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我听不懂父亲这句话的意思,重复一次听到的名词确认。父亲哭哭啼啼的,母亲则满脸笑容。哥哥一听到这个词立刻说:「我有很多事情得先做。」就跑走了。
哭哭啼啼的父亲,满脸笑容的母亲。这幅画面过了一会儿也没变化,所以我再度开口:
「婚约是什么?」
原本哭哭啼啼的父亲开始嚎啕大哭,母亲仍然满脸笑容。
「就是订下结婚的约定喔。」
母亲代替无法说话的父亲解释。结婚──这个我知道!
「我要当新娘了吧!」
就在一个月前,双亲带我去的那个……忘记名字的伯爵的婚礼。女性穿着漂亮的白色婚纱走在教堂里,和身边的男人一脸幸福地笑着,非常漂亮。
「可以穿那个礼服吗!」
母亲安抚兴奋的我。
「不是现在立刻,要等你再长大一点。」
「咦──!」
我现在就想穿耶!
母亲摸摸生闷气的我的头。
「结婚订婚什么的都还太早了啊……」
父亲仍旧边哭边碎碎念着什么,但母亲完全不理会。母亲这么做的时候,就是别管比较好的时候。
我不理会仍哭个不停的父亲,尽情享受母亲的摸头时光。
◇◇◇
听说今天要和未婚夫见面。
「我的未婚夫在城堡里吗?」
我一问,父亲便点点头。
「是啊。与其说在城堡里……倒不如说他就住在那……」
最近哭个不停的父亲眼睛红通通的,眼睛周遭也肿得跟核桃一样好丑。
我来过王城好几次。平常我都到中庭去,但今天似乎要跟父亲一起进入城堡里。虽然平常都说我会打扰办公不准我进去,今天没关系吗?
我不太有机会走进城堡里,所以有点紧张。我抱着冒险旅人的心情走在王城里。
「你接下来要乖乖的喔。」
走进王城深处,站在我有生以来看过最大的一扇门面前,父亲如此说。我乖乖地点了点头。父亲看到我的这副模样,又稍微哭了出来。
「你这么乖……还只有七岁啊……」
「父亲快一点。」
「女儿好冷淡喔喔喔……」
父亲哭着说,同时擦拭眼泪。还是孩子的我也觉得父亲很没用。我稍微听说过虽然年纪还小,哥哥现在已经担负起父亲大半的工作了。
我可以想像父亲被儿子赶到穷乡僻壤去的样子,觉得他很可怜。
虽然很想拍拍父亲的肩膀,但我不够高,只能攀住父亲的腿。
看见我这样,父亲捂住嘴。
「女儿好可爱啊啊……!」
「父亲快一点。」
「女儿好严厉喔喔喔……」
父亲哭哭啼啼地对门前的士兵报上名号。
士兵拉开大门。
慢慢敞开的门后,有位稍显福态的男性、不曾见过的妖艳美女,以及跟我年纪差不多、漂亮得跟娃娃一样的男孩。
「陛下,今日承蒙您……」
「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将来就要成为一家人了。」
父亲称呼「陛下」的福态男性微笑着对我招招手,我乖乖地走了过去。
「哦哦,这还真是可爱。我儿子似乎是外貌协会的呢。」
男性笑着摸摸我的头。外貌协会是什么啊?
「唔呵呵呵,好可爱~我也好想要这种女儿~」
陛下身边的美女把我抱起来。
「哎呀,到了这个年纪,女孩子也颇沉的呢~」
「一、一点也不沉!」
「哎呀,听到别人说沉就会生气,真是不折不扣的女孩呢~」
美女呵呵笑着把我放下地。
「来,蕾蒂,要和你见面的是这个人喔。」
美女推着我的背让我看前方,开门时看到的漂亮男孩就站在我面前。
「娃、娃娃……」
「咦?」
「娃娃说话了!」
精致的脸蛋说话吓了我一大跳,我紧紧抱住父亲。
父亲不知所措,陛下和美女则大声笑了出来。
「克拉克,真是太好了呢~她说你跟娃娃一样呢~」
「母亲大人,这对男孩来说不是赞辞。」
「哎呀~还真难懂呢~」
「她觉得你很漂亮,你老实点感到开心不就得了~」
「对吧~」陛下和美女对看附和,男孩看见这一幕无言以对。
男孩轻轻转头背向陛下和美女,朝紧紧抱住父亲脚的我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蕾蒂,我是克拉克,你的未婚夫。」
「克拉克……未婚夫……」
我重复他说出口的话,父亲要我握住他的手。我知道这种时候该怎么做,要自我介绍!
「我是蕾蒂希亚•道曼,克拉克大人。」
我一笑,克拉克大人便红了脸。
「哎呀。」
「呵呵呵。」
「呜呜呜呜……」
看见这一幕的三个大人各有不同的反应。
「父亲大人,我要和这个人结婚吗?」
「嗯、嗯,是这样没错。」
「太棒了!我可以跟这么帅气的人结婚啊!」
「帅、帅气……?」
「克拉克大人非常帅气!」
我紧握克拉克大人的手说,克拉克大人便红着脸,眼睛也稍微湿润起来。
「真青涩呢~对了,蕾蒂妹妹,你想不想去看花田?中庭现在正好是赏花佳期呢~」
「花田!我要去!」
美女听到我的回应后笑着跟士兵说了些什么,接着便迈开脚步。由于大家都跟着走,我也跟在后面走。
之后抵达我很熟悉的中庭。
「哇!」
原以为很熟悉的中庭,是一整片盛开的花海。
「虽然不是玫瑰那种华美的花卉,我想你应该很喜欢这种,所以就放任它们生长了~」
「哇!好多花!」
小花朵开满整个地面的样子非常美,我跑进花海中心坐下来。
当我因为花海兴奋时,克拉克大人也在我身边坐下。他对我微笑,我也回以笑容。他又脸红了,是因为很热吗?
「哎呀~两个人感情这么好地坐在一起呢~」
美女开心地笑道。
「那接下来就交给年轻人自己来吧~」
「呜呜呜呜呜呜呜,让他们两个人独处还太早了……」
「你快给我过来!」
我目送父亲被美女拖着离开。
我摘下花。
「你要做什么?」
「我在书上看过!我要做花环!」
「这样啊。」
我把摘下来的花一个一个串起来。
「咦?」
应该要变成花环才对,但好几个地方散开,变成松散的圈圈。
「失败了……」
书上明明写着这样就可以做出来耶。
我好伤心,知道自己眼中涔满泪水。
「呜呜……」
「蕾蒂。」
「呜咦?」
在我哭出来的同时,有个轻柔的东西摆到我头上。
我轻轻伸手碰触。
「是花环!」
我开心地拿起花环。
我自己做的四处散开,变成一个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物体,这个则圈成了很漂亮的圆。
「谢谢你!」
我向克拉克大人道谢后,他红着脸低下头。
我开心地在他头上插上一朵花,他露出无可言喻的表情。男孩子是不是不喜欢花啊?
「克拉克大人。」
「蕾蒂,怎么了吗?」
「我好喜欢你!」
(插图020)
「啾」的一声,我在他脸颊上一吻,结果克拉克大人往后倒了下去。
「克拉克大人?克拉克大人!」
我紧张地摇动克拉克大人,他伸手制止我。
「蕾蒂在哪里学会这个的?」
「绘本上对王子大人这样做啊!」
「嗯,你以后不可以对别人这么做喔。」
「好~的?」
尽管我听不太懂,还是答应他了。紧接着克拉克大人起身对我微笑,我开心地抱住他,他也回抱我。
「好可爱喔~!来人啊,现在立刻去找画师来!」
「呜呜呜呜,亲脸颊还太早了啦……」
「你就放弃挣扎了吧。」
克拉克大人紧拥着我让我很开心,但因为大人们的关系,害我好害羞。
◇◇◇
「蕾蒂,听说你要从今天开始接受太子妃培训。」
幸福一日过后的隔天。
父亲表情沉重地对我说。
「太子妃培训是什么?」
「就是要你念书。为了成为新娘,你要去上课。」
「新娘修行?」
「啊,你已经知道这种话了啊……」
我这句话使得父亲遥望远方。
「啊──关于那个培训……」
「嗯。」
「蕾蒂要当将来国王的新娘,所以有很多事情得学习。」
「嗯?」
「啊,你看起来还搞不清楚状况呢。」
父亲不知该如何说明而抱头苦恼。
「唉,总而言之,昨天才见完面,今天就要开始太子妃培训实在太赶了,爸爸去替你拒绝,你放心。」
「不可以喔。」
第三者闯入我与父亲之间。
「纳提尔!」
昨天没回家的哥哥突然登场,使得父亲惊呼。
「蕾蒂希亚要从今天开始接受培训,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你又在后面动手脚了吧!」
「不,我只有从正面进攻。那么父亲,请您回领地去吧。」
「你、你在说什么!我也要留下来!」
「我已经收到国王陛下的旨意,王都的工作交给我,领地的工作交给父亲。父亲还请回到领地。」
「纳提尔!」
「我已经安排好马车了,快点、快点。」
「我、我不要,蕾蒂……」
「太死缠烂打了!」
「恶魔──!」
被哥哥拖着走的父亲大喊我的名字。我似乎不能和父亲一起回去,所以朝父亲用力挥手,父亲呼喊我的声音变得更加激动。
粗暴地将父亲塞进马车的哥哥走回来。
「父亲回领地去了吗?」
「没错。」
「我不回去可以吗?」
「你还有工作。」
「要做什么?」
哥哥扬起笑容。
「我们去王城吧。」
◇◇◇
我再次步行在昨天才刚来过的王城里。只不过,今天不是和父亲手牵手,而是和哥哥牵着手。
「要和克拉克大人见面吗?」
「嗯?是啊,最后会见面。」
最后?
虽然感到不解,我心中仍旧充满可以见到克拉克大人的喜悦。
哥哥拉着我的手带着我,走到一扇和昨天那扇门不同的小门前。
「克拉克大人在这里吗?」
「不,他不在这里。」
以为要来见克拉克大人的我不解地歪头,哥哥对这样的我说:
「蕾蒂希亚,你听好了。这是你需要学好的事情,越早开始对你越好。」
「嗯?」
「不管有多么严厉,你都要忍耐。蕾蒂希亚,听清楚了吗?」
「嗯……」
「要是逃跑只会变得更严苛。蕾蒂希亚,知道了吗?」
「嗯、嗯……」
哥哥不停地反覆交代。
「好,那你好好努力。」
哥哥这么说着,然后打开门。但他没有动静,而是要我自己一个人进去。
我战战兢兢地走进房内,门便被关上,还听见他周到地上锁的声音。这样一来我就没办法从这扇门出去了。
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的我恐惧得发抖,同时抬起头。
面前站着一位戴眼镜且身形修长的女性。
「蕾蒂希亚大人,初次见面,您好。我是从今天起负责培训您的人,名叫莱菈。」
女性一见到我,便向我弯腰致意。
「那、那个,我是蕾蒂希亚……」
我畏怯地打招呼后,女性把眼镜往上推了推。
「不成体统!」
「咦?」
「招呼问候是基础中的基础!必须清楚、确实地说出必要事项,并用正确的姿势行礼才可以!」
「咦?」
「那么重新来过!跟着我说!『我是道曼公爵之女,名为蕾蒂希亚•道曼。』说!」
「我、我是道曼公爵之女,名为蕾蒂希亚•道曼。」
「声音太小,太畏畏缩缩了!不成体统,再来一次!」
「噫噫噫噫!」
「别发出这种愚蠢的声音!」
「是、是的!」
「别加『的』!振作点!」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准哭!」
我搞不清楚为什么被带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被不认识的人骂,我因为恐惧与混乱而嚎啕大哭。
◇◇◇
──我作了这个梦。
醒来后,我在床上整理仍旧一团混乱的脑袋。
没事,我是蕾蒂希亚•道曼,十七岁。没错,已经不是七岁了。
我再次确认那只是梦。
话说回来……刚刚那场梦果然是现实曾经发生的事情吧?
不,确实发生过。就和王妃殿下对我说过的往事一致。王妃稍微美化往事,所以内容有些许出入,但我在梦中看到的肯定是真的。
……我不仅亲了王子的脸颊,而且还被所有大人看见这一幕。
天啊,太害羞了。而且我还说我好喜欢他。好害羞!好害羞!
我羞得在床上打滚,突然在床边撞到了什么东西,立刻停下动作。
我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身。
「蕾蒂,早安。」
克拉克大人在面前。
「呀、呀──!」
即使把枕头丢过去也轻而易举就被他接住。
「您、您为什么在这里!」
「玛莉亚来找我,说你叫不醒,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听说你在呻吟,我就来看看你的状况了。」
克拉克大人探头看着我问:「作恶梦了吗?」我忍不住往后退。
「与、与其说是恶梦……」
「嗯?」
克拉克大人等着我的下一句话。看着他的脸,我想到梦中男孩的面容。
我,亲过这个脸颊耶……
我不禁注视着他的脸颊,对克拉克大人疑惑地再度开口:
「唔唔唔……」
「蕾蒂?」
「不……」
「不?」
「不是恶梦,是我要羞死了啦──!」
「蕾蒂!」
看到我冲出房间,克拉克大人惊讶大呼。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因为……因为……为什么事到如今会在梦中回想起那种事情啦!
我羞得捂住脸不停狂奔。
过一阵子,我才听见背后传来克拉克大人的声音。他大喊着:「睡衣!蕾蒂希亚,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