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卷全

  ☆第一话☆

  「我的爱马很凶恶之一」

  高冈雾理打遍天下无敌手!

  ——可惜的是我还没有厉害到可以大言不惭地这样说。

  「位里,关于今天的约会,我临时有点事情不能去了……」

  「是吗?那要取消『预约』吗?」

  「是啊,可能得取消啰。能不能改成这几天?」

  「没办法唷,已经有约了。」

  「所以人家才来拜托你安排一下嘛。我已经有三个礼拜没跟位里约会了呢。」

  「可是其它人也一样,实在很难安排。」

  「那我能不能跟其它人交换,比方说跟明天的人换时间?」

  「这也没办法,因为还有人等着候补。」

  「真的吗?那最快可以『预约』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呢?」

  「最快的时间是两个礼拜之后。」

  「两个礼拜?那距离上次做的时间不就隔了一个多月?」

  「我也爱莫能助,『预约』已满。」

  「有几个人排队候补呢?」

  「扣掉今天,五个人。妳还是先『预约』两个礼拜后的时间好了,会比较快。」

  「好吧……就这么办——」

  下课时间在教室里面谈这些,任谁都没办法继续听下去吧?绝对没错。

  「够了!干么在我面前讲这些啊?你们是故意挑衅吗?」

  我不是那种会故意靠近麻烦的人。奇怪的是在教室讲这种事情的这两个家伙!

  「请问……?」

  被我指责的家伙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他好像知道我大喊大叫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谈话,可是又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只见他一脸狐疑的样子。

  「请问什么?就是你们!我刚刚就是跟射水同学你,还有旁边这个明明就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却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这里的谜样女生讲话!」

  看他这么疑惑,我决定好心地说清楚讲明白。不过,我师父说过,有些人就算你出招了也不会立即有反应的。

  因此,身为武道家必须先寻求不必出手就能解决问题的方式,一旦开始战斗就必须战到最后。

  关于前半段非我拿手的领域,有点不太能接受,不过后半段我就非~~常能理解了。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在这场由我挑起的战争中奋战到底。

  「谜样女生指的是我?」

  看样子对方还不知道战争已经开始,摆出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看着我。

  「没错!就是妳。就算有事情要找射水同学,也不应该随便进入其它学校的教室啊。」

  我恶狠狠地瞪着这个女生看,不小心发现原来这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呢。身高比我略高一些,亭亭玉立的,我甚至觉得她走在路上会被男生搭讪。

  看她的制服,应该是传说中的新娘学校的学生。我忍不住要想:穿着这身制服跑到别的学校跟男生说这些话,不会有问题吗?

  「她是谁?该不会是位里的女朋友吧?」

  可惜这个美女的脑袋不太灵光,连我为什么跟他们讲话都还搞不太清楚。

  「我记得她跟我同班,好像是高冈同学……?」

  射水同学跟这个女生果然是同类。如果他不需要旁人提醒就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话,就不致于演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了。他的反应在我预料之中。

  「我叫高冈雾理。高山的高,山冈的冈,迷雾的雾,道理的理!」

  所以啦,先回答他们的疑问好了。

  「那,高冈同学找我们有什么事情吗?」

  没想到一回答完,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我不知道你们有多重要的事情要谈,但是外校的学生不应该随便跑进别人的教室!」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并用手严厉地指向他们。

  我已经忍耐过好多次,这个女生并不是第一次跑来我们教室。她为了同样的事情来过好多、好多次!所以我忍不住发火了。

  我的朋友夏铃知道我已经受不了这个女生随便跑进来的事情,但是她劝我要多忍耐,毕竟我们也快要重新分班。我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要多忍耐,这应该是师父跟我说过的话的前半段,我真的明白的。

  但是他们今天对话的内容真的太超过了,绝对不应该在教室里讨论。我的内心这样吶喊着。我的心告诉我,不可以继续姑息这两个人乱来。

  「既然妳这么不想听的话,大可以不要在旁边听我们说啊!」

  她居然这样说,显得我到目前为止的忍让都是多余的一样。别以为我会就此罢休。

  「你们为什么不小声的讨论?」

  「我们有那么大声吗?其实,是……呃?高冈同学是吧?我觉得是妳故意在旁边偷听我们讲话。」

  「妳……妳说什么?」

  「我说,事实上吵闹的人是妳,全班的人都在看妳呢。」

  我无法反驳她说的,教室里其它准备要回去的同学们的确都瞪着我看,连我的好友夏铃也「唉呀……」一声,无奈地看着我。

  「是你们害我大叫的。」

  所以我不觉得错在我身上.

  该纠正的就得纠正。这句话在心中回荡着,我决定继续跟她战斗下去。

  「那又如何?本来呢,我打算约好下次的『预约』就回去。可是妳却打断我们,还纠缠不休。」

  「那种事情根本不应该在教室里头讨论!」

  「……她居然这样讲呢!」

  显然这个女生已经懒得跟我讲,她满脸吃惊地转而望向射水同学。

  「真的……不能在教室讨论吗?」

  射水同学不可置信地问我。

  「当然不行!」

  我迅速地回答他,简直是反射性地就答了。后来我才意识到射水同学似乎以为自己的行为一点都没有错?

  「原来不行啊……她说不行唷。」

  射水同学看着那个女生这样说着。而对方也很惊讶地看着射水同学。

  「你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很不恰当吗?」

  「是啊。没有人这样骂过我,所以不知道这样做不太好。」

  射水同学的回答差点就要彻底地击溃我的战斗意志力。

  这个名字很奇怪的奇怪男生——射水位里,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恰当的样子。

  「你是认真的吗?你真的不知道那样做不好?」

  我觉得超级夸张。

  射水同学是本校赫赫有名的花花公子。听说他每天都跟不同的女生……上床。更夸张的是那些跟他上床的女生都清楚他是怎样的人。这个站在射水同学身边的女生就是因为临时有事,来找他商量,看能不能换时间。射水同学还跟她说接下来两个礼拜的行程表都排得满满的,最好是先预约那之后的时间等等。

  这个射水……做出这么不正常的行为,居然还想狡辩说自己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奇怪?

  「我真的不知道……不过高冈同学这么生气,应该是我的错吧。」

  正想说他是不是不满我责骂他们,没想到他自己却干脆地承认他有错。那又为何老是要跟女生纠缠不清呢?

  「除了你之外,好像没有人做得这么过火。」

  「的确是,还没听说过有人跟我做一样的事情。这样做果然不太对呢。」

  听了射水同学的话,让我的战斗意志消失得差不多。如果说这是他的战略的话,那他绝对是个高明的谋士。不过他的样子很诚恳,不像是装出来的。

  「没错。既然你了解的话就停止这样的行为吧。」

  说完,我重新看着射水同学。

  虽说他是本校有名的花花公子,身高颇高还一脸成熟的样子,不过也许他的内心跟外表不同。我渐渐觉得他与班上其它男同学没什么两样,只是心智年龄跟实际年龄相符的一个小鬼而已。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没办法停止。」

  果然说出了跟小鬼一样的话……

  「为什么不能?难道你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方式,所以没办法改?」

  「不、不是那样的。是因为如果停止了这样的生活方式,那我就失去可以一起聊天的对象了啊。」

  「啥?」

  听到射水同学的理由,我想也没想地发出了有点呆呆的惊呼声。

  「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不是很寂寞吗?」

  「是没错啦……」

  射水同学话中的含意很容易理解。

  没有说话的对象当然很寂寞,可是这个跟现在我们讨论的事情有什么关连?完全不懂。

  「可是,在找到其它的解决方法之前,又不能用之前的方式做?」

  在我思考着他说那些话的原因之时,这个人开始自言自语,说出一些更难理解的话。

  「……那样子,有点……」

  「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问我也没用啊……你是说假设你有一个说话对象,就不会继续像今天,不、该说是目前为止的行为?」

  我将推测之后得到的结论拿来问他。

  「是。」

  结果射水同学满脸笑容,很干脆地回答了我的疑问。真是很夸张的说法,不过射水同学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谎。

  「这么说的话,假设我愿意当你说话的对象,你就可以停止那些奇怪的行为?」

  下定决心说出口,虽然还搞不太清楚其中的理由,不过这应该算是最和平的解决方法。

  「嗯。如果妳愿意的话就太好了。」

  这个提案获得射水同学高度的肯定。

  「等、等等!那我们这些已经跟你『预约』好的人该怎么办?」

  可是对那个等在一旁观察情势变化的女生来说,并不是很能接受这个提案。

  「抱歉!」

  接着,射水同学很干脆地说着。

  「抱歉?虽然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可是我也不能接受你这样做,突然将我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

  这个女生有点语无伦次,不过我很能明白她的心情。真正不可理喻的人其实是射水同学。

  「我们本来就没有任何特殊关系,妳只把我当做可以上床的床伴而已,不是吗?」

  射水同学一点都没有因她的话而动摇,突然觉得我之前的困扰好像是白烦恼的,事情居然这样三言两语地就解决了。

  「是没错啦……」

  射水同学的态度让这个女生有些困惑。

  「所以,下次不要再跑到别人的教室啰,这样很没规矩。」

  不敢相信,射水同学竟然用这么认真的口吻劝戒着对方。

  「好嘛,我不会再来了……」

  不知道这个女生是生气了,还是接受了射水同学的意见,说完之后她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包包。

  「再见了,射水同学。」

  「再见。」

  客气地道别之后,这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此告一段落。

  「这样做没关系吗?」

  整件事虽是因我而起,可是我还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当初抗议的目的已经达成,不过却是用跟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方式解决的。

  「对了,高冈同学,可以等我一下吗?」

  刚刚的女生一走出教室,射水同学请我等他。然后拿出手机,不知道要打给谁。

  「喂?美纪吗?是我,位里。我想取消明天的预约。嗯,下一次?没有下次了。我决定不再跟大家一起了。咦?对啊!应该说是我发现这样做不对了。嗯,就这样,拜拜!」

  以上的对话起码重复了十次以上。射水同学打电话给所有预约名单上的人,礼貌地回绝了她们。

  「好了。一起回家吧!」

  打完所有的电话,射水同学将电话收起来之后,看着我这样说着。

  「什么?」

  在当下我有一种在看电影的错觉。只是看着一切的事情发生,彷佛自己跟剧情毫无关连。一直到射水同学跟我说话为止,都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变成当中的一个角色。

  「嗯……是呀……」

  到这一刻才惊觉到我让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危机之中……

  「还是说妳还有事情得留在学校?」

  「没、没有事啦……我正打算要回家。」

  「那就一起回家吧。」

  「也好……」

  射水同学说的没错,我该跟他一起回家。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书包。

  「小雾理,多保重哦!」

  拿书包时,夏铃很愉快地这么对我说。

  「什么?我也不太愿意啊!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跟他有什么瓜葛!」

  「那妳还跟他回家?」

  夏铃说的没错,就算夏铃袖手旁观我也不能说什么。如果不愿意的话,当初干么跑去骂射水呢?

  「明天要告诉我详细状况喔!」

  「妳好像挺期待的?」

  「是啊。」

  「竟然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

  「嗯!的确不关我的事啊~」

  唉……算了,反正夏铃一直都是这种个性,而且整个事件算是我自己引起的,应该要自己负责。

  「夏铃拜拜!」

  「小雾理拜拜!」

  我拿起书包,望向正在等我的射水同学。

  想到之后的事情就觉得好无力……又想起师父说的话:

  身为武道家必须先寻求不必出手就能解决问题的方式,一旦开始战斗就必须战到最后。

  前半段就算了,虽然我很想执行后半段,不过现在看来好像没那么容易。

  「战争才刚刚开始呢……」

  已做好心理准备要战斗到最后,可是实际上要做却不是很简单。因为这场战争根本没有结束,我还身处在这场战争中,完全猜不透何时能结束。

  ☆

  已经答应他要一起回家,不过,射水同学长得还真高大。我在女生当中也算不矮的了,射水同学却比我还高一个头。虽然还不致于让我感到压迫感,但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让他感觉比实际上高大。

  「要顺便去吃点什么吗?」

  跟射水同学并肩走在一起并不需要加快脚步,因为他很理所当然地配合着我的步伐而走着。不得不佩服他的细心,难怪他能够每天跟不同的女生……上床。

  「要吃什么?」

  跟这个人说话还真累,要不停地猜他到底要干么?

  「高冈同学有什么喜欢吃的食物,我请妳!可以吗?」

  「没什么可不可以的啊。但是我只是来陪你聊天,你不需要特地请我吃东西吧?」

  「是这样啊?」

  射水同学露出很惊讶的表情,微微地拾起头彷佛在思考过去的事情一样。

  「射水同学,难道你之前都请女生吃饭吗?」

  「是啊,如果没吃饭的话就直接上床了。」

  从这句话可以得知,这小子至今过的是多么扭曲的人生……

  「总而言之,我不打算让你请客。」

  「好吧。怎么说呢?我已经习惯请女孩子吃饭了吧?觉得好像一定要请客才可以。」

  射水同学一脸认真的这样说着。我怎么听都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不过本人却是非常认真的样子。

  而且跟他聊天之后才发现他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因为他常常跟女孩子上床,还以为他是个很油条的家伙。但是聊到现在却让我有一种警察替被害者录口供的感觉。

  「我建议你最好慎选交往的对象比较好。」

  「……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也想好好选的。可惜我这个人不太会说话,而且也没有什么优点。」

  「会吗?」

  射水同学说出来的话都让人很难理解,可是我不觉得是因为他不会说话的原因。何况他长得既高大又漂亮,就一般的标准而言,应该是很受女孩欢迎的啊。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觉得自己很不会说话。

  「如果我不跟她们上床的话,就没有人想理我。」

  接着射水同学说出更令我诧异的话。

  「什么?」

  听得我又发出吃惊的叫声。

  「有这么惊讶吗?妳不是因为知道我是这样的人才骂我的吗?」

  「也不是啦……」

  我只听说射水同学这个人,几乎每天都跟不同的女生……上床。可是对原来他这么希望拥有一个朋友这件事情一无所知。

  仔细回想,射水同学在班上好像真的没啥朋友,不只女生们不会接近他,也没有男的朋友。但是他能够跟这么多女孩子交往,可见他并不是完全没有魅力的人才对。

  「不是吗?」

  「嗯,我觉得不是那样,你说的话我没办法老实同意耶。」

  「没关系……总之只要高冈同学愿意当我的朋友就好了,其它的都无所谓。」

  「这是无所谓的事情吗?」

  「反正我也不会对所有的事情都抱持希望啊。」

  「所以你真的只要我当你的说话对象就好?」

  「嗯。」

  射水同学笑着用力地点了点头。跟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他的笑容让我开始疑惑起来。

  「还真好解决……竟然只要跟我聊天就满足了……」

  我不停思考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怎么可能只要我肯跟他聊天就满足了呢?而且虽然没有射水同学那样夸张的程度,但是我也不是很会讲话,更没有什么可取的优点。

  「啊!我还有一个要求。」

  果然没那么好解决,射水同学还是不太满意地提出了额外的要求。

  「什么要求?」

  被他的话吓到的我,突然觉得状况不太妙。

  我不禁怀疑,难道这就是射水同学一贯的手法?

  也有可能他是故意让人觉得他不像是传言中那么坏的人,让人松懈了警觉心,之后再对女孩子下手。

  「我可以叫妳雾理同学吗?」

  他提出的要求跟我想象的差很多。

  「啥?」

  「我是说,我可以不要叫妳高冈同学,而改叫雾理同学吗?」

  「可以啊……」

  「不喜欢?」

  「不是……只是觉得这点小事不需要这么正式地问我吧?」

  「那么妳是答应啰?」

  「为什么这么介意称呼?」

  这种事情我觉得一点也不重要啊。像夏铃,明明知道我不喜欢,还不是常常叫我「小雾理」。我觉得别人要怎么叫我,应该交由对方决定才对。

  「咦?」

  不过,射水同学很意外我这么问他。

  「为什么这么想叫我的名字?」

  会不会是因为叫名字显得比较亲近的关系?

  「因为发音很好听啊。」

  射水同学的回答再一次地跟我的想象完全不同……

  「会、会吗?」

  「跟高冈同学相比,我比较喜欢雾理同学这个称呼。」

  「既然如此……那你就那样叫吧!」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喜欢我的名字。虽然只看我的名字好像取得还不错。可是把我的兄弟姐妹的名字排在一起,就会发现这些名字取得有多随便。

  高冈家有四姐弟,三女一男的组合。大姐排行老大,名字叫做rm竺。接下来是我,「雾理」。然后是弟弟「进」,最后是小妹「冰柱」。大姐的名字比较具有原创性,可是再下来可能爸妈觉得取名字很麻烦,于是用了很偷懒的方法替我们取名字。

  我们四人的名字发音分别是:Akira、Kiriri、Susumu、Turara。先用日文的五十音中第一排第一个字来取姐姐的名字。再来是第二排的第二个字,然后是第三排第三个字。之后爸妈大概嫌这样的排序很麻烦,取冰柱的名字时,干脆还是用第四排第三个字来取名。真是的,爸妈这一点让我很无奈,既然决定了取名的规则就该坚持到底,不该中途就放弃自己定下的规则。

  「那我就叫妳雾理同学啰。」

  他似乎很中意我的名字,人奇怪就算了,居然连喜好也这么奇怪,今天可真是大开眼界。

  「射水同学的名字叫『位里』。」

  不希望话题绕着我的名字打转,我开始问起他的名字。

  「嗯。不过我不太喜欢。」

  「是吗?我觉得很有创意,满酷的。」

  位里这个名字真的给我这种感觉。有一种很脱俗的气质,取名字的人显然比我爸妈高明多了。

  「一点创意都没有,这个名字是偷别人的。」

  「偷?难道是哪个名人的名字?」

  「听家人说,这个名字是学画家丸山位里的名字取的。」

  「喔~~」

  我根本没听说过这个画家。

  「如果妳想叫我名字的话我不会阻止妳,但是我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

  射水同学没必要特地强调,现在的他看来就是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心理影响生理,连走路的速度也加快了。

  「我一点也不想叫你名字,何况你也不喜欢。」

  我说出了一般人都会作出的结论。

  「雾理同学人真好。」

  不过射水同学听了却一脸很感动的表情,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连这种小事情也能这么感动?

  我只不过是跟他说,以后我一样会用「射水同学」来称呼他而已啊!难道他认识的女孩子明知道他讨厌自己的名字,却还坚持要喊他「位里」。不过,看夏铃就知道,绝对有这种可能性。

  「对了,射水同学,我可以问一个很私人的问题吗?」

  我决定单刀直入地问问看,这个人做出怪异行为的原因。

  「妳想问什么?」

  「射水同学……那个……呃……你为什么……要跟这么多不同的女生……上床呢?」

  「因为我想要有人陪我说话啊,我有跟妳讲过吧?」

  「有啊,你说过。但是好像不需要跟人上床也可以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这样做呢?」

  「这个嘛……应该是因为隔壁的大姐姐吧。」

  「隔壁的大姐姐?」

  总觉得这个名词会把我们的对话导向一个奇怪的方向……

  「大概是小学四年级的事情,隔壁的姐姐告诉我,只要跟人上床,对方就会对自己很好。」

  「啊?」

  突然觉得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就是隔壁的姐姐她……」

  「我有听到,只是有点不敢相信我听到什么而已……」

  「果然是很奇怪啊。」

  「是啊,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跟太多人说比较好。」

  「好,我会注意。」

  「对了,我想应该不太可能……那个大姐姐现在还住在你家隔壁吗?」

  「没有。那个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她就消失了。然后突然有一天,妈妈跑来抱着我说:『已经没事了,位里。』我正觉得莫名其妙,才知道那个大姐姐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难道是……」

  我再一次觉得自己真的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其实我也搞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雾理同学知道吗?」

  「不、我不知道。」

  这绝对是我不应该知道的事情。

  「妳也不知道啊。总之,就是这样,所以那之后到现在,我一直认为只要跟女人上床,她们就会对我很好。」

  「……嗯……」

  我长长地嗯了一声。很难想象,这个人竟然面带微笑地述说着幼时悲惨的遭遇。我该不该把事情的真相对他讲明白呢?

  「啊,对不起!雾理同学一定不想听这些事情吧?」

  「咦?嗯。是有一点尴尬啦……不过是我自己要问的啊。」

  这个话题实在过于沉重,虽然我想持续战斗下去,不过要跟这个人讲话还真是出乎意料的辛苦。

  「雾理同学,会不会冷?」

  「啊?还好。」

  虽然这样回答了他,又觉得有点冷。即使春天就快来临,时节依然算是冬天。在外面散步仍旧让人感到一丝寒冷。

  「那就好。在外面散步还不错,但是如果妳觉得冷,那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坐比较好。」

  「……你又想请客吗?」

  「如果雾理同学愿意让我请的话。」

  「不……我不太喜欢让人请客。」

  我个人真的不太习惯让朋友请客,何况,我答应当他的聊天对象并不是贪图他的回报。

  「但是一直在外面走路,妳会很累吧?」

  「你说的也对啦。」

  现在还好,不过照这样子再走上三个小时一定会累毙。

  「还是说我们找个不花钱的地方坐坐呢?」

  「有这种地方吗?」

  「比方说,雾理同学的家?」

  「我家?」

  这个提案还真突然。

  「不方便?」

  「嗯……我家很小,而且我没有自己的房间,不太方便。」

  我都已经升上高中二年级了,还是一样跟妹妹挤在同一间房间,总觉得不太想让射水同学进去里面坐。

  「这么说来,雾理同学有兄弟姐妹啰?」

  射水同学对我家的房间分配一点兴趣也没有,他对我家的成员比较有兴趣。

  「我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跟一个妹妹。」

  「算是大家庭。」

  「对啊,又住在小小的房子,很伤脑筋的。」

  「原来是这样。不过人多一点很好。」

  「会吗?对了,你呢?有几个兄弟姐妹?」

  「我家啊……只有我一个小孩。」

  射水同学这么回答。第一次有一种他在骗我的感觉。

  这单纯是我个人的感觉,不过马上觉得这样的想法有点夸张。因为他没有必要隐瞒这种事情,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截至目前为止,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也毫不迟疑地披露给我知道,应该没必要故意骗我他是独生子。

  「原来你是独生子。」

  我决定把刚才的感觉归类成自己想太多。

  「所以我很羡慕妳家有那么多人。」

  听到他这么说,更加证实我的推测,刚才我的确是想太多了。射水同学真的是发自内心这样说的。

  「我觉得还好耶。我还是很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妳跟姐姐睡同一间?」

  「去年为止跟姐姐一间。不过姐姐有工作之后就搬出去了,现在是跟妹妹睡。弟弟有了自己的房间,非常地开心,我跟妹妹则非常地不高兴。」

  「跟妹妹同一间啊……」

  「今年才国二,却长的很成熟,真令人担心,希望她不要偷偷带男生回家。」

  「雾理同学居然也会说这么偏激的话。」

  「这样算偏激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刚才的话有点夸张了。被行为这么夸张的人正经八百地这么说,真是有点逊。

  「对了,我们等一下到底要去哪里?」

  在我还在想刚刚的事情时,射水同学又绕回刚才的话题上。

  「嗯……要到哪里好呢?每天放学后都在外面走来走去也不太好。」

  「是啊,我是男生还好,女生每天走那么多路,万一腿变粗就糟了。」

  「我无所谓……反正我是学武术的。」

  实际上,我的腿本来就很粗。

  「是哪一种武术?」

  「这个嘛……简单来说算是合气道。」

  正确地来说跟合气道有些不一样,不过我学的武术有点复杂,干脆先说是合气道比较好理解。

  合气道的发源是某种武术,而从这个武术发展出的分支就是合气道跟另外的武术。我学的这种应该算是合气道的亲戚之类的武术吧?师父说我们是佐上派大和流合气柔道,但是说穿了就是很类似合气道的武术。

  「合气道就是那种可以让碰到自己的人弹出去的武术吧?」

  「嗯……差不多就像那样。」

  「雾理同学也可以让人弹出去吗?」

  「我的程度还不到那里啦。」

  应该说我的程度很差。师父说本流派的等级有分成一元到十元。而我差不多是一元,只会使用几种技能而已。一旦遇到比我强的对手可能也无法好好地使出绝招,程度烂到会让人觉得这三角猫功夫几乎派不上用场。

  「不过听起来好酷哦!」

  我的程度在哪理,射水同学一点概念也没有。他只听到合气道这三个字就显得很兴奋。

  「一点也不酷啦。」

  「会吗?对了,妳练习的时候会穿上和服吗?」

  「不会,因为我是白带。」

  「白带就不穿和服吗?」

  「是啊,基本上穿和服代表那个人的程度已经有段数。女孩子入门的时候会拿到一套和服,不过在道场时,要等到有黑带的等级才穿和服练习。」

  「原来是这样啊。」

  「嗯,不过道场大家都是认识的,也都了解对方的程度到哪里,想穿的话也没问题的。」

  「那还是穿上比较好。」

  「为什么?」

  「穿和服感觉比较酷啊。」

  射水同学又说了让我很难理解的话。

  「嗯……也许吧。」

  「我觉得雾理同学很适合穿和服唷。」

  「会吗?不过那个和服,很厉害的人没有穿的话感觉就不太对,像我姐姐那样就不太好。」

  「妳姐姐?」

  「是啊,我会学这个是因为姐姐先学的关系。」

  「是喔?那么妳姐姐能够把人摔出去吗?」

  「我姐姐的程度很好,她不是把人抓住之后摔出去,而是人一碰到她就会被摔出去。一般都是先抓住再丢,可是我姐姐可以在对方抓住她的时候让对方飞出去。」

  「抓住她的人会被摔出去?真难想象。」

  「是啊,道场中有办法使出这一招的人只有我姐姐跟师父喔。」

  「哇,那真的算是高手啰。」

  「师父比姐姐更厉害,不过姐姐已经算是很强的了。她长得漂亮,头脑又棒,只要她愿意学,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包括武术。」

  我也想变得跟姐姐一样棒,可惜不管做什么,我都做不太好。姐姐说她以前比我还糟糕,但是我知道她只是想安慰我而已,我跟姐姐的确是差上一大截。

  「妳很以妳姐姐为傲吧?」

  「是啊……」

  射水同学的话让我有了新的看法,其实不是我太差。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姐姐很厉害而已。他的话让我有这样的感觉。

  「雾理同学,我有一个提议。」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射水同学想到了刚刚尚未解决的问题的答案。

  「什么提议?」

  「我家没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不过要不要来我家呢?」

  「咦?」

  这该不会是危险的陷阱吧?不过我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就我个人能理解的,射水同学并不是这样的人。

  「这个提议果然不太好……女孩子应该不会跟一个今天才第一次说话的男生回家吧?」

  的确,跟他回家是一个很没常识的选项,不过像这样一直走下去好像也不太实际。

  「你,不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样问很合乎常理。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他给的答案有无参考价值很难说,但是我还是决定先确认一下他不会乱来。

  「不会。」

  我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但这个问题好像有点伤到他了。因为我这样问,好像一点都不相信他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不相信你才那样问。」

  看见他受伤的表情,我忍不住向他道歉。我有一种好像做了什么坏事的感觉。

  「没关系啦。毕竟我也没做出任何值得妳信任我的事,雾理同学对我有防备是很正常的。」

  然而射水同学却笑笑地这样说着,仿佛说他一点也不介意,不过我知道他不是真心的。

  他一定很想叫我相信他,不过依照他的个性,他不会这样说出口的。

  「那我们该去哪里呢?还是找间红茶店坐坐好了。」

  射水同学隐藏了自己的情绪,巧妙地转移话题。

  「走吧。」

  我决定要继续战斗下去。我希望射水同学可以不要隐藏自己的真心而活。

  「咦?」

  「我们去射水同学家吧!我必须继续当射水同学的说话对象,有个固定的地方也比较方便。」

  我并没有深入去思考这个决定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即使不知道之后会如何发展,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战斗到最后了。

  ☆

  射水同学家离这里并不远,也许他真的不是刻意找我去他家,只是想找一个可以放松又方便的地方才提议去他家而已。

  「我家到了。」

  射水同学一面说着,一面用手指着某栋气派的高级大楼。这栋大楼高到必须抬起头向上望才行,跟我家那栋只是某某住宅区里的大楼很不一样。

  「这里的……几楼?」

  我站在外面用目测数着这栋大楼的楼层数时,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二十楼,在最顶楼。」

  这个回答一口气解答了我的所有疑问。这栋大楼有二十层楼,而射水同学就住在最顶层。顺便一提,我家是十层楼大楼,住在七楼,算是不上不下的楼层。

  「最顶楼啊……」

  忍不住要想,最顶楼的房子应该是整栋大楼里最好的吧?不用想也能猜到,射水同学家应该很有钱。也许射水同学那些奇怪的行为举动都是因为他是有钱人的关系?

  也就是说射水同学根本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从小就被宠爱着,即使有些奇怪的行为家人也不会说什么,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变成这样的吧。

  跟在射水同学后面走时,我这样想着。大楼的入口是自动锁,射水同学拿出钥匙之后,迅速地插入钥匙孔中转了四圈。

  「门关起来之前赶快进来喔。」

  他刚说完,这道防堵入侵者的门便打开了。

  「啊,好。」

  我突然有点慌张地继续跟着射水同学走着。虽然门并不会立刻就关上,但是他特地这样说,反而让我有点紧张。

  「妳可以不用这么小心。」

  我紧张的样子引起了射水同学的注意,于是他这么说了。

  「咦?」

  「我带妳来不是因为想对妳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不是啦……我只是因为不习惯自动上锁的门,所以有点紧张。」

  我老实地跟他说了紧张的原因,避免他继续误会下去。

  「那就好。」

  射水同学好像微微笑着。

  哼,真是抱歉啦,自动上锁的门就让我这么紧张。我有点不满地跟着进入电梯。

  「又到了很麻烦的阶段了……」

  射水同学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向电梯的按键下方操作某个东西。

  「你在干么?」

  「这是保全的机能。一般人是不能进入二十楼的,这里的锁没有用钥匙打开,二十楼的按键就无法按下。」

  「喔。」

  对于他的说法我多少有点存疑,但是看见他将电梯的面板打开,插进钥匙后转动,不由得我不相信。

  「好了,按二十。」

  等到二十楼的按键能够按下之后,射水同学便将电梯的面板喀嚓地关上。

  「常常这样操作电梯,电梯会不会秀逗啊?」

  于是我问了一下。

  「秀逗?」

  「像这样开开关关的,电梯不会变慢吗?」

  「那样就叫秀逗吗?」

  「一般人应该不会这样讲啦,这是我家常用的讲法。」

  「我好像没听过。」

  「是喔?」

  这个应该是我妈妈老家那边的讲法吧。

  「针对妳刚刚的问题,我想电梯应该不会怎样。」

  「为什么?」

  「因为现在只有我住在二十楼啊。」

  射水同学很轻描淡写地回答了我。

  「你的意思是……?」

  我并非不懂这句话的意思,而是很不明白为什么他的回答会这样?

  这里不是他家吗?虽然没有兄弟姐妹,可是只有他住在这里……难道他的父母也不在了?

  那……我不就得跟他两个人单独相处?而且这层楼没有钥匙还上不来!

  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开始慌了……心跳渐渐加速。师父常常告诫我身为武术家要随时保持平常心,但是我很想跟师父说,像现在这种状况实在很难保持平常心啊!

  「因为二十楼只有一间房子啊。」

  然后他很理所当然地这样回答。但是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回答,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啦!

  「你的家人呢……?」

  努力地挤出这句话时,电梯显示我们已经上升到十七楼。

  「他们没跟我住在一起。」

  唉……这个回答好像一点也不让我意外。

  这时,电梯上显示的楼层从十八变成十九。变成二十的瞬间,电梯的门往右边打开了。

  「是喔……原来射水同学一个人住啊。」

  「嗯,说来话长啰。雾理同学,妳先请。」

  说完,射水同学压住「开」的按键。

  「啊,好。」

  简短地响应之后我走出电梯,想提起劲来身体却无法顺利地动作。

  在心中默念了三次:平常心、平常心、平常心,可是我的平常心依然离我远去。

  不,嗯……应该没什么的,我想射水同学应该不会想陷害我什么才叫我来。

  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到男生家,而且这个男生家里既没有爸妈,也没有兄弟姐妹在。我的第一次挑战会不会太高难度了?

  「妳可以不必这么防备我。」

  射水同学似乎从我的样子察觉到我的想法。慌张加上没有看到射水同学的脸的缘故,我忽然回想起邀请我到这里时,射水同学脸上的表情。

  就是他骗我说不介意我不信任他的时候的表情,像是哭泣的孩子那样的,那种表情。

  「不是对你有防备心啦……」

  可是……我也不能否认我的确是对他存有一点点戒心。

  「放心,我从来不强迫女生的。」

  所以他一点也不采信我的说法。

  「是啊……」

  对他的说法,我毫无抵抗地就接受了。虽然他的确是每天跟不同的女生上床,可是包括今天来的那个女生,一定都是自发性想跟他发展成炮友关系的。要不然听到射水同学说接下来两个礼拜的『预约』都满了,应该会生气才对。

  「而且我也会慎选对象。」

  射水同学的话隐约有点伤人的成分,如果他真挑我,我也很困扰。但是也不需要特地这样对我说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绝对不会挑上我?」

  我的不满完全表现在略带怒意的眼神,射水同学看了有点害怕地回答说:

  「我……的意思不是说妳没有魅力……而是……」

  射水同学开始找理由辩驳,但是他也没有否认我的话。

  我果然被他排除在挑选名单之外。

  「是因为我一向不跟没有经验的女生来往。」

  这个理由倒是挺出人意表的。

  这么一来我就能理解我被排除的理由,同时心情又因为其它原因而烦闷起来。

  「意思是?」

  这么说,射水同学知道我还没有性经验?

  为什么他知道呢?这个疑问真的是没有经验的人才可能有的……一般的人会很自然地想到,像射水同学这样阅女无数的人看得出我没经验也是很正常的。

  「总之,我绝对不会强迫妳做不想做的事情,而且我也不想被妳怨恨啊。」

  我怎么想对他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为什么不想?」

  「如果像雾理同学这么好的人也讨厌我的话,那我这个人就没救了。」

  射水同学用很不可思议的说法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还在思考他的回答时,射水同学打开了一扇门,好像就是他家的大门。门打开的同时,灯光也点亮了,他家里面应该没有其它人,可能是那种可以自动感应的灯吧。

  「雾理同学,请进。」

  跟从电梯出来时一样,射水同学让我先走。

  「啊,好。打扰了!」

  整个二十层楼都是射水同学的家,房子好像满大的。

  「哇……你真的一个人住在这里?」

  简单地用格局来形容,这个房子有四房两厅。光是这样就比我家大的感觉,而且从宽敞的客厅可以推论,里头的每间房间也都不小。我很认真地想请他干脆将其中一个房间租给我算了。

  啊,不过我不是因为想跟射水同学一起住才这么说的喔!

  「是啊。雾理同学,想喝点什么吗?」

  射水同学一边走向厨房,一边问着。而我则坐在客厅的黑色皮椅等他。

  「有什么呢?」

  该不会要给我酒吧?不过我似乎猜错了。

  「嗯……喝水可以吗?」

  射水同学打开了咖啡色大冰箱之后,露出尴尬的表情说:

  「雾理同学,不好意思!我还问妳要喝什么,结果冰箱里只剩下沛绿雅。」

  「什么是沛绿雅?」

  「加了碳酸水的矿泉水。还是妳要普通的水?」

  虽然我们上同一所学校,还是同一班的同学,但是我们的生活水平真的相差太多。他口中的普通的水一定不是一般的水,肯定是一般的『矿泉水』,正确地说,是那种没有加碳酸水的矿泉水。不管是哪一种矿泉水,都不是会出现在我家的东西。

  「白开水(注:原文水道水为自来水之意,日本的自来水是可以生饮的,在此直接用白开水。)就可以了……」

  于是我选择了在我家会出现的选项。

  「白开水?城市的白开水很难喝,对身体也不好吧?」

  「我喜欢喝白开水。」

  「嗯……妳喜欢那我就给妳白开水吧。」

  射水同学好像还是不太能接受我选择喝水这件事,可是因为我要求,所以才勉为其难地照做。

  「用哪种杯子都可以吗?」

  「都可以……」

  「加冰块吗?」

  「好啊。」

  只是喝个水,需要这样一项一项确认吗?虽然是男孩子,却这么细心,不,应该可以算是太客气了。跟老弟真是天差地别。

  「白开水来了!」

  射水同学真的相信我喜欢喝白开水,用透明的闪亮玻璃杯装了一杯水给我。

  「谢谢。」

  射水同学则选择喝冰箱里面的沛绿雅矿泉水。在玻璃桌的另一头坐下之后,射水同学打开了沛绿雅的盖子。他的动作既熟练又流畅,无意间让我更感觉到两人之间存在的差异。

  这样也好啦,两个人都喝白开水实在有点凄惨。

  「对了,这个杯子感觉很高级耶!」

  跟那些放在百元商店里的玻璃杯不同,杯子发出与众不同的闪亮光芒,连我都能看出这杯子有多特别。

  「嗯?啊,那个杯子好像是巴卡……巴卡……到底是什么名字?」

  「你在巴卡什么呀?」

  我猜他应该是想到玻璃杯的品牌名字了,可是巴卡这个发音在日本人耳中听来实在不怎么好听。(注:巴卡的发音近似日文的笨蛋。)

  「巴卡……啊,是巴卡拉。这个杯子好像是有名的巴卡拉水晶的产品。」

  「好像?难道这个杯子很贵?」

  「也没有很贵,我记得好像是五万。」

  「五万!」

  我可以用这么贵的杯子喝白开水吗……从某个角度来说,用高级水晶杯喝水是很奢侈的事情,怎么看都觉得这样做很奇怪。

  「我只是拿平常家里用的杯子出来装而已。」

  「家里用的……」

  「酒杯更贵,不过几乎没有在使用。」

  「那个柜子里面的杯子可以说是价值非凡?」

  「如果全部拿来卖掉的话,嗯……到底价值多少?我猜连盘子在内,还不到一千万。」

  「一千万!」

  这种东西竟然用一百万、两百万来计算。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可以把这么高级的杯子随便放在碗橱里吗?我开始了解,为什么二十楼只有他可以使用了。

  「顶多价值八百万,确实的金额要请专家来看才知道。」

  「难道……射水同学你是有钱人?」

  虽然种种迹象绝对足够让我做出这样的推论,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我妈妈是公司老板,我们家应该算是有钱吧。有听过射水化成吗?」

  「射水化成?你是说那个常常出现在电视广告上的那个射水化成?」

  对喔……射水同学姓射水,同样的名字。

  「最近不常看电视不知道有没有广告,不过就是妳说的那一家。」

  「这不是很厉害吗……」

  「棒的人是我妈妈跟我妈妈的父亲。我只不过是刚好生在这个家庭而已。」

  「是没错啦。」

  不过因为如此,射水同学才能过着这么富裕的生活,我还是觉得很棒。

  「我并不觉得有多好,何况我并不是自愿要住在这里的。」

  「真的吗?」

  不敢相信他不喜欢住在这里。这个房子离学校很近,应该是他家人为了让他上学方便而买下来的。这样想的时候,射水同学却露出很寂寞的表情。

  「雾理同学该不会觉得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很好吧?」

  射水同学用寂寞的表情问我。

  「一个人住真的有点不太好,不过一开始可能会因为能有自己的房间而觉得很高兴吧。」

  能拥有自己的房间可说是我的愿望。

  「是啊,一开始还不错。不过妈妈几乎不在家,偶而才回来。」

  「原来是这样。」

  射水同学的叙述让我觉得,一个人住这里果然是很寂寞的。同时也觉得好像有点奇怪。

  妈妈,妈妈,妈妈——射水同学好像只提到妈妈。

  提到公司老板时,还有偶而在家的事情也是,好像都是指妈妈的事情。真的有些奇怪。

  「对了,射水同学,有一件很冒昧的事情想请问你。」

  话一说出口,马上觉得这样问他好像不太好。不过,问都问了也没办法。

  直觉地感觉到这似乎是很严肃的话题。不过为了更加了解射水同学这个人,还是不回避地问了。

  「雾理同学想问什么?」

  「射水同学的爸爸是怎样的人呢?」

  这样的问法应该比较不奇怪。他已经提了好多次有关妈妈的事情,对他爸爸产生好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我爸爸已经不在了……」

  感觉得出来,射水同学又说谎了。

  他为什么要说谎?我在心中提出疑问。我相信,他不但说谎,而且他爸爸绝对还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射水同学的爸爸还活着,但是他希望爸爸消失。

  「你讨厌你爸爸吗?」

  因此我并没有用过去式问他。

  我没有问他:「你以前讨厌爸爸吗?」因为射水同学的爸爸还活着。

  「是他讨厌我吧……」

  他迂回地回答了我的问题。不过这样反而证实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

  因为爸爸讨厌自己。如果他爸爸已经死去,他应该不会这样回答我。射水同学的爸爸还健在,但是没有跟射水同学住在一起。所以他才会说爸爸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会觉得你爸爸讨厌你?」

  「一个人住在这里之后就开始觉得是那样。」

  「因为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吗?」

  「不是的,雾理同学。」

  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射水同学轻轻地叹了口气,用手指着我后面。

  「看那根柱子就知道。」

  「柱子?」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我按照他的指示站起来,走到柱子旁边看。

  「翠与苍?」

  柱子上有两排呈水平排列的刻痕,怎么看都是人为刻痕,应该是用刀片之类的工具刻上去的。因为在那两排刻痕下面,有两个用片假名刻出来的名字。

  「那应该是我妹妹的名字。」

  还在猜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射水同学开口说话了。

  「咦?」

  妹妹?我记得他说过自己没有兄弟姐妹啊?话又说回来了,他那样说的时候,我就怀疑过他说谎。

  爸爸已经不在的谎言,没有兄弟姐妹的谎言,感觉上这两个谎言应该是一组的。

  「可能是我妹妹的名字,不过我没有见过妹妹,更没有跟她们说过话。」

  射水同学看起来好像快哭了,也许是因为我跟他距离太远,也许是灯光让我有这样的错觉。可是他的话里隐约藏着一丝悲苦,即使他真的流泪我也不惊讶。

  「也就是说你爸爸曾经跟妹妹们住在这里?」

  「还有妹妹们的妈妈也一起。」

  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妈妈跟射水同学的妈妈一定不是同一个人,他的回答让我感到好沉重啊。

  也就是说,射水同学的爸爸曾经在这里,跟射水同学的妈妈以外的女性及家人共同生活过。发生过这样的事,难怪射水同学觉得爸爸讨厌自己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又为什么住在这里呢?」

  总算搞清楚射水同学跟他爸爸之间的关系,但是不明白他住在这里的理由。

  他刚刚也说了,他并不是自愿一个人住在这里的。我觉得他没必要住在会勾起痛苦回忆的地方。

  「因为我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啊。」

  我好像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不管在我眼中住在这里有多奇怪,这里依然是射水同学的家。

  住在自己家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问题出在,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只能把这里当做家。

  「你妈妈呢?」

  我想问他,他妈妈现在人在哪里。不过他似乎误会了我的问题。

  「我妈妈并不反对我住这里。随着年纪增长,我越来越像爸爸,妈妈也越来越不喜欢我。」

  因此他给了我一个不符合期望的答案。真是凄惨的状况啊,不过射水同学却一点也不生气。

  他只是露出了很寂寞又很悲哀的眼神。

  「……这样讲也太……」

  「我也没办法,这不是我的错。其实我很能体会妈妈不能原谅爸爸的心情。」

  因为射水同学觉得妈妈是被爸爸伤害才对他冷淡,所以他真的没有生妈妈的气。

  「即使如此,你也没必要忍受这一切。」

  就算他妈妈才是受害者,她这样对待射水同学也实在太过分了。

  「我不那么认为。」

  「为什么?」

  「我知道世界上只有妈妈爱我。所以我想要按照她希望的去做。」

  他的话听起来很认真,不过我却没有办法了解。

  他打从心底相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但是我却不能认同。

  真的爱射水同学,她就不会这样地疏远他。我是这样想的。难道我会这样想是因为我的成长过程一直风平浪静的关系?

  六个人的家庭,爸妈健在。还有一个让我很尊敬的姐姐,以及两个虽然常常麻烦我,却不讨人厌的弟弟妹妹。截至目前为止的人生一直很顺利的我,真的不太能理解世界上也有像他们一样的家庭存在这件事情。

  「我选择住在这里也是一种报仇的方式。」

  他又开始说出让我很难懂的话。

  「报仇?」

  「爸爸舍弃了妈妈,选择了之前住在这里的家人们。身为入赘的女婿,爸爸曾经是公司的老板。然而他却在背地里组织另外的家庭,最后甚至选择了他们。所以妈妈把所有的一切从爸爸手中收回来,除了爸爸珍惜的家庭以外,所有的东西。」

  「全部……」

  毫无疑问地,所谓的全部一定也包括射水同学。

  「即使如此,爸爸还是说他不后悔。他说对他而言,家人就是一切。地位跟其它的东西他都不在乎,所以他决定其它的东西都给妈妈,他真的这么说。」

  「当人父亲的居然这么说……」

  非关金钱跟地位,重点是他爸爸口中的家人并不包括射水同学,我不由得脱口而出。

  那样说实在太过分了,也许射水同学不是个行为端正的人,但是他爸爸还是不应该这样说。

  「因此妈妈也把这间房子拿回来,她认为没有必要把这个有着他们家庭回忆的房子给爸爸。」

  「这……就是复仇?」

  我很难喜欢他妈妈,她竟然利用自己的儿子来报仇。射水同学并非出于自愿,而是为了达成妈妈的期望而做出不想要的选择。到底是怎样的母亲能够狠心让孩子这样做?

  「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爸爸并不爱我们。」

  不过,射水同学一点也不恨妈妈。他觉得爸爸才是自己应该恨的对象。

  「那他为什么要跟你妈妈结婚?」

  「是我妈妈单相思……吧?爸爸是射水化成里面的优秀员工,妈妈爱上了表现优异的爸爸,主动求婚的。妈妈是老板的女儿,如果拒绝婚事,就只能辞掉工作。」

  「因为是老板的女儿……」

  原来如此,那么的确很有可能迫于情势而接受婚事。虽然这样的事情不太可能发生在我周遭,但是我相信这是有可能发生的。

  「也许雾理同学很难理解我爸爸这样做的理由吧?」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好加以否认。

  「是啊……」

  「妳一定很难想象,我爸爸竟然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因为妳从小就生长在充满爱的环境。」

  「充满……爱的环境?」

  我对他的认知有点疑问。不过他会这么想一点也不奇怪。

  「我觉得妳好耀眼,所以如果连妳都觉得我没救的话,我就真的算是完蛋了吧?」

  他刚刚也这么说,我总算明白了。为什么我愿意当他的说话对象,他就那么干脆地全盘否定了他之前的行为模式。

  对射水同学而言,来我们教室的那个女生跟那些与他预约时间的女生一样,全都是不相干的路人甲而已,并不是他真的想要接近的人。

  他会过着那样放浪的生活只是因为他必须那样做,就只是那样而已。

  他不想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地生活着,然后不断地想起爸爸对自己做过的恶劣的事情。

  「不过……我并不认为爸爸是不懂得爱的坏人。」

  也许是因为那样吧,他突然自顾自地谈起了他爸爸。

  「只不过,他没办法好好面对我也是事实。」

  这并不是我能够替他反对的事情,也许我应该劝他说,也许他爸爸会抛弃他是基于某种原因。

  「嗯……」

  然而我只能顺着他的话,表示认同。

  「抱歉,这个话题很无趣吧?」

  射水同学却一点也不生我的气,反而因为我露出严肃的表情而替我担心。

  「一点也不无聊。」

  也许不是很开心的话题,或许我就是因为这个才来到这里的吧?这样的话题会让我觉得来这里陪他变得特别有意义。

  「那么……」

  射水同学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虽然我问了他,不过我大概知道他想讲什么。

  「没,没什么。我不应该说出来。」

  「你想叫我把刚才讲的话全都忘了?」

  像是要逼问他似的,我直接了当地丢给他这个问题。听到我这么问,他露出很意外的表情。他很想问我,却又不敢问,偷偷地观察我的反应。

  「也许那些话不是我应该听到的内容,不过既然我已经听到,也不可能忘得掉。」

  我离开柱子,走回沙发。

  「妳说得没错,是我不好。」

  「我师父教过我,身为武道家必须先寻求不必出手就能解决问题的方式,但是一旦开始战斗就必须战到最后。以前我并不打算跟射水同学有任何的交集,毕竟你的生活方式跟我完全不同,因此我不打算和你战斗。不过,现在我已经选择了战斗这条路。」

  「所以妳打算彻底地战斗下去?」

  射水同学试着猜想我可能会说什么话,不过他似乎还搞不清楚我到底在想什么。我给了他一个笑容,但这份自信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

  「没有错。而且,因为你为了我要当你说话的对象而取消了预约,所以至少接下来的两个礼拜我都必须当你的说话对象。我有义务对你取消预约的时间负责的,是不是?」

  「我不确定……」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他还是一副很疑惑的样子。

  「就算你不想,我也打算持续战斗下去。」

  我很果断地对他这样宣告着。这样说好像有点本末倒置,不过这是我自己点起的战火。即使对方已经没有意思打下去,我也不能轻言停战。

  「那……那个……」

  讲了一堆,射水同学终于肯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说出来。

  「什么?」

  即使已经感觉到他想问什么,我还是想亲耳听到他自己问出口。

  「我希望,之后妳也能像这样地当我说话的对象,偶而就可以了。」

  他说这句话时超级没自信的,明明不必加上那句「偶而就可以了。」不过,我知道他很努力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

  「那也是我希望你能做到的事情,我刚才也说了,一旦开始战争,我希望能够彻底地战斗下去。」

  「嗯。」

  「而且,我也不希望我回去之后,你又拿出电话开始约那些女孩子。」

  「那么妳愿意一直陪我,直到我再也不想约女生出去?」

  「没错。这也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我毫不迟疑地表达了我的想法,不过他似乎还有一些不能理解的地方。

  「也对……」

  这个回应让我觉得有点怪怪的。

  「你觉得困扰?」

  我故意这样问他,这样逼问他是有点坏心眼,我承认。

  「不,一点也不!」

  「那是怎么了?」

  他似乎连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会开始吞吞吐吐的。又被我这样问,他应该会像上次那样,开始自问自答。

  因此我只要静静地等待着,他就会慢慢地将答案吐露出来。

  「只是好奇,为什么像妳这样的好人会对我这么好?」

  不过他整理出来的结论还是有一点不清不楚的。

  「我不是说了?一旦开始战争,我希望能够彻底地战斗下去。如此而已。」

  「嗯。」

  「你以为我故意骗你?」

  「不是。我知道妳不会故意骗我。」

  「那你何必那么拘泥在理由上?总之,我会当你的说话对象,一直到你改掉坏毛病为止。而你要专心改掉乱约会的毛病。还有问题吗?」

  「我没有问题,那雾理同学呢?」

  「这个你不必替我操心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过是你提议的,如果你不愿意就太奇怪啰。」

  「妳说的没错……」

  射水同学边说边笑着。接着又说出了听起来让人很难信任的话。

  「你可不要过了几十年还不改掉,那我就伤脑筋了。」

  我笑着对他这么说。

  「我一定会尽快改掉的。」

  射水同学很认真地回答了我。今天对我来说,真是充满新发现的日子。

  我一直认为,他不可能听取我的意见。因为他跟我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就算我跟他说是他不对,他也不可能改。过去的我一直把他想成这种人。

  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样。他只是个拥有高大身躯的孩子而已。

  「嗯,很好!」

  突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我要为了这个奇妙的同学——射水位里而努力。

  「那么,这阵子要请你多多指教。」

  说完之后,射水同学很开心地笑了笑,朝我低下了头。

  「哪里,我才要请妳多多指教!」

  两个同班同学之间有这种对话实在有点奇怪,不过我打算尽量配合射水同学的说话方式。对他来说,这样的用语应该是很自然的。

  「然后,那个……雾理同学……」

  事情好像还没搞定,他好像又要对我说出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很可怜的表情。

  「什么事?」

  「那个,如果妳觉得我的要求很厚脸皮的话,请妳直说。」

  「到底什么事?」

  「我和雾理同学……应该可以算是朋友吧?」

  他确认事情的方式还真是迂回。

  「可以啊……不然你觉得我们要算是什么关系?」

  「没有啦,如果妳愿意,那朋友关系就好了。」

  射水同学这样说着,不用专注地看着他,也感觉得出来,他因为我的同意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身体也整个放松下来。

  「你一定要确认到这个地步才安心吗?」

  看到他的样子,我忍不住一个人碎碎念着。很难想象的是,对他来说我算不算是他的朋友居然这么重要。

  「因为除了愿意跟我上床的女孩子以外,第一次有可以好好说话的对象,所以才这么紧张。」

  我的碎碎念被他听到了,他用很愉快的表情认真地解答了我的疑问。

  「原来如此……」

  他的神情让我心跳漏掉了一拍,这样的他跟刚才感叹自己的遭遇时的他,真的不太像是同一个人。

  射水位里同学只是非常认真地想要一个可以一起聊天的朋友,而他认真的笑容好耀眼,耀眼到让我有点心跳加速。

  ☆

  「呼啊……」

  聊了十分钟之后,射水同学打了一个呵欠。

  「跟我聊天很无聊?」

  虽然我也没聊什么有趣的话题啦,可是我们面对面地讲话,他这样毫不遮掩地打呵欠让人很闷耶。

  「咦?啊!不是啦,妳说话不无聊。」

  好像不是因为我的话题太无趣。

  「那你为什么打呵欠?」

  「可能……是因为跟妳在一起让我很安心的缘故。」

  射水同学一边笑着,一边这样回答。不过这个回答很像是唬我的,该不会是在取笑我吧?

  「我不欣赏这种玩笑……」

  「我是认真的。」

  「你是说你太放松所以想睡觉?」

  「啊!不是,是……因为最近有点睡眠不足。」

  「睡眠不足?」

  终于明白他刚才为什么会想打呵欠了。

  射水同学拚命地跟女孩子上……床……搞到没什么时间好好睡觉。

  「所以,我想睡觉绝对不是因为雾理同学的话题太无聊的缘故。」

  他也看得出来我接受了他提出的理由。

  「那……那就没关系。」

  结果我只能这样回答,因为他的理由实在让人很难接着问下去。仔细一想,因为跟太多女孩子来往而睡眠不足实在一点都不好。

  「那我们继续聊吧!」

  射水同学用期待的眼神望着我。

  「可是你不是没睡好吗?想睡的话就睡一下比较好吧?」

  不知为何,我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于是我建议射水同学停止聊天,先休息。

  「是吗……」

  他一脸失落的样子。果然很孩子气,心里的想法很快地显露在表情上。

  「如果你明天还想找我聊天的话,我绝对奉陪。」

  「真的吗?」

  「我不是已经答应过你了,要陪你聊天?」

  「是没错啦,嗯……妳的确有答应我。」

  射水同学似乎安心了,然后倏地站了起来。

  「你要干么?」

  他的动作实在很突然,我立刻问他原因。

  「想依照妳的建议去睡觉啊。」

  「是、是喔?那我回去了……」

  他要睡觉那我就告辞,是很理所当然的,可是我这么一说,又让他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妳要回去了?」

  「呃……你不是想睡觉了吗?」

  有个奇妙的猜想:难道他想叫我在这里等他睡完起床?

  「嗯……可是……」

  「可是什么?」

  也许他觉得自己要说的事情很厚脸皮,于是又开始欲言又止。

  「没有,没什么啦。我想睡觉,妳想回家也很正常。」

  「当、当然。」

  不过射水同学一向不太正常,他这样说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想请我做。如果连这点都不了解,那我凭什么跟他打交道呢?

  「嗯,那明天见。」

  不过射水同学似乎也认为我应该回家,于是他打消提出要求的念头,决定跟我道别。

  「你到底想说什么,就当我不会答应也说说看啊。」

  我不喜欢他这种态度,万一他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我也很困扰,不过如果这么干脆地就闪人的话,跟他一路聊到现在不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当妳不会答应?这种说法好奇怪。」

  听他这么一讲,连我也觉得这样说好像真的很怪。因为我不答应的话难过的人是他不是我。

  「那,就当我会认真地考虑吧。」

  说是这样说啦……谁知道他会提出什么要求,我现在的心情绝对不算很平静。

  「认真地……考虑喔……」

  射水同学挤出了一个苦笑,这个说法好像也很怪。

  「你的要求这么难说出口吗?」

  「怎么说呢……雾理同学可能会答应我,不过要是拜托其它女生可能会立刻被拒绝。」

  「那你就说说看啊!你想拜托的人是我,跟其它人答不答应没有关系。」

  「也对喔……」

  讲到现在,他还是很犹豫该不该说出口。

  害我忍不住要偷偷猜,他的要求究竟是什么?

  应该跟性……没有关系吧?要不然他不会说其它女生不会答应。何况我也明确地表示过我不会乱来的。

  怎么想都觉得他的要求应该是希望我能够等他睡醒之类的。就在我想东想西的时候,他开口了。

  「我希望妳能够握着我的手,直到我睡着为止。」

  结果又跟我想的有着极大的差距。

  「没问题啊……」

  他的要求并不让我特别意外,反而让我想起了我弟弟阿进。那小子小时候只要一感冒,就不敢一个入睡,一定要我陪着他睡才可以。

  「可是……妳会不会很困扰?」

  射水同学在这种地方反倒显得很成熟,有时候很孩子气,也有很细心的时候。

  「不会,只不过跟我想的差很多,还有就是……会担心等一下我要怎么回家。」

  所以我直接地告诉他内心的想法,我觉得如果刻意顾及他的感受而说谎的话,反而会被问更多问题,诚实一点比较好。

  「放心,门是自动上锁的,出去的时候直接打开就能出去了。」

  「是、是喔?」

  唉唷……我又没住在这~~么好的房子过,当然不知道直接打开就可以。就在我一个人偷偷埋怨的时候,射水同学再次说出很匪夷所思的话。

  「啊啊,还是我给妳一支我家的钥匙好了。」

  「咦?咦——?」

  「有钥匙比较方便吧?」

  「是很方便啦……不过会不会太突然了?」

  「我相信雾理同学不会拿去做坏事。」

  「是不会啦……」

  说完,我却忍不住看了碗橱的方向。就是那个放了很多酒杯跟餐具,总价(预估)超过八百万的碗橱。

  「雾理同学的个性很健忘吗?」

  「呃?我应该不算健忘的个性。」

  「那就没问题了。」

  「嗯……」

  虽然现在就给我钥匙很突兀,不过,我绝对适合替别人管理钥匙。比较伤脑筋的是,一旦替他保管钥匙,多多少少会产生一点压力。

  「没关系,不勉强。妳可以考虑一下。」

  看见我迟疑的模样,射水同学也决定先不拿钥匙给我。可能也觉得我们之间没有亲密到必须给我钥匙。

  「啊,好。」

  我也决定先考虑一下再说。对我来说并不需要拿他家的钥匙,毕竟不会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他不在的时候我也不可能自己跑进他家。

  「呼啊……那我去睡啰。」

  射水同学大大地打了一个呵欠,很想睡觉的样子。他摇摇晃晃地走到另外的房间,应该是他的卧房吧?

  「……」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去他的卧房也没有要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要去男同学的房间总觉得有些不合宜。

  「雾理同学,怎么了?」

  「没什么啦,说是要陪你到睡觉为止,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做,你也要换衣服不是吗?」

  「原来如此……换衣服有点麻烦,所以我没换睡衣,直接穿着外出服睡。不过外套会先脱掉。」

  「直接这样睡的话,裤子不是会睡得皱皱的吗?」

  可是他的裤子却十分平整。

  「我还有备用的裤子,平常若是裤子皱了的话就送干洗。」

  忍不住要想:不愧是资产阶级的做法——

  「我觉得不要动不动送干洗,睡觉时就换睡衣比较好。」

  「那好吧……我先换睡衣。那我换好了就叫妳一声,可以吗?」

  「好……」

  结果变成只要他喊我,我就得进去他的卧房。

  「等我一下。」

  说完,射水同学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嗯。」

  变成了必须一个人在这里等待的状况。

  怎么有一种未战先输的感觉?

  「反正,又不是要做什么很奇怪的事情。」

  不,要说现在这样的状况奇不奇怪?应该算是奇怪的,不过这跟我平常在讲的奇怪不同喔!——听起来很像是自圆其说的借口,现在这样果然很奇怪。

  「雾理同学,我换号(好)了……」

  想着想着射水同学的呼唤声传了过来。已经有点发音不标准,看样子他真的很想睡觉。

  「好,我过去了。」

  我走向那个传来他的声音的房间。

  「打、打扰了!」

  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这么说,不过我真的有点害怕。

  怀着戒慎恐惧的心情进入他的房间,他的房间居然满整齐的。客厅也一样,连一点点杂物都没有。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种一板一眼的个性。

  「怎么了?」

  躺在床上的射水同学询问着。

  「好、好干净喔。」

  「咦?啊啊,妳是说房间啊?呼啊啊……」

  对他来说,卧房很干净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也对,应该没有人会对自己房间的样子感到意外吧?

  「你很爱干净呢。」

  「也不是因为爱干净……因为这里只是睡觉的地方啊。这个房间只拿来睡觉用,因此也只有床的周围会脏而已。」

  「是因为这样吗?」

  我很难理解这种感觉,因为我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

  「呼啊……」

  能不能理解不重要了,这个人的爱困程度已经快要达到极限。

  「你希望我握着你的手,对吧?」

  再继续跟他聊房间的话题也不太好,于是我走近射水同学身旁。

  「嗯。」

  射水同学轻轻地点头,彷佛因为我直接将他的要求说出来而感到些许害羞。

  他的床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刚刚因为房间很宽敞而不觉得,一走近就发现这张床好大。而且很显然不是为了射水同学而买的床,这张床比一般的双人床还要大。

  睡在这张大床上的射水同学看起来好渺小。大概是今天的新发现太多了,我忽然有一种也许这样的他比较接近真实的他的感觉。如果不是跟他聊过,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认识吧。

  搞不好看到这状况,只会想:「身材高大的人真辛苦,买床还得买特大号的。」

  「好。」

  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将手伸向他。仔细一想,好像是第一次像这样握男生的手耶。

  很神奇的是我一点也不紧张。

  「谢谢妳,雾理同学。」

  射水同学握着我的手道谢。

  好大的手。不过这双手比想象中柔软,而且有力。有一种感觉,仿佛只要被这双手温柔地握着,身体就没办法动弹。

  有点像被姐姐或师父使出绝技制服住的感觉,他们的手也很柔软,可是手里却蕴藏着能将我打飞的力量。

  射水同学并没有用力抓紧我,可是在当下,我却没有办法移动我的身体。

  「我坐下比较好吧?」

  我只好开口这样问。因为他躺着,要伸长手臂才能握住站着的我的手。

  「嗯。」

  他已经进入半梦半醒的状态了。取得他的同意之后,我在床边坐下。床的温度有点冷,不过坐下后马上就不冷了。

  「就这样一直握着就好了吗?」

  坐下之后忽然觉得跟射水同学变得很靠近。要不是他几乎快要睡着,我还不敢跟他靠这么近。

  「我想再听一些有关妳家人的事情。」

  原以为已经睡着的人突然对我说话,书我吓了一跳。

  「有关我家人的事情?」

  「是。妳可以挑一些比较无关紧要的部分告诉我。」

  「我家人倒是没什么重大的秘密……」

  虽然我这么回答了,不过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秘密。

  可能是射水同学的家人对他来说并不算开心的回忆,所以他才这样对我说吧?

  我猜想他希望我聊聊家人,但是不希望我因为聊着聊着心情变差。

  「我记得妳家有六个人?」

  「是啊。我爸我妈都很健康,又有活力。」

  「喔~~」

  他的反应还真微妙,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我爸个性很急,很爱工作,而我妈则有点散漫,是个家庭主妇。不过他们两个感情很好喔。如果我爸爸下班时脸臭臭的,我妈妈就会电他一顿,让他不要烦恼。」

  依照他的要求,我开始述说我家的人。原本担心讲到父母的事情会让他有点不想听,不过说了之后他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握着的手并没有感觉到他听到相关话题而变得紧张。

  「因为爸妈是那样的个性,所以才能培养出像雾理同学这样对人很温柔的个性。」

  他只发表了以上的感想。

  「是这样吗?」

  我算不算温柔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我会变成这种个性绝对是爸爸跟妈妈的「功劳」。

  「因为妳天生就很温柔,所以才不觉得自己很温柔。」

  「被你这么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耶……」

  根据他的说法,因为对自己来说很理所当然的事情,所以自己反而没感觉。这么说来,我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自己,毕竟我没有自信能够对他说:「我知道自己很温柔。」

  「那我换个说法好了,对我来说,雾理同学是非常温柔的人。」

  「这样说我还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应该说他这样说让我很不好意思。为什么他能够这么坦率地赞美别人呢?即使如此,有时候又对人客气异常,他果然是个怪咖。

  「雾理同学。」

  感觉他又要说出什么很客气的话了。

  「什么事?」

  「妳当我的说话对象可以当到我改掉坏习惯,可是……」

  「嗯?」

  「等我改掉坏习惯之后,妳能不能继续当我的朋友呢?」

  我发现这次他说出来的话跟我想的一模一样。

  「一旦目的达成之后,就形同陌路,这样就不算是朋友了吧!」

  于是我这么回答了他。我不是故意想酸他,只不过他认知中的朋友定义,跟我认知的似乎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一点希望他能够明白。

  「嗯,就是说啊!」

  我不知道我的意思有没有好好地传达给他,只见他静静地微笑着,不知道是因为他笑了,还是因为真的睡着,我感到他的手无力地垂下。

  我依然觉得他是个常说着奇怪话语的男生。就射水同学的状况来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向不缺少……床伴的他竟然对女孩子说:「要继续当我的朋友。」

  万一哪天他开口要我当他女朋友可就不太妙。不过现阶段我倒很希望他能够把我当女孩子看待。

  「雾理同学不要谈恋爱喔。」

  他应该是在说梦话。事实上,当我惊讶地抬头看他时,他已经进入梦乡了。

  即使是梦话,也是很夸张的梦话。

  雾理同学不要谈恋爱喔——这种要求让人很伤脑筋耶。

  不过,伤脑筋归伤脑筋,他这样说带给我不小的冲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只知道他是真的很希望我不要交男朋友。

  睡在这张大床上,身材高大的射水同学果然很孩子气。我比他还娇小,但是莫名地,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一定是他那优柔寡断而天真的笑容让我这样觉得的。

  因为跟妳在一起让我很安心的缘故——他就这样说,而且也真的很快地就睡死了。

  如果我是他的话——当然我一点也不想成为他啦——我一定没办法安稳地入睡。不过要是这样对射水同学说的话,可能又会伤害到他。

  「可以了吗?」

  我小声地询问着,确定他没有回答。

  「……」

  他好像真的睡熟了,因此我决定打道回府。

  总之,今天的任务算是完成。连我自己都很讶异,完成这件任务竟然让我浮现出某种很安心的感觉。

  ☆

  不过,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要我当他的说话对象是没什么大问题,不过真的只要这样他就能改掉坏习惯吗?这个疑问一直在我脑袋中打转。

  虽然射水同学说只要这样他就能改掉坏习惯,但是真的这么简单,那应该早就有人来帮他改掉了啊。

  我担心,我做的这些事情到头来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

  一点道理也无。为什么只要我愿意陪他聊天,他就可以不跟那些女生……上床呢?如果他是要我当他女友,然后他就能随心所欲地跟我上床的话,我还比较能理解。

  「可是他看起来不像说谎啊。」

  我喃喃自语的同时,也知道自己还是没想出正确的答案。

  感觉上他只是相信那样做可以让他改掉坏习惯而已,这样的推测比较合理。

  今天一定有什么更关键的事情他还没说出来。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让他必须要我当他的说话对象。

  嗯,这件事情绝对有内幕。我在心中不断对自己这样说,不断地推想着。

  「还有他说的那句话……」

  雾理同学不要谈恋爱喔这句。很想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叫我不要喜欢上他?还是说叫我不要喜欢上其它男生呢?不管答案是哪个,我知道自己绝对不在他的挑选名单之内。

  「虽然他的说法很怪,不过他的意思应该是要我永远地当他的朋友吧?」

  胡思乱想了一堆之后,最后我得到的结论是这个。我想我必须再多跟射水同学聊聊才能做出进一步的判断。

  关于射水同学,有越来越多的事情让我摸不着头绪。我根本一点也不了解这个人,因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

  一想到这儿,觉得自己真的不应该开始战斗的。一讲到战斗这回事,我只想到吵架之类的事情,单纯地认为当场吵一吵就结束了。

  我甚至会那么想,不过所谓的战斗并不可能那样简单就结束。我甚至想到即使是吵架也一样,吵完之后分出胜负,也可能引发新的争端,也许吵输的话还比较接近战争告终呢。

  「师父也真是的,为何不早点告诉我会变成这样就好了……」

  我碎碎念着。不过要是对师父抱怨的话,他一定会说:「我老早就告诫过妳了!」也许会变成这样只是因为我没听师父的话。

  「我回来了!」

  做出以上的结论,进到家门之后,对这个跟往常没什么不同的家有了新的体认。

  我家跟射水同学家相比真是又小又破旧。而且光看玄关就知道,我家一点也不整洁。

  这个家一直到我今天早上出门前都是这副模样,不过现在看来,它忽然糟糕得有点刺眼。

  「冰柱!拜托妳鞋子脱了放整齐一点好吗?」

  将随意扔在地上的鞋子移到旁边之后,我喊着已经回到家的妹妹的名字。

  「居然不理我?」

  冰柱一点反应也没有。难道没听见我喊她?还是跑去洗澡了呢?总之,听见我的话,她没有出来表示歉意就对了。

  「真是的……」

  不过既然鞋子已经放好,我就不再追究。松一口气之后,我突然发现到像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可能发生在射水同学家。

  在他家不会有需要帮妹妹整理鞋子、怒骂妹妹,或者是被妹妹置之不理的状况发生。虽然替妹妹整理鞋子,生气跟被忽视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但是若没有这些,那我家一定会变得冷冷清清。

  如果今天去射水同学家之前,我能对这一点有更深刻的体会的话,那么也许我可以跟他聊更多才对。想到这儿就觉得对他很不好意思。

  「雾理妳在搞什么啊?干么一回家就在玄关鬼吼鬼叫?」

  一进到客厅,妈妈正悠闲地看着电视。

  「我哪有鬼吼鬼叫?」

  「妳不是嚷得很大声吗?」

  「那是因为冰柱乱丢鞋子,我才吼她的。」

  「可是冰柱又不在门口。」

  懒散的妈妈说起话来还真是一针见血。

  「是啊……」

  的确,要骂冰柱的话也得看着冰柱的脸骂,在门口对着鞋子骂实在没什么用。何况还吵到正在看电视的妈妈。再说,不好好收拾鞋子这种事应该是妈妈来教训小孩才对啊。

  「还有,冰柱正在洗澡,我想她根本没听到妳在骂她。」

  「是没错……」

  现在不太想跟妈妈说,请她好好地骂骂冰柱。因为妈妈一定会瞬间打消我想骂妹妹的念头。

  虽然妈妈可能只是有点天兵而已,但是妈妈在这方面来说应该算是高手,她能够在一瞬间铲除刚萌发的战争嫩芽。

  「啊!雾理!雾理!」

  而冰柱似乎尽得妈妈真传,常常觉得她很幸运地能避开麻烦。每次要说她的时候,她就能刚好不见踪影,可是她要找我的时候总是能顺利的找到我。

  「干么?对了,冰柱!」

  越想越生气,我怒目瞪视着冰柱。

  「嗯?什么事?」

  不过冰柱并未感受到我的怒意,她一如往常地,用刚洗好澡,清爽的脸庞看着我。

  「妳可不可以脱了鞋之后顺便把鞋子放好?」

  「有什么关系嘛……我又没请雾理或是小进帮我整理鞋子。」

  「所以我才叫妳放好,不要让别人帮妳整理。」

  「我不在乎鞋子有没有放好啊!」

  「妳……」

  「介意的人自己整理不就得了,再说要介意的话,应该是介意我的鞋子脏不脏比较重要吧?」

  「妳说的也有一点道理……」

  「所以说,谁介意谁整理就好了啊。」

  「话不是这么说的吧?」

  「妳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生气。我又不是今天才开始乱脱鞋子的。」

  「妳没听过人是会突然变严格的吗?妈妈,妳也说说冰柱嘛。」

  我觉得冰柱有必要改进她的态度,不过妈妈似乎不太同意。

  「为什么雾理今天特别在意呢?」

  这个问题好像在说举止奇怪的人是我一样。

  「我不是要妳说我啦!」

  「不过妳今天真的怪怪的啊!对不对,冰柱?」

  看样子妈妈已经成为冰柱那一国的人。

  「对啊对啊,八成是在学校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找我出气的吧。」

  「妳说什么?」

  「要不然怎么会突然发难,拿妳平常不在意的事情来骂我呢?问题应该是出在妳身上吧?」

  「没有好好脱鞋子就是不对的吧?」

  「那先不管鞋子怎样好了,告诉我们,为什么妳今天会为了这个生气?」

  「干么管我今天为什么生气,不关妳的事吧?」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被骂的人是我耶。妈~~」

  「没错,没错。我也听见冰柱被骂,所以我也要关心一下。」

  「妈妈……?」

  好吧,的确是我不好。因为今天跟射水同学聊了一些事情,导致我回家就找冰柱出气。

  结果不管理由是什么,那样生气的确很不好。是这样吧……妈妈果然维持着一贯的立场。

  搞了半天我还没开战就输了,被这样一闹,就算冰柱来了我也不应该骂她。

  「算了啦,雾理。我有话想跟妳说。」

  冰柱这边倒是已经呈现出停战的气氛,或者是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有没有被骂。

  「什么事?」

  「来我房间一下啦。」

  说完冰柱拉着我的手,冰柱的房间也等于我的房间。我本来就会跟她回到同样的房间,但是随后的发展完全出乎我意料。

  「妳在干么?」

  冰柱把我推进房间,自己也走进来之后把门关上。然后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的声音。

  「还用说吗?我怕妈妈在外面偷听我们说话。」

  「妳要讲的事情不想让妈妈听见?」

  「我才不怕妈妈听到呢,我是怕妳介意,所以才特地找妳进房间。」

  「什么态度……那我还得感谢妳啰?」

  这种态度绝对不是想请我帮忙的人该有的态度。

  「听我说嘛,我有事情要问妳。」

  不过她一点也不理会我的抗议。

  「要问什么?」

  「雾理是二年C班的吧?」

  「是啊。」

  我从一年以前就一直是二年C班了,怎么现在才问我是哪一班的?难道是因为快要升上三年级,所以她才特地问我?

  「这么说,妳果然跟位里王子同班啰?」

  「位里王子?」

  她口中的位里王子该不会就是射水同学吧?搞不懂她干么这样称呼射水同学。

  「嗯。我朋友啊,她跟位里王子做了唷,她说感觉很好。舒服到让她一整晚高潮不断!跟位里王子亲热时,兴奋到无法好好呼吸,就像是飘荡在大海波浪一般醉人。所以我朋友说,这一定就是『坠入爱河』的感觉。」

  「妳该不会想说『所以我也想跟位里王子做做看』吧?」

  我恶狠狠地瞪着冰柱,就算她想我也会阻止她。

  「我是想啊,怎么了?」

  冰柱果然是无法用眼神沟通的对象。

  「妳这家伙……」

  「就算我想跟男生上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一点都不好!再说,妳……还是国中生吧!才刚要升国二,也就是说妳到去年为止都还是小学生耶!」

  「那又如何?妳想说因为我才国中所以不能跟男生发生性关系吗?拜托……这很正常好吗?我的朋友们大家都已经有性经验了呢。」

  「妳!妳说什么!」

  这一瞬间我的世界彷佛开始旋转起来。虽然射水同学讲的那些怪怪的话题也让我受到某种程度的冲击,不过冰柱的话带给我的打击比那还要大。

  不,该说是物以类众。毕竟一般的国中一年级学生是不可能随随便便跟人上床的。比方说我的朋友们就不会……我跟朋友们的状况应该也算是物以类聚吧?

  「咦?该不会雾理已经快升上高三,还没有……」

  冰柱的质问跟眼神再次打击了我。

  「怎么?干么用这么可怜我的表情看我!」

  「嘿嘿,原来是这样啊。我就猜到是这样,不过,还真令人意外呢……」

  「那又怎样?」

  被冰柱用同情的目光望着,让人不由自主觉得想阻止她的确是不对的事情。身为姐姐,实在不应该被国中一年级的妹妹同情。

  不,错的人应该是冰柱才对!

  没错,她依照自己的意志跟喜欢的男生……上床,那是她的自由。不过事情并非如此,因为她的目标是『那个』射水。

  「不过看妳这样子,妳跟位里王子应该只是一般的同班同学关系而已。」

  「讲这么多……妳到底想要我帮妳什么?」

  「我本来想,如果妳跟位里王子很要好的话,那我就可以拜托妳跟位里王子商量,让我插队跟他『预约』。」

  「什么?」

  冰柱这个异想天开的主意让我忍不住夸张地大声质疑。

  「不过妳应该不可能跟位里王子很熟。」

  她一点也没想过她的话会让我这么吃惊。

  「不管我跟他熟不熟,妳的愿望都无法达成。」

  我决定直接戳破她的美梦。

  「那是什么意思?」

  「因为射水同学已经不再接受『预约』了。」

  「妳说什么?可是我朋友昨天才跟位里王子上床呢。」

  冰柱以为我故意说谎,好藉此出气。

  「我今天阻止他继续接受『预约』。」

  可惜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什么?」

  「今天我会为了妳乱丢鞋子的事情生气,也是因为这件事。」

  「我、我不信!」

  这样说明之后,冰柱才了解我真的不是乱说的。

  「不相信的话,妳大可以打电话给妳朋友,我相信她应该已经接到射水同学取消『预约』的电话。」

  最后一击,冰柱总算彻底相信我的话。

  「妳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妳不想有性经验,就要剥夺别人拥有性爱的权利吗?」

  但是,她并未因此结束这个话题,反而生起气,对我说出很奇怪的话。

  「……咦咦?」

  可是今天射水同学可是很感谢我的耶!不过就算我这样说,也无法平息冰柱的怒气。

  「我要跟妈妈说。」

  冰柱气得肩膀发抖,开始大声哭泣起来。

  「咦?咦——?」

  在我还处于震惊状态时,冰柱已经打开房门冲了出去。

  「这……难道是我错了吗?」

  被妹妹撇下的我,这样问着自己。

  我应该没做什么坏事吧——除了我可能算是一手摧毁了冰柱很期待的事情之外。

  不过冰柱说要跟妈妈说……也就是说事情又要演变成她们两个人一起指责我的状况?

  「太夸张了……应该……应该不会吧?」

  我一边问着自己,发现连我自己也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看来,我不仅不了解射水同学,我甚至连家人也不太了解。然而我却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还擅自决定跟射水同学战斗下去。

  「这场战斗似乎会持续很久很久……」

  再次觉得这场由我掀起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已,真想叹口气啊。

  可惜我连叹气的时间也没有,冰柱已经带着妈妈回到房间……

  「雾理,我刚才听冰柱说了——」

  「不会吧——」

  ☆第二话☆

  「她不懂得拒绝之一」

  「对了,进,你还跟那个女孩交往吗?」

  班上的朋友这样问我,那个女孩指的是小翠。

  「嗯……有是有啦……」

  曳舟翠。是个奇妙的女孩,也是我前阵子突然开始交往的女孩。

  「做了什么事情惹她不开心?」

  「不,不是那样。」

  这个『突然』实际上应该算是我造成的。

  因为我在电车上看见她,对她一见钟情,当场对她告白所以才开始交往的。不过她竟然当场就答应跟我交往,这一点让我好意外。

  而且她突然这么对我说:

  「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那我就跟你交往吧——」

  ☆

  我是跟朋友搭电车时遇见小翠的。

  那一天因考试将近,学校提早放学。我们明年就要考试了,偏偏却不准备考试也不打算念书,趁机溜出去玩。

  小翠那天搭上了我们隔壁的车厢。她倚靠在车门旁,看著书。

  沐浴在午后阳光中的小翠彷如妖精。她的金发闪耀着,雪白肌肤像是半透明的。身上的制服跟我的学生制服样式不同,是很流行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好像洋装一样。

  我第一次看见她。因为她过分美丽,还以为她是我的幻觉。小翠的存在对我而言非常地超现实。

  「进,你怎么了?」

  直到其中一个朋友开口问我为止,我的心神完全地被小翠吸引。

  「啊,呃。因为那边的车厢中……」

  当时我甚至无法好好地对友人说明我看见小翠的事情。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存在着。

  「喔喔。好像有个正妹在那边喔!」

  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大家都看得见她。

  「进该不会看上她了吧?」

  另外的朋友这样问我。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我的样子太失魂落魄才会被朋友取笑的吧?不过那时候我只觉得十分认同朋友说的话。

  我只是很单纯地发现,我已经爱上这个女孩。

  「好像是喔……」

  一说出口,我就知道这样讲实在很诡异。

  「啊?」

  朋友们也觉得我很奇怪。大家都怀疑我怎么可能就这样爱上在电车上看见的女孩呢?

  「喂!进,你没事吧?」

  我也想不到为什么会这样。并非是讨厌或是害怕,只是我一直不太能信任女孩子。

  只要一回到家,我就开始对女孩子产生怀疑:妳们怎么会这样?

  我家除了我以外都是女生。我爸爸虽然还健在,可是他忙着工作,在家里算是存在感很低的人。而妈妈是家庭主妇,所以一天到晚都在家里。我在四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除了我以外的三个小孩都是女生。大姐——晶算是介绍给任何人都不会让我丢脸的很棒的女性。但是二姐——雾理跟妹妹冰柱就不一样,常常做出很不妙的行为。她们两个都长的不错,在朋友间的评价也很好。但这反而害我每次跟班上的女同学说话时,总是想虽然她们现在看起来还满可爱的,可是在家里一定跟在外面时根本不一样。

  在我的观念中,女孩子就是戴着外出用假面具生活的生物。

  所以不管遇到多么可爱的女孩,我的心里也只充满奇怪的怀疑。如果要我挑选对象,我一定要挑那种表里一致,率真的女孩。

  「你还好吧?」

  结果实际上却跟我预想的不同,我竟然对一个拥有妖精般外貌,超现实的女孩一见钟情。

  「应该是说,不对劲耶!他真的脸红了。」

  「他该不会现在就想跑去跟人家告白吧?哈哈哈!」

  我内心的变化实在过于激烈,朋友们很难理解。而我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采取那么积极的行动。

  当时的我真的很拚命。

  不想放弃偶遇到的小翠的心情,强烈地控制住我的心。

  她是初次遇见的女孩,下一次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喂!进!」

  「等等啦!」

  朋友们吃惊地看着我往小翠的方向走去,试图想阻止我。

  不过当时的我一心想着:一定得在电车到达下一站之前完成才行。

  万一她在下一站下车的话,那我一定不会再遇见她。毫无根据地,我有那种感觉。即使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在下一站下车。

  机会稍纵即逝。我知道朋友们都看见我的行动,也想要阻止我。可是我依然朝小翠的方向前进。

  「不好意思……」

  我对正在看书的小翠这样开口说。我这次下决定的速度快到让自己惊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种行动力。不,应该说我没有下什么决定。

  我只是觉得必须要这么做,然后就做了。

  「……咦?你在跟我说话?」

  小翠的声音有如管乐器般清澈。声音虽然微弱,却直达我心。

  「是。我知道这样搭讪妳可能会觉得我怪怪的。我叫高冈进,目前就读猿枝二中学。」

  近看小翠,还是觉得她美得不像真人。她使用的语言的的确确是国语,可是脸的轮廓很深,很像是来自寒冷的东欧的人。

  「嗯……」

  小翠认真地听着我怪异的自我介绍。毫不胆怯,也没有逃开的意思,只是用她那双美丽的眼睛望着我。

  「我刚刚才看见妳,不过我已经爱上妳。」

  于是我一做好心理准备,马上就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连我自己都被自己说出的话吓到,不过现在后悔也为时已晚。

  靠近陌生女孩攀谈,这件事情本身就让我看起来很像变态,把想说的话一股脑儿地说给她听之后就更觉得自己像变态。

  「嗯……」

  然而小翠却没有嘲笑,也没有露出轻视的表情。她维持原来的态度看着我,并且响应我。

  「所以,虽然我的要求可能有点突然,不过我希望妳能够跟我交往!」

  受到她的鼓励,我当场就向她告白了。

  一说出口,我马上清醒许多。

  机会稍纵即逝。所以我积极地行动了,可是行动完毕的瞬间我也开始搞清楚周围的状况。

  「……」

  电车里一片静默。虽然不是尖峰时间,但是电车内并非空无一人。小翠站着,不过车厢中依然散落着些许空位。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乘车率吧。

  也就是说人还不少。满多人注意到我跟小翠之间的对话,不过周围并没有人在交谈。

  「……」

  我也听不见朋友们说话的声音,只听到电车行驶的噪音。没听到朋友的声音并非因为我的听力出问题,而是因为朋友们已经因过度惊吓而说不出话。

  「……」

  我也不知道该讲什么。连我自己都被这样过于大胆的行为给吓傻了。

  「……」

  小翠也没回应。她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深邃黑眸盯着我。之后没有给我任何回答。

  我的脑袋因为这样的沉默而开始预想未来的状况。

  突然开始的我的初恋。这场初恋究竟是如何开始又如何地迅速地了结?肯定会成为明天学校中的八卦,我在脑中想着,如同电影的预告一般放完之后又消失。

  我甚至连电影名称都想好了。

  『十几秒的初恋』。甚至还幻想也许这部电影会在春天上映。只是这部电影并不在全国的电影院上映,而是在我的学校。

  好像还看到同学,他说看了之后的感想是:「这部电影超级催泪。」想象这个画面,让我自己都想哭出来。

  唉……然后就这样,这个十几秒就被甩掉的故事将被大家传颂着直到我毕业……如果真的变成这样,绝对算是我咎由自取的结果。

  朋友们已经尽责地阻止过我。是我不听他们的劝,兀自向小翠告白的。

  冷静下来之后,更加觉得自己太冲动。怎么会以为跟初次遇到的美少女告白,对方会答应呢?

  「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

  不过实际上这个才是我得到的回答。

  「什么?」

  有一瞬间我没办法理解她的话。小翠开口之前,我一直沉溺在想象明天的我可能会遇到的状况中。

  「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那我就跟你交往吧!」

  小翠的这句话将我整个人拉回现实。我也终于听懂她的意思。

  「咦?那,妳是答应我了?」

  我半信半疑,应该说我觉得她会答应我很奇怪。

  「是的……」

  不过她没有骗人也不是开玩笑。小翠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我知道她说这话并不是随便说说的。

  「呃……那,妳的名字?妳的名字是?我该怎么称呼妳比较好?」

  「我叫翠。曳舟翠。目前是白华轮女子附属中学二年级学生。」

  谈到现在,我才知道她的名字跟年龄。她的名字跟她的外表一样美,令我意外的是她居然跟我同年。

  「那,我可以叫妳小翠吗?」

  「可以。」

  「那么……可以告诉我妳的联络方式吗?」

  我的问题真的可笑至极,都要开始交往了,我却连她的联络方式都不知道。

  「可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

  小翠面不改色地拿出手机,把她的电话号码告诉我。

  好像是打到那个号码就可以找到她了。理清这一点后,开始感到身体的力气忽然消失。

  不,事实上,那之后我真的昏倒了。

  ☆

  「然后呢?你们后来到底怎么样了?」

  连我在回想当时的状况时,朋友依然不死心地继续追问着我。

  「就没怎样啰……应该说没有进展吧?」

  我决定老实地告诉他们实情。谁叫他们当时也在场,也听到我跟小翠之前发生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你什么也没做啰?」

  「可以这么说。」

  的确是这样。

  「你在怕什么?嗯……不过那个女孩真的有点异常呢。啊!我是指好的方面喔。」

  我也满认同朋友的意见的。

  小翠真的美得出奇。我能理解为何朋友要说她有点异常。小翠在的地方,四周的气氛就截然不同。并不是因为我爱上小翠所以才这么说。

  即使当时我冲动地告白了,但是实际上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朋友因此而说我害忙,我也无法否认。

  「算是吧……就跟平常的我一样啊……」

  「所以你没采取任何行动?」

  「害怕是一定会的吧……也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而且她一开始就是这么说的吧……」

  「嗯?她说?」

  「她说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

  「有,她有说!听到时以为我听错了咧。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种情况下,她会那样说。」

  「我也这么觉得。」

  经过告白事件之后,被友人拿这句话取笑了好几次。那阵子,不管我拜托他们做什么,他们都会学小翠的语气对我说:「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

  「她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说啊?」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不拿这个取笑我了。

  「不管我请她做什么,她都这么回答我。」

  「回你说:『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吗?」

  「是啊。」

  还有,我最近的烦恼就是,我的朋友们好像不太能体会我困扰的原因。

  「阿进为什么要为了这种事这么烦恼呢?」

  「因为不管我说了什么,她都用这句话当开头啊!」

  也因为如此,我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小翠内心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小翠也是人,当然会有个人的喜好。然而她却全盘接收我的意见,不管我说了什么意见她都好。刚开始并不特别介意,可是最近却因此而感到很不安。但是朋友们没人了解我的不安。

  「有什么关系嘛,这样很好啊!那你就让她统统照着你说的去做不就好了?」

  朋友认为拥有一个听话的女友是非常可喜可贺的事情。

  「怎么可以那样!」

  「为什么不行?既然她什么都答应的话,想必你跟她已经做了什么亲密的行为了吧?」

  「并没有……」

  「真的?令人难以置信耶!」

  「不,真的做了才令人难以置信吧?」

  「不不不,你的行为才是最难以置信的。那么漂亮的女生只要你开口什么都答应耶!为什么不好好利用一下?」

  「因为我希望能让她快乐。」

  我真的这么想。

  只要是我说的话,小翠一律照做,问题是这样一来我无法得知她到底开不开心。

  何况她从不曾对我有所要求。

  约会的时候也一样,她只陪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当然我会尽量挑选小翠可能会想去的地点。可是我还是不知道她究竟想去还是不想去。

  「你果然是害怕。」

  「……这点我不否认。」

  「搞不好连小翠也觉得你怪怪的。明明是你主动提出交往的要求,可是不要说上床了,连亲亲也没有。小翠一定会答应的不是吗?你只要问她能不能亲她就搞定啦。」

  「真的会搞定吗……」

  老实说,对最近的我来说,还真怕小翠很干脆地答应呢。

  别说是亲嘴,即使我要求跟她做爱,她也可能说一句:「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就这么解决了。所以反而让我连玩笑都不敢乱开。

  「要是我一定会叫她替我做很多事情。」

  「你少说风凉话了,事不关己才能这么说。」

  「我哪有?话又说回来了,她那样没主见很不好。」

  「怎样不好?」

  「从她的态度看来,也许她并不只对你这么百依百顺。」

  「……咦?」

  被朋友一说,我才开始思考这件事。

  就连被我突然告白的时候也一样。也许小翠觉得听到其它人的要求时,不答应对方很奇怪吧?我一直觉得小翠是这种想法。

  「是这样的,我们是你朋友,当然不会对你女友出手。可是万一有其它人跟你女友告白,你女友可能会很果决地把你换掉,跟其它人交往啰。」

  「……会吗?」

  「会……只要对方跟小翠说『啥?妳已经有男友了?快甩掉妳男友跟我交往吧!』,小翠很可能就直接答应对方。」

  「不,我想应该不会……」

  我知道自己无法反驳朋友说的话。

  如果某某同学想要的话……想象着小翠喊某人的名字,一定跟当时叫我名字时的样子一样吧。

  「我觉得你一定要趁她找上别人之前,把想跟她做的事情统统做一做比较好。」

  朋友似乎不肯放弃,想继续游说我。

  「什么想做的事情?」

  「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嘛。再说,我这样讲可能太直接,但是那个女生应该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会吧?」

  「是你单方面对她一见钟情的啊。很有可能是因为她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才答应跟你交往的。」

  「好像是……」

  听他这么讲,我也开始没自信了。

  因为他说的没错,的确是我自己先喜欢上小翠,然后向她告白的。对小翠而言,我只是个突然跑出来的怪家伙而已。

  实际上,小翠根本没对我说过。

  说她喜欢进同学这样的话。

  ☆

  「唉……」

  朋友的话让我彻底陷入低潮,所以一直到放学后我都没有打电话给小翠。

  好不容易才拿到她的手机号码,随时都能打给她,可是我的心却阻止我打电话给她。

  单独走在路上,脑海便浮现出朋友无意间说出的话。

  也就是说,那个女生应该对你一点意思也没有。

  也就是说,是你单方面对她一见钟情的啊。

  他说的是事实,我没办法加以反驳。

  没错,我只是靠着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行动力跟气势才得到小翠的首肯。我自己也承认。

  而小翠只要听到别人的要求就无法拒绝,她就是这样的女孩。

  答应跟一点也不喜欢的男生交往,实在很不寻常——我能这么说,因为小翠的态度真的十分一致。

  如果进同学想要的话——小翠这么说。她从不曾拒绝过我的要求,一次也没有。

  怎么想也觉得她的个性就是不懂得拒绝。所以我一向她告白,她就答应跟我交往了。为什么我没办法否定朋友说的话呢?

  「她果然不喜欢我……」

  一个人喃喃自语着,我的心情也越发地沉重。一想起小翠的脸孔,忍不住热泪盈眶。

  小翠的表情一如往常。用那双率直清澄的眼眸望着我。

  那样的小翠脸上不带有任何情绪。

  原以为向她告白时,她只是很单纯地接受了我冲动的表白。结果她接受我只是因为她是那样的个性。

  我并不是对此感到很不满,也不会因为不管我怎么做都无法取悦她而生气。

  只要能跟她在一起我就很开心,心中的不安也随风而逝。

  可是一跟她分开,就开始动摇,质疑自己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就算当时有跟朋友们商量,我应该还是会跑去跟她告白吧?」

  这种感情问题应该要挑选正确的对象来商量,问题是我身边没有适合的人选。不能跟朋友商量的话……到底该找谁谈才好呢?

  妈妈……应该不好。总觉得妈妈会讲出一些场面话。

  小进啊,谈恋爱要『硬起来』才好——妈一定会这样讲。如果可以什么都硬着来就搞定,那我就不会这么烦恼了。我暗自在心中反驳着妈妈的话。

  「如果晶姐姐还住在家里就好了……」

  可惜这个值得信赖的商量对象早在一年前就离开家了。虽然姐姐常常回家,可是要趁她回来时特地找她商量……好像有点丢脸。

  「只剩下冰柱或雾理姐啊……」

  跟其它的家人似乎很难正经地讨论。冰柱的话一定会把我当笨蛋看,她跟小翠根本是不同类型的女生。而雾理姐嘛,又是一个跟恋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咦?那个不是……」

  一拾起头,雾理姐竟然就在我前面走着。

  而且她身边还多了一个高高的男生。

  「难道雾理姐有男朋友了?」

  在家里完全感觉不出来她有交往对象啊,没想到无声无息地就跑出一个男朋友来。女人果然是不容小觑的生物。

  在家里摆出一副「男人算哪根葱!」的态度,可是在外面就变了。不过,这表示我可以找雾理姐商量恋爱的烦恼。

  「咦……」

  不过这个念头一下子就消失了。因为有个可怕的惊吓攻击了我,突然觉得自己的烦恼已经不重要。

  我见过那个走在雾理姐旁边的男生。正确地说,虽然没正面接触过那个男生,可是从朋友那边听到很多他的事情。而且还看过他的照片所以记得他的脸。虽然那是国中时拍的照片,现在的他稍微长大了一些,但是我很肯定,这个男生就是照片中的人。

  猿二中的野马——大家这么叫他。又名:猿二中的种马。

  根据传闻,这个男人每天跟不一样的女生上床,被他睡过的女生不计其数。很多男生都很恨他,甚至组成了被害者协会准备对他动用私刑,但那次他却安全度过以一挡百的困境。不过传闻归传闻,我不能让这样的男人跟自己的姐姐走在一起。

  「雾理姐……」

  我更肯定的是,因为雾理姐没什么跟异性交往的经验,才会轻易地被这种马给骗了。要不然这个传说中奇怪的男人怎么可能跟雾理姐走在一起?如果不管他们,雾理姐一定会被他带到某个地方下手……

  「哇哇哇!」

  一想到这种危险会发生,我忍不住开始大叫并向种马冲了过去。

  这次跟上次向小翠告白时一样,积极的行动力让我自己都很惊讶。突然发现,这种行动力一直都存在于我的体内。

  「小进?」

  雾理姐终于注意到我,她吃惊地看着我。而她身边的猿二中的种马也跟着回头看我。种马满脸疑惑,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要攻击他。

  「请问有什么事……」

  他用有点摸不着头绪的声音问我。

  「你别想打我姐姐的主意!」

  没想过要说明我阻止的理由,因为我的行动比我的心还要迅速。

  我只知道我想揍扁这个猿二中的野马,身体就自然而然地行动了。

  「哎呀!」

  但是我的拳头并没有打到这只猿二中的野马,因为在我碰到他之前,他的攻击就先招呼到我身上了……吧?

  出拳快如闪电。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老掉牙的形容词,这只猿二中的野马的攻击速度就真的是跟闪电差不多快。

  还来不及看到自己是怎么被他打,或是被打到哪里,在那一瞬间身体就已经不听使唤。旁人看来一定以为是我忽然停止攻击,照对方攻击的速度,旁边的人根本来不及看清楚。

  不过我不是旁人,至少不会误以为我自己是停止攻击所以没打到野马。

  我的意识跟身体可以判断出,我是在攻击之前被对方给反击了。

  「小进!」

  在撞击地面之前,我的攻势没办法找到发泄的出口,就这么顺着攻击的力道往地面冲过去……

  ☆

  我应该是昏过去了。

  「嗯……」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这张床轻飘飘的充满弹性,害我醒来之后还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

  「小进你没事吧?」

  雾理姐坐在床边。

  「没事。」

  回答完之后,我在床上坐起来。

  「雾理姐呢?妳也没事吗?」

  想起来了,昏倒之前猿二中的野马正要把姐姐带走,对她做出很多下流龌龊的事情。而我想阻止他带走姐姐……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啊?记忆有点混乱,真奇怪。

  「啊?」

  雾理姐的记忆好像跟我一样混乱,不太懂为什么我那样担心地问的样子。

  「那家伙呢?猿二中的野马呢?」

  我这样问着姐姐,一面环顾四周。那小子好像不在这里。不过这个房间很陌生,也不像学校的保健室。

  感觉上很像是某人的卧房。而且这房间还不是普通的大,到底是谁的房间?这个全新的疑问让我开始不安起来。

  「猿二中的野马?你是说射水同学吗?」

  雾理姐的态度竟然如此轻松。她平常不是这样的,这时的她让我感觉到她果然是我妈的亲生女儿。

  「射水?啊啊,对了!那只野马就叫做射水位里……」

  我一说完,房门倏地打开,一个高大的男生无声无息地走进来。

  「啊啊——————————————————!」

  走进来的正是猿二中的野马,我被吓得大叫。

  「啊什么啊?」

  雾理姐一头雾水地看着我。

  「因为、因为、他是猿二中的野马。」

  「你是说这个把突然打人的你抬到这里来的射水同学吗?」

  「啊?」

  「顺便跟你说,这里是射水同学的家。是射水同学提议的,因为他家离你昏倒的地方最近,所以暂时让你在这里躺着休息。」

  「是这样啊……」

  还搞不太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不过我想这次错应该在我身上。略带内疚的我说话语气瞬间变得很低调。

  「你没事吧?对不起,因为事出突然所以很难控制好力道。」

  猿二中的野马朝着我微微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应该是想跟我道歉的意思。

  「没有啦,不对的人是我,很抱歉突然打你。」

  对他说完道歉的话之后,越发觉得自己这么冲动对他很不好意思。因为我什么都没讲就突然打人。而且打的对象还是猿二中的野马。

  就算我是因为他的反击而被打伤送到医院,朋友们也不会同情我吧?

  他们顶多对着我说:「被打也是你自己造成的。」

  「为什么你要突然打人?」

  雾理姐照顾我,但是她一点也猜不透我打人的理由。嗯……也难怪她不了解。

  「因为……我误会了……我以为雾理姐被猿二中的野马骗了,要被带去哪里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才知道我的想法太杞人忧天。雾理姐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被骗的样产。

  「你喔……」

  雾理姐无奈地看着我,我也只好任由她用谴责的眼神看着我,毕竟都是我太冲动才会这样。

  「对不起。」

  完全是我不好。虽然雾理姐身边的男人的确是猿二中的野马没错,但是还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贸然地出手打人也的确是我的错。

  猿二中的野马非但没有欺骗雾理姐,相反地他还好心地照顾了突然打人的我。

  「对不起,我弟就是这样,老是想太多。」

  雾理姐也帮着我一起向猿二中的野马道歉。虽然雾理姐自己想太多的功力也不亚于我,但是这次是我有错在先,只好沉默地听,无法回嘴。

  「嗯。妳弟弟对妳真好。」

  而这只猿二中的野马似乎一点也不气我打他的事情。不但不生气,还笑咪咪地,好像被我打是件很快乐的事情一样。

  「你的样子跟我从朋友那听到的差很多吶……」

  心里的想法一出现,马上冲口而出。

  「小进,没礼貌!」

  雾理姐有点恼怒地指摘我,而被我说的对象本人反而不怎么生气。照样用一样的笑容看着我。

  「这都是你姐姐的功劳。」

  「是吗……」

  他的话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总之目前所看到的情况似乎是这样的。这个又名猿二中的野马的射水位里因为跟我姐姐交往,所以整个人焕然一新,变得和气许多。不过我实在不太相信事情会是这样的发展。

  这样说可能很失礼,但是按照雾理姐的性格来看,她绝对没有能耐改变野马。这个男人阅女无数,才被称为猿二中的野马,怎么可能只跟雾理姐这样的女生交往就能满足?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好了。你的事情我听雾理同学提过。」

  听他这么说,这只野马好像比我想象中的要正直得多。跟他一比,我反而变得像是暴躁的不良少年。

  「啊,我听过你的大名。」

  「你是说猿二中的野马?还是猿二中的种马?」

  猿二中的野马竟然也开得起这样的玩笑。

  「不、不是啦……你的名字是射水位里吧?」

  「没错,我就是射水位里。你是高冈进。」

  然后他笑着伸出了手。当然不是想打我而是想跟我握手。

  「是的,叫我小进吧。」

  我也伸手握住他的手。射水大哥应该是想跟我握手言和的意思。

  「那我就叫你小进。至于我,随便你爱怎么叫都可以。」

  「那我叫你射水大哥可以吗?」

  「好啊。」

  跟他说话的同时,不禁开始怀疑,到底朋友说的那个传奇人物到底是不是虚构的。

  唯一能确定的是,我真的没认错人。因为他本人听到我这么叫他也没有否认。

  也许他以前是那种个性的人,可是现在已经变了。而这一切可能都是雾理姐的功劳——这是他本人自己讲的。从这里可以判断,他的确就是人称「猿二中的野马」的那个人没错。

  「那个,射水大哥,可以问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吗?」

  我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干脆直接问他。

  「要问什么?」

  「射水大哥你跟我姐正在交往吗?」

  「噗!」

  我的问题让雾理姐夸张地噗哧一声,粗鲁的程度简直不像是高二的女孩子。

  「姐……妳的反应会不会太夸张?」

  「还不都你害的!谁叫你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哪里奇怪?你们放学一起回家,还很自然地跑到男生家里,我当然会以为你们两个在交往啊!」

  「说的也是喔……」

  雾理姐并没有回我说:「我在这里是因为你昏倒。」可见,她不是第一次来射水大哥家。越看越可疑。

  「小进,我们没有在交往。我跟雾理同学只是朋友。她答应要当我聊天的对象而已。你不需要担心,你想的那些危险都不会发生的。」

  射水大哥很干脆地否认了我的猜测。也不像雾理姐那样神情慌张,他镇静的态度让我很难怀疑他。

  「原来是这样。」

  「没、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什么有的没的。」

  倒是雾理姐的态度很紧张,让人觉得很可疑。平常粗枝大叶说话直率的雾理姐,原来还是有女孩子娇羞的一面。

  重新观察射水大哥,更觉得他帅气。身材高大,脸孔漂亮。而且全身散发出忧郁的气质,像他这样的人的确会很受女孩子欢迎。

  我不但长得矮,又容易钻牛角尖,很多人都说我很孩子气。可是射水大哥跟我刚刚好相反。

  他比实际年龄成熟多了,而且身为猿二中的野马,可说是阅人无数,也历经大风大浪,整个气质就是跟平常人不一样。

  「所以你不可以跟妈妈提起这件事喔!」

  与射水大哥相比,雾理姐怎么看都还是个小鬼。我不会刻意跟妈妈说,不过看样子雾理姐很怕妈妈知道她跟射水大哥的事情。

  「我才不会乱讲呢……可是妈妈看到我的伤可能会问我。」

  说到这里,忍不住要想,到底是怎么样的攻击让我整个人昏过去的。

  「安心啦,只碰到一下下,没有瘀青。」

  我的担心算是多余的,虽然射水大哥说他来不及反应,可是下手还是有节制。就是这种小地方让我觉得他个性很成熟。

  「脸上没有伤痕,就算被老妈问也没问题。」

  雾理姐微笑着看着我的脸。所谓的没问题应该是指不用怕被妈妈知道她跟射水大哥的事情吧。

  「我会跟妈说是跌倒才有的伤啦。」

  「好极了,就这么办!」

  「嗯……」

  不知为何,有一种跟妈妈告状比较好的感觉。

  「对了,小进。」

  射水大哥再次跟我说话。

  「什么事?」

  「刚刚好像听到你的手机响。」

  「咦?真的吗?」

  突然回想起我打射水大哥之前一直烦恼着的事情。我的手机响了,也就是说小翠主动打电话给我啰?因为这支手机的号码我只告诉她一个人而已。

  不过,她从不曾主动打电话给我,也许这通电话只是有人打错而已。

  「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那通电话很重要?」

  察觉到我不安的神情,射水大哥开口问道。他的关心让我再次感觉他是个善良的好人。

  「也不是……我想应该是女朋友打来的,等下再回电就好。」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想把这个话题简单地带过去。

  「什么?小进你有女朋友了?」

  不过雾理姐并不让我如愿。

  「那没什么啊!有也很正常啊……」

  「难道你吵着买手机就是因为交了女朋友?」

  「那不重要啦。」

  拜托,现在讨论这个干么呢?真希望姐姐可以多学学射水大哥,变成熟一点。

  「要不要先确认手机有没有响过?」

  射水大哥将我的外套递给我,我从外套里拿出手机,看看是谁打电话给我。

  「的确是女朋友打来的。」

  手机画面清楚地显示出曳舟翠的名字。这通电话果然算是一通重要的电话。

  而且小翠好像还留了言。很难想象小翠竟然会在我的语音信箱留言。

  「跟女朋友吵架了?」

  也许是我的表情不是很开心,这次换雾理姐发问了。不知为何……总觉得雾理姐这样问并非出于关心,而是基于某种奇怪的好奇心。

  「才没有吵架……」

  如果是吵架,我可能还不会如此不安。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这种烦恼找雾理姐也是没有帮助的。

  「可是你看起来似乎为了某事而烦恼。」

  射水大哥贴心地说着。

  「的确是有烦恼,而且算是很奇怪的烦恼。」

  我的烦恼连知道我跟小翠之间的事情的朋友都觉得奇怪。所以我也不觉得今天初次见面的射水大哥能够理解。

  「我不会觉得奇怪,不过就算跟我谈可能也不会有帮助。」

  射水大哥的理由跟我不同,不过在没有帮助这一点倒是有达成共识。

  「为何觉得你帮不上忙呢?」

  「因为我并不是很了解有关恋爱的事情啊。」

  「什么?」

  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所听到的。

  射水大哥,人称猿二中的种马,竟然自称不懂有关恋爱的事情?实在太夸张了!

  「真的。而且,除了恋爱的话题以外,不管什么话题我都不算是一个很好的商量人选。」

  「你是说真的吗?」

  他给人的印象很可靠,至少跟雾理姐比是这样。难道说他是刻意谦虚才这样说吗?

  「还好有雾理同学,托她的福,现在的我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在射水大哥的心中,雾理姐才是可靠的人。他会这么想一定是他的人格有严重问题,应该是因为我这个弟弟在,为了给雾理姐面子所以刻意这么说。

  「要不要说说看?虽然我们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雾理姐紧接着提议着。不过射水大哥对我比较客气一些,可能会认真地听我说,于是我决定把烦恼中的问题说出来。

  「我的烦恼就是……女朋友什么都说好。比方说我跟她说下次一起去某某地方,她也说:『如果进想去的话就去吧』。」

  当然,射水大哥才是我想商量的对象。

  「那不是很好吗?你们的喜好很合得来啊!」

  雾理姐却擅自地给意见。

  「我要是觉得好就不会这么烦了……」

  「也对喔……」

  真是一点也不深思熟虑的家伙,我决定不理会雾理姐的意见。

  「刚开始还觉得她真的很满意我的提议,但是后来她几乎什么事情都说好,让我越来越不安。」

  「嗯……」

  对射水大哥来说,我的状况似乎算是一个难题。

  「找你女友好好谈一下比较好吧?」

  雾理姐又随便插话。

  「喔……」

  我也懒得一一跟她反驳,免得自己像笨蛋一样。

  「我也赞成雾理同学的提议。」

  射水大哥却很认同雾理姐的意见。

  「真、真的吗?」

  「如果对方只是刚好心情好所以才顺从你就没问题,但是现在的问题就是你怀疑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感到开心,对吧?」

  「嗯。」

  「我想你自己能感觉的出来问题出在哪里,所以才想找人谈谈,想找出怎么样跟女友沟通的方法。」

  射水大哥说的话让我点头如捣蒜。之前还不太肯定的,被他这么一说,让我对自己的推测有了信心。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我怀着期待的心情,询问着清楚地解析问题的射水大哥。

  「抱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很缺乏好好地跟人谈话的经验……」

  我的期待落空了。射水大哥满怀歉意地向我道歉。

  「哪里,别这么说,是我太任性了。这种问题应该要自己想办法解决才对。」

  我想也许射水大哥是故意的,为了让我能够自己思考对策,故意装做不知道怎么处理。

  「你的确是任性了点!」

  听雾理姐这么说,突然有点生气。

  「对啊……」

  不过现在生气的话,不就白白浪费了射水大哥的好意?我决定忍下这口气。

  「你不愧是雾理同学的弟弟。」

  不清楚射水大哥怎么有这样的感想,不过这就是他对我的评语。虽然我不太喜欢被归类成跟雾理姐同一国,不过从刚刚他的对话中可以判断,他这样说应该算是称赞我的意思。

  「希望你能跟女朋友重修旧好。」

  射水大哥微笑着对我说,看来刚才那句评语的确是赞美的话。

  「嗯,谢谢!」

  不想再麻烦射水大哥,因此我赶紧下床。

  也想快点知道小翠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情,不能再继续躺下去。

  「没事了吗?」

  雾理姐担心地问着。

  「我没事了。」

  回答之后,我向射水大哥行礼致意,打算离开这里。

  「射水大哥,多谢你的照顾。」

  「嗯。希望有帮到你。」

  接着射水大哥带领我到门口。

  啊,他真是个好人欸。我再一次觉得雾理姐应该多多向他学习。

  ☆

  「我不能再打电话给你了……」

  听到话筒另一头传来的话语,我的脑浆像是被开水煮开了一样。

  到底什么意思?我感到脑袋一阵混乱。

  我会混乱也很正常吧?交往到现在一直很顺从的小翠,也是从交往到现在不曾主动打电话给我的小翠,头一次打电话给我竟然是因为……

  因为要跟我说她不能再打电话给我。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小翠,这次的发言倒是让人一听就懂。透过话筒,我听到小翠泫然欲泣的声音跟胆怯。

  「为什么这么说!」

  盛怒的当头,我毫不迟疑地脱口而出。不用思考,就这么说了出口。是我的情感驱使我这么问的。

  我还满常这样的,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就已经擅自行动。就跟对小翠告白的时候一样,还有动手打射水大哥时也一样。

  我的体内蕴藏着惊人的行动力。我很清楚的是,这股行动力现在已经冲向一个很不好的方向。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心被愤怒蒙蔽,嘴巴不停地重复着充满怒意的句子。

  不能再打电话给我?虽然我一直希望小翠可以告诉我属于她自己的想法,也因为她都不表达意见而感到不安,可是我想听到的并不是这样的内容。

  除了这一句话,应该还有很多可以讲的吧?就算是会让我困扰的内容都好。如果她能多跟我讲话,那么之后就算她说不能再打电话给我,我也比较能接受啊!

  但是她却是这么突然地说出这样的话。这是第一次,她第一次出招就是:「我不能再打电话给你。」难道她跟我交往期间一直在忍耐吗?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我的提议,但是她拚命忍耐,一直到无法继续忍耐为止。因为透过电话她才能说出真心话,所以她才选择用电话告诉我吗?

  「妳这样说实在太过分了!」

  我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已经完全被愤怒所支配。

  整件事应该是我的错,是我莫名其妙地跟小翠告白的。也许小翠会答应是因为她怕拒绝之后,我会对她做出什么奇怪的行为。

  可是即使如此,事情也不该发展成这步田地。

  「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要当面说清楚!」

  回过神来,我已经对着电话大吼。

  吼完之后才想到,讲电话时音量再大也没多大影响。

  『嗯……嗯……』

  「妳现在在哪里?」

  盛怒之下,我对小翠这么问着。

  就算她真的想跟我分手也没关系,我只是不希望她用电话把我打发掉。

  『咦?』

  「我问妳,妳现在人在哪里?如果妳有话想说,我想亲口听妳说,所以我问妳,妳到底在哪?」

  『嗯……我、我现在在恩赐公园的北边出口附近……』

  「好,我马上过去!妳千万不可以走开!」

  我一边说着,一边冲了出去。

  那是个我很熟悉的地点,每次跟小翠约会都是约在那里碰面。公园面积广大,很多人都去那边遛狗,是个气氛悠闲的地方。

  但是那边的气氛却很不适合现在的我。

  『好、如果小进想要我等的话我就等……』

  小翠又说出了常说的那一句台词。

  「我挂电话了。」

  生气的我挂了电话之后,把手机放进口袋。

  为什么她又用常常说的那句话回答我?害我没办法尽情地骂人,反而觉得越来越生气。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我踩着生气的步伐不停地奔跑着。刚刚讲电话时说要立刻赶过去,开始出发才发现路程有点遥远。

  只因目的地是我熟悉的地方,我的心已经先飞过去,但实际上想到达那边却没想象中那么顺。

  「如果到了她已经不在了……那我真的笑不出来了。」

  我又开始胡思乱想。

  跟我说不能再打电话给我的女孩,真的会在那里等我吗?

  「她该不会已经走了吧?」

  一想到这儿,我的火气又开始上升。我明明叫她待在那边等我的啊!有一部分还维持冷静的我也知道,在这种状况下会逃离现场也是情有可原。

  但是我已经无法停下脚步。

  ——好,我马上过去!妳千万不可以走开!

  我是这么对她说的,也许我只是说来自己爽的,但是既然已经说出口,就觉得非得要她等我才行。

  我觉得她还是有可能愿意等我的。

  因为她说了,虽然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但是她真的说了:「如果进想要的话我就等。」

  也可能是因为被我当时的气势吓到,所以自然而然地那样回答了我,她真的有说。

  我说我要过去,请她等我,而她也答应了要等我。

  所以我要继续奔跑。

  如果小翠没出现,那我会明白我们真的走到尽头。我的愤怒持续驱动着我的双腿。

  可恶!可恶!可恶!可恶!

  要是能够早一点遇到射水大哥,也许事情就不会走到无法转园的地步。我的心开始被懊悔给包围着。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我嘴里开始抱怨着。

  「不要这样……」

  小翠还在公园入口附近。不过她并非单独一个人。

  她正在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说话,但是看样子他们的对话并非很愉快的内容,小翠看起来就是很困扰的样子。

  一注意到这点时,我的身体已经腾空而起。

  「看招——!」

  我朝着那个男人使出飞踢。当我恢复意识时,我的身体早已施展出没啥大作用的招数。

  「啥?」

  男人听到我的叫声才开始回头,但为时已晚。

  他回头的时候,我的飞踢已经快踢到他了。

  「呜!」

  他甚至没有时间反击。这个陌生男人的腰间被我踢个正着,冲力太过猛烈,让这个男人瞬间倒地。这次的攻击效果惊人,而且我竟然在踢完人之后还能安然降落到地面。

  「唉唷……」

  那个男人就这么瘫倒在地,虽然没有昏厥过去,但是暂时无法站起身。

  「小进?」

  一片混乱中,唯一能做反应的人是小翠。就连我都因为攻击获得空前成功而有些惊呆了。

  「总之,我们快逃!」

  恢复冷静之前,我的身体又开始行动了。我抓住小翠的手往前冲。小翠晚我一步,也跟着我开始奔跑。应该说她是被我拖着跑比较贴切。

  我又突然随便行动了……就算小翠看起来有些困扰,可是也许那个男的是她朋友。那我不就做了很冒失的事情?用飞踢偷袭别人,要是雾理姐知道一定会骂我。

  所以我干脆先开溜再说。可是我开始跑了之后才想到,就算那人真是小翠的朋友,只要赶快跟对方道歉不就没事了?没必要逃走……再说只要问小翠就能够知道对方是谁了啊……

  「哈……小进……哈哈……小进……」

  又过了一阵子我才注意到小翠在叫我。

  「对不起……」

  于是我停下脚步。小翠跑得气喘吁吁,被我拖着跑想必让她很疲累吧?

  「没关系……」

  小翠一点也没有想指责我的意思。就跟往常一样,她从来不对我抱怨什么,她就是这样的女生。

  「因为我这么冲动所以妳才想跟我分手吧?」

  但是今天的她有些许异样。总是不把情绪显露在脸上的小翠,今天的表情却表现出很明显的哀伤,不只是因为累,所以苦着一张脸。

  那双清澄漆黑的眼眸蒙上一层雾气,接着泪珠滑落在脸颊。

  她流泪不是因为刚才的男人,是因为我。

  「因为我是个不会三思而后行的笨蛋小鬼,所以妳才不想跟我交往,对吧?」

  小翠刚刚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可能就已经哭过。可是我却拚命对她发脾气,根本没想到要先安抚她。

  「小进?」

  「所以妳才跟我说不能再打电话给我,是不是?」

  虽然我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询问小翠,但是这个问题只是最后的确认而已。

  就算她不肯给我答案,我自己也心里有数。小翠似乎也很难启齿,她低着漂亮的脸庞,一直没抬起头。

  「不是的。」

  没想到,小翠嘴里却说出否定的台词。

  「咦?」

  「不是那样的。我没有那样说啊。」

  小翠的表情更加悲伤了,充盈在她眼睛里的泪水一股脑儿地奔流而下。

  「那为什么那样说?」

  实在搞不懂小翠到底在想些什么。这不是今天才出现的问题,认识她以来,我一次也没搞懂过小翠内心的想法。

  之前的我因为不了解她而感到不安,但现在的我却觉得很难过。

  总是静静地听我说的小翠,现在正伤心地流着眼泪。我不但不了解她,甚至只会对她生气,还惹她哭。

  与其让她难过,倒不如维持之前她唯命是从的样子来得好,我怎么能够因为搞不清楚她到底开不开心而抱怨她的顺从呢?

  看见她这么伤心,我真的觉得能不能弄清楚她的想法已经变得不重要。

  我甚至觉得,只要她能够立刻止住泪水,那我就算一辈子搞不懂她的想法都无所谓。

  「我只是不希望让姐姐的零用钱变少而已啊……」

  小翠果然说出了让我不太懂的回答。

  「姐姐?」

  这可能是我第一次听她提起家人的事情。

  「嗯。这件事跟小进一点关系也没有,难怪你会生气。」

  小翠说的话依然让我摸不着头绪,但是从她的话可以判断,我这次发火根本发错了。

  「那么,妳说妳不能再打电话给我……不是因为讨厌我吗?」

  这样问着小翠的同时,我也试着搜寻脑中的记忆,才发现小翠真的没说过类似讨厌我的话。

  小翠真的只讲了这一句话。

  ——我不能再打电话给你了。只不过她的口气听起来好像快哭出来,声音有些胆怯,才让我随便加以揣测。

  「我没那样说。」

  这就是小翠哭泣的原因吧?因为某个状况使得她无法打电话给我,然而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告诉我这件事,我却突然对她大发脾气。所以她才哭的。

  「是没有……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啊?我羞愧地不敢回想刚才自己乱发脾气的事情。

  「没关系……」

  可是小翠却连一句骂我的话都没有。

  「是我不好,我常常没把话说清楚,让旁边的人误会。姐姐也常常因为这一点而骂我。」

  她不但不骂我,还责备起自己。

  「今天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好好地问清楚就突然生气,是我不好。也许妳已经不想继续跟我好好谈了吧?」

  说完才觉得自己的话好自私,明明是我没问清楚的,却希望她能够好好地跟我谈,真是任性约说法。

  「可是小进你刚刚说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要当面说清楚,对吧?」

  小翠却一点也不生我的气,连我说的气话,她都用好温柔的语气说着。

  「对……很抱歉,我实在是太生气了才说出一些奇怪的话。」

  「才不呢。一点都不奇怪。听到你那样说我很高兴。」

  「是吗?」

  我果然一点都不了解小翠的想法。不过在不知不觉之间小翠停止了哭泣。

  「我也想当面跟小进说的,可是我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有勇气打电话约你出来见面。没想到小进听到我的话,却跟我说我的事情很重要。」

  被小翠一讲,我说过的话好像有了不同的解释。

  「其实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啦……」

  「就算你不是那个意思,但是我听起来就是那个意思,也就是说我误会了……」

  小翠用刚哭过的眼睛看着我。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觉得自己有错。」

  「可、可是……」

  事实上真的是我错,是我自顾自地发脾气,大发雷霆地乱骂。很难觉得自己没有错。

  「我希望你不要怪自己嘛。」

  小翠再次要求,不要怪自己也让我觉得很难。

  「好吧,我会努力不要怪自己。」

  我只知道,如果我不使出缓兵之计,这样说给小翠听,她一定会再哭一次。

  「好……」

  不过我的承诺似乎很有用,小翠已经恢复冷静。

  「对了,为什么……妳会说没办法再打电话给我呢?」

  于是我决定切回原先的话题中。

  「嗯……我希望你不要生气,先听我解释。」

  小翠的脸上又蒙上一层阴影。

  「好。我不生气,绝对不生气。」

  我慌张地向她保证不生气。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妈妈说因为爸爸换了工作,所以家里没什么钱了。」

  小翠的解释比我想象中的沉重许多。从来没听她提过家人的事情,也猜过她那样说的原因是出在家人身上。

  「嗯。」

  「明年开始,我要转学到公立学校去,零用钱也会减少。我是无所谓,可是姐姐好像很不满。所以我才想把我的手机费省下来给姐姐当零用钱……」

  「所以,妳才说不能再打电话给我?」

  听完小翠的解释,这件事情真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嗯。小进一定觉得我的决定很自私吧?为了跟我聊天,小进还特地买了手机,而我却决定不打电话给你……实在很过分。」

  「一点也不!」

  我觉得好丢脸。小翠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姐姐所以忍耐着不用手机,而我却没有好好地听她解释就胡乱生气。我的行为实在太孩子气了。

  「但是我真的很想……很想帮姐姐,所以……只好跟你说不能再打电话……」

  我终于明白小翠之前胆怯的原因了。

  她怕我会因为她比较重视姐姐而生气,所以当我真的对她大发雷霆的时候,她才伤心地哭了。

  「说实在的,我不太喜欢讲电话。」

  我不能再让小翠继续道歉。

  错的人不是她,是我。是我没有体会出小翠希望我了解的事情,就擅自生气。

  「咦?」

  「这手机的号码只有小翠妳一个人知道而已。小翠既然已经不能打电话给我,我决定把手机送给雾理姐。」

  给冰柱的话,她不知道会拿去做什么坏事,还是给雾理姐比较妥当。

  「真的可以吗?」

  「当然。有手机的好处就是,就算见不到面也能够听到小翠的声音,这样很开心没错。可是今天我体会到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就是比起手机,我更喜欢面对面地跟妳讲话。」

  我并不是为了安抚小翠才这样说,我是真心地这么认为。

  如果从一开始我们就能够面对面谈这件事情,那我一定不会生气,小翠也不会被我吓哭。有手机这个方便的东西存在,所以我们才想利用手机谈事情,才会让双方都这么不愉快。

  所以,我不需要它了。

  之前因为小翠有手机,我没有很奇怪,为了装酷才跟着买了一支手机。如果小翠没有手机,那我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买手机。

  「嗯。」

  小翠似乎也跟我有同样的感受。也许这只是我单方面的希望,不过小翠并没有提出反对。

  「明年开始,我们都要准备大考,可能会变得比较忙。」

  于是我得寸进尺地又提出一个建议。

  「嗯。」

  「讲电话的时间减少,我希望能够用增加见面次数来弥补。」

  不用问我也知道小翠会怎么响应我,这种时候她会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话语回答我,我都猜得到。

  「如果小进想要的话……」

  但是我对她的回答已经没有任何不满,也不会感到不安。

  虽然我还是搞不清楚小翠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只要她能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听我说话就好。

  我不会再介意这些小事,只希望她不要再用悲伤的神情看着我,那就够了。

  ☆第三话☆

  「我的爱马很凶恶之二」

  「妳是不是有什么烦恼?」

  会一边这样问我,一边轻松地把我抓起来丢的人,大概只有晶姐姐吧?

  「哇!」

  姐姐的技巧实在出神入化,我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把我丢出去的。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就已经被姐姐压制住,整个人倒在杨杨米上。

  「真抱歉。谁叫妳全身上下都是破绽,害我忍不住出手了。」

  对姐姐来说,她并不是刻意攻击或是意识到自己想攻击。只不过是看到站在眼前的人出现致命的防守破绽,身体自然而然地就将我摔倒了。

  姐姐的招数不仅仅能将我摔倒在地,同时还控制住我的行动,真是一气呵成的动作。

  我也不清楚她究竟是如何办到的,姐姐的脚只是轻轻地踩着我的脚而已,就让我全身都无法动弹。

  在姐姐主动收回这个不可思议的绝招之前,我一点也没办法动。

  「什么忍不住嘛……」

  直到姐姐道歉之后,我才能开始抱怨。

  不过我也有错,没立场抱怨什么。谁叫我要在道场想一些跟练习无关的事情。

  姐姐的招式很确实地牵制住我的行动,但是她松开手之后,却没让我的身体感到丝毫疼痛。曾经被她用这招攻击过很多次,这种一点都不痛的感觉还是让我感到很奇妙。

  「不过这一招好像也能那样用……」

  已经厉害到可以使出这种神奇绝招,姐姐满脑子想的还是如何持续精进自己的技巧这件事。开始思考能不能将刚才用在我身上的招式做其它的应用。

  「啊,不过妳应该是想要开口说话,所以开始呼吸,结果让自己出现破绽的吧……但是……又不可能不开口就能讲话。」

  姐姐不是在跟我讨论,比较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而我完全听不懂她到底在说什么?

  「我不懂什么呼吸跟吐气啦,不过我听说过腹语术。」

  我试着接上姐姐的话,于是提了这个话题出来。

  「腹语术啊……就是那种操作着人偶,然后嘴巴不动就发出声音说话的技巧吧。嗯……用那个搞不好可以喔。雾理,妳知道腹语术是怎么做的吗?」

  我丢出去的话题意外地收到不错的回响。

  「不知道……」

  「是喔。我猜这个腹语术可能是利用腹部呼吸。所以我可能可以利用这一个特点,只要持续调慢呼吸的话……也许可以成功。」

  姐姐似乎掌握到什么诀窍,朝着好不容易才能站起来的我瞧。

  「不好意思,妳能不能让我实验一下?」

  接着姐姐丢出一个不容我拒绝的要求。

  「好啊……」

  心里有一丝不安。已经练好的招式就罢了,像这种还需要实验的招式打起来通常都很痛。像姐姐或是师父,他们都拥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力量,又能使出破坏力惊人的绝技,一个不小心可能会搞出人命耶。

  还有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言,据说有两吨重的卡车因为没拉手煞车而滑下坡道,是师父跑去用自己的身体阻挡了那台卡车。虽然因为事出突然,师父没办法将车子挡下,结果那台车从车体中间撞到裂成两半,变成一堆废铁。即使师父失败了,还是不能小看师父。

  「等练习结束之后,再跟我说说妳的烦恼。」

  可是姐姐都这么说了,我也不方便拒绝她的好意。虽然姐姐只轻描淡写地这样讲了一句,我还是很高兴她替我担心这件事。

  「我要开始攻击啰。」

  我摆好姿势的同时,姐姐也出声确认我准备好了没。

  「好了,请开始。」

  我回答之后,便仔细观察姐姐,试图找出她的破绽。

  姐姐会做出攻击,我知道她一定会,所以静静地等着。

  「咦?那是什么?」

  我的右边传来一个不甚熟悉的声音,一分心听这个声音时,我又再次被打飞在地上。

  「哇!」

  然后就好像讲好似地,我又趴倒在地,脚的内侧又被姐姐踩个正着。

  「很好!」

  身体一样无法动弹,一直到姐姐很满足地这样说着。这次的练习依然按照平常被姐姐制服的模式进行。

  「刚刚的就是新想出来的招式吗?」

  我一边站起身,一边仔细思考刚才的练习。被打飞很正常,问题是被打飞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可能就是姐姐领悟到腹语术的诀窍而做出来的效果。

  那一句很清晰的「咦?那是什么?」,虽然是我很陌生的声音,不过应该是姐姐所发出来的没错。

  我观察过姐姐的举动,她没有动过嘴巴。姐姐却用了某种方法发出声音。而且听起来就像是从我右边的位置发出来的声音。

  「因为出其不意效果才会这么好。实际对战时这一招也许能派上用场。嗯……只不过要讲什么内容我还得再推敲一下。」

  「内容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啦。妳觉得改成:『惨了!警察来了!』如何?」

  「那是什么时候要用的内容啊?」

  既然姐姐能够成功地使用腹语术,那么不管她用腹语术讲什么台词应该都能够成功地诱骗敌人吧?

  「我想刚刚那句可以在好多个血气方刚的不良少年包围我时使用,正确地说,应该是跟那些笨蛋小鬼对打时使用。」

  「因为对方很笨所以会上当?」

  「不是,因为他很笨才会以为有打赢我的机会。就算我发出杀气,对方也感受不到,很有可能一拥而上。所以在他们集体攻击我之前,我有必要先使出绝招,让他们知难而退。」

  「原来是这样用啊……」

  姐姐设计招式的巧思实在叫我佩服。明明是刚刚想到的招式,她就能很具体地想到这么多后续的应用,实在是我望尘莫及的。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像雾理一样,善于观察。」

  姐姐说完,浅浅地笑了。

  「那算是称赞吗……」

  不太懂姐姐话中的意思,于是开口问姐姐。

  「很难说呢……这个特点在日常生活时算是一项优点啦,不过对武术家来说就算是缺点了。」

  听到我的问题,姐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然后这么对我说。

  ☆

  被姐姐尽情地蹂躏过后,在回家的路上,不,其实是送姐姐去车站的路上。

  「妈妈真是一点也没变吶。」

  姐姐一边说,一边露出莞尔的笑容,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好笑的事情。

  为了替射水同学改掉他的坏毛病,在家里已经变成被大家当做坏人了。

  「我能理解他们的诉求,当姐姐的人的确不该做出让妹妹讨厌的事情……不过这次的事情应该是冰柱不对。」

  「说的没错。」

  还好姐姐站在我这边,让我松了一口气。

  「对啊。」

  「可是,雾理,觉得自己没错是很简单,但是不要忘了,能客观地看事情也很重要喔。」

  「……姐姐的意思是我做错了?」

  我定定地盯着姐姐瞧,事情的演变似乎出乎我的意料。

  「雾理,我没说妳做错。妳没做错。我想说的是,妳也要试着让自己觉得也许冰柱也没有错,这一点很重要。」

  「怎么可能觉得她没错?冰柱很奇怪,明明才国中一年级,居然会对那种事有兴趣。」

  「对事物产生兴趣本身并不奇怪啊,何况她身边的朋友也都对性很有兴趣。」

  「是没错啦……」

  「我也不太了解冰柱在想些什么,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国中生就是那样吧?我至少能做出这种很像上年纪的大婶会有的结论。」

  「真讨厌那样的国中生……」

  「但是既然冰柱跟她同学都是那样的想法,可见时代已经改变,我们也只有接受了啊。」

  「不过我并不觉得那种改变是好的。」

  「我也觉得不太好,不过我希望妳能多替冰柱想想。」

  「嗯……」

  我没办法真心地答应姐姐。

  自己不认同,却还要站在对方的立场想,实在不是我拿手的。

  「不然妳试着从另一个角度看。」

  「怎么说?」

  「不是冰柱,那个男生……是射水同学?」

  「嗯,没错。」

  「如果雾理没有对他发飙过,那么他现在会怎么样呢?」

  「如果我没对他发飙过喔?」

  那射水同学应该到现在都还维持原来的生活,每天依然跟不同的女生上床吧?

  「这种状况下,要是冰柱跑来跟妳说她想跟射水同学『预约』,是这样讲吗?那妳可能会觉得有点吃惊,但应该不致于反对吧?」

  「不会吗……」

  嗯……也许不会一味的反对冰柱的决定。

  「也就是说,妳并不是只觉得冰柱的行为不好。」

  「妳是说我生气是因为冰柱的对象是射水同学?」

  「那也算是原因之一。妳对于冰柱已经有性经验这件事本身并没有那么生气,对吧?」

  「嗯……好像是。」

  我会生气,并不是因为冰柱想预约的事情,而是冰柱对于『预约』发表了很过分的意见,如果她没有讲出那些话,我可能不会生气。

  「总之,妈妈跟冰柱她们跟妳意见不合的地方,不在于冰柱的价值观或是道德观。而在于对射水同学这个人的认知不同上。」

  「对射水同学这个人的认知不同?」

  我从来没想过是因为这个原因。

  「冰柱把射水同学当做一个在性爱方面很拿手的花花公子,而雾理觉得射水同学是一个刚刚戒除坏习惯,试图要认真过生活的人。我不赞成把性爱当做游戏,不过对于那些把性跟爱分开来看的人来说,射水同学算是一个很适合的上床对象。」

  「是这样吗……」

  姐姐说的没错,他床上技巧高明,不会事后跑来纠缠,而且只要提出预约,就能再次约会。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纯上床对象。

  「只不过妳知道射水同学已经改过自新,所以很气这些想拉他重操旧业的人。尤其是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妹妹,让妳更加不能原谅。是不是这样呢?」

  「是……」

  姐姐的话准确的教人吃惊,句句都说中我的心声。

  「妈妈可能是把射水同学看成跟冰柱是同一类的人,所以她才替冰柱说话。」

  「原来如此。」

  经过姐姐的提醒,我才发现我没有跟妈妈说过射水同学的事情,妈妈也是从冰柱那里听到有关射水同学的传言。

  「只是,妈妈那边,就算妳跟妈妈说射水同学已经不再到处跟女生上床,她可能也不会改变她的想法。」

  姐姐露出很伤脑筋的笑容这样对我说。

  「是啊……」

  从妈妈的个性判断,搞不好她会说:「他不应该改过自新的!」一想到妈妈,我忍不住想叹气。

  「再来还有一个问题,我认为事情会搞到这么复杂,也可能是因为妳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意。」

  「我的心意?」

  是指什么呢?我很认真地问姐姐。既然姐姐说我没察觉到,当然也不知道她在讲什么啰。

  「我觉得妳已经喜欢上射水同学了。」

  「啥?」

  姐姐的话让我吓得大叫。

  「妳没想过自己喜欢上他吗?」

  「没有……」

  射水同学虽说是背负着奇怪传言的怪人一枚,不过他人并不坏。身高够,脸孔漂亮……不过我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

  「而且为了让射水同学重生,妳觉得自己必须要扮演这个『好人』的角色。」

  「好像是……」

  「如果妳甘心只当个『好人』,那就没关系。可是,雾理……」

  姐姐话说到一半,故意留下伏笔,等我回应。

  「妳想说什么?」

  「对自己诚实是很重要的喔。」

  此刻姐姐脸上的笑容乎稳且充满幸福,这是我从来没见过的笑容。我忍不住要猜想。

  姐姐该不会已经有了意中人吧?

  ☆

  「看来,要让妳妹跟射水上一次床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随着谈话对象的不同,同样一件事情有可能出现不同的结论。

  每次夏铃说出让我很傻眼的话时,我就会重新思考究竟要不要继续和她做朋友。姐姐的话很有参考价值,我已经听够夏铃的话了。

  「我不想跟妳谈下去了……」

  这种话题实在不适合边吃午餐边讨论。也可以说我提出来的时间点一点儿也不恰当。

  「别这样嘛,小雾理。妳以为我是开玩笑,或是我喝醉了才这样说?」

  「废话。很难不那样想吧?」

  「很遗憾妳猜错,我不是开玩笑,也没喝醉。虽然说让射水同学改过自新的人是妳,但是妳只是他朋友而已。」

  「所以呢?」

  「我的意思是这样滴,妳又不是他的女朋友,没理由管人家要跟谁上床。」

  「……妳的意思是那样滴……」

  夏铃这个人只要聊到很起劲时,讲话就会越来越奇怪,真是很神奇的怪癖。居然连滴都跑出来,可见她有多认真。

  「所以,在下有个好建议,就是——汝干脆跟他交往吧!」

  「怎么跟刚刚的结论不一样?」

  说了这么老半天,扯了一大堆,结果夏铃的建议好像跟姐姐的建议很相近。难道说夏铃也觉得我已经喜欢上射水同学了?这个推测让我很介意。

  「这只是为了令妹而故意造成的既成事实。」

  「既成事实?」

  「也就是说汝跟位里之介没办法维持两小无猜的感情。」

  「什么意思?」

  「汝与位里之介当了朋友之后感情越来越亲密,互相吸引,可是却无法表白心意。但是实际上汝跟位里之介已经跟男女朋友没什么两样。」

  「拜托!谁是位里之介啊?」

  「就是射水位里之介兼定。」

  「妳说的这个人根本不存在好吗……」

  「用现代的语言翻译过后就变成射水位里。唉唷,汝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很想问夏铃我们刚刚是用哪个时代的语言交谈?不就是现代的语言吗?不过夏铃好像平常的时候就很习惯用古代的用语讲话。

  「真是的……」

  「反正也不需要真的有交往啊,假装而已。冰柱妹妹再怎么想找人上床,也不可能找上自己姐姐的男友吧?」

  「有那么容易打发就好啰……」

  我没有夏铃那么乐观,用想的就知道,假装跟射水同学交往的事情一定很快地会被冰柱识破。

  「那汝只好让冰柱跟射水同学做一次啰。」

  「妳说什么!」

  我实在太意外了,有一种讲了半天话题又绕回原来的起点的感觉。只不过这次夏铃的建议,从我跟射水同学假交往,变成让冰柱跟射水同学上床而已。

  「干么这么惊讶?」

  「妳的建议太吓人了。」

  「会吗?我是认为,如果冰柱已经爱上射水,那么就不该让冰柱跟射水有性关系。可是现在冰柱没有爱上他,只是单纯地想找射水上床而已啊。」

  「是这样吗……」

  「所以只要让她愿望实现,那么问题就能获得解决。」

  「唔……」

  这个方法听起来的确还不错,我自己也觉得可能会有用。

  「汝越反对,反而让冰柱越想尝试。她一开始可能只是想,因为听说这个人床上功夫很厉害,所以才想跟他交手一次看看。」

  「交手咧……」

  「反正冰柱跟射水都不是第一次,就算他们上床了,对他们来说双方都不会有损失。」

  「夏铃怎么这么说……」

  「哎呀呀,我说了什么下流的话吗?又不小心脱口而出了吗?唷呵呵呵~~」

  夏铃又开始演起来了……

  「不知道射水同学会怎么想?」

  让他们上床的话,也许能够搞定冰柱。但是我实在无法跟射水同学开口,请他帮这个忙。

  「他大概不会介意吧?」

  夏铃把所有的人事物都想的很简单。

  「不要因为事不关己就随便这样讲好吗?」

  「这的确是不关我的事啊!」

  这时我猛然想起,夏铃就是这种个性,只负责发言,不管能不能解决问题。

  结果,我的烦恼对她来说只是他人瓦上霜。即使是朋友的烦恼,对夏铃来说只是不痛不痒,别人的问题。

  「嗯哼……不关我的事喔。」

  也许这整件事也不关我的事情。这应该是射水同学跟冰柱之间的问题才对。我只是射水同学的朋友,虽然因为我也是冰柱的姐姐才这么介意,但是诚如夏铃所言,我并不是射水同学的女朋友,不需要管那么多。

  干脆让两个当事人自己解决好了。可是我实在提不起劲当介绍人,把冰柱介绍给射水同学耶……

  ☆

  要不要介绍他们认识这个问题,在这一天放学之后变得再也不是个问题了。

  「啊!位里王子!」

  冰柱自己先发难了。

  首先我怀疑自己看错,然后也怀疑是不是听力出了问题。再来,则是怀疑自己的脑袋运转得不太好。

  压根儿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状况。冰柱竟然学那个谜样的女生一样,随便跑到我的教室来。

  「冰柱,妳……!」

  不过我应该知道冰柱的道德观念不可能跟我一样,是我太大意,才会被这家伙突击成功。

  如果我能早点预料到会有这个情形发生的话,那么我就能更早开始防备。现在看到冰柱的出现,除了大声斥责她之外,完全无计可施。

  「她是谁?是雾理同学的朋友吗?」

  射水同学也已经发现冰柱的存在。一个未曾谋面的少女跑过来喊着自己的名字,不管是谁都会注意到对方的存在吧。

  「我是雾理的妹妹,名字是冰柱。」

  我还没回答,冰柱就换上不同的笑容跟声音向射水同学自我介绍了。

  「啊,我听雾理同学提过几次妳的事情。原来妳就是冰柱啊……不好意思,我直接叫妳名字。」

  射水同学竟然很熟稔似地跟冰柱说话。因此,教室里那两个还没回家的同学也竖起耳朵注意着这里的状况。

  「没关系,就叫我冰柱吧!如果你也叫我高冈同学,大家可能会搞不清楚你叫我还是叫我姐呢。」

  「嗯,妳说的有道理。」

  不过这两个人却无视于旁人的注目,开始聊起来了。

  「等一等!」

  因此我故意大声地叫出来,声音大到不管是旁边的同学还是射水同学都能听见。

  「雾理,干么这么大声?」

  「妳嫌我吵也无所谓!造成别人困扰的人是妳耶!国中生不该随便跑来高中,太没规矩了!」

  「妳居然嫌我没规炬?是妳不对吧?我请妳介绍位里王子给我认识,妳偏不要。所以我才自己想办法的。」

  搞不清楚冰柱这家伙哪里来的行动力。

  「……妳的选项中没有一样叫做放弃吗?」

  「要我放弃不可能!」

  「那妳也不能就这样造成我的困扰啊。」

  「我才不管呢!谁叫妳一点也不在乎我的要求。大姐没教过妳,要别人尊重妳,妳得先尊重别人吗?」

  「妳!」

  我得拚命压抑怒气,才能控制自己不对冰柱使出必杀技。

  实在很难允许她随便说话,尤其是还拿姐姐当题材发挥,更让我生气。

  顺便提一下,我学的武术不是普通的合气道,算是合气柔道,所以也学了一些可以一击致命的招数。

  但是对自己妹妹使出必杀绝招好像有点太过火。更何况,这里是教室,有很多认识的同学在。靠着惊人的自制力,我才没有对冰柱出手。

  「雾理同学,妳生气了?」

  射水同学竟然对着火冒三丈的我问出这么迟钝的问题……虽然他本来就是个怪咖,但是他迟钝的程度也实在出人意料。

  「没错!」

  所以我很直接地回答他。

  「对不起……」

  可是听到他老老实实地认错,反而让我觉得刚刚说的有点过分。

  「总之,在这里讲话会造成其它人困扰,我们去中庭说吧!」

  其实最大的麻烦是冰柱。

  「为什么?妳那样说好像我们是什么不良少年一样。我只是来找位里王子而已啊!为什么我得到中庭跟雾理谈?」

  「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妳太乱来了啊!」

  我判断再谈下去也没有帮助,于是我一把抓住冰柱的手,就这样把她抓出教室外。

  「好痛!好痛啦!」

  一到走廊,冰柱就开始抵抗,一边大叫起来。

  「妳闭嘴!再挣扎我就把妳绑起来。」

  面对这样的冰柱,我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

  「妳干么啦!我到底做错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跟位里王子……」

  「我叫妳闭嘴!」

  我把抓着冰柱的手往自己的方向收回,冰柱还想挣扎,却也只能被我拉到身边。

  「做什么?」

  冰柱一脸搞不清楚状况似地,惊诧地望着我。

  「我警告妳,我出手没有办法像大姐一样,收放自如喔。」

  「什么?难道妳辩不过我,就想使用暴力吗?」

  「我不想使用暴力,可是既然妳不顾虑到我的立场,跑来找麻烦,那我也只能见招拆招。」

  我静静地吸了一口气。吸气能让我更加自由地运用下一个动作。如果冰柱还想挣脱我的手,那么无可奈何之下,我只能选择把她打倒在地上。对此,我的身心都已经做好准备了。

  「好、好嘛。我不会再跑去妳的教室了啦……」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冰柱似乎是想开了,她也知道再跟我作对下去,她会遭遇到某种危险。

  「要说对不起吧?」

  但是我没那么善良,光这样就原谅她的所作所为。

  「咦?」

  「如果真的知错了,就好好地向我道歉!」

  我坚持请冰柱道歉。

  「对、对不起……」

  然后,这一天冰柱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对不起之后,乖乖地回家了。

  不过冰柱的反省只维持了一天,隔天她又跑来我们学校了。她不敢进来我的教室,而选择在校门口等待。

  基本上,冰柱还算言而有信。

  她说以后不会再跑来我的教室,就真的没来。不过……对这个粗神经的人来说,很难发现在校门口埋伏跟跑来教室找人相比好不了多少。

  今天想办法把她赶走了,想必她下次又会在另外的地方等着拦截我们。

  明天又是道场练习的日子,冰柱一定会故意在只有射水同学出现的地方等。一想到这个麻烦头就痛。

  「唉……」

  一进到射水同学家,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雾理同学,妳没事吧?」

  射水同学仍旧相信之前我讲的话,还是拿出了白开水招待我。

  「不能算没事吧……」

  接过射水同学递给我的水,说出很丧气的话。

  我才刚决定要跟射水同学战斗到底,没想到最大的敌人竟然是自己人。

  朋友跟家人不是应该在这种时候对我说:「妳只要照着妳相信的路子走就对了!」吗?但是妈妈却只站在冰柱那边,而姐姐也没帮我,不肯回家替我劝劝她们两个人。至于应该是我朋友的夏铃,自从冰柱那次震撼的出场之后,就成为冰柱的粉丝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尽管告诉我。」

  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样的情势之下,只有射水同学一个人对我好。

  「没关系啦,不必在意我。」

  「可是妳看起来很烦恼的样子,我会很担心。」

  「也对喔。」

  他应该是想叫我振作一点。如果不希望他担心我,我得表现的开朗一点才行。

  「我想……问一个很基本的问题,可以吗?」

  不过射水同学似乎不让我有表现的机会,他很干脆地转移了话题。

  「想问什么?」

  「为什么冰柱她这几天一直跑来找我呢?」

  还真的是很基本的问题。

  「你没注意到吗?」

  「注意到什么?」

  看他这个反应,真的是不太明白原因。

  「嗯,怎么说呢?简单的说,就是她也想跟你『预约』啦……」

  「这样啊。」

  「射水同学最后一个上床的对象是冰柱的朋友。」

  「是吗?」

  射水同学露出思考的模样,应该是在想那个时候的事吧?

  冷静地思考过后,就会发现射水同学以前真的太乱来了。虽然对方也不是什么规矩的女孩,但他毕竟还是跟冰柱的朋友上床了。我只知道那个女孩是冰柱的朋友,但是她们应该是同年没错。也就是说,射水同学跟一个才国一的女生上床。

  我一向不跟没有经验的女生来往——听起来很正经的说法。不过,只要对方不是处女,他就来者不拒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难道他也跟男生……应该不会吧?我很想相信他不会。

  「然后啊,那个女生似乎很喜欢你,还把你们的事情都告诉了冰柱。」

  「所以冰柱才想跟我『预约』吗?」

  「就是那样……」

  又想起冰柱跟我讲过的那些话,害我的压力又增加了。

  「对不起,雾理同学。」

  射水同学认为搞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不是你的错啦。是我妹妹提出那么奇怪的要求的。」

  「可是追溯起来,她会那样要求也是我造成的。如果我没跟她朋友上床的话,这个问题就不会发生了啊。」

  「可是,我觉得是我家的教育出了问题才会这样。」

  冰柱会变成这样妈妈要负起很大的责任。

  把冰柱生下,教育冰柱的人是妈妈,绝对是妈妈的责任!不过这样讲又好像有点过分。

  「明天雾理同学要去道场练习,对吗?」

  「嗯,不好意思,都已经答应要陪你聊天的……」

  「不用介意。也不可能每天都聊天啊。」

  就算这么说,我每个礼拜要去道场练习两次。

  「你要小心点,冰柱也知道我明天会去道场。」

  「不用担心,冰柱并不是坏女孩。」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冰柱的确还不算是个坏女孩,她只是诚实面对自己的欲望,行动力过于旺盛而已。

  「我也来学好了。」

  射水同学天外飞来一笔。

  「啥?」

  「合气道啊。如果我也一起学的话,就可以在道场跟雾理同学聊天了。」

  这个提议实在有点幼稚。我师父是个跟魔鬼一样可怕的人物。他的武功高强得吓人,再说他收徒弟也不是来者不拒。我能跟着师父学习,是因为姐姐带我入门的缘故。如果只是玩票的性质,师父不但不可能答应要教,还可能把你打到没办法再爬起来。

  「这个动机好像有点那个……」

  「不光是为了能聊天才想学,学这个也算是能够增加本身的能力,所以才有兴趣的。」

  「那就好。」

  如果跟姐姐一样强的话,或许可以算是增加本身的能力。不过像我程度这么差,就没有多大的用处。

  让冰柱暂时撤退的是恐怖的摔人绝招,使出暴力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合气道追求的境界是——不战而胜,但是并不是以此为目标练习,就真的可以做得到。何况师父教导我的那些招式都是很危险的。

  「是不是得先取得认证?还是说得从小开始学才行?」

  「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我们这一派的武术是从武田家传承下来的秘传武术。」

  跟武田家有关系的人不是师父,也不是师祖。师祖的师父才是武田家的人。不过随着时代变迁,这个秘传武术也开始传授给许许多多的人。

  「武田家?」

  「战国时代不是有个武将名叫武田信玄吗?好像是他的后代吧?」

  「原来你们的武术是从战国时代传下来的。那个武田信玄也会合气道啰?」

  「没听说过他会耶,合气道这个名词算是最近的时代才有的,而这门武术又是比战国时代还更久远的时代就有的。」

  「难道是从神话时代就有的武术?」

  「从神话时代开始……似乎有点夸张。」

  虽然本门武术的起源听起来有点扯,不过我很清楚,现在我学的武术绝对不是唬人的玩意儿。

  「这样的传说听起来好浪漫喔。」

  「浪漫啊……实际上并不是什么浪漫的东西。从随时可能被对战的对手杀掉这一点来看,是不太适合现代人学习的武术。」

  师父跟我们讲的东西,大部分都跟浪漫扯不上关系,算是很地道的现实主义。

  通常他教的内容是,如果对方真的想杀掉我们,该如何抵挡才能生存。

  不过师父更常说的是,该如何避免让对方产生杀机。应该说师父几乎绕着这个主题打转。

  即使我们学习的武术的确可以应用在实战上,不过在这个和平的时代,所谓的实战也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

  「那雾理同学为什么想要学呢?」

  谈到这里,不难理解射水同学会出现这样的疑问。

  「这个嘛……只是觉得如果能够变得跟姐姐一样强的话很酷,所以才跑来学的。」

  回答完之后,发现我学武术的理由跟射水同学口中的浪漫差不多。

  「可是妳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强?」

  「嗯……要变得跟姐姐一样大概不太可能,不过,总比完全不学要来得更接近姐姐的程度。」

  这么说起来,我才发现这应该就是我能持续练习的原因。

  「我还是很想学看看,现在可能还没办法……」

  现在听他这样说,没有刚听到他想学的时候那种很随便的感觉。不过,所谓的学习动机本身,可能都是一些很不足以挂齿的无聊理由。

  重要的是要有意志力,能持续学习,也要持续地磨练自己。如果能够因此而成长,那么不管开始的契机是什么都不重要。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我想起了师父曾经说过的话。

  认真地生活着的人所需要的师父,在某个时间点就会自然而然地出现。虽然我学习武术的契机是因为姐姐,有缘的话就算不是因为姐姐,我一定也会在某个场合遇见师父。

  「缘分?」

  「我跟你能够像现在这样讲话也需要缘分,如果命中注定你要学武术的话,那么就算你没遇见我,也一定会在某个场合下遇到师父。」

  「如果是那样就好了。」

  射水同学用我的惯用语说着,不过我一点也不反对他学我。

  如果射水同学因为我而变好,那我也很开心。

  虽然他跟师父的相遇究竟是不是因为我,我自己也不是很肯定。

  ☆

  隔天,以及隔天的隔天看到冰柱,她都摆出一副臭脸给我看。

  冰柱似乎是另有计划,而那个计划并没有成功,所以才没给我好脸色看,总是略带怒意地瞪着我。老实说,她瞪我也于事无补。虽然同住一个房间的室友这么故意地对待也不好受,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的状况。再说本来冰柱就应该早早放弃才对。

  射水同学已经不是以前的射水同学了。

  「妳觉得如何?」

  射水同学以近乎惊人的速度持续改变着。

  「这些菜……真的是你做的吗?」

  射水同学要我礼拜六中午以前到他家一趟,于是我依约前往。没想到等着我的是一桌丰盛的菜肴。

  可能是我说过想吃牛排吧?在我眼前的是一份五分熟牛排,旁边搭配着各种各样的黄绿色蔬菜。凯萨色拉盛装着满满一碗,煮得通透可口的洋葱汤,还有飘着略焦香味的白饭。最后是应我要求而有的白开水。

  自己点的菜单一应俱全地出现在眼前已经够让我惊讶,没想到当我一刀切进牛排时,又再惊讶一次。因为这块牛排切起来的感觉跟我吃过的牛排完全不同,刀子很轻易地就能划开它。这不光是因为牛排刀本身就是很锋利的刀子,而是因为肉质的柔软度很够的缘故。

  「呜……」

  吃了一口肉,让我更惊艳。

  这块肉的美味好难形容,切的时候就知道它很软,夸张的是一放进嘴里,竟然就这样融化在舌尖。而且居然无比地甘甜!这种甜味跟舔砂糖所吃到的甜味不太一样,比较像是优质的肉所含有的脂肪那种清爽的甜味。

  「很难吃吗?」

  正当我陶醉在肉的美味时,射水同学担心地问着。

  「咦?不是的……因为太好吃了所以……」

  这就是因为食物太好吃所以连话都说不出来。还以为这种形容只出现在故事里,自己实际吃到时,才深深体会到那种好吃到无达言喻的境界是真的存在的。

  仔细一想,第一次看到师父使出绝技时,也跟现在一样连话都说不出来。这么说来,吃到精致的美食时,一样无法说出话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而且,我真的想都没想过自己能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因为太好吃?」

  「嗯,因为太好吃所以很惊讶。」

  很想用更好的形容来表达,但是词穷的我只想得到这种讲法。

  「太好了!」

  不过光是这样讲,射水同学就显得很满足,他愉悦地看着我笑。

  「有这么值得高兴吗?」

  被看得有点害臊的我说出了不太适宜的话。

  「当然值得开心啰。即使自己觉得好吃,如果雾理同学觉得不好吃,那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这样吗?」

  「嗯。最近我替雾理同学添了不少麻烦,为了答谢妳的帮忙,所以我特地练习做菜。」

  「练习做菜?是为了我?」

  我只知道这些菜是特地为我做的。

  「是啊。因为我几乎都吃外面,这次是我第一次自己做菜。所以听到妳称赞菜好吃,我真的很开心。」

  「这……真的是你第一次做菜?」

  第一次做菜就能做出这么好吃的菜让我很意外。当然食材本身就很高级,不过感觉的出来这些菜的火候也很恰到好处。

  「不过,我也有作弊啦。」

  「作弊?」

  「我以前去过某家东北地方的民宿,这些菜跟当时他们做给我吃的菜色是一样的。我觉得他们做的菜很好吃,想做菜给妳吃的时候,脑子就浮现出他们家的菜。」

  「所以你想让我吃到跟当时一模一样的菜?」

  「是啊。我打电话给民宿的主人,请他们送一份相同的材料给我,连做法也问清楚。所以这次的菜能成功并非偶然。」

  「……是这样吗?」

  话题好像切换得太快……如果知道做法就能把菜做的这么好吃,那大家就不需要认真学习了。

  如果我也能做得到,不管姐姐对我使出什么招式,我只要请她教我,就能马上学会了。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存在,一定是个比姐姐还强的天才。

  「还好妳喜欢。」

  不过,就算把我心中的想法告诉他,他也不一定能了解。

  可是我就是这样学会的啊——可以预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我,然后对话就结束了。

  「嗯……」

  而且,对着眼神闪闪发光的射水同学,我也很难跟他讲这些。看他处理『预约』的事情就知道,他比我想象的要天兵很多。

  「菜准备了很多,想再吃的话尽管说。」

  「好。对了,你不吃一点吗?」

  食物很好吃,吃下去对我来说并不痛苦。问题是射水同学在一旁盯着我吃东西,害我怎么也无法自在的进食。所以我这样问他。

  「不了……我肚子还有点胀呢。」

  「肚子胀?」

  「练习的时候要试味道,所以吃了很多,已经吃不下了。」

  射水同学苦笑着,原来他并不是人家一讲完做法就会了。不过竟然试味道试到再也吃不下……不敢想象他为了练习糟蹋掉多少块牛肉。

  「那你吃色拉或者是汤就好。」

  「也对,吃色拉跟汤的话,肚子比较没有负担。」

  射水同学接受了我的提议,走向厨房准备装食物来吃。趁他不再盯着我看,我赶紧切了一块肉送进口中。这些菜当中,最不想被看到吃牛排的样子。

  「啊——真好吃!」

  吃第二口依然觉得肉汁鲜美,清甜又浓厚的肉块在口中完美地扩散,然后咻地一声就消失无踪,彷佛清晨的朝露般蒸发了。我好担心,吃完这么高档的肉之后,以后高冈家的菜大概再也无法满足我,怎么办?

  「要不要再帮妳煎一片?」

  本来想偷偷吃一口的,没想到他还是有看到。射水同学从厨房走回位子上,还顺便这样问着。

  「嗯——这个提案让人很犹豫。」

  吃的这么好还吃那么多,我这个人大概会完蛋吧?这纯粹是我自己乱想的,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吃这么多会变胖。

  「妳不喜欢?」

  射水同学又露出担心的表情,他大概以为我刚刚的赞美只是场面话而已。

  「不是……是因为……吃太多会胖嘛……」

  「啊,对喔……会变胖。对不起,我太迟钝了没想到。我应该设计一些女孩子爱吃的菜色才对。只因为自己爱吃,想到这些菜就直接做了,考虑不够周全。」

  「哎呀……不要那么介意,没关系的。」

  他一脸好抱歉的样子,我没办法放任他这么内疚下去。

  一旦开始战斗,就必须持续下去。

  万一真的肥起来,减肥就能解决问题了啊!用讲的比较轻松,对我来说体重绝对不是一个轻松的问题。就算没变胖,我本身就是肌肉型的体质,不过我必须让射水同学明白,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

  「你还是帮我多煎一块牛排好了。」

  所以我一边这么对他说,一边继续切着牛排。

  「真的?妳没勉强自己吃吧?」

  「怎么可能勉强?很少有机会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耶!要好好把握。」

  「那我去煎,这次的也煎成五分熟可以吗?」

  「你有比较好的建议吗?」

  我一点也不懂牛排的熟度是怎么分的,只觉得五分熟的话,肉片中央的熟度我还能接受。

  「我推荐妳吃两分熟。民宿的人还说像生鱼片那样生吃也行,不要煎也许更好吃呢。不过那样吃的话就不像在吃牛排了。」

  「生吃喔……」

  我只听说马肉可以生吃,不知道原来连牛肉也可以这样吃。

  「要不要用刚才那块的一半大小来做两分熟度吃看看呢?」

  「好啊。」

  他是为了我着想才做出这么贴心的提议。

  「对了,等一下还有饭后甜点,我做的南瓜布丁。妳要留点肚子吃喔!」

  「居然连甜点都准备了?」

  真是天衣无缝的组合。也许他只是把当时吃过的餐点原味重现而已,但是能够复制到这种程度,可见射水同学并非等闲之辈。的确,这个人在各种方面来看都不算是一个普通人。

  「讨厌南瓜吗?」

  「并不会啊。」

  他用的南瓜肯定跟我平常吃的那种南瓜不一样。牛肉就不用提了,连配菜用的色拉都有着独特的光芒,显得很与众不同。

  说到色拉,我发现自己狂吃牛排,没吃菜。于是我停止吃肉,开始吃色拉。

  「这……」

  这应该是美生菜啊……为什么会这么甜?叶片很柔软,可是口感却很清脆,一直以来我太小看这个青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吃到很鲜甜的味道,好吃的东西好像都带有一种甜味,并不是喜欢糖果的那种甜才觉得好吃,应该说只要因为这个东西所以让人觉得喜欢吧?

  「怎么了?」

  射水同学端出刚煎好的第二块牛排时,我正专心地品尝着牛排旁边的红萝卜。虽然我不太爱红萝卜,可是吃完之后,我知道是我误会了它。

  对不起啊,红萝卜——我用幼儿园小朋友的语气在心中跟红萝卜道歉着,我正自我反省,因为我竟然误会红萝卜是个不好吃的食物。

  「这些蔬菜太好吃,让我忍不住吃得太入神。」

  「原来是那样,真可惜,我猜想料理蔬菜大概不容易失败,所以没请他们送很多过来。」

  「是喔……」

  坦白说,我有点失望呢。

  「还是,我再请他们送一些过来呢?反正蔬菜我吃再多都没问题。」

  他这样一说害我很不好意思,怎么能让他为了我这么麻烦。

  「又是个让我很心动的提议,不过请不要那么麻烦。」

  「好吧,那算了……」

  射水同学在我对面坐下,喝起用马克杯装着的洋葱汤。我很肯定,他随便拿出来的马克杯一定比替我装白开水的杯子贵很多。

  「没关系,那不重要。」

  重点是我要先吃射水同学做好的菜。每道菜都好好吃,我决定把它们统统吃光。肉还有很多,但是蔬菜很少,所以我很珍惜地慢慢吃着。

  「雾理同学吃东西的时候也很有个人风格耶。」

  就在我计划着怎么吃掉桌上的菜时,听到这样的评语,心情真的很微妙。因为我不知道他这句话算是在称赞我还是在取笑我。

  「什么意思?」

  问了之后,忽然觉得正在狂吃着美生菜的自己似乎没有立场这样问。

  「妳吃东西的时候很有精神,真好。」

  还好他这样说并没有恶意,也没有隐喻些什么。他只是很单纯地把自己的厌想说出来而已,而且好像是在称赞我。

  「是吗?」

  「看上去很耀眼呢。」

  「耀眼……?」

  有人说过我给人的感觉很像太阳或者是向日葵,我想射水同学应该也是那个意思吧。说到耀眼这个形容词,我很想被大家比喻成闪耀在夜空中的星星,可惜的是我也很有自知之明,星星跟我的形象实在天差地别。

  「嗯,就好像……清晨的闪亮星星。很像是黎明即将来临时才能看见的金星。」

  射水同学竟然说我像星星!不过天亮前的闪亮星星是啥玩意儿?我只听说过傍晚的闪亮星星这个说法。

  「头一次有人这么形容我耶。」

  「说到金星,英文是Venus真是掌管美丽的女神。」

  「这个我有听说过……」

  只是没想过会被人形容成是维纳斯而已。

  「雾理同学原本就像女神一样,用金星来形容妳很适合。」

  他真的讲了……

  「噗!」

  忍不住喷饭,赶紧停止进食,还好不是在吃牛排吃到一半的时候听见这句话。

  「没事吧?」

  「嗯、嗯!」

  这个男生果然罪孽深重啊……可以轻易地对女生说出这么让人开心的话。何况他长得高大帅气,家里又有钱。毫不在意的使用那么贵的马克杯(推测),整个人散发出高贵的气质,却又能脸不红气不喘地称赞女孩子。

  怪的是他本人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很受欢迎,他以为女孩子们接近他只是为了他的肉体。这一点让我很惊讶。

  「我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我喷饭让他觉得很奇怪。

  「通常没有人会这样当面说对方像女神之类的话吧?」

  「我不是常常对人这样说……」

  射水同学有些垂头丧气,他应该是很认真地称赞我。而我却把他的话当做玩笑话,实在很抱歉。

  「那个……我想说的是,你这样称赞女孩子,对方很容易当真,所以要多注意一点才好。」

  怕他太沮丧,于是我这样对他说。

  「我是真的那样想。」

  听完我的解释,他出现了很不满的表情。

  「呃……所谓的当真是指,被你这样称赞,会误以为你喜欢上她之类的。」

  我的心因为讲出这样的话而动摇。

  实际上妳跟位里之介已经跟男女朋友没什么两样——突然想起夏铃说过的话。

  我绝对没有在意夏铃说的话,我在心中偷偷地辩解着。

  「那就没关系,因为我只对雾理同学说过而已。」

  可是射水同学却这样说,让我无法冷静下来。

  「是……是吗?那就没关系。」

  我的心情更加地不平静,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莫名的失落。

  「啊!对了……」

  于是我决定换个话题。

  「什么事?」

  我只想赶快换个话题,但还没想到要换怎样的话题。

  「为什么今天要这么努力地帮我做菜呢?」

  「我应该有跟妳说过,是因为平常替妳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想做菜给妳吃当做补偿。」

  「我有听你说过,可是……要补偿也可以用其它的方式啊,比方说请我去某个餐厅吃大餐什么的。」

  「我觉得妳好像不太喜欢去餐厅吃。上次说要请妳喝咖啡妳觉得不太好,我猜送礼物给妳也不太适合。」

  「原来是这样。」

  射水同学好像就是这样的个性。别人说什么他都很自然地接受,说过一次的话他就牢牢记住,然后应用到各种方面去。

  「我觉得我的补偿不能用金钱解决,而我自己也没赚钱,光用钱似乎也不太对。若要表达我的心意,最好是我亲手做一些什么才好……妳觉得做菜给妳吃这个补偿如何?」

  「嗯……还不错喔。」

  应该说他做的补偿动作还真是颇具规模,如果他要表达他的心意,只要小小的东西就足够。可是他却突然端出一个由当地直送的食材制作出来的牛排大餐。不过这的确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还是有点奇怪吧?」

  「不是奇怪,应该说是很棒。不光是我,一般人也很难做到这种程度。」

  「听妳这么说,我倒觉得,妳愿意当我的聊天对象才令人敬佩。」

  「会吗?」

  「因为我很不会聊天啊。」

  「我不觉得啊……」

  虽然射水同学没办法讲一些高明的笑话,或者是来个当红艺人的模仿秀,也不会突然使用奇怪的古装剧语言说话,不过跟他聊天可说是惊喜不断,高潮迭起。

  「其它的人即使说话无趣也不怕找不到人聊天,可是我每次想好好聊天,那些女孩子却只用那种亮晶品的眼神看着我,而不陪我说话。啊……抱歉。」

  「没关系啦……我家的冰柱就是你刚刚说的那种女生。」

  想起冰柱气嘟嘟的表情,我感到非常无力。

  「冰柱啊……」

  「对了,你昨天有没有见到冰柱?」

  「没有。不过管理员告诉我楼下有个奇怪的女孩在附近探头探脑。」

  「一定是冰柱……」

  这家伙真让人头痛。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竟然找得到射水同学家。肯定是偷偷跟在射水同学后面才找到这里。然后就被名为保全系统的未知文明给挡在门外,我猜。

  「实在很抱歉,我妹妹太乱来了。」

  我必须跟他道歉,虽然他说今天做菜给我吃是为了感谢平常我的帮忙,但真正的原因是想要替我打气,因为我为了冰柱的事情心情很低落。

  「不要在意,我无所谓的。」

  射水同学维持一贯的开朗态度这样回答我。

  「谢谢你。也谢谢你今天做午餐给我吃。虽然说朋友都要互相帮忙,可是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让我觉得好像一定要为你做些什么才行。」

  实际上,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已经改过自新了。

  他并不希望过着那样的生活,每天被女孩子索求着肉体。为了让他不必过着那样的日子,我到底能帮他什么?

  射水同学很喜欢跟我聊天,而我一点也不觉得跟我这个人聊天有什么好开心的。

  「我做菜这件事是不是做错了……?」

  「咦?」

  射水同学好像误会我是拐弯抹角地责备他,再度用担心的眼神望着我。

  「没什么错啦,只是……」

  「只是什么?」

  「我觉得你这个感谢似乎太过豪华。」

  「我觉得还好啊,不过好像真的有点不妥……」

  射水同学这样说着,脸上的不安更加扩大。

  「那个嘛……你也知道,我们是朋友吧?」

  要怎样说明才能让他了解呢?

  我能理解他这么容易不安的原因。

  因为射水同学并未拥有父亲的爱。他并非从未努力过,他一定很想争取父亲的爱,可惜他的父亲并没有响应他的需求。

  所以,射水同学觉得自己必须为对方做些什么,对方才会对他好。即使是别人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对他来说却是要很努力很努力才能得到的。

  在我的想法,如果知道女孩们的目的只是我的身体,不是因为爱我才想跟我上床的话,那我根本不会搭理这些女孩。可是射水同学没有办法像我一样果断。

  他还是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才行。他真的很担心,他怕如果不做些什么事情让我知道他的感谢,我就会离开他。

  「嗯,我们是朋友。」

  「我认为所谓的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忙。不会每次帮了对方就要感谢对方什么的。」

  我也没做什么很值得他感谢的事情,他不需要作出这么费心的安排。我很高兴他对于我做的一切心存感激,但是并不代表我就愿意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地表示谢意。

  「互相帮忙?我……我有帮到妳吗?」

  「就算没有又怎样?没关系的。」

  「为什么?」

  「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就需要你帮我啦。所以你不需要急着回报我什么。」

  「这样啊……」

  「是啊。而且我们会一直当好朋友吧?总有一天你会帮我的,你不这么认为吗?」

  射水同学满脸惊讶地听着,但是惊讶的表情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微笑的表情。

  「对喔,我们会一直当好朋友。」

  他用一种很像小学生的语气表达出他的感动。

  「所以不需要每次收到帮助时都记录下来,老是想着要还朋友人情,或是要对方还我人情之类的。不是有首水户黄门的歌叫什么来着……」

  要是夏铃一定可以很顺利地想出那首歌曲,但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来。

  「我没看过水户黄门耶。」

  看来连射水同学也没办法想起那首歌。

  「就是,人生充满起起伏伏啊。」

  于是我只好乱扯出这么一句没有说服力的台词。

  「也就是说当自己处于低潮时就老实地接受朋友的帮忙,当自己处于优势时就帮助朋友吗?」

  「就是那样!」

  没想到他竟然能接受。令我意外的是他的眼神竟因此闪出光芒。

  「有朋友真棒。」

  听到射水同学这么说,让我的心情莫名地低落起来。

  朋友——是我自己主张我跟他的关系是朋友的,不过也许他在我心中,并不只是朋友这么单纯。

  实际上妳跟位里之介已经跟男女朋友没什么两样——又想起夏铃说过的话。虽然我们真的没有交往,但是我每天跑来他家陪他聊天也是事实。

  「对啊!」

  但是我真的只能把他当朋友。

  「雾理同学。」

  射水同学用很认真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有一种迟疑不安的感觉,我、我刚刚明明没说谎啊……

  「什么事?」

  「我们会永远当好朋友吧?」

  这是个很单纯的问题。而且算是一个不需要再多问的问题。

  然而我的心却因此而隐隐刺痛着,射水同学跟我的心意并不一致。而我明白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状况也是无可奈何。

  「关于这一点,你不需要老是向我确认吧?」

  可惜我没办法直接责备他,只好迂回地暗示他不要再问我一样的问题。

  「也对,一切操之在我,我必须想办法让雾理同学想一直跟我做朋友。」

  射水同学似乎很认真,也很正面地思考。

  「那也是……彼此彼此啊。」

  射水同学不再需要我,对我而言,他不需要我比较符合现实。

  曾经我也希望他能够不再需要我,然而现在的我却很害怕这个可能成为事实。

  「射水同学,你之前说过……」

  我开口问他那件让我很介意的事情。

  「什么事?」

  「你说:雾理同学不要谈恋爱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一边问他,一边寻思:他当时这样问我时,我的感想是什么。

  我当时应该是在猜他这样说是希望我不要爱上他呢?还是希望我不要爱上除了他以外的男生?之类的问题吧。

  「我那样说过吗?」

  不过这个人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件事。

  「你说过。就是我第一次来你家,你在床上快要睡着时说的。」

  因此我故意用略带指责的语气回答他。

  「喔?我想我真的是快睡着了,记不太清楚到底说了什么——」

  射水同学轻蹙着眉头,试着回想当时的状况。

  「我猜我会那样说是因为,如果雾理同学有男朋友,那我们就不能像现在一样聊天了。」

  他的结论还真简洁有力。

  「呃……所以说你那样说的意思是,希望我能一直当你聊天的对象?」

  「是啊,我很烦人吗?我那样说一定很烦人吧?对不起。」

  「不会啦。如果你是这个意思就没关系。」

  我有点气自己怎么就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呢?射水同学的说话模式一直都是这个样子,而我却以为他话中有话,是我太蠢了。

  「嗯,那个……可是……没什么啦。」

  又好像没有我想的这么简单。

  「你还想说什么?」

  「嗯……是这样的,我觉得我好像不该这样跟妳说。」

  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让我觉得很不搭。

  「可是你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才那样说的不是吗?」

  「是没错,但是妳听了一点都不生气?」

  「没什么好气的啊。」

  「我想,如果妳跟某人发生关系,我可能会承受不住。」

  「啥……」

  虽然刚刚的回答我并不介意,但是现在这样说实在太超过啰。

  「你在讲什么啊?真是的!」

  骂完之后,又觉得是自己不好。可能是有点心虚吧,我不敢直视射水同学。

  「对不起,就算我们是朋友我也不该这样讲。」

  射水同学立刻道歉了,分明不是他的错啊。

  「的确不应该……」

  可是我没办法说出道歉的话,我变得好别扭。

  并不是我不觉得自己有错,而是我太清楚是自己的错。毕竟,我也跟射水同学有着同样的感觉。

  所以我觉得自己不对而不道歉对我来说反而松了一口气。

  我知道射水同学有一点点把我当女孩子看待。

  ☆

  「喔呵呵呵~~」

  隔天从道场回家时,在房间等着我的是心情很好的冰柱。她躺在床上,嘴角扬着一抹微笑。

  「干么笑成那样?」

  虽然她今天这个样子比之前那故意找碴的样子好多了,不过那个笑容却让我毛骨悚然。

  「呜呼呼呼~~」

  不过冰柱这家伙应该不会理我怎么看她,到昨天为止,她都摆一张臭脸给我看。

  「……」

  这次换我瞪着她看。仔细一看,冰柱那原本算是宽阔的额头显得如水煮蛋般光滑洁白。皮肤很细滑,既水嫩又滋润的感觉。

  「呵呵。」

  冰柱一点儿也不在乎我的视线,正确地说她根本没注意到我走进房间,有点令人担心。

  「妳……该不会做了什么坏事吧?」

  不对喔……先不用替她担心,应该先搞清楚她会变成这样一定有某种原因。我决定先逼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喔呵呵呵~~」

  冰柱这家伙依旧忘神地躺在床上暧昧地笑着。

  「冰柱!」

  我逼不得已,只好大声叫她。

  「嗯呼~~」

  总算有点反应了,不过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无法集中似的。

  「妳到底怎么了?」

  「讨厌啦,雾理真迟钝,还用问吗?当然是那个啰……」

  「那个?难道……?」

  不会吧!但是这阵子一直心情很不爽的冰柱突然心情转好,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心中的不满已经被消除。

  但是,不可能啊——我不相信。一定是因为别的原因让她变成这样的。没错,应该是那样没错。

  「我已经如愿地跟位里王子上床了唷!」

  冰柱毫不留情地否决掉我的推测。

  「妳说什什什么!」

  难道我的听力有问题?但是这很明显不是冰柱瞎说的。

  她不是那种会故意要花招的个性,不可能这样乱说企图让我疏怱,然后再给我致命一击。

  「位里王子果然名不虚传……也许是我之前很期待跟他上床却被阻止才感觉这么好,但是跟他做真的好舒服……做到一半我就无法控制自己,如果一整晚不停地做……一定会让人神经错乱的……」

  总之她也不是很认真地对我讲话,完全就是一副陶醉在当时状况的样子。

  「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好再次大声起来,好让她回到现实注意我。

  「啊?为什么?我可没有强迫他喔!再说……我们都已经做完了。」

  「妳想再来一次?」

  我恼怒地瞪着冰柱,但是她维持一贯轻松的态度。

  「并不想……我已经获得满足了。」

  居然讲出这么夸张的话……

  「啥?」

  「我的意思是,虽然他的床上功夫比传闻说的还要棒,但是我已经满足过就不会再烦他。」

  「什么?」

  「反正雾理可以放心了,我不会再缠着位里王子。」

  「放心什么啊……」

  她到底想表达什么。像她这样只因为听到跟射水同学有关的传言就这样乱来,对男生也会有不好的影响。

  先不管这个,看到冰柱现在的态度,我想起夏铃说过的话。

  她说:「看来,要让妳妹跟射水上一次床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有点忘记夏铃这样说之后,我的回答是什么。但是就现实面来看,夏铃的建议似乎是正确的。

  而我到底在做什么啊?如果那样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话,也就是说我之前所做的都只是让问题更加复杂吗?

  「雾理也该尝试看看喔。那么妳就不会这么气我了。」

  冰柱果然一点也不管我有多伤脑筋。

  「别把我跟妳混为一谈好吗!」

  不想再跟冰柱讲下去,于是我冲出房间。

  冰柱满足了。那么射水同学呢?他怎么想呢?

  我想起射水同学那个要哭不哭的表情。我的心充斥着怒气,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雾理,不要在走廊上跑嘛~~」

  妈妈用慢条斯理的语气企图阻止我,但是我没空理她。

  「现在管不了那些啦!」

  我发出狂叫般的声音,跑向大门口。

  走出家门就没人会阻止我前进。

  于是我快步地跑着,专心地朝着射水同学家的方向前进。

  愤怒再次占领我的心,就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原因,就是很生气。

  ☆

  因为那样,所以这样……

  原来我一直只考虑到自己。

  「雾理同学怎么了?脸色很不好呢。」

  射水同学就跟平常一样地跟我打招呼,让我更加生气。但是现在的我没办法深究为什么我会因此更生气。只是所有的事情好像都跟我所预料的不同,这样的状况让我莫名地想发火。

  「那是真的吗?」

  这是个不太像问题的问题,应该称之为质问或是追问比较适合。

  「什么事情?」

  跟我的怒气冲天对比,射水同学的态度一派悠闲。

  为什么问?为什么?你应该知道我问的是什么事情啊?

  「当然是冰柱的事情啊!」

  「冰柱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是吗?」

  射水同学看起来十分诧异。

  「只要解决就好吗?」

  「我觉得还是要解决比较好……雾理同学好像为了这件事情很困扰。所以我问冰柱,到底要怎么做她才会停手。」

  这算什么?根本就像是小鬼在狡辩!我感到身体发出颤抖。

  「然后她说只要你肯跟她上床,她就住手,是吗?」

  答案呼之欲出,就算他不回答,从冰柱跟他说的话跟表情判断就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冰柱一定提出了要求,而射水同学就这么答应了。

  「是……」

  射水同学有些局促不安,却承认了。他看来有些害怕,有些不安。那他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难道他不知道我会因此而火冒三丈?

  「你想说,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清楚。我知道,我都知道。射水同学跟冰柱上床并不是因为他喜欢冰柱。

  只因为冰柱想要,若冰柱达不到这个目的,将会持续骚扰我,所以他才想办法解决。

  「是……」

  可是即使他是为了我这样做,我却不想跟他说谢谢。

  只觉得很生气。他到底把我当什么?

  为了让射水同学改掉到处找人上床的坏毛病,我才答应陪他聊天的,然而现在却……

  「……」

  射水同学为了帮我,违背了自己的意愿跟冰柱上床。

  为了帮我?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他有帮上忙。我宁愿继续被冰柱摆臭脸,听她埋怨。

  冰柱的所作所为也让我很生气没错。

  不过现在的我更生气。射水同学怎么能这么委屈自己,为我做到这种地步呢?从来没有任何一件事让我这么生气过。

  我一点也没被帮到,一点也没有!

  「我做错了吗?我,我以为这样做会让妳开心一点的。」

  射水同学又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拜托,我才想哭咧。我真没用……头一次发现自己是多么渺小的一个人。

  我不想面对这个事实——射水同学一点也没感受到我真正的心意。

  「我怎么可能会开心呢?居然做出这种事!还说是为我着想?听到有人为了自己跟自己的妹妹上床还开心得起来,我像那种人吗?」

  虽然我明白整件事并不能全怪他一个人,但是我却忍不住大发脾气。

  「对不起……可是我希望妳明白,我真的是为了让妳开心才这么做。」

  射水同学却向我道歉。可是我无法原谅他,不能原谅他!

  「你这样做我一点也不开心,你就不能像个平常人一样思考吗?」

  被气昏了头的我口不择言地脱口而出。

  你就不能像个平常人一样思考吗?

  话一出口我的心就凉了一截。我的心告诉我这是一句很过分的话。

  「妳说的对……」

  但是已经太迟了,我应该在开口之前就警觉到这一点的。

  「对不起,雾理同学。」

  射水同学面无表情地说着。

  并不是因为他没诚意道歉,他的对不起也不是随口说说。

  他受到打击才变成这样,我的话真的伤到他了。

  「……」

  我应该知道,我应该知道的啊。

  如果他的思考模式跟平常人一样的话,那他怎么可能挑上我当聊天对象呢。

  「是我太欠缺考虑,才伤害到妳……」

  射水同学一样面无表情,但是他的右眼却流出眼泪。彷佛就像是那张脸已经失去了表达悲伤的功能一样。

  人在难过的时候脸会不受控制地扭曲并哭泣。人生气的时候也一样。

  但是我明白了当人真正地难过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

  真的难过的人不会有任何表情。只会流泪。我现在知道了。

  「……」

  而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样的状况。

  「对不起,雾理同学。」

  我甚至没办法效法射水同学,老实地道歉。

  都是我的错。

  我却什么也没做。

  ☆第四话☆

  「我的爱马很凶恶之三」

  就这样我什么也没做,这个周末就结束了。我也快告别高中二年级的生活。

  虽然我们同一班,我却提不起勇气找射水同学讲话。

  射水同学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总是用很无聊的放空眼神望着周遭。

  我没办法用以前对待他的态度面对他。

  想到一件事,之前夏铃曾经建议我不要理他,反正升上三年级重新编班之后就不会常常看到他了。

  我应该听夏铃的话,我好后悔。如果我多忍一下,那么后来我就不会伤害到射水同学。

  现在的我依然不能认同每天跟不同女生上床这件事,但是跟射水同学上床的那些女孩们并不会让他这么伤心。

  然而我却自私地因为看不过去而阻止他,然后又因为自己不高兴而随意伤害了他。

  我不该去招惹他,我脑中只有这个念头。

  「唉……」

  这一天也一样,直到放学都没跟射水同学说话。我一个人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生气就容易冲动行事算是我的特色,也是我的个性。我的弱点是很难因为其它的情绪而冲动。如果我真的这么郁闷,就算发发脾气叫旁边的朋友帮帮我也行的。

  「小雾理,有空吗?」

  这时来找我讲话的人是夏铃。这家伙是我的朋友,但是这几天却一直没有跟我谈。不过是我不好,我该主动找她聊的,而且这次的事情算是我活该。从很久以前夏铃就警告过我,叫我不要招惹射水同学。我自己决定插手射水同学的事情,后来发生问题又跑去找夏铃似乎于理不合。

  「夏铃,有事吗?」

  但是这家伙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我,每天放学立刻跑回家,我忍不住要觉得这个朋友很夸张。我这样想也是很任性就是了。

  「别一副厌恶的样子嘛!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汝喔!」

  「是好事吗?」

  不过,对夏铃来说是好事,我却不见得会觉得是好事。对夏铃来说,所谓的好事,就是能让她觉得有趣的事情。

  「在告诉汝之前,我要先跟汝说明一下现在的状况,因为汝似乎没发现。」

  「什么状况?」

  现在的状况……难道发生了比我让射水同学这么难过的事情还要严重的事情?

  「小雾理,汝被射水同学玩弄之后狠狠甩掉了!」

  搞了半天原来是讲我,但是她说的事情一点根据也没有。从诽谤跟中伤选一个,我会说这算是诽谤。

  「……才不是这样呢!」

  「敝人当然知道这是乱讲的,可是班上很多男生都是这么想的喔。」

  「别开玩笑了,好吗?」

  「敝人不是开玩笑,是真的。相信我。」

  「想要我相信妳,就不要用那种搞笑的口气讲话。」

  「好。我说的都是真的,相信我!拜~~托~~嘛~~」

  夏铃双手合十在胸前,用有点东施效颦的性感姿势这样说着。

  「还有,既然妳知道这是乱讲的,干么直接跟我这样说?」

  「因为那些男生跟我这样说啊!敝人又不能回他们说:『小雾理还是处女,大家放心吧!』」

  「我觉得妳说话前要多思考一下比较好……」

  「先别管我说话的方式,总之,事情是这样的。汝跟射水同学一起回家的隔天,笑嘻嘻地来上学,却不知道班上的男生们因此有多失望,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大家都以为汝跟位里之介已经发生关系,只有伏木文人之守主张你们是清白的。」

  「我说妳啊!不要随便窜改别人的名字好吗?很难理解那是谁耶。」

  「但是汝能够理解我说的人全班也只有一个吧?」

  「可以是可以啦……」

  但是我对伏木同学印象不深刻。印象中他是个矮矮的有点像小孩子的男生,会让我联想到我弟弟小进的一号人物。

  「嘿嘿。文人之守好像爱上了雾理唷。」

  「怎、怎么可能!还有,妳为什么说全班男生都很失望?」

  「那还用问吗?因为他们都对汝很有意思啊~~」

  「不会吧!」

  「我没跟汝提过,其实汝在班上很受男生欢迎喔。」

  「没听过这种事……」

  「当然啰。因为大家都很害怕,怕跟汝说会被汝骂。」

  「那夏铃怎么不跟我说?」

  「我喔?我不说是因为觉得不要让汝知道比较好玩。」

  「妳的心态很有问题……」

  「别这样嘛,都是过去的事了。对射水位里之介不屑一顾的美少女,享有高人气的小雾理,如今已经人气大跌。」

  「大跌就大跌,无所谓……」

  我连大家是怎么评价我的都一无所知。

  对射水同学不屑一顾的美少女?这什么跟什么啊?

  「因为目前雾理股价大跌,加上射水位里之介已经被判出局,汝在班上的男生之间的买气又顿时上扬不少。」

  「我该因此而开心吗?」

  「我没说汝应该开心啊。不过,简单来讲,因为现在雾理心情低落,很多男生都想,如果能够在这个时候安慰汝一下,也许很容易能让汝感动到以身相许。那些没经验的男生都是这样想的,不管这女生平常时有多难搞定,在难过的时候都很容易被说服而答应男生的要求。」

  「是吗?」

  我真的已经不想再听到类似的话题。我并不关心他们是怎么想我,也不想继续深入思考这个问题。

  「好了,我说完了。如果那些男生有什么奇怪的举动,我会试着帮妳挡一挡的。」

  夏铃总算恢复了平常的口吻,露出恶作剧般的微笑,并用大拇指往身后指了一下。

  「嗯?」

  我顺着她的手势回头,正好看到班上的男同学们用很不自然的样子,假装没事一样地走着。夏铃说的那些话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是不是开始相信我了?」

  「我还是不想相信妳,但是妳讲的似乎是事实。」

  难道昨天跟前天也是一样的情形吗?光用想的就让人有点胆颤心惊。

  「的确是事实喔。还有一件事,妳该先跟我道谢。」

  「谢谢……」

  我跟她道谢,并不是因为她要求才这么做。虽然我并不很想跟夏铃说谢谢,但是她的确帮了我一些忙。

  「对了,夏铃,刚刚讲的就是妳说的好事吗?」

  「不是啦~~我不是说要先让妳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吗?」

  「那所谓的好事到底是什么?」

  「这用说吗?当然是射水位里之介的事情啊。妳想听的不就是跟他有关的话题吗?」

  「是啊……」

  老实说,很难对夏铃要说的话产生任何期待,而且我没跟夏铃提过跟射水同学吵架的事情。

  「这几天,我调查了一下射水位里之介。」

  「妳说什么?」

  夏铃又说出了让人很莫名其妙的话,害我忍不住大叫。正在想她想讲什么,竟然说她跑去调查射水同学。

  「精准地说,敝人是针对射水位里之介的女性关系调查,还约谈了那些跟他上床的女孩们。」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敝人有兴趣吧?」

  「妳这家伙……」

  「敝人的动机有百分之九十七都是由兴趣跟好奇心组成。」

  「组成成分全都不是好东西……」

  「别这么说嘛,多亏敝人的调查,查到了很多有趣的秘辛喔。」

  夏铃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拿出了小笔记本。但是她看都没看小笔记本一眼,这个笔记本显然只是搭配用的小道具而已。

  「妳查到了些什么?」

  「这个嘛。首先,射水位里之介在这些女孩子之间的评价很高唷。」

  这句话让我联想到冰柱的话。冰柱与冰柱的朋友也对射水同学有着很高的评价。甚至因此叫射水同学为『位里王子』,好像把他当成偶像。

  「真的吗?」

  可是听到夏铃这样说,很意外地又让我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

  「不过只有跟他上过床的女孩子才肯给他好评价。没跟他上过床的女孩子对他的感觉是:『一靠近他就可能会怀孕。』至于男孩子们的感想则是:『如果妳想找那小子上床,不如来找我。』害敝人的贞操面临相当大的危机呢!雾理。」

  「这算是妳自作自受吧?」

  我很好奇,为什么夏铃只在这种时候会好好地喊我的名字?

  「如果只有那个男生就算了,就在敝人到处打听消息的时候,附近竟然聚集了好多人。真的需要做好心理建设才能完成这个调查,汝知道吗?」

  「他们没对妳怎样吧?」

  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想夏铃也没办法这么轻松地叙述给我听。不过基于友情,我还是表示一下关心。

  「还好啦,敝人只是觉得人数能聚集那么多很有趣……不过敝人没事。」

  「……害我白担心了。」

  「汝应该感谢我吧?敝人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克服这些危机帮汝问了这么多情报。」

  「谢谢……」

  那算是她自找的,是她兴趣盎然地到处乱问才招来危机。

  「那么,接下来要进入重要的部分了。」

  「扯这么久还没扯到重点喔?」

  「没错没错,接下来才是重点。其实大家对位里之介的不满只有一点。」

  「不满?」

  到底是什么事让大家不满呢?对这些来找他的女孩子们来说,射水同学应该是很好的对象才对啊。

  「他们很不高兴的是,射水同学明明接受了『预约』,却又突然取消。」

  「呃……」

  我知道射水同学临时取消『预约』的原因,应该说那些『预约』是我让射水同学取消的。

  「射水位里之介跟那些女生的关系,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是有点奇怪,可是他们之间一直都配合得很不错。」

  「妳是说她们的不满都是我造成的?」

  我反问夏铃,声音混合着不满与愤怒。虽然我已经知道,答案绝对是肯定的。

  「看来正是如此哩。」

  夏铃并不是那种会屈服于情势而说谎的人。

  「……这件事好像不能算是好事?」

  忍不住这样问了。虽然夏铃嘴巴很坏,有时候还过于率直,但是她不会故意乱说。

  「我所谓的好事就是,跟小雾理说明汝真的做的不对这件事。」

  「然后?」

  「现在汝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夏铃用一种高深莫测的表情看着我。

  「什么事?」

  「快点跟射水同学道歉。」

  夏铃严厉地用手指着我这样说。

  「道歉啊……可是……」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得到射水同学的原谅。我的脑袋也想不出来,对一个被我打击到连悲伤的表情都做不出来的人该怎样说才能表达歉意。

  「汝不想道歉?」

  夏铃的话让我很生气。

  「谁说不想道歉了?我想啊!这几天我一直伤脑筋,不知道要怎么道歉才好。」

  「赶快道歉不就得了。」

  「可是我觉得……就算……就算我说了对不起,他也不可能原谅我。」

  这是我的真心话。然而夏铃听到我这样说却笑了。

  「这样做一点也不像小雾理。」

  「什么意思?」

  「因为对方不会原谅汝就不道歉,这不像汝的作风。」

  「那我该怎么做?」

  「敝人刚刚就说了啊!快点跟射水同学道歉就好了。」

  「如果我能做得到,就不会这么伤脑筋了好吗?」

  说完,我自己也发现我的做法真的有错,的确不应该因为对方可能不原谅我就迟迟不敢道歉。

  「他要不要原谅汝跟道不道歉是两回事。如果汝想道歉就去道歉啊。想要对方原谅汝,之后再找出能让他原谅汝的方法不就得了。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夏铃的解说十分铿锵有力,而她的建议也很像是我会去做的动作。

  「说的没错……」

  何况我早就决定要奋战到底。

  我不停地拘泥在当初不该招惹射水同学这一点,问题是我已经招惹到他,也只能继续招惹下去。

  对方不原谅我就不道歉?开始觉得自己有点夸张了。

  我想全都是因为我很害怕道歉之后对方不肯原谅我。我并没做任何努力取得他的原谅,却只希望他能原谅我。这样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

  因为伤害到射水同学所以道歉。无论他要不要原谅我,我都必须跟他道歉。

  我决定奋战到底,就算是很难打败的对手,我也不能放弃这场战斗……我绝对不允许自己放弃。

  如果射水同学不想再理我就算了,但是还没开战就怯弱地逃开,实在不是我的风格。

  「怎么样?算是好事吧?」

  夏铃的话让我的心重新找回力量。一如往常,她面露促狭的笑容问道。

  「嗯。谢谢妳,夏铃。」

  「不需要感谢到这个程度啦。」

  夏铃老是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来说,要我谢谢她。但是真心想谢谢她的时候,她又不肯老老实实地接受我的谢意。

  「我会跟射水同学道歉的。」

  因此我在心中默默地再次谢谢夏铃,然后用行动表达我对她的感谢。

  也许我的道歉一点儿也起不了作用,但我还是要做。我真的还不是很了解射水同学这个人,要不然我就能想到可以让他原谅我的方法。我之前竟然没看透这一点。

  「嗯,这样做很好。」

  夏铃的话听起来很有鼓励的效果。

  「那么,明天见啰!」

  带着夏铃给我的鼓励,我往射水同学家方向走去。

  「保重啊!」

  夏铃在我身后丢来这么一句话,跟以前一样无厘头,但是我却不怎么在意了。

  ☆

  「嗯嗯嗯……」

  虽说只要道歉就好,光是道歉本身也具有一定的难度。只好承认我太晚才下定决心要道歉。

  射水同学不在家,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

  甚至荒谬地想,早知道会有这种状况,当初他说要给我钥匙的时候就该老老实实收下才对。

  实际一点地想,我应该要接收小进的手机,之前我还嫌小进的品味不好,不想收他买的手机。如果当时有收下,现在就能很轻易地联络上射水同学了。

  不过,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懊悔也没用。我知道没有办法进去,在大楼前面绕来绕去的话,一定会跟冰柱一样,被管理员骂。

  可是又不想等到明天。

  虽然有点任性,不过我就是想在今天向射水同学道歉。无论如何都不想延期。

  「唉……心情越来越低落了。」

  射水同学还没有回家。外面的天色也渐渐变暗。

  「射水同学到底去哪里了呢?」

  是不是有谁在这几天当中找到射水同学呢?我忍不住想着。还是说他又开始接受『预约』了?就算他真的恢复『预约』制度,我也没有立场责怪他。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又开始有点沮丧。

  「他也跟冰柱上床了……」

  这种事情对射水同学来说没什么大不了,不管对方是冰柱还是其它女生,只要对方要求他都会答应。上床这件事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意义。可以确定的是,射水同学并不像我,把上床当做是很严肃的事情看待。

  「搞不好他现在正跟某人……」

  我嘴巴碎碎念着,又想起上次那个在教室跟我吵架的女生。

  那么漂亮的女孩子,却毫不在意地谈论着跟射水同学上床的事情。虽然从道德及节操的观念来看,那个女生的态度很糟糕。不过我却有点羡慕她。

  我知道她的行为很不对,但是她却对自己选择的道路坚信不疑且勇往直前。这是射水同学或是我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这一点。

  她是做错了,但是我也不怎么样。

  「咦?这不是雾理同学吗?」

  有人发现了我的存在。从这个人的声音跟叫我的称呼,还有这个场所来判断,很明显地,叫我的人就是射水同学。

  「射水同学……那个……」

  要在今天道歉。这个决心早就消失无踪,我竟然挤不出道歉的话语。

  「我还以为……妳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然而射水同学并没有责怪我的意思,他只是用悲伤的表情探询我来这里的理由。

  「为什么?为何你不骂我呢?」

  我焦躁地质问射水同学。哎呀,我真不成熟。这很明显是恼羞成怒嘛。连我自己都知道。

  「因为……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所以……」

  射水同学丢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回答,让我更焦躁了。

  「才不是!」

  「啊?」

  「错的人是我吧?为什么你就是搞不清楚呢?」

  说完之后,有点不懂为什么自己会为了他的不介意而生气。

  「是吗……」

  「是我错了,请你骂我!」

  我的火气越来越大,用充满愤怒的语气叫别人骂自己是有点奇怪。不过既然是我错,他就应该骂我。

  「可是……这件事真的是我的错,我没办法骂雾理同学啊!」

  不管我怎么说,射水同学还是坚持是他错。而且整个人越说越瑟缩,表情也越来越悲伤。

  「吼————————————————————————————————」

  没办法说服他,我只好来个仰天长啸。

  「雾理同学?」

  射水同学不太能理解我的怪异行为,他疑惑地叫了我一声。似乎是想好好地问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我有这种感觉。

  「好。如果你觉得是你的错,那我就当做是你错了。」

  「嗯。」

  他接受了我的说法,很顺从地轻轻点了点头。

  「但是请你接受我也有错这件事情。」

  「好……」

  射水同学想了一下,答应了我的要求。随后又露出困惑地表情思考着。

  「怎么了?有什么意见吗?」

  为了理清他的想法到底如何,我直接问道。听到我的问题,射水同学浅浅地笑了。

  「不,我没有意见。只是,从刚才开始雾理同学一直主张自己有错,但是态度却很强硬。」

  射水同学这样说着,却没有责怪我的意味,相反地,他看起来很开心。

  「谁叫你说话这么优柔寡断!」

  「嗯,说的也是。」

  「还有……也许你不接受我的道歉,但我还是要说。之前很对不起。就算冰柱跟你的事情让人很生气,我也不该说的那么过分。」

  很想跟他说,我已经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希望他原谅我。可是我却无法说出这样的话。

  「我原谅妳。」

  射水同学用孩子气的笑容这样对我说。

  「你别这么轻易地就原谅我好吗?」

  即使他原谅我,我却对此提出严正的抗议。

  「难道妳希望我不原谅妳?」

  「当然不是……我一直想,要怎么做你才会原谅我。可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好办法……只是觉得一定要来跟你道歉才行……」

  「嗯。」

  射水同学很认真地听我说话。就在我稍微停止时,他稍作响应之后,将手放进口袋。

  「别站在外头说话,我们先进去吧。」

  他拿出钥匙这样提议着。

  「好。」

  他的提议十分合理,我只能跟着他走。

  ☆

  「给妳白开水对吗?」

  每次他拿出巴卡拉的玻璃杯装白开水给我,就觉得自己一点也没必要继续死撑下去。

  但是又不知道该请他给我什么饮料才好,只得吞下拒绝的话,继续喝白开水。

  「谢谢。」

  「不客气。」

  我常常有这种感觉,像这样子对话时,射水同学丝毫掌握不到别人话里面的暗示。基本上他会把别人讲的话照单全收。

  于是,当我跟他说我不对的时候,他会因为是我说出来的话而不加以反对。即使他一点也不觉得我有错也一样。他这个特点让我很担心,因为这样很怪。

  「对了,雾理同学,我要跟妳说声抱歉。妳特地来找我,可是我只是顺道回家来看看而已。」

  我还在担心他,他又因为其它的事情向我道歉。

  「顺道回家?从其它的女生家回来吗?」

  我竟然这样问了!

  「嗯?妳是指谁?」

  听他这样回答,及他脸上的表情来看,我知道我猜错了。

  「没有啦……只是随口说说。」

  「我刚才跟小进见面。」

  结果跟射水同学见面的并不是某个不知名的女孩,而是一个我也认识的人。我自己也觉得很夸张,刚刚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真是的。

  「小进?」

  「是。因为妳最近很没精神,他来问我是不是跟我有关。」

  「那个笨蛋……」

  头好痛。虽然跟小进相比,不知道是我笨还是他比较笨。但是毫无疑问地,小进绝对是个笨蛋。

  「如果我跟他说是我的错,他可能又想打我。」

  「对不起……我那笨弟弟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不过一切都算是我的错。

  「我跟小进聊了一会儿,不知怎地,小进开始觉得是妳不对。我是没有那样想,可是小进硬逼我承认,我承认是妳错了之后,他就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我们这对姐弟都很愚蠢。」

  深深地觉得我们姐弟都是蠢蛋。冰柱也是个笨蛋,正确地说,我们三姐弟都是笨蛋。只有姐姐比较聪明,我对射水同学感到非常抱歉。

  「没什么,只是再次体认到雾理同学的家人有多爱妳。突然也很想见妳,没想到一回家就……」

  「一回家就看到我在这里,让你很惊讶吧?」

  让人吃惊的是,他竟然能够毫不在乎地说出这么肉麻的话来转移话题。

  「嗯。能见到妳真好,更好的是能像这样跟妳聊天。」

  对射水同学来说,这样的内容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令人害羞的话的连续攻击。

  「那个……我想问,可以原谅我了吗?」

  我知道我又拿老问题出来讨论,可是我专程来道歉的,总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回。

  「咦?」

  「我来是想问你,要怎样做你才能原谅我?」

  「妳这样问我,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即使妳什么都不做,我也会原谅妳啊。」

  「不行……这样的话我没办法释怀。」

  该生气的人又不是我,这种说法好像有些本末倒置。不过我真的希望能做些什么来补偿他。

  「雾理同学,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是啊……」

  「我记得妳说过,我们会一直当好朋友,所以不需要每次帮了对方就要感谢对方。」

  「嗯。」

  「接受朋友帮忙时不需要一直道谢,相对的,也不需要一直道歉。朋友本来就是互相啊。所谓的朋友就是这样,比方说这次的事情,算是我有错。即使雾理同学也有不对,只要等到下次我犯错时,妳再原谅我就好了啊。」

  射水同学说的没错,何况这是我自己讲过的话,我深有同感。

  话虽如此,我还是想替他做些什么,不然我没办法放下。我知道我真的很任性,做出这么本末倒置的要求,我的心情凌驾于事情的道理之上,对此我连自己也无法控制。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于是我很直接地这样对他说。

  我答应他至少在这两个礼拜要当他的聊天对象,然而我却没有做到,还没两周我就打破承诺。我无法原谅自己,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一定要做出补偿才可以。

  「妳很坚持?」

  听到我的话,射水同学做出很困惑的表情。连他也知道,我的要求实在很乱来。

  「没错。」

  「嗯……可是朋友是互相的啊,也许哪天我也会犯错惹妳不开心也不一定啊。」

  「是没错,但是这次我做好可能会被杀掉的心理准备来找你道歉的,你不能就这样干脆地原谅我。」

  「可能会被杀掉?我不可能对雾理同学做出那么可怕的事情。」

  说着说着,我又开始浮躁起来。来道歉的人不该这么没耐性,但是我没办法压抑住心中那股烦躁的感觉。

  「那只是一种形容而已,代表我做了多大的心理准备。」

  「可是……我真的没那么生气。」

  「你这是什么意思?一点也想不到有什么事情我能帮你?」

  「为什么生气呢?」

  射水同学的问题很合理,问题是我都已经说要替他做事当做补偿,他大可以随便找个事情来让我做。

  「总之,请吩咐我做件事,我才能心安理得。」

  「好……」

  射水同学表情很疑惑,他双手交叉在胸前,认真地思考着。

  「想好没啊?」

  他的态度让我的怒气有如火上加油般猛烈。

  「再……让我想一下。」

  「有那么难想吗?」

  「也不是啦,只不过,我之前只想着想见见妳,想跟妳聊聊。其它的就没想那么多了。」

  「哼……」

  心情实在无法平静,拿起那杯白开水一口气喝干。

  「要再来一杯吗?」

  他很机伶地问着,但是对我来说,我只希望他能快点说要我做什么事情。

  「不用……」

  我有些恼怒地这样回答。

  「喔……那就好。」

  他好像真的很不知所措,但是我很难相信,要他想出一件我能帮他做的事情会这么困难。

  「一定有的吧?总有一两件想要我做的事情吧?」

  「是吗……」

  在我的催促之下,射水同学露出很懦弱的表情,我有一种自己是严格妈妈的错觉,讲话差点加上妈妈说……

  「我想问一下……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吗?」

  他终于想到了,从开始想到现在至少经过五分钟以上。

  「是,任何事情都可以。」

  于是我顺着他的话尾很自然地回答了。

  「那么……我希望妳能跟我一起泡澡。」

  「什什什、什么?」

  射水同学的提议骇人听闻,让我不禁大声嚷嚷起来。

  「妳不愿意?」

  没办法跟他说:「当然不愿意!」。因为他用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我。

  是我自己说任何事情都可以的,强迫他一定要想一个事情让我做的人也是我自己。

  「不、不是不愿意啦……只是你真的希望我陪你泡澡吗?」

  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不过正认真考虑要不要答应他。而且,我也怕他是在我的强迫之下才想出这个馊主意的。

  「是。」

  射水同学用很无邪的表情回答我。害我觉得自己真的想太多了。

  我希望妳能跟我一起泡澡——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年轻男子会对一个妙龄女子提出的要求,也许比较奇怪的是有这种想法的我吧?

  小进还是小学生的时候,每次被冰柱欺负之后,都会跑来找我一起泡澡。射水同学的心态可能跟当时的小进一样。

  姑且不论这一件事,从另外的事情也能看出,跟他成熟的外表不同,射水同学这个人其实是很孩子气的。他只是把我当做母亲的投射,想跟我撒娇罢了。

  「好,我愿意。」

  于是我答应了。是我要他想出一件能让我为他做的事情,他烦恼了很久才想出这个要求。如果拒绝他,他大概要再思考一个小时以上,搞不好又跟我说他想不到可以让我做什么。

  「真的可以?」

  可是一看到射水同学的脸,又让我紧张起来。虽然他的内心跟外表不同,很孩子气。可是他毕竟是一个高中二年级的大男生。

  「嗯……」

  于是我只好说服自己。

  不停不停地催眠自己:射水同学是个孩子。

  ☆

  不行!我办不到!

  不管再怎么催眠自己,效果还是很有限的。

  「雾理同学,没事吧?」

  射水同学的催促声从毛玻璃的另一头传来。他不是在催我,是担心我在里头这么久才问候一声。但是在我耳里听起来却像是催促声。

  「哎唷……」

  我压根儿也没想过会在别人家里,脱到只剩下内衣。

  虽然不会让射水同学看见,所以内衣跟内裤没有成套也无所谓,但是对妙龄少女来说,穿着不成套的内衣实在有点糗。没办法,这种状况常常发生啊……就算买了整套的内衣,也可能其中一件会坏掉,丢了之后就不会是一整套了嘛……唉,我是在跟谁解释啊?

  「妳没事吗?」

  天啊,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就在身边。难道他因为担心我的状况跑过来了?别偷看我,射水同学!我不想被看到!

  「啊!啊!我没事,没事啦!你安心地待在那边。」

  「没事就好。」

  不,我一点也不好——想是这样想,不过我不敢说出口,要是说我不好,射水同学一定会冲进来看我发生了什么事。

  「该怎么办才好?」

  到现在这个地步也不能逃走,逃走的话,那我专程来这里的努力就白费了。

  我真的不是为了跟射水同学泡澡才来的啊!

  「可……可能现在是冬天所以我才大意地答应了……」

  看见自己穿着内衣的模样我又改变想法,就算春天快来临了,气温依然寒冷,所以我才有点松懈。

  「好难……好难喔……」

  好后悔自己平时没仔细地保养自己。射水同学平常跟各种各样漂亮的女孩子上床……跟那些女孩们相比,我的缺乏准备一定教射水同学很傻眼。

  在教室里跟我吵架的女生天生丽质,又是有备而来要让射水同学看见自己的裸体……啊啊!我一点胜算也没有。

  我不是真心想跟那些女生们较量啦……

  「应该可以用浴巾包住身体吧?」

  嗯,应该可以。等等,应该说我一定要用浴巾。

  不可以包着浴巾进浴缸;也许有些家庭会这样规定,不知道射水同学家是如何规定?能不能只有今天通融一下,让我包浴巾。就在我干头万绪地烦恼时,我看见了放在一旁,折迭的很整齐,近乎全新的浴巾。浴巾洁白蓬松,一看就知道是很高贵的东西。

  「然后……」

  要先脱内衣,还是先包浴巾呢?真烦恼。

  「雾理同学?」

  「啊啊啊!我没事,没事啦!」

  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没事的口气,时间紧迫,只得先把内衣脱下,藏在刚刚脱下的衣服之中。

  「不行,不敢脱内裤。」

  决定先包上浴巾再说。

  更衣间的另一头是一望无际的夜空。

  射水同学回到家时天色就已经开始转暗,从他回家之后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什么?是露天浴池吗?」

  不过能看见星星就不只是时间流逝就能办得到。

  星星再次提醒了我,射水同学家在二十层大楼的最顶层。说是最顶层,其实比较像是在二十楼上另外盖的房子。连浴室的构造都给人像是盖在户外的错觉。

  这里不会冷,也没有寒风吹袭,显然有外墙存在。但是因为墙壁跟天花板都是以透明的材质制作而成,可以很清楚地看见外面的景色。

  「放心,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就在我为了这个浴室瞠目结舌时,射水同学这样对我说着。难道那些外墙是用双面镜做成的吗?

  「是喔?」

  不过就算不是用双面镜做成,这附近没有比这栋大楼高的建筑物,想偷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即使如此,还是让人有些不自在,加上旁边还有一个射水同学,更让人无法冷静下来。

  这个浴池不是普通的大,如果说是某某地方的温泉池也不为过。光是浴池本身就差不多跟我和冰柱的房间一样大。

  「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等射水同学走进浴池里面,并泡进水里之后,我走向澡缸边缘。洗澡水的雾气并不浓,不过浴池里的水加了泡泡浴精,只要人进入浴池之后,就不必担心会被射水同学看见裸体的样子。

  「可以直接进来没关系,洗澡水会将身体洗干净的。」

  「可、可以吗?」

  「不想直接进来的话,可以先冲冲水再进来。」

  「对喔。」

  依照他的建议,我舀起水冲了身体。虽然身上还裹着浴巾,这样冲水好像没什么实质上的意义,却又不想没冲身体就泡进去。而且也不可能在这里脱了浴巾之后再冲水。

  「我进去啰。」

  冲完水,我直接走进浴池。射水同学没有针对我身上的浴巾说什么,如果他没注意到就好了。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自己泡进水里。

  「嗯……」

  水温有点烫,不过泡了一会儿,习惯之后就不觉得烫了。

  跟我家的浴缸不同,这个浴池里的水是流动的,水温也一直保持在很刚好的温度。

  肩膀以下泡在水里,马上感到整个人都放松了。也可能是因为泡进水里之后,就不必担心被射水同学看到身体而放松。

  「水的温度如何?」

  射水同学在稍远处问着。我跟他之间有点距离,不太像是泡在同一个池子里。大概有三到四公尺那么远吧。为了让我们能欣赏星空,灯光也调暗了,因此在那样的距离之下,让我差点忘记还有其它人在。

  「嗯。水温很刚好。」

  「那就好。」

  甚至无法得知射水同学是用什么样的表情说话。但是我知道,他并没有一直盯着我这里看。他背靠着浴池,静静地观赏着夜空。

  「哇……」

  我学他的样子往上看,才察觉到我们真的被夜空所包围着,顿时有种无法言喻的感受。

  这里高达二十层楼,周围的景观让人很难想象这里就是我平常生活的城镇。抬头向上望,只见满天星斗,没有光害,也听不到任何杂音。

  感觉真奇妙。好像被大自然所包围,但实际上这个自然却是一栋巨大的大楼,这样的反差让我感觉很特别。

  「喜欢吗?」

  又传来射水同学的声音。

  「喜欢。」

  被他这么一问,我只能做出这么简单的回答。能够看着这么美丽的景色一边泡澡,对我来说已算是非常棒的体验。

  「太好了。」

  射水同学也因此显得很高兴。

  当他跟我说想一起泡澡时,我真的胆颤心惊。不过现在我终于知道,射水同学这样提议是为了要让我也能欣赏到这个美景。

  「雾理同学。我啊,并不是很喜欢这个房子。」

  射水同学觉得我已经准备好可以聊天,于是他开口了。

  「不难理解你这样想的理由。」

  刚开始来他家的时候,就听他说过。他住在这里是为了要报复父亲。所以才住在这个留有父亲跟其它家人的回忆的家。正因如此,住在这种地方对他来说一点也不愉快。

  「这个房子的大小不适合一个人住。感觉光是客厅就够住了,甚至还有空置着的房间,没有人使用……住在这里真的让人感到很寂寞。」

  他好像快哭了,声音有点不自然地上扬。

  「是啊。」

  「可是,我喜欢这里。望着这片夜空时感觉自己好渺小,但也因此感到心灵很平静。一个人住在这么宽敞的房子里很寂寞,所以被夜空包围着,会有一种很宁静的感觉。实际上应该是被黑暗包围住会比较寂寞才是。」

  「我能体会你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我也觉得像这样看着夜空会比待在房子里更有安心感。

  「所以我希望妳也能跟我一样爱上这里。」

  「嗯,我很喜欢喔。」

  回答完之后,才真正地了解到,他找我一起泡澡的用心。

  他希望我能欣赏到这个美景,顺便体会到在这里反而会比较平静的感觉。

  「太好了!」

  看见我能跟他感同身受,射水同学显得十分欣喜。他开心的程度,连跟他有些距离的我都能感觉的出来。

  「呵呵。」

  看见他开心,我也高兴。但是对于我是跟射水同学一起泡澡这件事情还是有点不自在。

  「但是一个人泡好像就无法有这个感受呢?」

  我很怀疑,如果我今天是一个人来泡澡,是否也能有相同的感想。

  这个浴池真不错啊——可能就只有这么一句简短的感想吧?也许光是这样说,射水同学也能感觉到很开心也不一定。

  「雾理同学妳说了什么吗?」

  我应该一个人偷偷地想就好,不应该说出口。因为射水同学听到我的自言自语之后竟然好奇地问我。

  「没什么啦!只是自言自语而已。」

  慌张之下,我随口说了一个不太算理由的理由。他再问下去的话我会很伤脑筋,就跟我脱衣服时他担心我的状况差点跑进来一样,很伤脑筋喔。

  「……连这点你都搞不清楚吗?」

  我又忍不住小声地碎碎念了。

  「嗯?雾理同学妳又说了什么吗?」

  结果又发生一样的对话。

  「没有!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啦!」

  ☆

  「妳真的很喜欢那里?」

  泡完澡回到客厅时,射水同学依旧喝着沛绿雅矿泉水。他会这样问是因为我在里面泡了很久的缘故。当然我很喜欢那个浴池,不过因为我想好好地洗洗澡,所以就利用射水同学泡完之后,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大洗符洗一番,才花了那么多时间。

  「……是啊。」

  不过我并未诚实地说明原因。

  我还没回答之前,射水同学就站起身走向厨房。可能是想替我拿杯喝的。

  如果不管他,他一定又会拿白开水给我喝。

  「今天我想喝看看沛绿雅,可以吗?」

  所以我这样说了。

  「嗯?妳想喝?」

  「常常看你喝,既然今天一起泡了澡,我想连饮料也喝一样的试看看。就是这样,所以……」

  「嗯……」

  射水同学若有所思地从冰箱拿出很熟悉的绿色瓶子。很好奇他的冰箱到底准备了多少瓶沛绿雅,他才能每次都很顺手地拿出来喝。

  「不过沛绿雅里面有加碳酸,妳要不要喝一般的水?我这里也有爱维养矿泉水。还是说妳想喝更柔软的水呢?」

  柔软?他在讲什么?难道是指矿泉水?

  水好像也有各种硬度。但是我不太了解那是怎样分类的。所以,我决定不再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我想跟你喝一样的。」

  「好,那就给妳沛绿雅。」

  射水同学似乎接受了我的要求,于是他拿了巴卡拉水晶玻璃杯跟一瓶沛绿雅过来。而且,还替我将沛绿雅倒进杯子里。

  「谢谢……」

  射水同学这个人最神奇的就是,在这种小地方显得非常周到。如果是小进,肯定只会把杯子跟矿泉水丢在桌上让我自己来。而依照我的个性,可能也不会把水倒进杯子,而是直接拿起瓶子对着嘴喝。

  「不客气。」

  对射水同学来说,将水倒好再递给人似乎是稀松平常的动作。这应该是他从小就被训练出来的餐桌礼仪吧。

  「……那我喝了喔。」

  我脑子这样想着,一口喝干手中的沛绿雅。

  还以为加了碳酸的矿泉水喝起来会跟汽水很像,不过这瓶沛绿雅真的就是普通的水加上碳酸而已。一点味道都没有,也不甜。微辣的碳酸口感喝起来很清爽。

  很好喝没错,但是这个饮料绝对是资产阶级喝的饮料。

  「好喝吗?」

  「嗯,很好喝。」

  稍作迟疑之后,我还是这么回答他。

  射水同学并不介意我的迟疑,他露出愉快的笑容,也跟着喝下沛绿雅。

  「很开心能喝一样的饮料。」

  然后他笑着这么说。

  「我也是。」

  我确信他这样说并不是刻意为了博得我的好感。

  他发自内心感到开心,如此而已。

  射水同学还是个孩子。一起泡澡之前我就这么觉得,事实上他真的很像个孩子。

  身体比平常的高二学生高大,可是心灵却跟小孩子没两样。

  如果有人说他的身体是连心灵没长大的部分一起成长,我也不会怀疑的。因为射水同学就是这么失衡地被养育长大的。

  「那应该算是犯罪了吧?」

  又想起那件射水同学做的,不,应该说别人做的事情,连我都忍不住想抗议。也就是那个高中女生蹂躏小学男生的事情。

  「妳说什么?」

  「我自言自语啦。」

  「雾理同学,妳今天好像常常自言自语?」

  「有吗?」

  口头上否认了,但是他说的没错。我今天还满常拿自言自语当借口的。

  「雾理同学,还有一件事情……希望妳答应。」

  虽然我的举止真的有点诡异,但是很显然地,他并不介意我经常自言自语。

  「呃?是什么事情?」

  我整个人进入备战状态,因为他很可能又会丢出一些很出乎意料的发言。

  反正连一起泡澡都能说出口了,现在他提出什么要求都不奇怪。话虽如此,他即将要说的话应该没有什么好令人不可思议的,虽然没有什么好不可思议的——

  「希望妳以后能再跟我一起泡澡。」

  「咦?」

  这次的发言没有我想的那么令人惊讶,害我那么紧张。应该说,他的要求也并非很寻常,只是我已经很习惯他这样的风格了。

  「没问题啊……但是下次我可以穿泳装吗?」

  对泡澡还是有点抗拒,所以我先说好要穿泳装。

  「可以啊……我也穿好了。」

  「也好啊……」

  我真的很习惯了,就算他连这种事情都要确认也无所谓。不过我现在才发现,他好像很习惯一丝不挂地泡澡。也不能这么讲,一般人本来就是没穿衣服泡澡的啊……

  「不过,雾理同学,带着泳衣过来不是很麻烦吗?」

  「不会啦……」

  再麻烦也得带来穿。

  「要泡澡的话,妳不就得把泳衣带着去上学,或者是放学后先回家拿了之后再过来?」

  「嗯——你说的没错。」

  「雾理同学家离这里近吗?」

  「大概十分钟左右。」

  从学校到我家也差不多十分钟。只是回家路上混阿混的,通常会花上三十分钟。

  「幸好离这里不会太远。」

  「嗯。」

  来这里要花多少时间不是重点,但是我并不想为了来这里泡澡而特地跑回家拿泳衣。泡澡得干辛万苦的准备那么多反而有点不想去了。

  「把泳衣放在我家……好像也有点奇怪。」

  「放在这里?」

  「这里有多的空房间,如果妳不介意的话,可以让妳使用。」

  「多的空房间喔……」

  他的提议让我很心动,但是现在可不是被诱惑打动的时候。这时我想起一件来这里时觉得很后悔的事情。

  「对了,有关那个钥匙的事情。」

  「钥匙?妳希望可以将妳使用的房间上锁吗?」

  「不是……之前有跟你说过,我不需要你家的钥匙。可是我现在觉得还是给我一把备用钥匙比较方便。」

  「啊,原来妳说的是备用钥匙啊。如果妳想拿,那我就给妳一把。」

  射水同学这样说着,一边从口袋拿出一串钥匙,从里面拿了一支出来。

  「拿去吧,雾理同学。需要钥匙圈吗?不过我的钥匙圈都不是很可爱。」

  「没关系,钥匙圈我自己买就好。」

  「嗯。对了,妳知道怎么开门吗?」

  「大概知道……呃……要输入密码对吧?」

  「不是密码,输入房号就可以。把钥匙插进去,再按二○○一这四个数字就可以打开了。」

  「按房号啊……」

  没想到这么重要的密码居然是房号,这样真的有防盗的效果吗?还好钥匙上面没写上房号,就算弄丢了钥匙也不怕对方拿来开门。

  「电梯那里可能比较难操作,但是……妳已经看了很多次,应该知道操作方法吧?」

  「嗯。不过实际上操作时可能会费上一些功夫吧?大概会吧……」

  或者是需要多练习个几次就会了。

  「那房间的事情要怎么处理?目前房间都空空的,也没打扫干净,没办法立刻使用。不过妳可以先挑选,看是要用哪一间房间。」

  「咦?不用了啦,我跟你拿钥匙只是不想象今天那样,你不在家我又进不来而已。」

  虽然他的话让我有些讶异,不过仔细想想,这也算是射水同学的个人风格。

  「没关系的,我不在的时候,妳想使用的话也可以过来啊。」

  「好,我考虑一下。」

  跟那个塞着我跟冰柱的小房间相比,这里的房间宽敞得多,害我很心动。这里具备许多很优越的条件,比方说离道场所属的神社很近等等。哎呀!我竟然连这点都想到了。

  不过,实际上我不可能随便跑来用他家的房间,太厚脸皮了。就算他家房间多,就算我来会让射水同学很开心,我也不能这么做。

  「咦?」

  突然感觉到空气的流动有了变化。更具体地来说,感觉上空气好像流往大门的方向。

  「怎么了?雾理同学?」

  「门……好像开了。」

  「应该不会吧?门是自动上锁的。」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人进来了。

  「总觉得有人进来了……」

  「真的吗?」

  射水同学惊诧地站起身。

  「会不会是射水同学的妈妈来了?」

  我也有些不安,在他身后不远处朝着大门走去。

  「我妈妈不会来这里,而且她也没有钥匙可以开门。」

  「你有把钥匙给别人吗?」

  「没有啊。我只带过妳来这里而已。」

  「真的吗?」

  真令人意外,但是他不像是说谎,应该是实话。那么,这个闯进来的某人,也许是个危险人物。

  「哎呀,我打断两位了吗?」

  这个某人在大门边很自然地攀谈着。

  是个女孩子,一个有着漆黑眼眸,漂亮的女孩。留着一头短发,给人很活泼的印象。年龄应该比我小,可是看上去跟我差不多。

  她发现我们也在,不会想要逃跑,看样子应该不是闯空门的小偷。

  「请问……妳是哪位?」

  射水同学一脸疑惑,好像真的不清楚这个女孩的身分。

  「你不知道我是谁?」

  但是这个女孩却好像很了解射水同学似的,虽然射水同学说不认识她,她还是一脸自信的样子。

  「……」

  我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也猜不透这个女孩在这里,跟射水同学之间有什么样的关系。射水同学也好像想不到她是谁,还是说射水同学忘了她呢?又不像是忘记的样子。

  「我没见过妳吧?」

  射水同学跟她有一样的想法。

  「嗯,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过,我打算住在这里。」

  不只是他那样想,事实也是如此。

  「妳说什么?」

  素昧平生的陌生人竟然开口说要住在这里?

  「跟妳没关系,这是我跟位里的问题。」

  这个女生把我当做局外人,叫我不要插嘴。真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初次见面的女生会用这种口气讲话?

  「居然直呼射水同学的名字?妳是哪位?叫得这么亲热?」

  她的态度也惹毛我了。

  「妳才是呢?怎么?跟位里上过床就自以为是他女朋友吗?」

  「我们才没有!」

  说完才想到,也许是因为我头发还湿湿的才让她误会。我跟射水同学一看就像是刚刚才洗好澡的样子,也难怪她会想歪。不过这个女生说话的态度真的很让人生气。

  「妳到底是谁?」

  在我跟这个女生辩论的时候,射水同学也一直在思索这个人的真实身分。最后还是没有想出来,于是他重新问一次之前的问题。

  「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就是不知道才问妳。如果我们见过面我却想不起来,那我得向妳道歉。可是如果我们真的没见过,妳还一副我应该要认识妳的态度,我会很困扰。而且我不喜欢妳故意惹雾理同学生气。」

  「妳就是小雾理啊?」

  听到射水同学的话之后,这个女生冷冷地瞟了我一眼。似乎不太欣赏射水同学重视我的态度。她的样子让我更火大。

  「如果妳再不回答我,不管妳是不是女生,我都会把妳轰出我家。」

  射水同学好像比我还火冒三丈。常常看他露出悲伤跟怯弱的表情,这次是第一次看见他生气的样子。

  「好嘛,知道了啦,我说就是了。」

  虽然这个女生因为射水同学的怒气而显得有些吃惊,但是嚣张的态度却一点也没改变。不明白她这股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不先告诉我们妳是谁,就没有办法跟妳继续谈下去。」

  「是吗……等你知道我是谁之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妳快点说不就得了?」

  这家伙的装腔作势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跟妳没关系啦,」

  「是跟我没关系,但是听了让人很烦耶。」

  「竟然用那种态度对我,妳会后悔。」

  「就算我会后悔好了,快点说妳是谁!」

  我真的想冲过去抓住她逼她说。

  「位里你也真是的,也不好好挑选交往的对象。」

  那个女生襬出无奈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我跟射水同学看。我也回看着她。她终于开口说:

  「我是曳舟苍。」

  没听过这个名字。跟妳没关系!她说的一点儿也没错。我真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曳舟?」

  不过射水同学好像知道她是谁。要不然这个女生也不敢随便跑来这里。

  「是啊。现在你知道了,还不请我到客厅坐,顺便倒杯饮料给我……」

  这个女生很理所当然的认为射水同学会好好地招待她,但是射水同学却采取了完全相反的行动。

  「射水同学!」

  那个女生还没说完就被射水同学抓住衣领,推往墙壁。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见那个女生发出呼吸困难的声音。

  「呜……」

  「曳舟家的女儿还真有胆子,居然敢跑来这里?」

  射水同学将她压制在墙边似乎还消除不了他的火气,他用快要喷火的眼神瞪视着曳舟苍。

  「射水同学,别这样,有话好好说……」

  不需要跟她这种人计较到这种程度。

  想要阻止射水同学,但是他脸上的表情严肃到让我不敢阻止他。

  他真的生气了,抑郁的脸色充满令人觉得不祥的杀气。不像是不喜欢对方的态度而产生的情绪。

  从他身上的怒气看来,就算他失手把这个女生杀掉都不令人意外。

  「……你是射水同学吧?」

  这个女生到底是谁,能让射水同学这么生气?

  射水同学不是一个会这么痛恨别人的人。虽然我不是非常了解他,但是他不是一个会随意出气在别人身上,让对方受伤的人。

  就连对那个不爱他的父亲,都没见他这么生气过。无法得到父亲的爱只让他觉得很难过而已。

  「我是曳舟家的女儿……曳舟苍……苍……」

  我搞懂这个女生的身分了。也知道为什么射水同学会突然这么愤怒。

  这个女生是射水同学的父亲在外面生的小孩。也就是他父亲的爱人的女儿。

  她是射水同学的妹妹,曾在这里生活过却从未谋面的妹妹。在客厅的柱子上刻着的名字:苍与翠的其中一人。

  「冷静点,射水同学,不可以……」

  知道了这个女生的身分,我更有义务要阻止射水同学动粗。我揪住射水同学的手,使劲地让他放手。这个自称是苍的女生被放开之后,无力地颓坐在走廊上。

  「咳……咳咳……」

  被箝制住的呼吸突然解脱,她激烈地咳嗽着。

  「雾理同学,妳站在她那边吗?」

  现在他不满的对象从那个女生变成阻止了他的我。

  「怎么可能?我当然站在你这边啊。」

  我很果决地回答了他,但是他似乎不太相信我。他满怀怒意,咬着嘴唇,视线从我身上渐渐地移到名叫苍的女生身上。

  「你干么?我特地来找你,你居然这样对我?」

  这个女生显然还没掌握到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

  「特地来找我?」

  射水同学又想朝着她冲过去,我赶紧走到他们两人中间阻止他.

  「不管有怎样的理由,都不该对女孩子暴力相向!」

  「可是,雾理同学,她……」

  「我知道。我也觉得是她不对。」

  我试着安抚射水同学,然后我看着苍。

  「请妳注意说话的口气,要不然我也保护不了妳。」

  射水同学的运动神经跟格斗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如果我跟姐姐一样厉害就算了,可惜按照我这种三脚猫的功力,可能没办法阻止他的攻击。

  「什么嘛……」

  苍却丝毫不改嚣张的气焰,依旧自信过剩而且态度任性。

  「我说,请妳注意说话的口气,妳应该回答说:好。」

  「好……」

  虽然她很不服气,但是她总算明白了,如果现在继续惹毛射水同学后果会有多严重。

  「我们已经知道妳是谁了,请告诉我们妳来这里的目的。因为我跟射水同学都不知道妳为何要来这里。请妳小心地说明。可以吗?注意妳的措词。」

  「哼……妳凭什么说我……」

  苍似乎恢复了,很不服气似的朝着我想站起来。

  我轻轻地阻止她,把她按下去,她再次跌坐在地上。

  「啊!」

  「妳不要让我重复那么多次。要注意妳的措词,知道吗?」

  「知道……」

  「看来妳还是搞不太清楚状况,我就讲清楚说明白好了。现在有两股力量牵制住妳,一个是我拥有能控制自如的敏锐力道,另一个就是射水同学现在有可能会火力全开的压倒性暴力。我相信两种妳都不会太喜欢的。」

  故意这样威吓他人非我所愿,但是不这样说就没办法保护好这个女生。

  「知道了……」

  「知道了就快告诉我们妳来这里的目的。再强调一次,请注意妳的措词。」

  苍听了之后露出很微妙的表情。

  「人家没有自己的房间了嘛。」

  从她口中出现的语言超像小孩讲的话,与她跋扈的表情很不搭。

  「啥?」

  这什么答案?令人傻眼耶。

  「住在这里的时候,我有自己的房间……但是现在没有了,所以才跑来这里的。」

  听她的口气,彷佛觉得这是个很确实而有说服力的理由。而且她居然跟小孩一样,赖皮地抽泣着。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或是随便找的借口而已。

  「爸爸离婚之后,我们变得越来越穷,又得搬家。搬家之后,我得跟妹妹住在同一个房间。这……实在太过分了……」

  这种状况的确让人沮丧,但是因为这样就想跑来这边住,射水同学可能会很生气吧?

  「过分的是妳们!」

  不是可能……他真的生气了。

  「射水同学,冷静!」

  我十分理解他为何愤怒,但我还是看着射水同学,沉稳地劝说着。

  「让我用一个房间又不会怎样……那本来就是我的房间啊!」

  苍好自私,只考虑到自己的立场。虽然叫她说明理由的人是我,但是她讲话这么白目……让人很困扰……

  「总之,我们先到客厅去再谈吧!」

  我感觉,现在应该说些什么来转换气氛。要不然,苍这家伙不知何时会再乱讲话,丢出威力更强大的炸弹……

  「都是你害我的!」

  我实在不够了解苍,才刚想完,她就丢出白目炸弹来炸人了……

  「苍,不要再说了!」

  我想阻止她,但是她不理会我。又开始胡言乱语,得寸进尺地批判着。

  「都是你夺走了我的一切,这个房子,还有家具,一切的一切!」

  「苍!」

  我想更强硬地阻止她说下去,可是已经太迟。她情绪化地把想说的都说出口了。

  「都是你不好,害我从明年开始得从私立学校转到公立学校了。我不想变成那样,太逊了啦!妈妈跟爸爸都不了解我的心情,我才跑来这里的。」

  听到这种理由,连我都忍不住生气。

  简直是一派胡言,所以我一点也不惊讶。就算射水同学对她发脾气,也值得被原谅。

  「是妳们夺走我的一切才对……妳们跟妳妈妈夺走我的一切才对吧!」

  「别这样……」

  我必须阻止射水同学,毫无理由地,直觉告诉我必须这么做。

  不管射水同学能否认同苍,她毕竟是射水同学的妹妹。因此我并不乐见这对兄妹吵架,更加不希望看到射水同学对自己妹妹施加暴力。

  「干么?早知道你是这种人,我就不来这里找你了。」

  在我阻挡住射水同学时,苍趁机跑了出去,还丢下这句任性的话。

  但是我还是得想办法挡住射水同学,不让他追出去。

  我也很生气,如果她不是射水同学的妹妹,我一定会用绝招攻击她。

  「冷静点!射水同学!冷静!」

  他真的动怒了,我知道他追出去的话,肯定会冲上去揍苍。如果苍不是他妹妹,我也不想阻止射水同学扁她。

  「可是雾理同学,她!她……」

  「我明白。我也觉得她说的太过分了。可是不管怎样你都不该使用暴力。」

  「雾理同学……」

  盛怒的射水同学脸上突然显现哀伤的神色,他觉得好像被我背叛了。

  「由我代替你跟苍谈谈好吗?」

  知道射水同学冷静下来之后,我这样对他说。我一面想着:不知道苍跑去哪里?不过应该还没走远吧?

  「连妳也想弃我而去?」

  射水同学泫然欲泣地问着。

  「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毫不迟疑地回答他。如果我想丢下他,早就不理他了。虽然曾经有点误会而疏远,但是之后我不会再不理他。我打定主意,就算他哭着求我,我也不会离开他,我心情就是这样。

  「那么,为什么那样做?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的做法——」

  我猜,他可能不会相信我,又或者我的做法错了。

  「正因为我站在你那边,所以我更要找苍好好地谈谈。」

  即使我知道如果我支持他的做法,会让他很开心,我依然没办法说射水同学将苍赶走是对的。

  「如果不好好跟苍谈,你将来会后悔的。」

  这是我的直觉,但是我对此深信不疑。

  我只知道射水同学不能永远跟妹妹闹不和。

  也许他们两个要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和好,但是我已经决定,要一直在旁边协助他们。

  「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于是我这样跟射水同学说,讲完又觉得不妥,于是我改成:

  「不,应该说,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喔。」

  其实能不能帮上忙,我一点胜算也没有。

  「好……」

  不过看见射水同学朝着我微微地点头,我的胆怯一扫而空。

  我只想着要按照约定回来找他,并了解到这个任务也不过是这场尚未完结的战斗的一部分而已。

  「那我出发啰。」

  我渐渐体会到,这些战争似乎永无止尽,没完没了。

  后记

  我是波霸的爱好者。

  不过呢……人类是一种会随着环境跟时间而改变的动物。

  接着我要讲的跟上述内容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这几年都住在一间小学前面。小学真的离我家很近。因为实在距离太近,近到我穿着内裤跑到阳台晒衣服,就可能被那些在操场上体育课的小学生看光光。

  接着又是完全没关系的话题。因为被鸽子干扰了很久,为了找到决定性的证据,我考虑在阳台装一台监视器。鸽子的数量曾经在某一个时期开始减少,但是依然不能掉以轻心。最近有一种全数字式的监视器,很期待装了它之后能够拍的很清楚。

  这次的新书由电玩通文库出版社出版,相隔四年没有在他们家推出新作。这段期间我为其它出版社写了另外的书,也就是说我还是持续在创作。

  就这样很久没有跟电玩通文库合作,后来是本书的责任编辑M丘大人(※有关此人的详细说明,请见电玩通文库的井上坚二老师的书『笨蛋,测验,召唤兽』的后记。)找我替电玩通文库写书,才催生出这本作品。

  我跟M丘大人已经认识七年以上,在刚从其它出版社转来这里的时候就认识他了。虽然他当时说他并不是很熟悉轻小说这个领域,但是隔了这么久的时间,再度跟他合作之后才发现,经过时间的淬炼,他早已成为这方面的专业。

  让我很敬佩的是,M丘大人时常说出只有老手才能说出的经典文句。比方说这句名言:「画图的人都爱萝莉」。请让我脱帽致敬!

  这本书经过各种努力才逐渐成形,依照惯例,这次也是靠着许多人帮忙,才能顺利完成。没办法对每个人二地表达歉意与谢意,但是对大家的感谢会一直存在我心里。

  尤其是帮我画插图的绯键龙彦先生,替他添了不少麻烦,希望他不要把我列为拒绝往来户,愿意持续地跟我合作下去。

  二○○七年三月新井辉

  晶@和服装扮。大家制定要晶变成日本风美女,加上她没穿和服出现过,所以画了晶穿上和服的模样。

  如果读者在欣赏本书时,能透过雾理跟其它角色的插图,进一步想象出这些角色们的思考模式及行动,还有生活方式的话,那身为插昼人的我会觉得无比幸运,

  很谢谢新井老师、担任编辑的M人人,以及所有支持的工作人员。更医感谢各位读者的欣赏。

  绯键龙彦

  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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