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终章 迈向新世界

  之后我们平安无事地抵达绯红号,按照约定把皮埃尔送到吉贝克的港口,然后重新展开了自由自在的海盗事业。正如蕾贝卡自己所说,即使拥有能驱散迷雾的传说之剑,也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和人手去探索难以预测的未知海域。

  正因为如此,蕾贝卡本人跟在得到剑之前并无任何变化。反之,改变的是周围对她的反应。

  「你就是蕾贝卡吗?听说你得到相当不得了的宝物……但你还不配拥有那东西。如果肯乖乖交给我们的话,我可以在此饶你一命喔?」

  「哈!海盗说这什么天真的话!有想要的东西就靠武力硬抢!做不到这一点的孬种想要从我这里夺走宝物,还早了十年!

  来吧,伙计们,让这群窝囊废瞧瞧什么才叫做海盗!」

  「「「喔──!」」」

  在蕾贝卡的号令下,船员们一齐拔剑。海盗之间的交战以前明明屈指可数,但在获得剑一段时间后,我们几乎每周都会被袭击一次。这意味着「灯火之剑」就是如此吸引人吧。

  「喂喂,怎么了?你就这点本事?」

  「可恶!这家伙怎么回事,强得见鬼啊!?」

  「给我吹走吧!」

  「哇啊啊啊啊!?」

  不过,蕾贝卡的船原本就精锐云集,而且现在我和蒂亚也在船上。我们当然不可能输给普通的海盗,连战连胜。蕾贝卡坐稳「海盗杀手」的头衔,过了三个月后,就再也没有海盗敢来袭击了。取而代之前来的……竟然是商船。

  「哦,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蕾贝卡船长吗!请务必和我握手!还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拜见一下『灯火之剑』的实物……」

  「好啊,可以。但是……」

  「当然,我会奉上相应的谢礼。」

  男人笑容满面地伸出手来,蕾贝卡苦笑着跟他握手。然后她拿起像佩剑一样挂在腰间的烛台,熄灭的蜡烛顶端突然亮起火光,四周洋溢着温暖的光芒。

  「哦哦哦哦,这就是……怎么说呢?光这样看是非常普通的烛台吧?」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要是有起雾的话,就还能挥一下这东西驱散雾气让你瞧瞧。」

  「哈哈哈,那我应该在更清晨的时段来呢。」

  「还有一个方法可以证明这是真的……但老实说我可不怎么推荐喔?」

  「哦?愿闻其详。」

  「除了我以外的人碰到这东西似乎都会被烫到。你要摸摸看吗?」

  「可以吗?那么容我失礼一下……好烫!?」

  「哈哈哈,就是这么回事。」

  看到男人慌慌张张地缩回触摸的手指,蕾贝卡也笑着触摸了同一个位置。她透过这么做来表明自己真的不会被烫到。

  「原来如此。个人很希望您能把它卖给我……」

  「嗯,我想没办法。之前也有人带来装满冰块的箱子,但当我把这东西放进去并松开手的瞬间,周围的冰就立刻全溶光,就连箱子都差点烧掉……我好久都没那么慌张过了。」

  「居然有这种事情?那确实还是放弃比较好。」

  男人苦笑着留下展示剑的礼金,回到了自己的船上。确认那艘船离开后,蕾贝卡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终于走了吗……真是有够麻烦。」

  「船长,辛苦了。」

  「喔,是你啊。说得没错。若只是稍微威吓会纠缠不休,但如果将之击沉,军舰就会以此为借口前来夺剑吧。啊,真的很麻烦……艾德,这是船长命令。帮我揉一下肩膀。」

  「好的,荣幸至极。」

  就女性来说身形稍大的蕾贝卡与我身高相仿。我把手放在她肩上一用力,就感受到一种硬邦邦的触感……哇,看来她肩颈很僵硬呢。

  「啊──不错。力道再强一点。」

  「不行,船长。太过用力揉会伤到肌肉,你就将就一下吧。」

  「有这回事!?你还真是知道一堆奇怪的知识呢。」

  「我有这方面的熟人。」

  凡是关于肌肉的知识,从冈佐大叔那边听来的话准没错。就在我缓缓揉着蕾贝卡的肩膀时,她开口对我问道:

  「话说回来,你们到上周为止来到这艘船已经半年了吧?你有何打算?」

  「是啊……那下次停靠港口时,能让我们在那里下船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不用先跟你的同伴确认一下情况吗?」

  「嗯。该怎么说呢……你看,这艘船的名气已经远远超出预期了。」

  「啊──确实如此……如今光是坐在这艘船上就会备受注目吧。知道了,随你高兴吧。」

  蕾贝卡甩开我揉着她肩膀的手,离开了现场。我也不晓得她内心到底有何想法。只是我要下船的消息似乎很快就传遍全船,直到抵达港口的几天里,我都在与相处了半年的伙伴们进行各种交谈。

  「什么啊,艾德,你要下船了吗!?靠,太可惜了!明明精彩的才正要开始耶。」

  「抱歉,但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事。」

  「这么说来,你起初是有这么说过。最近确实手头挺宽裕的,下船去过正经生活也是可以……」

  「哈哈哈!你在说啥傻话!你这家伙就算下船,也会把钱都花在妓院女人的身上,包准你三天就会回来!」

  「说得没错!」

  晚餐就像是一场简单的送别会。我身旁已经熟识的粗鲁男人们谈笑风生地喝着酒。在蒂亚的周围也是一样,表情色眯眯的海盗们蜂拥而至,彷佛这是最后的机会。

  「这样啊,蒂亚妹妹也要下船了吗……好寂寞啊。」

  「蒂亚妹妹,作为最后的回忆,那个……可以稍微摸一下你的耳朵吗?」

  「耳、耳朵!?这点程度是没关系……但只能摸一下下喔?」

  「太棒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哇,好有弹力喔!」

  「呀!?唉呦,很痒耶!」

  「混蛋,太让人羡慕了吧……好,那我就摸屁股……呜哇!?」

  「怎么可能让你摸呢!好,结束了!再得寸进尺的话,我就让你沉到海里去冷静冷静!」

  「噫──好凶喔!不过海上的女人就是该这样!」

  在场众人都哈哈大笑,就连那个被狠踹小腿而跳上跳下的家伙都笑了。啊,这艘船待起来的感觉果然比想像得还舒服。

  我们就这样度过了愉快的夜晚,完成让人有点依依不舍的杂务……船终于到达了某个港口。平凡无奇的那个场所。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后的地点。

  「这里就可以了吗?」

  站在船上的蕾贝卡向站在港口的我们这么问道。原本仅仅几步就能填满的距离,如今却是咫尺天涯。

  「嗯。这半年来我也做了不少事……我想应该没问题。」

  「是吗?算了,反正这与我无关。实际上不管我怎么调查,对你们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

  「嘿嘿嘿……」

  蕾贝卡耸耸肩,我露出讨好的笑容回应。没错,无论前去哪里,充满谎言的我们终究无法成为真正的伙伴。

  「船长,谢谢你的照顾。」

  「我并没有照顾你们。只是你们擅自登船,擅自闹腾而已。

  所以没什么好在意的。想离开就离开……想回来也没关系。」

  「船长……」

  「别摆出那种表情!海盗是招人怨恨的生计。不回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不过,人生是没有正确答案的。比起不知变通地送死,有时候逃跑并活下去会更有趣。特别是今后。」

  「船长?你的意思是说……」

  「没错。我和那群受到利益引诱的商人们顺利搭上线了。大概再花半年的时间准备……我们就要到外面去了。」

  蕾贝卡拍了拍腰间的烛台,咧嘴一笑。火红的眼睛闪耀着好奇心的光芒,散发出无穷的魅力。

  「哇,终于要航向迷雾海域了吗!?啊──我也好想去喔。」

  「喂喂,蒂亚,别无理取闹。那实在是……」

  由于放逐的必要条件是「隶属于勇者小队半年以上」,所以也不是不能一起去冒险。但如果深入到那种程度,以后将会很难被放逐,而且最重要的是,关系愈深……离别就会愈痛苦。

  「我知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哈哈哈!虽然很遗憾你们不跟我一起来,不过也没必要那么悲观。不管以后你们身在何方,肯定都会听到我们的活跃事迹。」

  「哦,夸下海口了呢?那我就期待船长大展身手了。」

  「我也很期待你们以后会搞出些什么名堂来喔。」

  「呜咕!?不,那是…………我想我们大概都不会出现在明面上吧……」

  「是吗?那我就把没有消息当成是好消息吧。那么,时间差不多了……艾德!蒂亚!虽然只有半年的时间,但你们都是我船上出色的海盗!不用替那些自命不凡的家伙着想,随心所欲地生活吧!我准许你们两人下船!」

  叮咚!

  『已确认达成条件。离返回还有十分钟。』

  我的脑海里响起一道已经听了超过一百次的声音。与此同时,眼前的舷梯升起,蕾贝卡乘坐的绯红号缓缓驶离港口。

  「祝你们幸福!」

  最后留下这样的大喊,蕾贝卡一行人离开了。那个目的地到底有什么冒险在等待着她……我们肯定很快就会知道了。

  「呵呵,艾德,她说祝我们幸福耶。」

  「是啊。彻底被误会了……」

  「哎呀,没这回事吧?」

  「咦!?」

  蒂亚突然抓住我的手臂抱住我。她美丽的翠绿眼睛仰视着我,脸上浮现出甜甜的微笑。

  「因为我现在很幸福。艾德不是吗?」

  「……哈哈。是啊,我也很幸福。」

  和蒂亚两人一起巡游异世界。如此欢欣雀跃的快乐时光,不可能不幸福。虽然这与蕾贝卡想像的关系不同,但作为祈求的幸福形式应该是最高等级吧。

  「再见,船长。和你的旅行很开心。」

  最后留下一句轻声呢喃,我们被「放逐」出这个世界。这场在船舱木箱里开始的大冒险,就这样伴随着海风落下帷幕。

  『完成世界传送。』

  「呼,这次总算也顺利结束了。」

  伴随着无机质的声音,熟悉的白色世界在我的视野中展开,我舒展四肢,感受着完成任务的成就感和解放感。转头看向身旁,蒂亚似乎也是如此,与上回第一次相比,她的表情显得畅快了一些。

  「结束后一看,这次也是大冒险呢。一开始我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就这样一直在船底削蔬菜皮直到最后。」

  「哼哼哼,其实在第一轮时还真的是这种感觉。」

  「唉……艾德还真能忍耐呢?」

  「嗯,因为那时候和现在不同,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未来。」

  海盗们每天都在大海这个严酷环境中战斗,我只是稍微习惯战斗的程度,无法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全力发挥杂草精神,削蔬菜皮和清扫甲板才是最安全的生活方式。

  「不过多亏有这个机会,这次的世界感觉会向前迈进了。」

  「是啊。来吧,我们快点去读那本书!」

  「好。」

  蒂亚迈着轻快脚步……实际上是晃动着耳朵走向桌边,我笑着跟了上去。桌上确实放着『勇者颠末记』,在眼神闪耀着期待光芒的蒂亚身边,我慢慢地打开书翻页。

  「咦,原来她是第二代船长啊?」

  「看起来是这样。虽然我也预想过了。」

  「预想?为什么?」

  「你想想看,以她那个年纪要拥有那艘船是不可能的事吧。船上的船员们也不像是靠金钱或权力拼凑起来的。」

  虽然没听说过实际年龄,但从外表看来,蕾贝卡应该才三十岁出头。这么年轻的女性不可能会有这种规模的船,除非她的父母非常富有。

  而且她深受船员们的尊敬和喜爱,如果只是用金钱和权力集合法外之徒,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而答案就在这本书里。

  「原来如此,因为从小就和爸爸一起乘船,大家感情才会那么好。」

  「是啊。实际上,年轻时的蕾贝卡感觉还有些危险。」

  身为上一代船长的父亲是在蕾贝卡十五岁时去世的。虽然她勉强成年了,但在老江湖的海盗们之间和刚出生的婴儿没什么两样。

  但是,蕾贝卡在老船员们的支持下度过了这个难关。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而逞强,或是因为急于求成而不顾一切地将船和船员置于危险之中……这样的蕾贝卡之所以没有被抛弃,而是得到支持,都出自于船员们和蕾贝卡之间牢不可分的情谊。

  结果,蕾贝卡逐渐成长。不用勉强自己也能展现出足够的威严,学会把事情交给部下后开始显得游刃有余,而遗传自父亲的那股热爱大海和冒险的气质将她的魅力发挥到淋漓尽致,不久,她就作为一个海盗远近驰名了。

  这其中没有任何勇者的要素。但是,蕾贝卡的海盗生涯仍让我们带着忐忑与期待一页一页地读下去……等我们回过神时,故事已经来到最后的部分。那里记录着我们下船后的事情。

  ──第〇〇三世界『勇者颠末记』 终章 「大广界时代的开幕」

  就这样,勇者蕾贝卡获得打破魔王支配的手段,随后她做了周密的准备,率领一支由五艘船组成的船队,终于航向迷雾海域。被迷雾笼罩的世界里沉睡着大量未知的宝物和珍贵的发现,海盗和军队都对此其虎视眈眈,而蕾贝卡与他们时而战斗、时而合作,同时开拓这个世界。

  然而世界如此广阔,无论蕾贝卡如何活跃都会有鞭长莫及之处。年过五旬的蕾贝卡笑称「再独占世界也只会难以处理」,拔出插在灯火之剑上的三根蜡烛其中一根,与某个海盗在钩爪使用的技术相结合,创造出任谁都能使用的简易「灯火之剑」。

  借着分火,全世界的船只都掌握了驱散占世界六成面积之迷雾的技术,就像是要发泄以往只能受到迷雾逼迫的郁闷一样,世界一口气开始扩大。

  世界正处于「大广界时代」。即使是现在这个时候,也有人正在大海的尽头驱散迷雾,拓展世界吧。海盗们的挑战不会结束。直到彻底夺取世界,打败被认为既然有剑,那想必也实际存在的「雾之魔王」那一刻为止。

  「唉──这次没有打倒魔王耶?」

  「似乎是呢。不过这样这也不错,很有她的风格。」

  无论好坏,蕾贝卡直到最后都是海盗。在正义感的驱使下去打倒魔王,这才不像蕾贝卡。

  而且,灯火已经传承。蕾贝卡兼具海盗之贪婪与慷慨的行为,让这份力量传遍全世界。那么就如这里所写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到达魔王所在之处吧。

  蕾贝卡并不是打倒魔王的勇者。但正因为是蕾贝卡,才成为了连结希望的灯火。那就已经足够了吧。之后那个世界会怎么发展,应该由活在那个世界上的人们来为未来做出选择。

  「那么,既然已经知道蕾贝卡的活跃事迹……接下来呢?我们要去下一个世界了吗?」

  「啊,等一下!」

  我起身把『勇者颠末记』放回书架上,在我旁边的蒂亚伸手触摸那颗以微弱光芒散发存在感的水晶球。于是光芒再次被吸入蒂亚的体内,让她打了个哆嗦。

  「啊,又得到奖励了吗?所以这次是什么能力呢?」

  「好奇吗?」

  「是啊。之前的〈两人的秘密〉也很方便,又是什么好用的能力吗?」

  「这个是……呵呵,秘密!」

  「怎么这样!?」

  看到蒂亚开心地在原地转圈圈,我不由得露出苦笑。但是蒂亚调皮地笑着,对我吐舌头。

  「因为,艾德也会把下一个世界的事情当成秘密吧?那你不觉得我也可以有个小秘密吗?」

  「但与其说是秘密,倒不如说我只是忘了……毕竟是一百年前的事嘛。」

  「哦,是吗?但你也有想起来之后还继续保密的事情吧?」

  「是啦。不,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全说,但这样就会失去乐趣……啊,这就是你想说的吗?」

  「没错!在体验之前就全知道了,不是很可惜吗?所以我也要与你分享这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哈哈哈,被这么一说,我就没办法了。」

  第二轮的冒险对我而言大多都是已知的内容。正因为如此,如果她说想要提供我获得新知的乐趣,那么无视其好意硬要询问就太不解风情了。

  「也就是说,我也应该对下一个世界的事情保密吧。」

  「咦!?这跟那是两回事吧?如果又会出现在箱子里的话,这次我想先做好心理准备。」

  「不,那是……」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实际上我也不太记得下一个世界的事情。可是如果连续两次出现在箱子里,我应该会有印象才对。因为没有这种记忆,我想应该不会又从箱子开场……嗯──?

  「抱歉,虽然无法保证,但我想不至于又是箱子。」

  「就算是箱子也没关系喔?如果是和艾德两个人的话,那也会是很开心的回忆。」

  「是吗?那么大小姐,这次也请握住我的手吧。」

  「呵呵,你要好好地护送我喔?」

  那么,接下来是怎样的世界呢?在未知和已知的交错中,对已经体验过的新冒险心驰神往……我握住蒂亚的手,穿过通往下一个世界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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