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话 成长中的他们

  时间飞逝,我们终于进入了高中。

  樱花飘飞,季节好似也在欢迎我们的入学。

  我、阿尼亚、苏菲和科斯塔斯成功进入了同一所知名的高中,除了苏菲,我们都以奖学金的身份进入。上学是免费的,这真的是值得感激的事情。我不禁将这与前世的薪水进行比较。

  虽然我因为「转生」的缘故而得到了「奖学金」的资格,这或许是理所当然的,但能靠自己的努力获得这个地位的阿尼亚和科斯塔斯真的很了不起。

  「啊~太好了,我被录取了!」

  「……你真的很努力,苏菲。」

  「谢谢你,科斯塔斯~」

  进入校门的苏菲松了一口气。她的母亲非常重视教育,所以她没有降低她的志愿学校的要求。很遗憾,苏菲似乎没能获得奖学金,但光是被录取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他们与我的前世有些关联,看来我与这两个人的缘分还将继续。

  「下一步就是决胜负了!我会尽快追上你,然后在考试中赢得胜利!你就等着瞧!」

  阿尼亚头顶飘落着樱花瓣,满脸的自信地向我宣告。虽然已经是高中生了,但对我来说,这跟小时候听到的并无两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着我这样,阿尼亚似乎有点不高兴,她鼓起了脸颊。

  「……也就现在你还可以这样轻松了,等着瞧吧!」

  她这样说着。樱花飘飞,周围的大家都穿着崭新的制服,充满期待,带着一丝紧张,走进学校。感受到自己再次成长,我在这温暖的春日阳光下,对新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就在这时,有人突然叫住了我。

  「哦……那不是吉克吗?」

  我转过身去,看到了那个人。他不是中学时期的同学,却能准确说出我的名字,所以也不是认错人。这个看起来也是新生的男孩,露出了惊喜的笑容,看着我。

  是的……我记得这张脸。虽然他长大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他的影子。

  「难道是,帕里斯?」

  「哦!你还记得我!真开心,吉克!」

  这个叫帕里斯的男孩高兴地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肩膀。

  「帕里斯,你长大了不少。真的变了许多。」

  「你怎么像久违的亲戚那样说话?你还是老气横秋的样子!但还是那么有趣!」

  「随便你怎么说。」

  帕里斯一如既往地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只能耸耸肩。

  「吉克,他是你的朋友吗?」

  「……」

  苏菲和科斯塔斯有点惊讶地看着我和突然出现的帕里斯。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和阿尼亚小时候在同一个补习班的朋友,帕里斯。」

  「你好!我叫帕里斯,喜欢足球!喜欢有女人味的姐姐类型!请多关照!」

  帕里斯一边比出胜利的手势,一边多余地自我介绍。苏菲的嘴巴微微地扭了扭。

  这位热情的男孩,帕里斯,是我开始去学习班的那天就成为好友的人。

  「我叫科斯塔斯,多多指教。」

  「哦!多多指教!我知道我的性格可能一开始会让人不太舒服,但感觉你很大方!请多多关照!」

  「哦。」

  科斯塔斯用最少的话语与帕里斯打招呼。

  「呃,我叫苏菲……在初中时我是班长。请多关照,帕里斯同学。」

  「哦?优等生哦!好的,多多指教!」

  苏菲跟他打过招呼后,帕里斯走向了阿尼亚。因为帕里斯和我在同一个学习班,所以他当然和阿尼亚也认识。帕里斯如同遇到了久违的朋友,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阿尼亚,好久不见了!一切都好吗?那独有的板着的脸,我一看就知道是你。」

  「…………」

  「你还是老样子,喜欢找吉克的麻烦吗?你们两个真的一点都没变。看到你们这样,我感到很安心。」

  「…………」

  阿尼亚一脸茫然地保持沉默。发生了什么?

  「……嗯?」

  阿尼亚小声地说。

  「……你是谁?」

  帕里斯的笑容凝固了。我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你听到了吧?我是帕里斯……在同一个学习班的帕里斯。我们在同一个学习班呆了五年的帕里斯……?」

  「我不认识你。」

  「…………」

  ……真的吗?阿尼亚?

  「嗯……不记得了吗,阿尼亚?帕里斯,就是那个和我们在同一个学习班的活泼的帕里斯……?」

  「有这么个人吗?」

  阿尼亚平淡地说出冷酷的话。

  「真的吗……」

  帕里斯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跪倒在地上。这是一个真正的重击。

  阿尼亚的精神打击深深地刺痛了帕里斯,粉碎了他的心。

  「那……那个,阿尼亚,你还是那么……不改本性啊。」

  「有这么奇怪的家伙吗?」

  「喂,别这样,阿尼亚。」

  这真的太过分了。帕里斯跪在地上,低头玩弄着地上的沙子。尽管他和阿尼亚在学习班呆了五年多,但对于阿尼亚来说,这似乎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他们应该是从小就很熟悉的,但阿尼亚似乎完全不记得了。

  「我……我真的很抱歉……」

  我把手放在帕里斯肩上说。

  「……如果你们在初中也是同学的话,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吉克……」

  「我真的很抱歉。」

  但这孩子从来不听我说的。我早就放弃教育他了。

  春天真美好,我们的入学第一天却开始得这么尴尬。

  这样,我们的高中生活就开始了。果然,高中的课程很难。学习的内容变得越来越深入。我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有余裕了。

  「吉克!吉克!今天的小测验,我们要比赛哦!你可不能逃跑哦!」

  「……怎么逃避课堂上的小测验呢。」

  就算如此,阿尼亚还是像小学和初中那样反复地挑衅我。尽管成为了高中生,但她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没变过,总是那么坚定不移。她的眼睛依然是那样的闪闪发光。

  「成为高中生后的我,有了一点变化,你要为我惊讶哦!」

  「……其实,你完全没变哦?」

  「才没有那回事呢!」

  「那你告诉我变了什么。」

  「……来比赛吧!吉克!」

  我对她的天真无邪感到无奈。

  即便如此,她又在大约三个月后获得了"冰雪女王"的绰号,真是,人们总是有相似的思维。了解阿尼亚的苏菲和从初中时代的同学们只能苦笑。

  然后,从入学开始过去了九个月,一件事发生了。

  这在别人看来可能根本不算是事件。但对我和阿尼亚来说,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事件。

  尤其对我来说,这是一个转折点,一个分水岭。

  「……那是?」

  阿尼亚睁大了眼睛,看着挂在升降口前的第三学期中期考试的排名表。她眨了眨眼睛,仔细地看着考试成绩好的人的排名表。她擦了擦眼睛,然后再次仔细地看了看。

  『第一名 吉克 790分

  第一名 阿尼亚 790分』

  排名表上就这样写着。

  她的脸上泛起红晕,眼睛闪烁着光芒。

  「吉克!」

  她飞快地跑到我身边,满脸笑容地抬头看着我。好像她的身体里冒出了幸福的热气。

  「吉克!」

  她又叫了一声,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我想她是真的非常高兴。

  「我终于追上你了!第一次!第一次啊!这是第一次!我和你得分相同了!」

  她非常高兴地反复说着"第一次"。在小学的时候,我们曾经很多次得到相同的100分。但她并不满足于此。对她来说,两人都得满分是不能被测量的证明,也就是说那是测量仪器的故障。对她来说,那只是一个并不太让人高兴的平局。

  所以这是两人都没得满分的第一次平局,她对此非常高兴。

  「我们得分相同了!我们得分相同了!接下来只要超过你就可以了!只要赢就可以了!我和你得分相同了!」

  她非常开心地说。看着她这么高兴,即使是我也忍不住感到开心。她的眼睛就像宝石一样闪烁。

  「你做好准备吧!」

  她这样说着,笑了起来。仿佛未来是用宝石制成的,她怀着这样的希望笑了起来。

  ……但是,阿尼亚,已经9年了。接近9年。

  从我们开始竞争,已经过去了将近9年……。

  缝隙已经开始出现了,阿尼亚……

  那个缝隙开始变大,并不需要太长时间。

  「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我赢了!」

  『第一名 阿尼亚 795分

  第二名 吉克 791分』

  在第二年的第二学期的中间考试中,我第一次输给了阿尼亚。在测试成绩的比赛中,这是我此生中第一次的失败。

  起初,当阿尼亚看到那个排名时,她显得有些呆滞。仿佛看到了不敢相信的东西……更确切地说,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她只是呆呆地抬起头,张大了嘴,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脑海中是一片宇宙。

  大概过了五分钟吧,她终于恢复了意识,理解了眼前的信息,然后激动地欢呼起来。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她跳跃着,脸红得像一颗苹果,完全不像那个被称为「冰雪女王」的阿尼亚,她用整个身体表现出了她的喜悦。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然后她又冲到我这里,抓住了我这个应该是敌人的双手,猛烈地摇晃。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投向我满是激情的目光。

  我只能尴尬地笑,别无选择。

  「我做到了!!」

  这么说着,阿尼亚飞奔到了学校的大门外。

  「等等!阿尼亚!回来!回来!课还没完呢!」

  阿尼亚忘了还有课,由于冲动,她冲出了学校。我来不及阻止她,由于那十年积蓄的欢喜,她像旋风一样冲了出去。

  ……第二天,她被老师狠狠地训斥了。

  她那个样子确实很滑稽。

  虽然滑稽,但从那天开始,我真切地感觉到了我内心的缝隙。这不是因为失败的打击。并不是因为第一次失败而感到难过,也不是因为心情烦躁,或是震惊。

  只是,我内心开始生出了一种决心。即将到来的时刻正在接近。我感到,我必须下定决心。

  缝隙已经出现了。

  这个缝隙很可能从初中时代就开始了……不,或许更早……

  我和她的离别时刻,我感觉是不远的将来。

  「给我蛋糕!」

  「……嗯?」

  「给我蛋糕!蛋糕!肯定是蛋糕吧!?」

  某个午后的教室,阿尼亚开始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别告诉我你忘了!」

  「…………」

  她双手叉腰,挺胸地指着我。……对不起,我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我真的想说我忘记了。但是说出来她会生气的吧。

  「我第一次输给你时不是说过吗!说有一天我会赢你,然后从我这里得到蛋糕!」

  「…………」

  「如果我赢了,我会从你那里得到蛋糕!」

  「……哦。」

  我从记忆深处回忆起了那块蛋糕的事情。

  「是那个吗!补习班的奖品蛋糕吗!」

  「你竟然忘记了!你这个家伙!」

  阿尼亚生气地说。

  对,小时候,我上的那个补习班,如果考试成绩好的话,就可以根据分数得到一些糖果奖励。我参加的第一次考试,我打败了一直都是第一的阿尼亚,得到了那个非常贵的蛋糕作为奖励。

  那时,阿尼亚哭着离开了补习班。后来,她给我宣战,说有一天她会赢我,然后夺走那块蛋糕……当然,那么久以前的蛋糕我是不可能还留着的。

  「你怎么还记得那么久以前的事情……。是十年前的事情吧?」

  「是九年八个月前的事情!」

  「…………」

  她真是太执着了。她哼了一声。

  「来吧!给我蛋糕!蛋糕!……给我蛋糕!」

  「等,等一下,阿尼亚!冷静一下!」

  「蛋糕!蛋糕!蛋糕!蛋糕……!」

  阿尼亚抓住我的衣领,上下摇晃。她是不是认为摇我,我的衣服里就会掉出蛋糕来?感觉就像被强迫交钱一样。毕竟,那么久以前的蛋糕不可能还在。这是显而易见的……

  「啊,啊……放心,阿尼亚。我确实保存了那个时候的蛋糕。我回家后会给你……」

  「那绝对是坏的吧!那个!赶紧扔掉吧!?」

  「…………」

  太好了……她知道我是在开玩笑。我本来就想,如果她当真了我该怎么办。

  「……所以你是想让我请你吃蛋糕吗?」

  「你当初怎么想的。」

  「不,我记得你以前说过,那块蛋糕你迟早会吃掉,所以让我好好保存……」

  「保存蛋糕会变质的,你是傻吗?我怎么可能会说那样的话?」

  「是吗……」

  是我记错了吗?但从常识上讲,不可能说要长期保存蛋糕的。

  是什么来着……毕竟是九年以上以前的事情。记忆有些模糊。如果那时的对话被保存下来,我真想再听听。

  「告诉你,一个蛋糕对我来说远远不够。我想吃七个或八个蛋糕!」

  「这不是吃得太多了吗?」

  「当然!胜利者应该尽情享受!不需要控制!」

  「你肯定会变胖的!」

  只是一天这样,就没关系,阿尼亚毫不在乎地哼了一声。

  八个蛋糕的价格可不便宜,但我没有打算拒绝阿尼亚的请求。那是十年前的约定。我不能食言。即使我的钱包稍微轻了一些,我也愿意忍受。

  ……但是真的能吃下八块蛋糕吗?

  「八块蛋糕其实很正常啦。」

  「不,那并不正常吧?」

  「很正常的,如果是蛋糕自助餐的话。」

  嗯?蛋糕自助餐……?

  「你记得吗,二年七个月前,在我们上补习班的那附近有一个蛋糕自助餐。」

  「不,我不知道,真的有吗?」

  「当然了,如果我赢了你,我真的很想去那里。」

  阿尼亚因为长久以来的愿望即将实现,嘴角上扬,开心地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看到这个笑容,所有的不愉快都消失了。

  「好的,我们这周末去吧。」

  「你就等着瞧!」

  「……但我现在好像已经输了呀。」

  要说的话,就是已经被彻底打败的感觉了。

  「哇!什么情况?你们两个在约会吗?真是年轻啊!」

  这时候,帕里斯像是个看热闹的人,吹着口哨走向我们。他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帕里斯,别胡说。」

  「别害羞,别害羞嘛!」

  帕里斯带着一脸坏笑看着我们,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

  「不用找借口,尽情地秀恩爱不就好了!」

  「你的脑子是粉红色的吗?」

  「学生们都是这样子的。啊,但是与异性不纯洁的交往是不可以的哦?应该要保持节制!对吧,阿尼亚?」

  「…………」

  「……阿尼亚?」

  「……你是谁?」

  「这也太过分了吧!阿尼亚?」

  阿尼亚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帕里斯,说出的话和他们重逢时一样。

  「阿尼亚,这个是帕里斯。你看,我们的同班同学……」

  「……我是在开玩笑的。」

  「你真的是在开玩笑吗?阿尼亚?」

  阿尼亚避开了叹息的帕里斯的目光。但不用担心,她应该只是在开玩笑……吧?她肯定是在开玩笑的……对吧?

  阿尼亚始终没有看向帕里斯。

  「哇~~~!哇~~~!哇~~~……!」

  阿尼亚像是看到宝石般眼睛闪闪发光,无法掩饰的喜悦从她的嘴里流露出来。

  「看看这个!吉克!这么多……这么多种……!」

  「好了好了,我知道。冷静一下,阿尼亚……!」

  「哦哦哦……这里还有这个啊!哇~~~!」

  看着像孩子一样兴奋的阿尼亚,周围的人都轻轻地笑了。我感到有点害羞。

  一个深秋的日子,正如我们所约定的,我和阿尼亚来到了蛋糕自助餐厅。店内装饰着花卉和女性都会喜欢的精致的内饰,玻璃柜里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蛋糕。

  因为十年前的约定,我在考试中输给了阿尼亚,所以我带她来了蛋糕自助餐。

  「这个,这个和这个……!」

  「哎,阿尼亚,你这是不是选得太多了?」

  可能是因为是蛋糕自助,为了让客人可以品尝更多种类,每一个蛋糕都做得比较小。我选了两种蛋糕放在盘子上,正准备回到座位,旁边的阿尼亚已经把蛋糕堆成了一座小山。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个贪婪的猎手。

  「蛋糕是装在另一个胃的!」

  「……你这么饿的话,应该没有所谓的另一个胃了吧」

  蛋糕自助仿佛使她的语言产生了混乱。

  「我一直想来这里啊~~~」

  咀嚼着蛋糕,阿尼亚露出了幸福的笑容。果然,在困难的时候,甜食是女孩子的弱点。

  这家蛋糕店就在我们以前上的学习班附近。那个学习班会作为奖励,给成绩优秀的学生送蛋糕,而这家蛋糕自助店是那家蛋糕店扩展业务,新开的店。所以十年前阿尼亚说的,要夺回我的蛋糕,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实现了。

  我嘴里的味道很怀念。很美味。

  这家店的吃到饱时间是有限的,只有90分钟。但对我来说,连续吃蛋糕的90分钟感觉很长。但看到阿尼亚脸上的满足,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久。

  「那个蛋糕,看起来很好吃」

  我看着阿尼亚盘子上的蛋糕说。那是一个上面撒有可可味饼干的巧克力慕斯蛋糕。

  「你没看到那个蛋糕吗?」

  「有啊,就在柜台的边边」

  「原来如此」

  可能只是简单地没看到。当我想吃完面前的蛋糕再去吃那个时,阿尼亚说:

  「看,吉克」

  「……啊?」

  「吃吗?」

  她小心地切了一块蛋糕,用叉子叉起,朝坐在对面的我伸出来。因为她稍微前倾着,眼神显得有些仰视。

  ……这是什么?

  ……她是想让我吃这块蛋糕吗?她伸出来的蛋糕,我是不是应该用嘴接住然后吃下去?

  俗称的……“喂”?

  我的脸一下子变得火红。

  「我、我不要……! 我等会儿自己去拿……!」

  「那也对呢」

  阿尼亚轻松地收回蛋糕,然后自己咬了一口。

  「嗯~~! 好好吃~~!」

  「…………」

  阿尼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品尝蛋糕,而我的心跳好像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息。

  到底、她突然做了什么……? 喂食这种事情,不是情侣们才会做的……很害羞的行为吗……?

  ……但我看不出阿尼亚有任何害羞的迹象。她仍然大口地吃着蛋糕,显得很满足。

  只有我在动摇。

  「阿、阿尼亚……」

  「嗯? 什么?」

  「……我认为,那种行为还是少做为妙……? 就算你没有那个意思……也会让对方误解……」

  「嗯~……?」

  阿尼亚用手指摸了摸下巴,试图理解我说的话。对她来说,刚才的行为可能并不算什么。

  「……是不是指刚才的“喂”?」

  「是、是的……就是那个……」

  当“喂”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我又不由自主地感到动摇。

  「…………」

  「…………」

  「……呵!」

  阿尼亚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 吉克! 你真是傻瓜……!」

  「…………」

  「现在还因为一个“喂”感到动摇! 我们已经在一起多少年了……!」

  她看着我的脸微红,咯咯地笑着。

  「我们可是青梅竹马啊」

  「…………」

  她好像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似的说道。我不禁瞪大了眼睛。

  「……青梅竹马的话,就不会觉得害羞了吗?」

  「嗯,大概是这样吧?」

  「…………」

  也许是这样。长时间在一起,彼此之间的心墙会变得很薄,小事情也不会轻易打破平静。从小时候开始一直在一起,心灵上的距离会缩短,变得更加亲密。

  但是。阿尼亚或许认为我是她的青梅竹马。

  但对我来说,不是这样。我认为阿尼亚不是我的青梅竹马。

  我和阿尼亚是在七岁时在学习辅导班相识的。从那以后,我们已经一起度过了十年,所以对阿尼亚来说,我可能是她的青梅竹马。

  但我不这么认为。加上前世的时间,我现在有四十五岁了。在二十八岁时死去,然后重生,已经过了十七年。在这四十五年里,只有十年是和她在一起的。这里面哪里有青梅竹马的成分呢?

  我和她之间的心灵距离是不同的。

  对她来说,我是从小一起的玩伴,喂食这种小事她不会放在心上。但我会感到动摇。当她亲近地靠近我,我会感到动摇。

  我会感到害羞。

  「如果你想“喂”,我随时都可以喂你」

  阿尼亚似乎在戏弄我似的说道。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试图掩饰自己的羞涩。

  离开了店,我们走在回家的路上。最后,我们到达了阿尼亚的家。

  「嗯~~~~」

  阿尼亚像是很痛苦似的躺下。她发出呻吟的声音。我用扇子给阿尼亚扇风。

  「吃太多了……」

  「……吃那么多,也难怪」

  我们去她家是必然的。因为她吃得太饱,动不了了,我像是在照顾她一样,帮助她走到家。

  「好难受……。即使是另外的胃,也是满的……」

  「……真是个麻烦家伙」

  对我来说,阿尼亚并不是我的青梅竹马。但我理解。这样给她扇风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她的守护者。在这十年里,我可能真的扮演了她的守护者角色。

  看着她慵懒地躺在客厅里,我不禁叹了口气。

  「嗯~~~…」

  「嗯~~~…」

  高中三年级的秋天,教室里充满了人们的呻吟声。他们苦苦地摸着头,眼中充满血丝地盯着教科书。

  高中的第三年……大家都深陷大学入学考试的压力中。

  「嗯~~~…」

  「嗯~~~…」

  「你们看起来真的很辛苦啊」

  「为什么阿尼亚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呢……」

  苏菲和帕里斯也显得很痛苦。而阿尼亚则在旁边轻松地吃着我的零食回应。

  「因为我在学习上很轻松啊」

  「……」

  「喂,阿尼亚,别刺激他们了。你看,他们都用杀人的眼神看着你」

  虽然很遗憾,但这确实会引发嫉妒。

  我和阿尼亚的第一志愿都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国立大学。这是理所当然的。我们都在全国排名前列的学校读书,并且一直在争夺第一和第二的位置。所以目标是这个国家最难进入的大学也是合理的。而且,有很多学生都希望进入那所大学。科斯塔斯、苏菲和帕里斯也和我们有着同样的志愿。

  我、阿尼亚和科斯塔斯的模拟考试成绩都很好,都获得了A的评价。虽然不能掉以轻心,但按这个势头,我们可能会进入同一所大学。

  苏菲和帕里斯的情况看起来很严峻。

  「我的妈妈非常注重教育,所以她说只有最难进的大学才能被接受~~~!」

  「那真是太糟糕了……」

  苏菲眼含泪水地这样说。她的妈妈真的不让人敬佩。

  「听说苏菲的祖父戈万和父亲西罗对你很宠爱呢?」

  「我的爸爸是上门女婿……」

  「所以是受妻子控制的吗?」

  说起来,尽管戈万是苏菲的祖父,但他们的姓氏却不同。原来西罗是上门女婿啊。

  「为什么你只对我的祖父戈万不用敬语呢?」

  「……没有特别的原因。」

  苏菲的祖父戈万在我的前世是同事。我不太习惯对他使用敬语,所以有时候就不加敬语。……但这种原因是没法解释的。

  科斯塔斯开口了。

  「总之,我希望苏菲能努力。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能去同一所大学。」

  「科斯塔斯……」

  科斯塔斯和苏菲从小就是亲密无间的朋友。科斯塔斯很少这样坦率地说话。

  「……如果我们去了同一所大学,而你不帮助我,我可能会过不下去。」

  「哇……!虽然我确实很担心留下科斯塔斯一个人,但如果我考上了,我还要继续照顾科斯塔斯吗?」

  苏菲抱着头。

  「难道我一辈子都要照顾科斯塔斯吗?」

  科斯塔斯是一个天才。思考非常迅速,成绩也一直很好,但和阿尼亚一样,某些地方似乎缺乏常识。一直在他身边提供支持的是他的青梅竹马苏菲。尽管如此,却从没看到过他们之间有任何的矛盾,可以说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为什么这种天才型的人总是在某些方面显得有些「不正常」呢?不仅是科斯塔斯,也包括阿尼亚。

  「顺便说一下,苏菲,关于我想在文化节上展示的有毒蘑菇……」

  「拒绝!拒绝!坚决拒绝!」

  「……这样啊」

  被苏菲拒绝后,科斯塔斯低头沮丧地缩起了身子。

  「原来文化节快到了啊」

  我因为之前的对话想到了这件事。学校的文化节即将到来。因为我们是要参加大学入学考试的三年级学生,所以建议我们的表演项目尽量简单。但去年苏菲曾是文化节执行委员,所以她经常被晚辈咨询,看来她真的很忙。她似乎有管理的才能。

  而科斯塔斯想要在文化节上展示他在毒药研究上的成果,不过苏菲坚决反对。因为科斯塔斯想要公开展示如何提炼毒药,这当然是不被允许的。他怎么会想得到会被允许呢?真不知道天才们是怎么想的。

  「吉克打算去逛哪些地方?」

  「我想去看那个古典戏剧的班级。还有自制的天文馆和鬼屋也很有兴趣。」

  「天文馆真的可以自制吗?」

  「听说是可以的。只要正确地定位并小心地打孔就可以。虽然很麻烦,但原理很简单。」

  「是吗。我对古典戏剧没什么兴趣,但对天文馆和鬼屋很有兴趣。我们一起参观怎么样,吉克?」

  「好的,没问题」

  「在鬼屋里,我要吓唬你!」

  「……你不也是顾客吗?」

  和阿尼亚这么聊着,苏菲和帕里斯投来了充满怨恨的目光。他们为了考试受尽了煎熬,而我们却这么轻松,仿佛在说:你们真的太过于自在了!这样的眼神让人难受。

  在考试期间,容易产生偏见和嫉妒。这是没办法的。

  「苏菲和帕里斯也该放松一下,享受文化节吧?放松自己也很重要。」

  「你在开玩笑吗!我们都被逼得很紧,哪里能放松?」

  「是啊!我们还有很多要学的,怎么可能有闲情逸致!」

  「……」

  …我虽然这么说,但事实上,如果真的能那么容易放松,那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

  不过,调节心情确实是很重要的。考试期间还远未结束。在知道大家都在玩乐的环境中,一个人持续学习会变得很痛苦。文化节那天,不得不放松一下。

  「千万不要躲在家里学习啊。考试那天,科斯塔斯,你得带苏菲出来。」

  「知道了。」

  科斯塔斯简洁地回答,并用大手揉了揉苏菲的头。

  「唔……」

  苏菲发出了小小的抱怨,但并不排斥,任由科斯塔斯为所欲为。

  「忍耐是重要的,但这样的忍耐对身心都是毒害。就算是强迫,也要享受一下。」

  「你想去哪里,我陪你。苏菲,你喜欢占卜吗?」

  「……嗯。」

  当科斯塔斯这么说时,苏菲脸红地轻轻点了点头。(译:你们俩的糖怎么比男女主还多啊)

  「老师!老师!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伴侣一起玩,怎么办?」

  帕里斯抬起手抗议。

  「……你自己去玩吧。」

  「太狠心了!」

  帕里斯有很多朋友,所以应该没问题的。

  「我其实很期待晚上的篝火晚会。我们学校的火会燃得很旺。」

  「啊……那真的很壮观。」

  「真的吗?」

  阿尼亚问。

  「你之前没有参加过篝火晚会吗?阿尼亚?」

  「我对那些没兴趣。」

  这家伙真是随便。即使她旁边有前文化节执行委员……。

  「……我们学校对篝火晚会投入很大,会有壮观的火焰。执行委员们都会很努力。真的很推荐……阿尼亚。」

  「哦……」

  由于学习的压力,正面朝下趴在桌子上的苏菲为了回馈她的学弟学妹们的努力,正在给阿尼亚推销篝火晚会。

  「不管怎样,都很期待!」

  阿尼亚高兴地笑了。

  然后文化节来临了。

  灿烂的装饰、嘈杂的招呼声,清爽的秋天在晴朗的天空下展开。

  因为这里是全国著名的升学学校,所以许多普通游客参观了这个文化节。学校里挤满了人,从这到那都很拥挤。文化类的社团都非常努力地展示他们日常的成果。轻音乐部的演奏、美术部的展览、戏剧部的表演,每个人都非常投入。

  「嘿,大家。来看科斯塔斯的展示了吗?」

  「喔,吉克。那家伙果然是个怪人」

  来看化学部的科斯塔斯的展示,帕里斯和几个朋友围着科斯塔斯的展示。

  「看吧,吉克。全是A0大小的小字,写着毒药的魅力」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奇特」

  「从一年级开始,他就没变过」

  科斯塔斯的展示海报上,当然是写有关毒药的专业知识。他不做毒药的精制展示,也不摆放真正的毒药,只在事先经过苏菲的内容检查后,才被允许在化学部展示中展示他的研究。

  从高中的第一年开始,甚至从初中时代开始,他就没有变过。

  「为什么聪明的家伙总是怪胎?」

  「不知道」

  我们对亲密的朋友表示惊讶。

  「……要掌握科斯塔斯的一切,苏菲真是够呛」

  「……是啊」

  大家都同情必须被他那古怪的行为左右的苏菲。

  「那么,吉克,再见」

  「嗯」

  看完科斯塔斯的展示后,我简短地与大家告别。

  游览文化节。行走在同学们的充满活力的笑声中。这是我们最后的文化节。大家希望轻松参加,不增加考试的负担。作为高中青春的最后一搏,大家的热情都非常高。

  我怎么样呢?

  我之前有过完全相同的经验。高中最后的文化节、高中最后的课程、高中生活的最后的毕业典礼。我抱着那份无法回头的伤感,坚定地向前迈出一步,告别了高中的学生生活。

  但那又如何。我又回到了高中生活,处在这最后的活力漩涡中。那天,我带着寂寞,迈出了那一步,现在我又回到了那个位置。现在我不再感到那么孤单。

  我现在四十六岁了。在上一世,我在二十八岁时去世,现在我十八岁,所以加起来是四十六岁。但是,我只是斜视这群十八岁的年轻人的热情和寂寞,自己却茫然地站在那里。

  人们都在成长。与从小到大一直看着的阿尼亚、苏菲、科斯塔斯、帕里斯等人结下的深厚友谊,每个人都成长得很棒。他们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新的事情,一步一步地前进和成长。

  我怎么样呢?我在成长吗?我能够向前进吗?

  我真的已经从二十八岁那年开始进步了吗?可能相同的时光和经验并不一定能使人成长。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天,可能我还没有超过二十八岁的自己。

  可能只有我一个人停滞不前。我没有变成二十八岁,也没有变成四十六岁,甚至没有变成十八岁,我似乎无法与时俱进。时光并没有推动我前进。

  在众人热情中,我感到孤单,好像被遗弃在一旁。

  「啊,吉克!这边这边!」

  看完了古典戏剧之后,我与阿尼亚会合。她大大地摆着手,像个孩子一样,告诉我她在哪里。看到她那孩子气的动作,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之后,我和阿尼亚一起参观了文化节。

  ……在鬼屋里,阿尼亚不断地从旁边吓我。组织鬼屋的人对阿尼亚的行为感到困惑。

  文化节的所有活动都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为了普通参观者之外的夜晚活动——篝火晚会。

  天空已经很暗了,篝火劈啪劈啪地燃烧着。高高地堆起的木头在火焰中燃烧,火焰猛烈地蔓延上去。火焰红得很热烈,摇摇晃晃地在黑暗中舞动,火苗焚烧着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但篝火的光芒并没有照亮夜晚的所有角落。

  篝火的红光在黑暗中心摇曳,只照亮了我们手边的一部分。其他的灯光很少点亮。

  火焰的红色和夜晚的黑色形成鲜明的对比,把人和世界染成了两种颜色。

  「好大!真是太棒了!太强了!」

  阿尼亚看着大火,非常兴奋。我们学校的篝火比普通的要大得多。这是我第三次看到这样的火,但它的震撼力仍然令我屏息。

  「好大!好开心!这真的好开心!」

  阿尼亚像个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光地望着篝火。她似乎很喜欢那些大而了不起的事物。

  「燃烧吧!燃得更旺一些……!」

  阿尼亚说出了像是犯罪者的话。

  每个人都在享受篝火。有的人参与围着火舞蹈,有的人看着火与朋友聊天,有的人在旁边的模拟摊位吃东西。帕里斯在寻找可以一起跳舞的女孩,尝试搭讪,但被拒绝了。

  「嗨,阿尼亚和吉克,文化节辛苦了!」

  「嗨」

  「苏菲,科斯塔斯」

  苏菲和科斯塔斯走向我们。

  「辛苦了,苏菲。似乎帮了很多忙呢」

  「嗯……因为我去年是文化祭的执行委员,所以很多人来找我求助……」

  苏菲以一种疲惫的声音回应。由于她去年的经验,许多人都向她寻求建议,并得到了她的帮助。苏菲性格很好,做事也很稳重,很值得信赖。她确实是一个有中层管理才华的人。

  「苏菲!这火真的很大,真的很有趣!」

  「你能喜欢真好」

  「我们让火更旺一点吧?更多,更多,烧尽一切!」

  「啊……?」

  这场露天篝火是文化祭执行委员的计划。阿尼亚高兴地望着旺盛的篝火。看到她这么开心,作为计划者的他们肯定也感到非常满足。苏菲尽管有些困惑,但还是报以微笑。

  「那么,阿尼亚、吉克,继续玩得开心哦」

  「嗯,你们也玩得开心」

  然后,他们两人离开了我们。

  在黑暗中,火焰高高地翻滚。在黑暗中,火红的色彩摇曳。火焰炙热地燃烧着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当这火焰熄灭时,意味着文化祭结束。所有人都围在这热烈的大火旁,仿佛是为了安慰他们的孤独和寂寞。当这火焰熄灭时,是青春的一个重要时刻的结束,大家都会再次向前迈出一步。真正生活在当下的人们,通过结束来向前进,成为大人。

  但我呢?我是否也在前进?当这火焰熄灭时,我能否迈出某个新的一步?

  「嘿,吉克!」

  「……嗯?」

  「我们也跳舞吧!」

  阿尼亚突然这样说,然后在我回答之前,抓住我的手,拉着我去了。我们走近正在跳舞的人群,然后开始随着音乐摇摆身体。

  「来吧,吉克!」

  「哦,哦……」

  我几乎没有时间思考,随着旁边的欢快音乐,和阿尼亚一起开始跳舞。

  我感到有些吃惊。我原以为阿尼亚对跳舞没什么兴趣。是被篝火的热情点燃了她的血液吗?她看上去很开心地开始跳舞。

  我和她手牵手,一起跳着简单的舞蹈。我们两个都是新手,跳得有些生疏,但每次出错时都会相视而笑。我紧紧握住她柔软的手。她的身体和脸离我很近。尽管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但我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是的,我很紧张。

  阿尼亚变得越来越美丽了。

  她的身材逐渐修长,已经呈现出女性的曲线。那曾经显得孩子气的脸现在已经端庄,并且变得如此美丽。胸部渐渐凸显,手也变得光滑柔软,她的身体开始散发出成熟的魅力。

  我一直把她当做小孩对待。一直都认为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每当她任性的时候,我都觉得没办法,只能迁就她,容忍她,安抚她。这就是我的想法。

  但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一个大人。

  她淡蓝色的头发被火焰染成了红色。她的淡蓝色的头发与火焰的红色和夜的黑暗相映成趣,使她显得更加与众不同。这些色彩的对比使逐渐成熟的她更加引人注目,她的头发色显得更加美丽。火焰的红色照亮了她的皮肤,她的脸颊似乎泛起红晕。

  我觉得她真的很美。

  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的脸看。

  她笑着问我怎么了。

  我觉得有些尴尬,所以从她的脸上移开了目光。我不知道我的脸是不是变红了?希望火焰的红光能映红我的脸,遮掩我的尴尬。这是我当时的想法。

  她在成长。

  阿尼亚正在成长。每天都在前进,慢慢地变成大人。这不仅仅是身体的成长,也是心灵的成长。

  刚才,阿尼亚邀请我跳舞。这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是很不寻常的行为。

  过去的她经常轻视自己不感兴趣的事物,对待不重要的人则态度冷淡。她只是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疏远别人,被人白眼。

  她曾是一个处境危险的少女。

  但看现在,她和苏菲和科斯塔斯成为了朋友,也开始和帕里斯说话。虽然不多,但她也有一些女性朋友。

  现在,她对跳舞产生了兴趣,并主动邀请我。她的世界正在逐渐扩大。不仅是阿尼亚在成长,苏菲和科斯塔斯也在变成大人。与帕里斯重逢时,他也变得完全不同了。我的朋友们也都在成长。

  只有我没有变。

  只有我没有前进。我感觉我与他们的距离正在拉近。相对于他们,我感觉我不再像一个大人。大家都在向前看,正确地成长。

  阿尼亚正在扩大她的世界,慢慢地成为一个大人。也许她不再是我必须照顾的小孩了。我必须担心她的时代可能已经结束了,她可能已经准备好在她的世界中飞翔了。

  也许我不再是她需要的人了。

  我触碰着她的皮肤,与她共舞,这样想着。

  「嘿,吉克……」

  「嗯?」

  在跳舞的时候,阿尼亚对我说。

  「以后也请多关照。」

  她微微一笑,轻轻地说道。

  「………」

  我笑了,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寂寞的笑容。

  与她共舞,我所思考的完全不是她正在思考的。

  篝火的热焰高高升起,摇摇晃晃,似乎被黑暗的夜空吞噬。

  我和她的竞争日子还在继续。

  在高二的期中考试中,她第一次战胜了我,阿尼亚是如此的高兴。从那一次的失败开始,我和阿尼亚开始了连续的胜败之争。

  高二的整体成绩,我赢得了较多。但到了高三,胜率几乎是五五开,甚至她可能稍稍领先。如果询问一直仔细记录的她,肯定能够一下子知道,但我觉得提这种问题很尴尬。

  从那时开始,她看上去学习得很快乐。之前,她像个魔鬼一样努力地学习,只为了「打败吉克」。但在我们的战斗变得难以预测谁会赢后,她似乎开始享受学习了。

  每当她有新的发现,她都会露出笑容。

  奇怪的是,与她之前那种努力学习的模样相比,她的学习进度显然开始更顺利了。

  「你觉得快乐吗?」我问。

  「你知道?」

  「嗯,我们认识很久了……」

  「已经10年以上了。真的很长。真的很麻烦。」

  是的,我们可以说是老朋友了。

  即使现在我们的学习成绩仍然持续竞争,但我们的学习小组仍然持续。我曾经说过这已经没有意义了,但她还是会问我她不明白的部分,我也会向她提问。

  「吉克,你解释得比老师还清楚。」

  当她这么说时,我就不能提议停止学习小组了。

  「是的……真的很长时间了……」我躺在她的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回忆起我们走过的路。小学、初中、高中……不,更早。我正在回忆我的前世。最近,我经常回想起我的前世。

  「等等,为什么你用过去时说「很长时间了」?我们都要去同一所大学,所以我们的关系仍将继续。」

  「嗯,是的。没错。」

  我们的第一选择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大学。模拟考试的结果是A,所以我们可能会去同一所大学。

  但这就是全部。

  我们的……不,我的问题越来越大,并且已经达到了无法弥补的地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我们将去同一所大学。

  但我们分开的时候,可能已经不远了。

  「喂……吉克,怎么了……?」

  当阿尼亚向我说话时,我突然回过神来。

  「啊,对不起,我发呆了。没什么。」

  「你在撒谎……」

  她很快就识破了我。

  「可以……告诉我吗?」

  「告诉你,什么呢……?」

  「你的秘密……」

  我瞬间惊慌了,心跳声响得特别清晰。

  「最近,我觉得你一直在思考些什么,好像有什么烦心事。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我在学习上逐渐追赶上你而感到的压力。但很明显不是这样,我知道的,因为我们相处了这么久。肯定不是这个……」

  我沉默了。

  「……」

  「我觉得你是在隐藏些什么。每个人都有他的小秘密,这本不值得担心。但我觉得你的秘密与众不同。你的秘密,不仅仅是最近有的……」

  房间变得很安静。除了阿尼亚的话,其他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我心跳的声音似乎在这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

  「我直到最近才发现,尽管我们已经相处了很长时间。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你就一直有这个秘密,一直在为此烦恼……」

  我只能呆在原地。我从未对任何人提及的秘密,在她眼中看来是如此明显。她环抱双膝,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那个秘密……你不能告诉我吗?」

  「……」

  「……」

  「……」

  长久的沉默后,我只说了一句话。

  「……不能告诉你。」

  我看到她的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再给我几年……请你再等几年……」

  「……嗯?」

  「那时……我会告诉你一切……」

  听到这,阿尼亚连连点头,表情严肃地频频点头。我仰起头,望向她的房间的天花板。这个熟悉的场景已经不再新鲜。

  再过几年,一切都会浮出水面。

  那时,一切都结束了。

  所有的瑕疵都会被揭开,那时她会对我感到失望。

  阿尼亚,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在作弊。

  说实话……,从初中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学习高中的课程,甚至大学入学考试的内容。当我看到问题开始显现,害怕的时候,我开始学习更高级的课程。

  但即使这样,你还是迎头赶上了我。

  而且,你马上就要超过我了。

  我就是这样的人……。

  「太好了~~~~~~!」

  哭声在教室中回响。

  「我通过了,太棒了~~~~~~!」

  苏菲大声哭喊,眼泪和鼻涕流了下来。这不是伤心的泪水,而是喜悦的泪水。

  今天是考试合格名单的公布日。

  「来,擦擦眼泪,我给你纸巾。」

  「但是……鼻涕也……」

  「不用还给我,那块纸巾。来,擤一下,擤一下。」

  啪的一声,阿尼亚的纸巾被苏菲努力的哭声和激动的心情弄脏了。

  「阿尼亚这么照顾别人,真是罕见……」

  「……那是因为苏菲真的很危险。」

  我和科斯塔斯看着这一幕都很吃惊。我更加佩服能够安慰苏菲的阿尼亚,她真的长大了。

  「不管怎样,祝贺大家都合格了。」

  「恭喜~~~~!」

  我们四人都成功地被我们的理想大学录取了。我、阿尼亚、苏菲、科斯塔斯四人都被这个国家最难考的大学录取了。

  苏菲泪流满面。我、阿尼亚和科斯塔斯都比较轻松,但苏菲真的很拼命。她现在的样子就能说明她有多拼命。只因为她的妈妈坚持只让她参加最难的大学考试,所以苏菲比其他人更加拼命。……我觉得她的妈妈真的很严格。

  我们终于从考试中解脱出来。我们带了一些零食,借了一个多功能室,放学后开了个小小的派对。苏菲幻想着大学生活,笑得很开心。阿尼亚一边说着有些不太中肯的话,一边大口吃零食。科斯塔斯冷静地查找大学的信息,并告诉大家。

  每个人都在幻想那未知的未来。

  只有我知道那种自由,那种乐趣,那种痛苦,那种困难。

  只有我真的知道大学生活是什么样的。

  为了给大家买罐装果汁,我带着钱包走向自动贩卖机。

  在那里,我们相遇了。

  「啊……」

  「……」

  「……」

  「嗨」

  我偶然遇到了帕里斯。尴尬的气氛弥漫开来,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没事一样跟我打了个招呼。

  我们曾志愿报考同一所大学。

  ───但帕里斯没有通过考试。

  「祝你合格,不愧是你,吉克」

  「……谢谢」

  帕里斯为我祝贺,尽管他自己应该很伤心。

  「……」

  「……」

  「啊」

  帕里斯揉了揉头。我们四个人都合格了,但帕里斯没通过。尴尬的气氛不可避免地弥漫开来。

  「……对不起,这种时候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对吧?」

  帕里斯微微一笑。

  我非常理解帕里斯的感受,因为在前世,我也没通过考试。第一年几乎全盘落选,然后复读,但最后还是没有被首选大学录取,只能去第二选择的大学。那种像是被否定的悲伤,那种不知如何是好的后悔,和周围人的喜悦与自己的悲伤形成的对比。

  我懂。真的很懂。我深深理解帕里斯的痛苦。

  ……但我决不能说我懂你的感觉。因为我被录取了。对于旁观者,我是一个成功的考生,没有经历失败。我不能告诉他我理解他。

  「……你要复读吗?」

  「不,我会去备选大学」

  「那样也好」

  「谢谢」

  这也是正确的选择。在前世,我也选择了第二志愿的大学,但过了一个充实的大学生活。

  但我不能告诉他这一点。

  「……那所大学对我来说太难了」

  「……不是这样的」

  「哈哈,谢谢……」

  我为他买了杯咖啡并递给他。他无力地笑了笑。……确实,他被录取的可能性很低。他的成绩稍微不足,失败的可能性更高。帕里斯预见到了这个结果。

  「啊!停,别这样!」

  帕里斯大声叫喊。

  「郁闷的我不像我!我要大吃特吃去!叫上其他没过的人,去吃烧烤自助餐!」

  帕里斯笑了。他真的很坚强。

  「再见,祝你顺利!吉克!」

  帕里斯说完,转身离开。我看着他,从补习班时期就开始关注的他,现在已经长大了。

  我想,我在前一生中从未达到过这种地步。我努力学习,经历考试的痛苦,但绝对不可能有资格挑战国内最难进的大学。

  但帕里斯做到了。在他的第一次生命中,他公平地挑战了最难的部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挑战这种难度并非人人都能做到。

  「帕里斯!」

  我对他的背影喊道。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努力了!」

  「…………」

  我一直在看。他努力学习的样子。我也曾经教过他学习。帕里斯总是全力以赴。

  他真的努力了。

  「你真的努力了……!」

  「…………」

  「你真的做得很好……!」

  我将想要传达的话语浓缩并告诉了他。他转过头,向我微笑。

  「谢谢」

  「…………」

  他微笑着。他是个非常坚强的男人。

  「虽然大学不同,但以后还请多多邀请我玩啊」

  「当然会的」

  「我们再次一起玩吧!」

  说完,他离开了。

  这样,我们的考试就结束了。

  我和阿尼亚都顺利地获得了这个国家最难进的顶级学府的入学资格。在入学考试的对答案中,我的分数超过了阿尼亚。阿尼亚看起来很是沮丧,因为她也非常努力。

  看到这,我笑了。

  这是我最后的骄傲。

  我做了个梦。

  是大雪的梦。

  前世的我死去的那一天,那个特殊的大雪的日子的梦。

  在纯白的房间里,我透过窗户看着那场大雪。

  雪花密密麻麻地从天而降。

  那是有记录以来的大雪。我对这场雪充满了羡慕。

  特别地羡慕。

  在前世,我始终无法超越平凡,回想起来,我的生活总是那么普通。

  哭泣、笑声、愤怒、困境、努力、创新、努力……

  生活很困难,即使用尽了自己120%的力量,也不容易前进。生活中的困难艰巨,需要泪水,跺脚,尖叫,受伤,然后设法克服。

  那就是所谓的普通生活。

  前世的我是一个普通人,我经历的是普通的人生。

  有幸福,有痛苦,有绝望……那就是普通的人生。

  ……我特别地憧憬。

  像这场大雪那样的「特别」。

  然后「转生」发生了。

  那么,这一生的我是怎样的呢?

  我成为了「特别」吗?

  确实,我的学校成绩几乎都是第一,我进入了最好的大学。

  我是「特别」的。在别人看来,我是「特别」的。

  但是,那又怎样?

  与这场大雪相比,我又怎么样呢?

  我有能够彻底改变世界的力量吗?我有这场大雪的一丁点儿力量吗?

  我成为了我所羡慕的那场大雪吗?

  ……不可能的。

  我的性格与前世没有任何改变。这扇窗户不是镜子,我在大雪中的形象并没有改变。

  真相很简单。

  我并不是与阿尼亚相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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