国境的警备士兵之间也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就在去年秋天双方握手发誓的那个典礼上,帕莱斯德的态度也非常认真,送来的贺礼也种类繁多价格昂贵。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真正接受帕莱斯德的这种表态。

  实在是太可疑了。

  “就像残忍的狼,努力藏起尖牙,装成乖巧的绵羊一样。”

  说到这里,王妃不满的撅起了嘴。

  “我要替我的同伴辩护。狼永远是狼。不会故意装成羊的样子的。”

  “你说得对。能做出这种愚蠢行径的,只有心怀鬼胎的人类。”

  国王的声音中有一丝自嘲的意味。

  他在嘲笑,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做同样的事情了。

  王妃望着国王,微微笑了笑。

  那是非常温暖的笑容。

  “你跟帕莱斯德的那头猪是不一样的。”

  国王露出有些好笑的表情。

  正是这种时候,他会觉得自己身边有这种不可思议的灵魂,实在是让他觉得非常开心。

  “你有的时候说出的话,仿佛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出城的时候国王最在意的就是帕莱斯德的动向。他命令家臣一定要保持警惕。

  虽然秘密跟桑塞贝利亚结成了同盟,可那也只不过是一层保险而已。

  同时,最重要的是尽早结束这次纷争返回。

  国王叹着气说道。

  “这个国家虽然地理条件很好,但却抽了个下下签。跟东边战斗,西边便会出来,迎击西边的话,便会被东边从背后偷袭。实在没办法行动。因为无法放松对背后的警惕,也没办法专心进攻前方的敌人。如果相邻的两个国家不是这么强大的国家就好了,那样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

  王妃似乎非常吃惊,露出了没什么兴趣的表情。

  国家跟国家的战斗,与一对一的对决不同,很难有个结果。两个实力相近的国家之间,战争持续数年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因为无法给对方决定性的打击,所以就算缔结了和平条约也会被打破。

  虽然她很明白这一点,但是也觉得有些厌烦。

  “就算持续这种小纠纷也没什么用吧。差不多要想些办法呀?”

  “唉,啊……我也很想有什么办法,但是对方不肯放弃。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

  “干掉多少这种小喽啰都没用。这一点我知道。还是干掉领头是最快的。”

  “嗯。你说的很对。”

  国王若无其事的点了点头,但是听到王妃接下来的话却屏住了呼吸。

  “要怎么办啊。佐拉塔斯没来这边,从这里要去格法德又很远……”

  说着,绿色的眼睛中闪耀着恐怖的光芒。

  国王大吃一惊,慌忙安抚王妃道。

  “等等。话虽如此你也不能潜入他的居城。也不能去暗杀他。绝对不行!”

  “在城里的话确实不太好,但是如果找准机会,在他散步的时候,伪装成事故什么的……”

  “莉!!”

  国王抱住了头。

  王妃的话实在不像是在开玩笑,所以才更恐怖。

  而且,她有着完成这一任务的能力,没办法开玩笑。

  “我不想这么说,但你毕竟是一国的王妃。要做符合这个头衔的事情,你是代表王国的存在。那个,你跟那什么一族是不一样的。不能学他们!”

  王妃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真是遗憾。”

  “什么?”

  “我如果是那什么一族的话,一定是最厉害的。”

  “你的侍女是这么说的吗?”

  王妃还没回答,雪拉突然走进了房间。

  他并没有穿平时的侍女服装,而是打扮成战场上工作的随从样子。

  虽然外面冷风彻骨,但是雪拉的脸颊却有些红润。他刚刚去格道尔芬卿的阵地侦察回来。

  “我回来晚了……”

  “哦,辛苦了。到火旁边来吧。”

  雪拉老实的听从了这句话。

  巨大的暖炉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还发出了木柴断裂的声音。

  “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国王探出身子询问,而王妃嘲讽般的看了看国王。

  “王妃不能做刺客,那王妃的侍女就可以做细作了吗?”

  “你想一想你如果被抓住了该怎么办。你的脸是大家都知道的。就算有不认识你的人看到了你,只要形容出你的相貌,大家肯定立刻就能认出是德尔菲尼亚的王妃。因为你太引人注目了。”

  “你要这么说的话,雪拉也是啊,漂亮得看过一次就永远都忘不掉了。”

  “不要偷换话题!从根本上来说,这种事情就不能做!”

  “那、那个,陛下……”

  雪拉慌忙加入仲裁,但是听说了情况,还是觉得很无力。

  他表情严肃的劝诫王妃道。

  “莉。你是王妃,是高贵的人。做这种暗杀者才做的事情,不太好。”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就没完没了了。只要干掉大将,就算是因为利欲熏心的那些人,应该也会乖一些吧?”

  “确实。我也并没有说不能去干掉头目。如果干掉了佐拉塔斯的话,那确实是我求之不得的事情。但是,也要考虑一下方法。”

  国王故意点了点头,努力露出一本正经的样子。

  “明白了。那我就听听你的要求。我的巴尔德想要用什么方法干掉他?”

  王妃也觉得很有趣。

  “首先,无论如何,都要有相应的名目。绝对不能潜入对方的居城,等对方散步的时候偷袭。如果要找机会的话,那就是合战的现场。而且,偷袭伏击都不行。要在对方能看见的地方,堂堂正正从正面袭击。”

  听到这些之后雪拉浑身发冷。

  就算是超越常人的王妃,也有能做到的事和做不到的事。不管这么想,这都应该属于后者。

  但是,王妃却认真的思考了起来。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最理想的情况,便是在合战中单身迎击,干翻云集的坦加大军,冲进本阵,自报姓名,干掉佐拉塔斯?”

  国王顿时哑口无言。他几乎用怒吼的声音说道。

  “——喂,难道你真的要这么干吗?”

  “你觉得能做到吗?”

  王妃有些失落的反问道。

  虽然佐拉塔斯是位勇猛果断的国王,但是绝不会意气用事。他一定会将本阵放在战场的最深处,严格安排十几二十多层防御。

  而将本阵当成目标进行突击,就算是再无能的指挥官也不会下达如此愚蠢的命令。而且单独突破,这是连王妃都从未考虑过的事情。

  “你的要求太过分了!就没有能实现的方案吗!?”

  “要是有的话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直接干掉国王就是这么困难的工作。”

  国王挺起胸膛断言道。

  “剩下的,如果勉强要说的话,就是勾结佐拉塔斯的亲信,让对方叛变……但是这种事情很花时间,我也不喜欢这么做。”

  “我也不喜欢。叛徒确实很卑鄙,但是让他叛变的人更卑鄙。”

  “可是,暗杀就没关系吗?如果是表弟的话,肯定会说这是有辱骑士风度的卑劣行径,绝对会严正拒绝的。”

  听了这个问题,王妃稍微思考了一会。

  “是啊……装成同伴的样子跟敌人内通,我觉得这种做法很肮脏。可是,不管是什么形式,我觉得一对一的胜负就没问题呀?”

  “你这个信念很不错。”

  国王用力点了点头。

  “但是,你口中的胜负,跟这个世界一般感觉中的胜负的种类,有一些不同。在战场以外的地方的战斗行为,就会被称为卑鄙。我既然身为国王,就不能违反这个常识,你如果违反了我也会觉得为难。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干掉佐拉塔斯的话,就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干掉。这是绝对条件。”

  王妃再次认真的沉吟起来。

  战场上士兵们的心理状态都非常极端,如果觉得害怕,便不会在乎声誉和面子转身逃跑。

  而相应的,他们觉得自己能赢的时候,那种残忍和暴虐也是让人不忍直视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野兽,跟此时的人类比起来都要更为优雅。

  虽然他们看到立于军队先锋的战斗女神会感到害怕转身逃走,但是如果王妃孤身一人进入敌阵的话,敌人是不可能四散逃窜的。在数量和阵地占据优势的时候,他们肯定会胡乱的攻过来。

  毕竟寡不敌众——而且如此之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同时展开攻击的话,不管再勇猛也没有胜算。就算能进行一些抵抗,最后还是会被干掉。

  “一个人攻入敌方的本阵……?太难了。如果敌人畏缩不前空出道路的话,说不定还有什么办法,要是成群结队的扑上来的话,格雷亚也会被困在原地的。”

  因为王妃的态度非常认真,国王耸了耸肩苦笑着说道。

  “是啊,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感觉真的会去做,这才可怕。——对了,阵地的情况怎么样?”

  话题突然被转到自己这边,雪拉感到有些焦急。

  “是的。很不巧月亮不配合,没能像预料的那样探查到什么……”

  现在,据说对方士兵的数量已经增加到了三千。

  因为当地的瓦拉哈卿跟他们汇合了。

  雪拉悄悄潜入了对方的阵地,偷听了瓦拉哈卿和格道尔芬卿的对话。

  有趣的是,此次事件的起因瓦拉哈卿听说德尔菲尼亚国王的到来,脸色铁青,而与他相对的,格道尔芬卿和他的同伴们却依然是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

  按他们的话说,“听说德尔菲尼亚国王是为了狩猎才远征的。也没带什么部队。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一定要在此一战一举成名。”

  另外他们还说,“我们可是无视了陛下的阻止出兵的。怎么可能看到宿敌德尔菲尼亚国王近在眼前,却不开战,厚着脸皮回去。陛下绝对不会原谅我们的。这样的话,还不如在这里和这位强敌拼死一战。这样的话,陛下应该也不会太惩罚我们。”

  格道尔芬卿反而有些责备瓦拉哈卿的犹豫不决。

  “而且,这件事都是你引起的。是你吵闹说厚颜无耻的呆在卡姆塞的德尔菲尼亚人,残忍的杀害了你的家臣,是你愤慨不已的说不原谅他们这种旁若无人的举动,是你激烈的控诉了他们专横的罪行的。正因为对你的意志感到了共鸣,我还有其他人才像现在这样出兵的。你现在的态度算什么。你这胆小鬼。”

  而相对的,瓦拉哈卿语无伦次啰里啰唆的解释着。

  “哎呀,我真是对不起贵殿。虽然这么说很不好意思,但是那些家臣们,是因为担心被我训斥,才故意隐瞒了自己的错误,他们都高声主张说自己绝对没有侵犯国境,我也……我也……因为是我一直都非常疼爱的家臣所说,所以我也就没有去探究真伪,因此才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不停的叹息着,但是声音却很软弱。

  他实在没办法对抗格道尔芬卿和他同伴们的强硬主张。

  不管事件的起因如何,大家毕竟已经这样逼近了卡姆塞。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就回去,这种意见占了绝大多数。

  “明早毫无疑问会展开合战。”

  雪拉结束了他的报告。

  出发前的军事会议的猜测漂亮的猜中了,但国王和王妃都觉得有些沮丧。

  “真是吃惊。真的是独断专行?”

  “唉。真是白跑一趟。”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了。

  “佐拉塔斯也说我们可以随意处置……”

  “嗯。快点处理掉吧。”

  虽然军队数量势均力敌。但是卡姆塞却是结实的要塞。

  附近还有很多豪族派出了士兵援助。

  毕竟绝世英雄和现世的战斗女神都在。

  明天一天便能决出胜负。

  卡姆塞要塞在对明天的紧张和胜利的预感下,进入了沉睡。

  但是,有些人对这个动向已经期待了很久,他们就潜藏在附近。

  在路上,跟国王汇合的军队包括将兵在内,超过了两千人。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全部都进入要塞的,所以便借住在城下的村民家中,剩下的便扎起帐篷露营。

  杂兵们是没有正式的床的。他们挤着睡在一起。

  在这些帐篷之中的一个,有两个途中汇合的杂兵,无声的交谈着。

  其他的士兵们已经进入了梦乡。

  不过,就算有人醒着,肯定也听不到这两个人的对话。

  那是不发出声音,仅靠读取对方嘴唇的动作而进行的特殊的对话方式。

  “不用着急。”

  一个人说道。

  “等到有更大的战争发生的时候也不迟。这次就当成是查探情况。”

  这位无声说话的人,是一位中年,看起来不太精神的士兵。

  同样躺在他身旁,在黑暗中读着他嘴唇的士兵似乎还是少年。他用不安的眼神环视了四周。

  “……他,不在吗?”

  “莱蒂的话你不用在意。早晚会汇合的。重要的是,一定要盯紧王妃。一定要亲眼确认一下,她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我知道。”

  “虽然只是查探情况,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绝对不要犹豫。而且,如果心有犹豫的话,就不要动手。”

  “我知道了。”

  年轻的士兵——斯卡普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伸进腰间挂着的小口袋中。

  “有这个的话,就简单了。只要有一点点小擦伤就够了。”

  “没有任何一个工作是简单的。”

  中年士兵——加斯帕微微皱了皱眉,训斥着这个不懂得吸取教训的年轻人。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两人也都睡了。

  转天早晨,合战开始了。

  天气晴朗,周围覆盖了一层新雪闪闪发光。

  格道尔芬卿的军队出现在这美丽的山谷中间。他们并没有突击,而是组成队列,举着盾牌排成一排,组成了坚固的阵型缓缓推进。

  这个样子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是没有退路的人破釜沉舟一样的行动。

  不能被敌人的样子所影响。干掉先出头的是最关键的。

  要塞一方派出三名使者。全员都骑着马。其中一人高举着绘有德尔菲尼亚王家纹章的旗帜。

  他们庄严的来到军队近前,告知对方已经侵犯了国境,如果无视这个警告的话,国王将会与他们为敌,他们堂堂正正的说完这番话之后便回去了。

  姑且不论武将如何,士兵们都开始动摇了。

  虽然对方叙述的事情他们早已知道,但是像这样面对面的陈述,还是让他们觉得有些畏惧。对方很好的抓住了他们的弱点,现在的话还能回头。

  格道尔芬卿呵斥激励着这些士兵,下令继续进军。

  进入射程内之后,要塞一侧开始万箭齐发。敌人也举起盾牌,在盾牌的间隙中射箭反击。同时缓慢接近。

  卡姆塞要塞瞄准时机,打开紧闭的城门,蓄势待发的士兵像开闸的洪水一般涌出。

  而立于前列的人,那纤细的身体实在是不符合这种场合,那是不会看错的。

  是格林塔王妃。

  她像往常一样身着轻装。没有穿盔甲。

  腰间佩戴着短剑和长剑,手中握着枪。

  巨大的黑马第一个飞奔而出,笔直地向敌军冲去。

  敌人们用力举着盾牌,从间隙中拼命射箭,想要阻止着可怕的冲锋,但是黑马却穿过箭雨,而王妃则挥舞着长枪将箭击落。

  面对越来越近的强敌,坚固的阵型也有些松散,出现了弱点。而黑主利用它巨大的躯体跳了进去。

  “哇啊……啊……!”

  “什么,不要害怕!!”

  “迎击!!”

  敌人大叫着,而不断前进的己方也喊叫着。

  “跟上王妃殿下!!”

  “这是给陛下展示的机会!!不要落后!!”

  毕竟是这种地形。双方立刻交缠在一起陷入激烈的混战。

  王妃的动作比任何人都要快,比任何人都要华丽。在雪地光亮的反射下,格雷亚黑色的身体闪闪发光,而马鞍上的王妃更加耀眼。

  可以称为是这个人特征的金发,在冬日眼光的照射下,耀眼得有些眩目,追捕猎物的绿色眼眸也散发着锐利的光芒,挥舞着长枪奋战的脸庞上充满着生机。

  而她华丽的身姿展现出的技巧也让人惊叹。那是不愧于战斗女神之名,是超越了人类的勇猛身影。

  未着铠甲的小巧身体,向强壮的士兵们冲了过去,看起来就像是一只金色的小鸟,跳进了一大群黑色的猛禽之中。但是,被痛殴的反而是那群猛禽。

  坦加军拼命想要围住王妃,但是黑主的脚程和王妃的长枪却不给他们这种机会。

  王妃的爱马并没有栓缰绳。只是放了马鞍便能驱马前进。

  其他人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为什么这样还能操纵马匹,但是王妃只是时而会拉一下黑主的鬃毛,接着便能自由自在的挥舞长枪,展开人马一体的猛攻。

  在城墙上看到这幅场景的国王不由得歪着头沉吟道。

  “……她真的不能单骑突入敌军内部吗?”

  那是有些疑惑的沉吟。

  接着,伪装成杂兵混入德尔菲尼亚军的加斯帕,也怀有同样的感想。

  他一边躲着飞来的箭,一边和敌人的杂兵战斗着,一边仔细注意着王妃的动向。

  普通人肯定是做不到这些的。拼命战斗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但是他们身体的灵活程度和五感的敏锐程度都和常人不同。

  加斯帕看到王妃的行动也不禁咂舌。

  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

  王妃并没有回头。根本看都不看己方的杂兵。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坦加士兵身上。碍事的人会用马蹄踢飞,右手的长枪一闪就能扫倒一片敌人,或者向前刺去,让人无法接近。

  就在这个时候。加斯帕注意道有人从自己身后跑了过来。也是一名杂兵。这个人随随便便带了个头盔,背上背着箭筒。

  那个士兵看到加斯帕微微一笑。

  是莱蒂齐亚。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继续进行着杂兵该有的战斗。斯卡普也跟他们会合了。

  他们都追随着王妃的行动,往王妃可能会去的地方前进,所以自然而然便会汇合到一起。

  斯卡普向两位前辈投去绝望又愤慨的眼神。

  加斯帕准确的理解了这个眼神的意义。

  实在是不可能。做不到。

  莱蒂齐亚也用眼神暗示两个人。

  在随便跟敌人缠斗过之后,他们假装负伤,踉踉跄跄的离开战场,瘫坐在地上。

  雪原被军队践踏得一团乱,遍布鲜血。

  到处都有躺在地上的死者,以及不断呻吟着的负伤者。

  至少身体还能自由活动的人都拼命爬行着想要逃跑。

  这是战场上很常见的光景。他们几个也自然而然地融入这片光景中。

  “怎么样?”

  莱蒂齐亚的问题很简短,而加斯帕的回答也很简洁。

  “正如传闻。”

  王妃在战场上纵横驰骋,不会静静的呆在一个地方。如此激烈的来回跑动的话,就完全没有机会。

  他们每个人怀中都藏着涂满了毒药的手里剑。

  莱蒂齐亚背后背着的箭筒中的箭也是一样。

  这是只要进入体内,哪怕是大型猛兽,也会立刻死掉的剧烈毒药,但是根本没有机会使用。

  “只要一点点擦伤就够了……”

  斯卡普有些不甘的咬住了嘴唇。

  “唉……没办法。今天就先撤了吧。太浪费毒药了。”

  莱蒂齐亚轻轻笑了笑。

  他们一直藏身在森林中,等合战激烈之后,趁着没人注意混到战场中的。

  杂兵的样子都差不多,谁都不会注意到他们。己方士兵们想要紧跟着一马当先的王妃也是很正常的。

  虽然没办法接近到很近的距离,但是追在后面却很容易。那纤细的背影和窄窄的肩膀无数次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是绝好的靶子。

  可是,就是没办法射出那一箭。

  他们脑海中回忆起那个时候的景象。

  他们在战场上奔跑着,停下脚步。伪装成想要攻击敌人的样子,拿出毒箭,在最后一刻改变目标,向王妃的背后射去。

  但是,就在那个瞬间,王妃突然回过头。同时,用腰间的剑击落毒箭。

  这种景象在射箭之前便能预料到。实在是不像样子。

  就在莱蒂齐亚计算着撤退时间的时候,国王也感觉到,战争的顶点已经过去了。

  现在,明显能看出来,己方占据优势,敌方已经在逃跑了。己方攻下了敌人的先锋,击退了敌人的中部阵地,立下了很大的战果。后方阵地虽然还在坚守着,但这场战斗从早晨开始已经打了两个小时。士兵们也露出疲态。

  国王下令鸣金收兵。

  冲在敌阵最深处的王妃也很快听到了收兵的信号。

  “好,撤退吧!”

  这个时候,追随着王妃进行突击的骑士约有数十名。他们聚成一团负责殿后,开始撤退。

  看到对方撤退之后,一直逃来逃去的敌人突然转守为攻的情形并不少。不管是什么情况下,都需要有人殿后。但是,现在,敌人坚守后方阵地,没有意图反击的样子。

  这种情况下骑士们自然会放松警惕。他们脸上都浮现出了笑容,一边互相谈论着这次战斗的功绩一边撤退。

  王妃跟在他们后面。她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一边不断往后看着,一边后退,大概撤到一半路程的时候。

  异变发生了。

  “哇啊!!”

  骑士们侧方的树林中,数十名敌人的伏兵突然跳了出来。

  他们都是徒步士兵。手上拿着长枪。

  放松警惕的骑士们没办法立刻对这出其不意的攻击做出反应。他们慌忙躲闪着,却躲避不开。

  最初飞过来的长枪,贯穿了一名骑士脖子上的要害,令其当场毙命,随着大量的出血,那名骑士摔落在雪地上。

  一直回头望着坦加军队的王妃,立刻转过了头。

  王妃转过头之后,这片光景完全映在了她眼中。

  她的身体僵硬了。

  王妃是不会因为尸体而震惊的。她也不怕血。

  让王妃的手脚停止动作的,是那可怕的红色。以及那红色周围冰冷的白色。

  在被踩踏得一片脏乱的雪原中,不知道为什么,只有这一片雪,还留有洁白的美。

  而上面出现了明显鲜艳的颜色。

  仿佛一片纯白之中开出一团红色的花朵一样……

  这片景象深深印刻在王妃眼中。一瞬间,她甚至忘记了自己处于什么状况中,自己到底在哪里。

  那片雪原——父亲被夺走的那一天,那些记忆突然鲜明地涌入脑海中。不,不对。

  她想起的是同伴的身影,他怀中满满地抱着白色的花朵和深红色的蔷薇。

  对于王妃来说,那是最为不祥的花,在那令她厌恶的记忆被唤醒的同时,她想起了对自己最为重要的那个人,这也是因为什么缘分吧。

  王妃大口喘息着,呵斥着自己。

  不行。

  这种地方不行。就算思慕他,想见他也没有任何意义。特别是现在不行。

  眼前还有敌人。

  但是,太迟了。一支箭划破天空飞了过来,嗖的刺中了王妃的左肩。

  “呜……!?”

  因为中箭的冲击,王妃的上半身摇晃了一下,但是她没有落马。她调整好姿势之后,立刻拿起剑。

  往箭飞来的方向看去。

  就在森林旁边。那本应是个负了伤,蹲在那里的男人。他很快准备好了第二支箭。

  虽然两人之间有一段距离,虽然对方改变了穿着打扮,但是那张脸是不会看错的。

  “是你……!!”

  王妃全身的怒火在燃烧。

  她拔出剑,暗示格雷亚冲过去。

  左肩上还插着那只箭。

  这是非常可怕的光景。

  虽然看起来很纤细,但是她却有着结实的身体。不会因为一支箭而屈服。

  这种时候王妃已经不会思考了。她是在野生动物的本能驱使下做出的反应。

  眼前有个人伤了自己。

  而且想要继续攻击。

  所以要杀了他。仅此而已。

  但是,在马上探出身子的王妃的动作突然变得迟钝。她浑身脱力,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第一个注意到变化的是王妃身下的格雷亚吧。它放缓了脚步,但是已经停不下来了。

  剑从王妃的右手滑落。

  在往前奔跑的马背上,王妃的上半身剧烈摇晃着。

  下一个瞬间,王妃的身体从马鞍上滑落,划过虚空,摔在了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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