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给伊莉治疗后，翌日。
强劲的风叩打着窗户。
明明还是白天，天空却很暗。厚厚的云层层叠叠，随风飘动。妖精们将诊所的防雨窗逐个关上。
还没下雨，但什么时候下雨都不奇怪。
即便不是人鱼，也能预报今晚会有暴风雨。
“医生，诊所的防雨窗都关上了。”
“嗯，辛苦了，莎妃。”
也许是为了防备暴风雨，今天诊所来的人很少。
很早之前开始就有暴风雨将至的预报，所以街上没有发生混乱。
才过中午，附近的商店就已经开始打烊了。诊所虽然还开着，但没有患者前来，实际上处于休诊状态。
“在暴风雨来临前，我本想给布拉姆做个健康诊断…”
“既然来了也没办法了。”
“嗯…”
格伦叹了口气。
本想今天到街上逛一圈或许能碰到布拉姆——但这种天气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倾盆大雨，所以还是决定不外出了。
“结果伊莉也想在大使选举的投票中和布拉姆一决胜负…”
“那是莎妃你拱火的吧？”
“我知道。但是…那孩子说的打架，就是打完后就跑吧？这样的话，就很难在这城里待下去…所以我才脱口而出。”
莎妃似乎在反省自己提出的令人不安的建议。
露菈菈的事情也是，不知不觉就会插嘴，这点很有莎妃的风格。表现出她会照顾人的优点。
“投票的文件以已经送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啊、对啊…我们也要投票啊。”
“就是啊。一人一票。”
格伦在烦恼。
大使候补最终确定是伊莉和布拉姆两人。布拉姆的健康诊断还没结束，如果她对去人类领地这件事没问题的话——
格伦必须给其中一个投票。
“无论哪边获胜…感觉都会留下祸根。”
“我想投给布拉姆。这样如果是伊莉获胜，这个[祸根]就会拖下去。”
“嗯…”
如果布拉姆被选为大使，事情就能解决了吗？
格伦并不这么认为。那两人争夺的并不是哪边会被选上。选举不过是一个契机。
如果以居民选举为契机，两个人能坦率交流是最好的。而且莎妃也很期待这一点——但这是那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其他人参与的范围有限。
“…算了，想也没用。那我去把大门关上吧。”
“啊，不用关也行哦。”
“诶。”
正要朝门口走的莎妃，听了格伦的话回过头。
“但是…暴风雨就要来了哦，医生？”
“正因为如此。也许会有人因为飞来的木材而受伤。农场和工房应该会工作到最后一分钟…为了让疾患能随时进来，开着门也无所谓。”
“我知道了。既然医生都这么说了。”
莎妃略带吃惊地叹气。
“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来吧？暴风雨的夜晚，请好好休息吧，格伦医生。”
“嗯，我会的。”
莎妃笑嘻嘻地离开诊察室。
话虽如此——猛烈的风叩击着窗户。这是一场林德沃姆难得一见的暴风雨。老房子的瓦片、树枝、或其他东西飞起来也不奇怪。
何况林德沃姆到处都是水路。尽管排水工作做得很好，但如果下起了超出预期的大雨，可能会出现排水跟不上从而导致整个城市被淹没。
(好像没有什么浸水的记录…)
格伦摇了摇头。
灾害和疾病一样，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来袭。应对疾病，能站在医生的立场上反抗，但对于灾害，能做的就有限了。
(今晚要是没有人来就好了…)
如此祈愿，让格伦苦笑。
来诊所的人越来越少才好——
不是仅限今晚，这是格伦一直希望的事情。
***
同一时间。
美美的饰品店早早地准备打烊了。虽然大清早就开门了，但客人很少。另一边，天气也在不断恶化。
担心美美身体的师傅说了让她今天回去。美美也是，做好了打烊的准备，想早点回去——但是。
因为还有客人在，所以回不去。
“为、为什么这种天还来啊。”
泪眼婆娑地看着已经成为常客的布拉姆。
“哎呀，你看，不是马上就要投票了吗？即便是逛街，也绝对不想穿着自己不喜欢的衣服不是吗？”
“…今晚有暴风雨。”
“诶。真的假的。”
“为、为什么会不知道啊？看了外面就知道了吧？！那么厚的云覆盖了天空，风也刮得这么厉害！”
“这个吗，我，比较喜欢暗一点。今天感觉过得挺好的。”
“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的啊…？”
美美半睁着眼，没有在意。
“不过，我，在暴风雨中也能飞哦。”
“这、这太危险了！好了快回去吧。我已经想关门了…”
“诶…在等一下啦…”
布拉姆把翼爪贴在下巴上，一脸为难地烦恼着。
“好，我知道了。这个给我！”
“还买耳环吗…？都买了几个了啊…”
“这个嘛，因为小美美一直在做出新商品，我也很高兴?”
“都怪你，新商品才会被当做稀有品！才做好就来买！”
“生意兴隆！很高兴吧？”
布拉姆一点儿也不怵。
实际上，由于布拉姆会定期购入喜欢的商品，美美的店确实是大幅黑字。
既是对工房的贡献，也是美美自身的实绩，能够更加自由地制作喜欢的东西。这对于美美来说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
但这是两码事，新商品被布拉姆独占的状况并不好。因为每一个都是手工制作，所以生产数量有限。
想要消除这家店没有新商品的批判——但不觉得布拉姆会控制购买。
“够了！下次就只给你一人一个哦！？”
“抱歉啊！下次会注意的啦。只要有这么多的饰品，人类领地大使的投票必将是我的大胜利！那个鲜红的哈比在投票中输了也就会道歉吧？”
“…是吗。”
布拉姆的计划，在美美看来也相当天真。
“伊莉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谁被选为大使。比起这个，更多还是布拉姆贬低了她的翅膀，让她生气了。所以…”
“我觉得她的翅膀和漂亮哦！但她那么骄傲自大，让我很不舒服…”
“伊莉并没有这样的打算…我觉得对伊莉来说，哪边都是一样的。自己被贬低和翅膀被贬低，都是一样的。因为那双美丽的翅膀就是她本身。”
“…？”
美美虽然看上去容易惊慌失措，但却用自己独到的观察力注视着朋友们。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对迟迟不肯道歉的两人着急。与大使选举无关，只要有一方不肯让步，吵架就不会平息，两人只会越离越远。
但美美不是当事人，除了建议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你最好向伊莉道歉。”
“不。不可能的。我又没做错什么…而且就算我道歉了也不会原谅我…而且，事到如今，我不觉得能缓和多少…”
布拉姆噘起嘴。
也许是内疚吧，声音越来越小了。那副扭扭捏捏的样子，仿佛就像是看着自己。
美美和布拉姆很相似。
(真是的啊！)
一想到自己也曾想这个让别人着急，就觉得各方面都很对不起——因此。
美美生气了。
对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毫无顾虑，对伊莉却保持着奇怪的距离，不打算和好，一直僵持着。
魔族有一句古话叫做[战争的胜负要问独眼族]。(美美的种族サイクロプス，一般是译为独眼巨人，不过本作除了独眼外只是正常身高)
独眼族曾在魔族领地内向敌对的双方势力都贩卖过武器。即便独眼族保持着中立态度，但在交易过程中难免会泄露各势力的财力、兵力和装备情况。
也就是他们能预测战争趋势的由来。
比喻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现在的美美就处于这种状态。
虽然自己不擅长交流，但只要是他人的事情，还是能看清楚很多的。
“布拉姆！你想过和好吗？没有吧？”
“呜诶诶，小美美，为什么生气了啊？”
“当然会生气啊，朋友之间吵架的牢骚，我已经听够了！”
“呜呜呜…”
美美难得一见的愤怒，让布拉姆感到害怕。
“啊，如果小美美是同伴的话…一定就。”
“同伴。”
啪的一声。
美美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断了。
“同伴同伴同伴…不管哪边，都忽视我的担心…反正我这种人…”
“啊，小美美？”
美美喃喃自语。
布拉姆用翼爪驱散美美身边弥漫着的负面气氛。
“所以啊——我不是说过我不站在任何一方了——吗！”
“唉！”
“即便在漫长的历史中制造战争的武器，但独眼族直接参与的战争只有和人类的战争！我们独眼族在任何时候都是中立的！就算你和伊莉吵架了，我不是任何一边的同伴——也不会当任何一边的同伴啊啊啊啊！”
美美她。
用大手拦下了正要出售新耳环。
“事已至此只能使出最终手段了！在你们和好之前，绝对不会再卖商品给你们了！”
“呜诶！？为什么啊？！等下啊小美美！”
“烦死了！是不肯和好的你们的错！”
美美吵吵嚷嚷地。
本来就弱气的布拉姆被这波气势吓得后退了几步。但是，美美的怒火并不会就此平息——
“你看，今天会有暴风雨，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呜呜呜呜~小美美好无情啊！”
“才不无情！这是必要的！”
美美越过柜台，巨大的眼睛瞪着布拉姆。
“懂吗？我不是你们当中任何一边的同伴，只是看着你们吵架感到着急！如果你不想和好的话——这家店就不会再卖东西给你了！”
“呜呜呜呜~小美美…”
“就算哭！也不会！解决任何问题！”
没有想到有些自虐但温厚的美美会生气到这种程度吧。
不知不觉间泪眼汪汪的变成布拉姆了。但美美没有理会布拉姆，用她的怪力将她推到店外。
“好了好了，已经关门了关门了！下次再来就和伊莉两个人一起吧！”
“等、等等啊小美美！”
“感谢您的惠顾！”
伴随着半是自暴自弃的声音，饰品店的门关上了。被赶出来的布拉姆叹了口气，呆呆地望着天空。
“——这算什么啊…真是的…”
头一次看到这么强硬的美美，布拉姆不知该说什么。
挂着大风的林德沃姆。布拉姆抬头看着阴沉的天空。
大颗的雨水落了下来。
***
被美美赶出店后，布拉姆没有回到墓场街。
自暴自弃的布拉姆，也没有在意自己中意的衣服被淋湿，在林德沃姆的屋顶上空飞来飞去。
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无法排遣这种无能为力的心情，漫无目的地在徘徊飞行。
(为什么…)
哭泣着，在空中飞着。
泪水，夹杂在倾斜而下的雨中。
即便在暴风雨中，布拉姆也能毫无障碍飞行。紧咬着嘴唇，华丽地躲过被狂风吹来的树木。一般情况下会被吹走的风，吸血鬼那巨大的翅膀也能抵挡着住。
(为什么大家…都不明白我啊)
布拉姆闹着别扭。
在倾斜的雨水中，布拉姆闭上了眼。
看不见前方也没问题。布拉姆的音波能比视觉更加鲜明地捕捉城市的形状。
飞行中，前面出现了一座塔。
在暴风中，布拉也能姆旋转身体，平稳地降落在屋顶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啊！)
愤怒地。
布拉姆大叫着。
“——！”
那是超出了其他种族可听范围的叫声。
回声定位。
那是一种发出音波，通过听取反射回来的声音准确把握周围物体的位置、距离、形状的能力。这是蝙蝠和海豚拥有的能力，吸血鬼的布拉姆当然也拥有同样的能力。
而且吸血鬼的回声定位不是蝙蝠能比的。
吸血鬼的声带由强韧的肌肉构成。布拉姆虽然没有意识到，但她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就发出数百道音波，并听到回声。
无论是暴风雨中还是其他，都能笔直前进的强有力的音波，使得布拉姆在大雨之中也能够飞行。
“…哎。”
被雨淋湿的布拉姆。
觉得一切都无所谓了。
回声定位是一种强大的能力，布拉姆自己虽然不能完全理解原理。但在她的感觉中，声音的回音就如是视觉一样。
复杂的音波反射回来。
将这些情报收集后在布拉姆的脑内自然而然地构建出城市的构造。就算是闭上眼睛在暴风雨中，这些情报都能形成比人类视觉更准确的图像。
“这下该怎么办啊…”
自暴自弃地在暴风雨中飞行不能解决问题。
虽不至于影响飞行，但翅膀上的细毛吸水后还是很重。
衣服也淋湿了，黏在布拉姆的身体上，感觉很恶心。最开始对于在大雨中飞行这样的非日常感到很开心，能随心所欲地在屋顶上飞翔。但是——
这不过是自暴自弃罢了，很快就厌倦了。
“哈啊，真的做不到啊…”
本来的话。
现在马上去找伊莉，和她道歉才是正确的。这也是美美所希望的，两个人的争吵一定会因此而解决。
但是，这场暴风雨。别说是伊莉了，就连街上外出的人都没有。
“——回去吧。”
暴风雨过去，自己一定会改变的。
明天的自己会变得坦率，一切都能顺利进行，能和伊莉完美地和好——
把一切都扔给明天的自己，布拉姆要回到墓场街去。当她从屋顶准备起飞的时候。
“啊！”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块布。
直接拍到了脸上。
那是一块非常厚的布。音波能在硬物上反射，在水中也能很好地发出声音——相反，在飘动的布或者海绵状的物体上是无法产生回音的，也就无法感知存在。
这块布是为了防暑而在各处使用的隔热布。
话虽如此。
“啊，真碍事！”
布拉姆本就闭着眼睛。
就算被极厚的布挡住了视线，也不影响她的飞行。对于吸血鬼来说视觉信息并不是非常重要的。
扯开脸上的布，布拉姆就这样飞了起来。
“哇！？”
好像撞到了什么。
脸和什么硬物激烈碰撞了——这次，布拉姆遇到了连回声定位也无法感知的障碍物。
(为…为什么？！我不明白？！我撞到什么了？！)
雨中，布拉姆睁开眼。
眼前是高高的尖塔顶。在林德沃姆也是高耸巨大的建筑物，音波不可能不会产生回音的——
(声音，听不到了——！？)
吸血鬼有着发达的声带。
同时拥有高性能的耳朵。捕捉反射的回声，准确把握周围的情况，听觉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听不到了。
也或者是[听错了]距离、位置、大小——不管怎么说，布拉姆的听觉一定出现了异常。
虽然眉宇间还流着血，但布拉姆还是试图重新站好。
(呜…要掉下去了…？！)
强暴风雨雨。
吸血鬼并不擅长飞行。一旦没有抓住风向，想要恢复需要花很长时间。
更别说头撞到了塔顶，在昏昏沉沉的意识中做出纤细的空中动作了。回声定位就是为了弥补这点。
(骗人吧…糟了，我…会死在这里吗…？！)
就这样坠落了。
这种预感让全身发凉。也没有采取求生手段，身体因为恐惧而僵硬。
不要。
就连叫喊的声音也消失在风雨中。
就这样掉下去——有那么一瞬间，布拉姆意识到。
“你这家伙啊啊啊！”
好疼。
强烈的疼痛吞噬了快要放弃的布拉姆的身体。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啊！在这种地方干什么！会坠落的——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吗！”
“…是谁？”
布拉姆无力地呻吟。
布拉姆睁不开眼睛。而且头部受到冲击让她昏昏沉沉的。尽管如此，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脑内回响。
“睁眼看看就知道了吧！血！是不是流到眼睛里了！”
“嗯…？”
对于吸血鬼来说，视觉和听觉的区别很暧昧。
五感的程度因种族而异。比如犬型兽人通过嗅觉、拉米亚通过温度感知世界一样，对于布拉姆来说，世界是由视觉和反射的声音所构成的。
现在知道的是。
不顾暴风雨的哈比在用脚抓着布拉姆，搬运着她。
“你是——伊莉？”
“终于！终于注意到了啊！好了快去诊所吧！”
“为什么…你…会在这样的暴风雨中…”
“哼！别小看林德沃姆的邮递员啊！”
伊莉在振翅高飞。乘风破浪的样子——就算布拉姆睁不开眼睛，也能通过回音定位逐一理解。
真漂亮。
她在雨中也不失色彩飞翔的身姿，是多么美丽啊。
“真狡猾…”
布拉姆就这样被伊莉抱着，抿着嘴唇。
“啊？！你说什么？！”
只有正常听力的伊莉，在暴雨中没办法听到。
“——什么都没有。”
布拉姆只是生硬地回答。
在这场暴风雨中。恐怕那份回答是无法传递给伊莉的吧。
布拉姆觉得自己这份羡慕的心情，还是不让伊莉知道为好。
***
“医生！jizhenjizhen！”(原文：きゅーかんきゅーかん，根据下文猜测是伊莉不会说急诊)
格伦正在整理诊所的记录。
咚咚，响起敲门的声音。从声音来看是伊莉。
“门没锁哦！”
“咦，开着啊？！太好了！”
听到格伦的话，伊莉才意识到没有上锁，冲进了候诊室。
原以为只有伊莉，没想到她用翅膀抱着一个人。是全身湿透、精疲力尽的布拉姆。
想起了伊莉说的急诊。
“医生！快点快点！”
“哎呀哎呀——医生的预感中了。”
候诊室深处，缓缓出现拉米亚庞大的身躯。在已经关了灯的治疗室内，用尾巴提着一盏灯。
格伦也慌慌张张地穿好白衣赶来。
“总之先给她擦擦身体，伊莉。”
“嗯、嗯！啊、不过这家伙！头，受伤了！”
“没事的。很快会给她诊察。”
从伊莉那里接过布拉姆。不愧是飞行魔族，即便处于脱力状态，体重也轻得惊人。
“——唔。”
“妖精小姐，请把所有的布都拿过来。还有消毒液。”
格伦利落地下达指示。他的眼睛紧盯着布拉姆流着血的额头。
“这伤是？”
“这家伙撞到了林德的尖塔了！在这么大的暴风雨中飞行简直太离谱了！如果没有我在，她早就坠落了！”
“…烦死了。”
布拉姆呻吟般地反驳。
“你不也一样在暴风雨里飞吗…”
“我那是工作！我要给买不到东西的人家里送药和食物！我们运输的工作要干到最后一刻。这会儿大小姐、凯伊姐和萝娜姐正拉着重量级的马车在街上跑着呢！”
“…”
布拉姆不好意思地沉默了。
格伦不太明白，但他判断，布拉姆在暴风雨中飞行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原因不明，大概是心情不好，在外面飞来飞去散心吧。
“飞来飞去地，想着终于能回去了！就看到你差点坠落了！”
“…唔。”
什么话也不回，布拉姆面朝下，长长的耳朵耷拉下来。
“好了好了，姑且到此而至吧。我先检查一下布拉姆的伤口。伊莉你也要好好把身体擦干哦。”
“我知道，要是油脂再掉了就麻烦了！”
哒哒哒哒，伊莉抖着全身的羽毛，把翅膀上的水拍飞。妖精们躲避着飞溅的水滴。
这也是尾脂的效果。由于重新涂过，防水效果十分显著。
伊莉能在暴风雨中飞行，除了她那能捕捉气流的直觉之外——也多亏了她那防水的翅膀。
“喂喂，那里的地板会湿的——一起洗个澡吧，伊莉。”
“啊、好的。”
伊莉顺从莎妃的话。格伦侧目看了眼二人，把目光转到布拉姆身上。
“那么——”
布拉姆的情况。
眉间有撕裂伤。肿了。虽然有出血，而且还流到了眼睛——但伤口并不深。血也已经止住了。
“失礼了。”
“嗯。”
布拉姆发出声。
擦干血后，给额头上的伤消毒。之后立刻用纱布做了处理。
“嗯，这样就好了——”
“呜呜~医生，谢谢…”
布拉姆抱歉地低下头。
全身经过妖精们一番擦拭，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全身瘫软，大概是因为淋雨导致体温下降的缘故吧。
(头上的伤这样就行了——看起来也没有脑震荡)
听说是撞到了塔，但速度不是很快吧。
或许是在激烈碰撞之前，就因为强风而摇摇晃晃，导致速度下降了。不幸中的万幸是头部受伤不重。
不过。
格伦在想——吸血鬼在飞行中撞到了塔。
这件事本身就很奇怪。
“布拉姆，稍微问些事情。”
“？”
“飞行的时候发出声音了吗？”
格伦当然也知道回声定位。
以前。有一位兽人族的研究者，利用远超人类的可听范围，查明了蝙蝠会发出声波飞行的事实。印象中记得读过这篇论文。如果吸血鬼和蝙蝠的生态相近的话。
没有活用回声定位反而很奇怪。
“嗯、嗯…音波是发出来了——但是，却还是没感知到塔。”
“听不到回音的话，或许是耳朵出现异常。”
“咦…”
布拉姆歪着头。
“但是，现在，医生的声音能听得到哦——”
“唔姆…”
格伦看了看布拉姆的耳朵。
从头顶垂直伸出的耳朵，和蝙蝠相似。上面有几个应该是美美做的耳环。
不愧是使用回声定位的种族，耳朵确实不错。
“说不定，是耳朵进水了。”
“也没怎么疼。”
“唔姆——？”
如果耳朵进水了，会产生疼痛和违和感。
“能让我检查一下耳朵吗？”
“嗯、嗯…”
得到许可，格伦摸了摸布拉姆的耳朵。
细长的三角形耳朵，被格伦摸到的地方在抽动着。耳朵的形状介于猫和兔子之间。
格伦检查了耳朵的深处。
“——好像有什么东西。”
“诶！？什么、什么什么！？”
“小小的…球状的…会是什么。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说到耳朵的问题。比如，耳垢堵塞的情况也考虑到了，不过，布拉姆的耳朵很干净。
而且从形状上来看，堵着的东西也不像是耳垢。
“布拉姆，耳朵真的没用异物感吗？”
“嗯、嗯、没用…”
“是完美的球形一下子就掉进去了吗…因为没有尖锐的部分，所以也不会痛。这到底是什么呢？”
格伦想看清异物的真面目。
取出镜型显微镜。这是给苦无连接神经时用到过的显微镜。带上后，格伦再一次看向耳朵内。
“唔~被医生看见耳朵里面，有点，不好意思…”
“忍一下。不把它拿出来的话，再飞起来也会撞到什么东西的。”
“也是。”
耳朵被看着的布拉姆似乎有些冷静不下来，身体扭动着。
用显微镜观察着耳朵深处的格伦。耳孔里塞着的，看起来像是磨过的金属。被磨成了漂亮的球形。
是人造物。
“这是什么啊——圆形…金色的…不是石头…”
“！”
搞不清这个物体的真面目，格伦念叨着。
突然，布拉姆的耳朵立了起来。
“医、医生！抱歉，先让开！”
“？”
布拉姆听起来很着急，格伦先让开了。
不知为何布拉姆把自己的翅膀举到头顶上，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灵巧地使用翼爪，是想做什么吗。
取下了耳朵上的耳环。
“啊！果然！”
“？”
“这个耳环的顶端掉了！一定是在暴风雨里刮掉了——”
布拉姆看着金属物件。看起来这个小金属物件的前端是和刚才的人造物黏在一起的。
如果是人类的话，即便耳环上的前端部分掉下来，也不会掉到耳洞里。但布拉姆的耳朵是从头顶部向上长的，耳环零件从那个位置掉下来的话，可能就会掉到耳洞里。
“呜。难得小美美特意为我做的。”
(原来如此，是美美制作的啊)
格伦理解了。
为了不伤到耳孔特意加工成光滑的球体。从中可见美美作为一名专业人士高超的技术。
“把耳朵里的零件取出来后，美美会帮你修好的。”
“也对啊、这样的话——啊。”
一瞬间本以为布拉姆会高兴起来。
很快，表情变得阴沉。
“不对、那个、我…”
布拉姆不知为何露出想哭的表情，移开视线。
“在和伊莉和好之前，小美美说了不会再卖商品给我…大概，耳环也不给修了吧…”
“那在修耳环之前和伊莉和好吧。暴风雨也开始变强了，伊莉应该会在诊所待一阵子——要道歉的话是个机会。”
风雨激烈地拍打着窗户。
就算是伊莉也不能在这种情况下飞行吧。
“为此，首先得把这东西拿出来。”
“唔…”
布拉姆飞不起来的原因已经弄清楚了。
磨成球状的金属一定是影响到了听回音。
以前也有过身上的饰品弄伤翼膜的事情。在意外表固然很好，但格伦更希望她也能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健康。
(自暴自弃地在暴风雨中飞行——这可不能视而不见)
格伦叹了口气。
继续吵架可能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为了两人的健康，果然还是让布拉姆和伊莉和好才行。
“呜呜呜~这个，要怎么拿出来啊？倒立的话会掉出来吗？”
一旦认识到存在，就会忍不住在意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蝙蝠睡觉都是倒着睡的，难道吸血鬼也是这样吗。感觉会让脑部充血，说不定是像传说中的那样睡在棺材里，格伦想着这些。
“因为完全堵在外耳道了。我想应该不会这么简单就掉出来。要用专业的工具拿出来。”
“诶…有点可怕啊…”
意外地感到害怕的布拉姆，耳朵警觉地竖了起来。
不过，用爪子或手指强行取出来可能会伤到耳朵。所以格伦判断还是小心翼翼取出来比较好。
能自己掉出来最好，但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这期间布拉姆就一直不能飞了。而且耳朵里面是湿的，一不小心就会以异物为中心发霉。
“没事的。不会疼的。”
格伦再次带上镜片，为了让布拉姆，安心露出微笑。
***
“唔姆…”
布拉姆坐在诊察用的椅子上。
格伦为了仔细观察，站起来从上面观察耳孔内部。布拉姆的脸正好贴在格伦的胸前。
“怎、怎么样？”
布拉姆不安地说。
从格伦的位置看不到她的脸，但不难看出她很害怕。大概是对长柄镊子之类的工具插到耳朵里感到恐惧吧。
布拉姆的耳朵是竖长的三角形。
为了避免异物进入耳朵内，长了很多的汗毛。另外，耳朵到耳孔也形成了复杂的褶皱。
这是为了能准确地捕捉回来声音的位置、角度等。
(耳洞很大呢…)
从耳根朝头盖开了一个洞。与其他生物相比，孔洞较大也是为了回声定位吧。在那里——如同尺寸是定制的一样，戴着耳环。
说到听力好的生物，例如猫头鹰。
据说猫头鹰的耳孔太大，都能看到眼球的背面。看样子耳孔的大小因生物而异。
美美也没想到吸血鬼的耳洞会这么大吧。没有想到过耳环的装饰会掉进去。
“那么，要伸进去了。”
“嗯…呀嗯。”
回答模糊不清，但还是判断为许可。
把工具伸到耳朵里。虽说耳洞很大。但如果工具使用不当，也可能会伤害到耳孔。
(能取出来吗…？)
格伦使用的工具，是前端有一个小夹子的棒。
只要操作手边的小控制杆，前端的夹子就能开闭。被耳垢堵塞时也可以用到这种工具。
“嗯…呜…好像掏耳朵一样…嗯。”
“哈哈。这么想也行。稍等一下…”
格伦操作夹子。
但这夹子本来是用来夹脏东西的工具，并不是用来抓球状异物的。显微镜下的球体，几乎也没有可供抓取的地方，用工具抓有些困难。
“嗯、呼呜呜…”
每次移动工具，布拉姆都会发出声音。
“呼啊、啊嗯、呜嗯…”
(嗯、真是服了…)
美美即便是耳环的装饰，加工方面也没有偷工减料。
被加工成美丽球状的异物，用夹子型的工具很难取出来。再加上暴风雨变得湿乎乎的，几乎没有摩擦力。
强行弄出来也不是不行——但恐怕会让耳朵里出现意料之外的伤口。
“哟…”
“啊…呼、嗯…”
用了夹子，但失败了。
怎么都不顺利。就连布拉姆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只是单纯取出异物而已。真想早点结束。
“呃…还没取出来吗…？”
“抱歉。还需要一些时间——”
“诶，骗人吧…”
布拉姆都快要哭了。
虽然很抱歉治疗花了很长时间，但格伦的手法非常娴熟，应该不会造成疼痛。想不出为什么这么讨厌的理由。
“快、快点啊…？”
“我知道了。会努力的。”
耳朵内的异物，对于使用回声定位的吸血鬼来说，可能是一种相当令人不安的东西。
格伦对自己解释后回到了工作中。
但是——
“姆——”
格伦少见的皱起了眉毛。
球状的金属从耳朵深处的夹子上滑走了。
本来是为了连接耳环加工的——应该会有孔之类的，但在格伦的角度看不见。这部分可能是在鼓膜那侧，看不见。
“呜嗯嗯、咻…呜呜呜~~~”
不能伤害到耳孔内部——最重要的是，鼓膜。
要是鼓膜破了，大部分情况就只能靠自然愈合了。只要不是破得特别大，以人类来说一个月左右就能再生了。
吸血鬼也差不多。不过要是鼓膜破了，除了疼痛和伤口外，进入耳朵内的细菌也会成为问题。最糟糕的情况会发生中耳炎，长期受到炎症和垂耳的困扰。
因此，对耳朵决不能大意。
“嗯、啊…嗯啊、呀嗯…！”
格伦从上面看着耳朵内，思考该怎么办。
“——嘿…嗯，还是很难…”
本以为用夹子就能夹出来呢。
异物又从工具上滑出来了。因为不能用力过度，所以很难控制。
掏耳朵的治疗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这是需要细致的技术的治疗。
“医、医生…”
布拉姆颤抖着。
是在害怕吧。但如果布拉姆乱动可能会伤到耳朵。
“布拉姆？在忍耐一下——”
“不、不行了。像这样。像这样靠在一起，味道会…”
“…布拉姆？”
最初以为是害怕治疗。
但似乎不太对。
“哈啊…哈啊…哈…”
布拉姆的气息，有些急促。身体的颤抖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在忍耐着什么。
“因为血的味道，特别浓郁…”
“布拉姆。等、等一下。”
“因为医生的血，非常美味——”
格伦瑟瑟发抖。
布拉姆面色潮红，湿润的瞳孔抬头看着格伦。格伦对这副表情有印象。具体地说。
就是给她治疗吸血冲动的时候——
“袭击，可能要忍不住了…！”
格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
布拉姆并不是害怕治疗。而是被有着喜欢的血的格伦接近，无法抑制住吸血冲动。
本来只要没有受伤，布拉姆是可以控制吸血冲动的。但现在她的眉心流了血。
大意了。
在此之前布拉姆一直都在压抑着吸血冲动。
“布拉姆，现在不想。冷静点。”
“呜呜呜呜~~~…！”
格伦努力平静地说。
但是，布拉姆的冲动并没有就此停止。滴答滴答的声音，是布拉姆垂下的唾液吗。
张开翅膀，随之准备袭击格伦。
(…没办法了)
格伦将布拉姆耳朵里的工具抽出来。
“啊？”
布拉姆转向这边。眼神已经完全陶醉了。不管怎么压抑，不，越是忍耐，对吸血的欲望就越止不住。
11
“布拉姆，仔细看看这个。”
格伦掀开自己的衣服。因为每天繁重的工作，紧实的腹部露了出来。
“哇…啊…不、不行了…让我看见这么美味的腹部…！”
布拉姆的眼神变了。
如同看见猎物的食肉猛兽的眼神。
“没关系的。因为会妨碍到治疗，所以先让布拉姆集中精神。吸我的血。”
“啊、你、你这么说的话、我、我…忍…不住了…！”
布拉姆朝格伦飞扑过去。咬了咬眼前的腹部。虽说是自己邀请的，但腹部被牙齿咬着的痛觉还是不习惯。
“嗯！嗯、啾、啾…哈啊、哈啊啊！”
被咬过的地方，留下了布拉姆尖锐的牙印。
血从那里渗出。布拉姆就像是等着这一刻一样，用粗糙的舌头舔了舔格伦的血。
“哈啊、哈啊、啊嗯！好、好喝、啾噜噜！”
布拉姆双手搂住格伦的腰，把脸贴上去，不放过一滴血。
(很好！这下就达成目标了！)
结果上看虽然格伦受了伤。
但布拉姆现在被格伦的血牢牢拴住了。由于她把脸贴在掀起衣服的腹部，格伦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头顶上的耳朵。
人类的弱点之一就是腹部，把它交给吸血鬼多少是有些可怕——但是布拉姆的目的终究是血，而不是肉。
“嗯！啾、啾噜、咕噜、啊、呼嗯…”
虽说她锐利的牙齿有点像狗，但下颚的构造和人类没有太大区别。因此判断不会咬破内脏。
实际上，布拉姆的牙齿也没有刺破格伦的表皮。格伦猜对了，布拉姆全神贯注地舔着血。
(趁现在…！)
布拉姆拼命舔着血，全然不顾自己的耳朵。
格伦迅速将工具插了进去。呸喽呸喽，只有舔食着血液的声音。
“啾、嗯！啊、呜…！啾、啊嗯。”
格伦谨慎地操作着。
布拉姆的注意力转向血液的现在正是好机会。最好在这段时间内结束布拉姆的治疗。
“啾、啾——啊、咿、啊嗯！”
“！”
话虽如此。
集中吸血反而动得越多。为了不放过一滴格伦的血，布拉姆在格伦的腹部上动来动去。
“嗯、啊、啾、啾噜…！”
透过显微镜看到了布拉姆的耳朵内。
耳环的装饰在格伦再三移动下改变了位置，连接耳环的孔正对着他。
只要用夹子夹住这个就行了。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啾、嗯、嗯啊…嗯啊！”
腹部被不断舔着，打乱了格伦的集中力。
但是。
(不行不行…现在要、集中…！)
格伦全神贯注——将布拉姆舌头的感觉从大脑里排除——极其细腻地操纵着夹子。
“嗯、啊啊啊！”
就在快要取出来的瞬间，布拉姆大幅度动了一下。格伦慌忙把工具抽出来。
“哦，布拉姆，很危险的。”
“呜呜~~、因、因为…耳朵里，有电流经过…！”
“是这样吗——？”
“嗯、变得敏感了…一到想要血的时候，就浑身不舒服。嗯、啾、姆。”
布拉姆毫不克制地继续索求格伦的血液。姑且任凭她摆布，格伦思考办法。
(吸血欲望越强就越敏感…？为什么…)
“嗯、啾、嗯嗯、啾噜。”
作为医生集中精力的格伦忘记了在身体上舔舐着的舌头的感觉。
(能想到的是——为了寻求血液，五感变得敏锐了？)
布拉姆的吸血冲动是为了尽快治疗伤口而产生的本能。
也就是说，为了尽快找到猎物。随着生存本能的提高，布拉姆的五感也变得敏锐起来。
也就是现在的状态。
布拉姆现在沉醉于吸血的状态，也就是全身敏感度上升的状态。取出耳朵里的异物时要更加注意。
(太失败了…)
让她吸血结果适得其反。
没想到因为这个，让布拉姆的敏感度提高了。
(但是…只能去做了)
格伦重新做好觉悟。
耳洞——注意不碰到周围的耳壁。
“姆、啊姆、啾、啾噜噜。”
恐怕布拉姆连工具插到耳朵里都没有注意到。
照这样下去就能顺利把异物取出来了。格伦精神敏锐，控制好指尖的力度，极限地控制强弱。
(能行)
金属的球体。
夹子成功夹住了金属零件连接的凸部。
“拿…出来了！”
格伦从布拉姆的耳朵里拔出工具。
夹子的前端夹着一颗小小的金属球。
格伦放心的松了口气。布拉姆的治疗平安结束了。不过布拉姆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一昧的舔着格伦腹部的伤口。
“嗯…啊、嗯…”
也许是格伦放松了下来。
事到如今，腹部的疼痛又涌了上来。注意力集中的时候可能忘记了疼痛吧。
“嗯、啾噜、啾噜、噜噜噜…！”
以及把脸埋在腹部不断舔着血的布拉姆。
粗糙的舌头，伤口被刺激地更加疼痛。虽然很想拉开她，但被强有力的手搂住了腰，挣脱不开。
“妖精小姐——能帮忙把莎妃叫过来吗？”
对不知在哪里的妖精说话。
“Aye Sir”
突然在诊所的角落出现的妖精，有气无力地回答。
“别勉强——”
说着，妖精摇摇晃晃地飞走了。
对于妖精的忠告，格伦无力地笑着。
***
“为什么医生每次治疗都会增添伤口啊？”
莎妃锐利的眼神射向格伦。
一边给格伦的伤口上药，一边严厉地批评。
“嗯、抱歉…”
“我知道这是必要的，但治疗方受伤了，可就闹笑话了。库托莉芙大人应该也会生气的。”
“是…”
关于这点，格伦只能反省。
之前也是这次也是，为了让布拉姆平静下来格伦献出了自己的血，此举也受到了师父的严厉告诫。今后有必要考虑用其他方法了。
“算了，伤口也很浅，说教就到这里了。”
“嗯，总是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莎妃。”
“也不知道哪天就为了治疗而死掉了。”
莎妃半开玩笑地说，但眼里没有笑意。
格伦也只能苦笑。这期间，他才刚被巨人吞下过。身为人类，为魔族们治疗总是与危险为邻。
为了能安全的治疗，格伦下定决心要做得更好。
“对了——那边的[治疗]，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啊、那边啊。”
格伦和莎妃一同望着的是。
翅膀上的水分已经完全抖落的伊莉，和喝了格伦的血冷静下来的布拉姆。两个人都坐在候诊室的旁边。
“对不起。”
最先开口的是布拉姆。
“总觉得那个，各方面都很抱歉。还有…谢谢你救了我。”
“啊、嗯。”
都不敢看着对方，气氛有些尴尬。
两个人没有再争吵了。
“算了，我也有错。突然间就发火了…彼此彼此吧。”
“嗯、嗯。这就算和好了？”
“这么说…是这样吗？”
两个人都歪着头。
怎么做才能和好。怎样才能恢复原样。两人似乎都不知道正确的关系。
(就让两个人今后一起构筑吧)
格伦微笑着。面前的莎妃也露出和格伦一样的微笑。
她们身边还有一直在担心的露菈菈和美美在。即便两人相性不好，也能维持相应的关系。
“——啊，不过，能当上大使的会是我哦。”
正当这么想着的时候。
布拉姆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嗯？”
才刚觉得她变老实了，伊莉倾着头。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退缩，等暴风雨结束后再投票…那时要好好的一决胜负。”
“你这家伙！那刚才的道歉算什么！”
“这是两码事。话说得太过分我会道歉！救了我也会感谢！但是人类领地大使这件事必须好好决定吧？”
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布拉姆态度坚决地说着。
“诶？是…这样吗？确实被感谢了——那么，就单纯以谁更受欢迎决定吧？如何？”
“没错没错！”
“好吧，我是不会输的！就让我来告诉你，我的翅膀人气有多高吧！”
话题朝奇怪的方向改变了。
布拉姆和伊莉关系似乎没有变差——但不知为何都对大使选举斗志昂扬。
莎妃说过要健全地吵架，看样子缇萨莉亚也说过类似的话——两个人的关系也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这事，算是解决了？”
“…——”
莎妃沉默了，没有回答格伦的话。
现在哪边都不想输！格伦还是有些不安。任何一方被选为大使，关系不是又会变差吗。
“好啊，我也不会认输的！既然和你和好了，这次我一定会让你买下美美最好的饰品。”
“啊——你也让美美担心了？！要向露菈菈和美美好好道歉哦！”
“彼此彼此！”
“总之不能输！”
“我也是！”
“库努努努…！”
“呜努努努…！”
哈比和吸血鬼。
互不相让的两人，脸紧紧贴在一起威吓对方。突然两人同时把脸转向这边。
“对了！医生呢？！”
“诶？”
话题的矛头突然指向自己，让格伦陷入困惑。
“啊、对啊！医生也要投票的吧。会投给谁？”
“当然是我吧？医生还夸过这双翅膀呢！”
“什么？刚才还帮我取出耳环的装饰呢。当然会是我！你看你看、呐、我会打扮成医生喜欢的样子的！”
“怎么可能会喜欢会吸血的家伙啊！”
“像你这种粗鲁的人才是！”
“你说什么！”
“你说啥——！”
结果还是这样吗。
格伦抱着头。刚才还感觉不错的——没想到自己会成为争执的焦点。
“你们两个，都安分一点。”
莎妃微笑着说。
“——在诊所打架，就算是暴风雨中也不能原谅，会把你们赶出去的。”
莎妃额头浮现青筋。
“是！对、对不起！我们，是好朋友！”
“没、没错。这就像是…我流的交流方式？这样？所以一晚，拜托您照顾了！”
七色的翅膀和蝙蝠的翼膜。
形状完全不同的翅膀暂时叠在一起，伊莉和布拉姆僵硬地微笑着。
虽说不可能马上就成为好朋友——但两人却在这种地方配合默契，这点很像莎妃和缇萨莉亚。那么，这也许确实就是她们的交流方式吧。
“好了好了。天亮之前，你们能自由使用床铺。下次再吵的话，我是真的不会原谅你们的。”
““是。””
“态度很好嘛…”
在莎妃的仲裁下，两个人收起矛头。
“那，医生，我们也去休息吧。”
“嗯、也是。确实累了。”
“医生会这么累，还不是因为不讨厌吸血的治疗方针。”
“是…三番五次真对不起…”
格伦无言以对。
时间已过夜半了。打在窗户上的风雨越来越大。
“要是明天，不下雨就好了——”
只能等待暴风雨过去了。
祈祷自己在雨声里也能入眠，格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承蒙您照顾了！”
“呜、好困…”
翌日。
格伦的担心白费了，林德沃姆放晴了。不过，炎热也非同寻常。不像春天似的，阳光从一大早就炙烤着林德沃姆。
就算暴风雨过去了，也不欢迎酷暑的到来。
“我还要去送快递，该走了。”
“我也要回去了…白天…要睡觉…”
住宿了一晚的伊莉和布拉姆。
伊莉去了商会。布拉姆回到墓场街，各自飞去。
“晚上好像是并排睡的。”
“关系是好还是坏啊…”
格伦苦笑。
两人的生活节奏也不同。到街上送货的伊莉，和旅馆睡觉的布拉姆。
“我还要给莫德拉克卿写封信。关于受伤、紧急治疗、在诊所住宿一晚上的事情。必须要详细说明。”
“嗯。拜托你了。”
林德沃姆的影之权力者。
吸血鬼的名门，还是个宠爱布拉姆的吸血鬼。女儿无故外宿，这会儿他会是什么表情呢。
“早上好呀！”
目送伊莉和布拉姆离开。
恰巧，缇萨莉亚来了。不知为何，后面还跟着睡眼惺忪的阿拉涅。
“早上好。一直都这么早呢。”
缇萨莉亚的晨跑非常有名。她从不间断。
“刚才，我看见伊莉和布拉姆飞走了——”
“因为那两人都在暴风雨中外出。所以就让她们在诊所休息。”
莎妃向两人简单说明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情。
“非常抱歉。可是伊莉说什么都要送到最后一刻。”
雇主恭敬地低下头。
可以窥见伊莉对工作的热心。
“所以，有什么事吗？”
“哎呀，没事就不能来吗？还是应该说，为了来看看心爱的婚约者？”
“咕努努努…”
莎妃和缇萨莉亚互相瞪着。
果然，这两人很像伊莉和布拉姆。阿拉涅毫不客气插入到两人的对话中。
“喂，太啰嗦了。我们可是有话和医生说哦？”
“有话…要说，是吗。”
“对。关于人类领地大使的事情。”
阿拉涅取出一样东西。
是来自议会的信函——关于伊莉和布拉姆选举人类领地大使的投票信。用墨水写上名字就行了，非常简单。
“那两人，关系似乎变好了…可是大使这事怎么办，估计又会发生矛盾吧？所、以、啊。我们是不是该耍点手段。”
“耍点手段…？”
格伦不解。
“这是不正当投票吗？议会的职员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的。”
莎妃说道。
林德沃姆工作的职员中，狼型兽人有很多。
原因是为了防止伪造文件和不正当行为。据说嗅觉灵敏的兽人只要闻一下文件，就能立刻知道写下文字的人的种族、性别、以及年龄。
好像也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正当行为监视员，可疑的文件会被他们看穿。大使选举恐怕也是如此。
“不不，这不是不正当。只不过…”
“只是监护人之间商量一下。这点程度我觉得没问题。”
“？”
格伦不明白她们的意图。
“我虽然不情愿，但却被强迫押上了照顾布拉姆的立场…”
阿拉涅哧哧地笑了。
做什么坏事的时候的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神采奕奕。
“为了让孩子们能和睦相处，做大人的不是应该准备准备吗？”
“没错！”
阿拉涅笑着，缇萨莉亚挺起胸膛。
无法理解监护人的想法——莎妃和格伦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