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地面与地底 七月三日(六)

  SUN RANGER的背影消失之后,一行人继续下山。甲虫采集的活动固然令众人略显疲态,意外的重逢却也让大家的精神为之一振。

  「樱庭学姐,身体不要紧吧?」

  「谢谢你的关心,虹野。可蓝的发明真的很有用,到现在还是不会感到疲惫。可蓝,说起来还得跟你道谢才是。」

  「这、这只是试做品罢了,别太相信它的性能!」

  「眼镜女,干嘛害臊啊?这种时候就应该替自己的发明感到骄傲才对!」

  「对了,蓝华。将骑士团的制服交给提亚和露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是的。我对佛德赛的风格不是很熟悉,提亚和露丝愿意代为处理,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是哦。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提亚到最后一定会惹出什么麻烦。」

  一行人当中,唯独奇莉华的表情十分严肃。

  对于奇莉华而言,与SUN RANGER的重逢并不只是单纯的巧遇。SUN RANGER——亦即地面防卫部队的主动侦查,意味着激进派的图谋已经浮上枱面。因此这次的巧遇一点也不值得高兴,此时此刻的奇莉华也恢复了地底人指挥官的表情。

  『大姐头,卡玛拉来电呵。SUN RANGER已经通过先前我们采集甲虫的地点,朝着森林的深处前进呵。』

  「告诉卡玛拉,继续跟踪对方。」

  『收到!』

  指示两具土偶追踪SUN RANGER的同时,奇莉华不忘在内心思索往后的对策。

  ——他们使用的是近距离的灵波探测器,显然已经锁定了大范围的目标。到底是追踪着交战之后的轨迹,或是事先掌握某种程度的情报……?

  奇莉华认为,SUN RANGER已经掌握了敌人——也就是地底势力的激进派潜伏在这一带的大略情报。判断的根据,就在于他们所使用的探测器。相较于土偶所内建的探测器, SUN RANGER所使用的探测器精准度更低,若只是抱着乱枪打鸟的心态四处搜索,等于是在一大片的沙滩上寻找掉落的钻石。除非事先锁定某个范围,否则只是浪费时间罢了。如今既然以低功率的探测器搜寻附近的区域,代表SUN RANGER一定掌握了某种程度的情报,确定目标就在这一带。

  因此跟踪SUN RANGER的行动,自然是有其必要性。卡玛拉所内建的探测器比SUN RANGER的设备更加精良,极有可能抢在SUN RANGER之前发现激进派人士的下落。既然激进派势力已经展开行动,奇莉华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一定要抢先一步过滤出对方的藏身之处,采取必要的措施。」

  奇莉华向来是个不喜争斗的和平主义者,如今她却不遗余力地试图粉碎激进派的行动,代表局势已经十分凶险,不能继续姑息养奸。如果激进派人士已经在地面建立据点,甚至是准备执行大规模的作战计画,奇莉华也不得不改变未来的行动方针。

  『大姐头,不好了呵!』

  「怎么回事?」

  此时可玛拉所带来的情报不但让眼前的局势更加恶化,甚至还提升为不容忽视的迫切危机。

  『大叶族长的紧急连络呵!四十万弛于先前越狱呵!』

  「什么?」

  四十万弛,激进派的年轻领导人,偏激的种族主义者,对于地面的人类抱持着强大的敌意。于去年的大战之中败北后,就一直被囚禁于地底的监狱。如今他在不明人士的协助下逃离监狱,其中的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奇莉华的战斗,已经揭开了序幕。

  协助弛逃狱的人物,是一对奇装异服的年轻男女。身材高瘦的男子留着一头修剪整齐的金发,身穿笔挺高雅的西装,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浓厚的异国风情。至于另一个人物,则是穿着暗蓝色系的火辣紧身衣,眼神十分锐利的女子。地底人的穿着打扮向来朴素,跟这一对年轻男女站在一起的她更是显得相形失色。

  在年轻男女的协助之下逃出监狱之后,她带着两人四处逃亡。目前三人还在地底,严格说来尚不算是逃狱成功。如今他们正躲在某栋建筑物的地下室,静待接应的车辆。按照原定的计画,车辆大概在几分钟之后才会抵达,因此三人必须在地下室之中潜伏一段时间。老旧的电灯泡所照亮的地下室虽然稍嫌昏暗,却也足以让逃出监狱之后四处奔波的三人稍作喘息。

  「……已经好一阵子没直接见到你了,蓝色战士。」

  「应该归功于最近的连络方式愈来愈简单吧。」

  她首先向年轻女子开口。女子叫做真耶,跟她之间的同盟关系可以追溯至十几年前。她向来对地面世界的人类没什么好感,唯独对真耶另眼相待。事实上真耶的祖先是源自大地之民传说中失落的七大氏族之一,就广义而言,也算是大地之民的后裔。即使接受真耶的协助,也无伤于地的自尊。

  「真耶,这位男士又是怎么回事?」

  然而真耶所带来的男子就不同了。她深信大地之民才是最优秀的人种,若是被地面世界的人类所搭救,可是有损于他的颜面。

  「他叫做艾雷克斯,不久之前才成为我的伙伴。详细的情形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不是日本人。」

  「我是艾雷克斯,很高兴认识您,四十万弛阁下。」

  艾雷克斯低头行礼,仪态优雅而大方。对于混迹商场的艾雷克斯而言,面对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表现出明显敌意的人可说是司空见惯,自然是完全不受影响。

  「唔……」

  「我知道你心里面有疙瘩,不过事实胜于雄辩。我们的武器在他的协助之下才正式进入量产,这不就证明了他并不是普通人吗?」

  「这……也是……」

  真耶、弛以及激进派的行动得以进入最终阶段,艾雷克斯的协助扮演了关键的角色。艾雷克斯所拥有的生产机械大大超越了地面世界与大地之民的产能,不但突破了技术上的障碍,更大幅缩短了预定程序,让严重落后的行动计画得以顺利执行。

  「而且他是我的伙伴。如果你轻视他,就等于是跟我过不去。」

  「……好吧。艾雷克斯,请接受我的道歉,同时也感谢你的协助。」

  「哪里,千万别这么说。」

  在真耶的游说与恫吓之下,弛最后选择了屈服。在弛的认知当中,真耶是力量强大的大地之民。侮辱同胞,无疑是等于侮辱自己。而且艾雷克斯显然是外国人,拥有划时代的先进科技,并非将大地之民赶进地底的日本地上人。弛以及激进派的目的在于跟日本的地上人一决胜负,既然真耶已经提出了保证,纠结于艾雷克斯的身分显然是毫无意义。

  「工厂方面的情况如何?」

  艾雷克斯的话题告一段落之后,她立刻回归主题。对他而言,与地上人的战争才是真正的重点。

  「一切顺利,预定的生产进度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所以我们才会特地来迎接你。」

  「倒是比预定时间早了一些。」

  「详细情形到时候再说,亲眼目睹之后就明白了。」

  「意思是……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地面世界的工厂?」

  「没错。众所披靡的无敌军团,正等待你这个指挥官的校阅呢。」

  「了不起……总算可以让仓野一族吃惊了。」

  接获真耶的报告之后,弛露出满意的微笑,然而隐藏其中的情感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弛的笑容融合了憎恶以及忌妒,看起来格外丑陋。

  离开地底世界之后,三人朝着吉祥春风市郊外的山区前进。这里原本是艾雷克斯来到地球的时候所临时建构的据点,现场遗留了当时用来检修太空船的简易生产设备。激进派利用这些设备,将艾雷克斯的据点改建为大规模的工厂。实际目睹工厂的规模之后,弛不禁发出满意的赞叹。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这就是我的军团吗?」

  工厂的仓库摆满了无数模仿真耶的身体所制造出来的机械士兵。唯一的不同,就只在于机械士兵的拟真度远不及真耶的身体,跟真正的人类还是有一段差距。部分的机械士兵已经搬运到其他地方,仓库中只剩下一半左右的数量,然而上千具机械士兵整齐排列的画面依然是十分壮观。

  「我们的那份机械士兵已经转运出去了,剩下来的这些全都是属于你的军队。」

  「现在就等你们的氏族所流传下来的特技——印象中叫做魔法是吧?一想到这些机械士兵配备魔法武装之后大举进军的画面,就令人大为振奋。这就是我们大地之民的力量结晶!哇哈哈哈!」

  「关于魔法武装,等到货柜车将武器送至我方据点之后,自然会在回程时将货物送至此地。」

  机械士兵与武器的生产进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五的时候,分配给黑暗彩虹的武器早已生产完毕。真耶先将那些武器送至自己的据点,才潜入地底世界协助地逃离监狱。为了在计画失败之余让我方的损失降至最低,这种事前的预防措施绝对是必要的。当然,黑暗彩虹提供给激进派阵营的魔法武器也是一样的。真耶以运输不易为借口,先行以货柜车将激进派阵营所提供的灵子力武器送入己方据点,再以原车折返的方式将魔法武器交付给激进派。表面上扮演她的最佳盟友,真耶的着眼点还是在于己方阵营的利益。

  「货柜车抵达之后,一切的准备都将大功告成。马古兹大人想必也会十分喜悦。」

  弛口中的马古兹大人,正式激进派的真正领导人。然而这号人物总是隐身于幕后操控全局,很少亲自站上火线。因此稳健派的情报网络只能掌握激进派行动小组的相关情报,对于马古兹的真实身分可说是一无所知。

  「弛,当初也是那位人物委托我们搭救你的。」

  「原来如此,那我得尽快向马古兹大人郑重道谢才是。」

  「顺便替我们传达交易愉快的讯息。」

  「明白……事不宜迟,我这就向马古兹大人报告目前的进度。」

  顺利抵达据点,也亲自视察了工厂,如今她也差不多该回到工作岗位了。攻击地面世界的预定时刻,正一分一秒地逼近。

  「我跟艾雷克斯也该针对那个玩意儿进行最后的调整了。」

  「已经完成了吗?」

  「差不多百分之九十五吧,所以才必须进行最后的调整。」

  「原来如此,那就交给你们——」

  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遍整个工厂。

  『入侵警报!重复一次,入侵警报!不明人物正突破北面的栅栏入侵厂区!立刻进入警戒模式,排除威胁!』

  「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地面世界的人类果然也不全是笨蛋!」

  弛和真耶决定将进度报告暂时搁在一旁,朝着指令室快步走去。

  现在可不是闲话家常的时候。

  必须尽快歼灭入侵者,防止工厂的曝光。

  SUN RANGER发现工厂的存在,其实运气的成分居多。不过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正确的地点,也是他们的努力所带来的成果。将这次的运气归功于平日的努力,也是可以接受的。

  「万岁,真的发现基地了!小太郎,你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

  「最近发现地底人常常往空中逃窜,我就觉得不太对劲。」

  SUN RANGER曾经多次与地底人交手,不过并不是短兵相接的正式战斗,而是类似破坏公共设施之类的小规模冲突。每当SUN RANGER赶到现场之后,地底人就会且战且走,这已经成为固定的模式了。

  不过最近地底人的撤退方式却出现了变化。原本总是往地下逃窜,最近却出现往空中逃窜的案例,而且频率还不算低。再加上逃窜的方向有明显的规则性,因此SUN RANGER才会针对固定的方向展开定期性的调查。

  由于探测器的功率有限,之前的调查行动并未获得预期的成果,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明显不同。经过严密的调查之后,他们发现探测器的画面出现了一个光点。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移动, SUN RANGER深怕失去目标,立刻追了上去。

  SUN RANGER当然不知道萤幕中的光点正是源自逃离地底世界的弛、真耶和艾雷克斯所搭乘的载具。为了摆脱地底人的追兵,他们在进入地面世界之后大大提升了飞行速度。载具是以灵子力为动力,提升速度之际,也会造成更大的灵波。SUN RANGER的探测器就是捕捉到飞行载具所释放的巨大灵波。

  事实上弛、真耶和艾雷克斯犯下了三个错误,分别是过于轻忽人类所持有的探测器的功率、忽略地面世界的人类出现在附近进行调查的可能性、以及贸然提升载具的速度。

  探测器的功率再怎么低下,也可以轻而易举地侦测到近距离的灵波反应。贸然提升载具的飞行速度,等于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踪。因此在努力、大意、偶然、焦急等等的要素作用之下, SUN RANGER终于发现了敌人的据点——也就是她的工厂。

  「不过……健一,接下来该怎么办?看起来不是普通的基地,反而比较像是大型工厂。」

  身穿蓝色战斗服的集人利用狙击枪的望远镜头观察敌人的据点。虽然颇有军事基地的气氛,却也有几分工厂的味道。从河川引进大量的用水,厂区耸立着无数的烟囱,角落还设有一座发电厂,显然正在制造某种产品。

  「而且光靠我们五个人,恐怕无法占领这座基地。」

  「我也有同感。就算勉强发动攻击,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粉红战斗服的小惠和黄色战斗服的大作提出保守的意见。基地的规模十分庞大,五个人的力量有限,难免不会遭到敌人的迎头痛击。因此两人认为呼叫援军才是上上之策。

  「难道要这样空手而归,任凭那些家伙继续从事邪恶的勾当吗?」

  「我也赞成集人的意见,绝对不能空手而归。六本木博士不是也说过吗?最近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战争。」

  蓝色隼人和红色健一的意见相对积极。好不容易才发现敌人的基地,多少也要造成一些伤害才行。考虑到大规模战争即将爆发的可能性,如果此时选择空手而回,日后难免不会陷入苦战。隼人和健一的看法也是不无道理,绝对不是有勇无谋的判断。

  「二比二……小太郎,你怎么说?」

  「嗯……」

  在健一的点名之下,身穿绿色战斗服的小太郎陷入了沉思。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这才举起双手轻轻一拍。

  「健一大哥,采取折衷的战术如何?」

  「折衷?我不明白。」

  「就是侦查工厂的内部。看看他们到底在做些什么之后,再悄悄地撤退。既不会空手而回,也不必采取没必要的攻击。」

  「小太郎,你的脑袋愈来愈灵光了。」

  「嘿嘿……」

  受到健一的称赞之后,小太郎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小小个头的他,身形因此看起来比平常长大了一些。

  「我打算采取小太郎所提出的战术,大家有没有意见?」

  健一环视众人。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没有人表示反对。小太郎的建议不但顾及了正反两面的意见,也凝聚了大家的共识。

  「好,那就出发吧!」

  『喔!』

  在健一的带领之下, SUN RANGER小心翼翼地朝着工厂前进。为了避免在潜入工厂之前暴露行踪,低调的行动模式绝对是必要的。

  「不过这种偷偷摸摸的行动实在有违特摄英雄的风格。万一被男爵知道,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小太郎,这么做也是为了孩子们着想。男爵一定可以体谅我们的。」

  「嗯,说得也是。」

  偷鸡摸狗的侦查行动确实不符特摄英雄的形象,只有敌人才会采取这种见不得光的卑鄙手段。然而他们心中的灵魂,却散发着特摄英雄正气凛然的光辉。

  工厂的四周被栅栏环绕,上面还通有电流。要是不慎误触,恐怕有遭到电击的风险,直接切断栅栏的话又会被敌人察觉。对于试图入侵工厂的SUN RANGER而言可说是相当棘手的关卡。

  「好,可以通过了。」

  这时就是壮男大作表现的时候了。只见他以电缆将高压电引导至其他地方,之后又切断栅栏,开辟出一条通道。大作的身材虽然魁梧,双手却是格外灵巧。

  「谢啦,大作。每次都要靠你帮忙。」

  协助大作收拾工具的同时,小惠嫣然一笑。

  「其实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困难。」

  小惠向来拿机械操作很没辄,因此打从心底钦佩通晓各种机械原理的大作。除了容易让小惠发病的对象之外,大作是她最信任、也是最亲近的男性。不过小惠对这点依然是毫无自觉,想要发展成恋爱关系,恐怕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我先进去,其他人随后跟上。别跟太紧,记得保持一点距离。」

  「自己小心了,健一。」

  「嗯!」

  健一朝着集人挥手致意之后,旋即从开了一个大洞的栅栏潜入工厂。

  SUN RANGER的五名成员之中,率先打头阵的人向来是队长健一,副队长集人则是负责押阵。不管敌人出现在前面或是后面,队长和副队长都可以立刻采取因应措施。这是SUN RANGER数个月以来历经大小阵仗之后所发展出来的队形。

  「……好了。」

  潜入工厂之后,健一就近躲藏于货柜的阴暗处,旋即朝着其他的伙伴做出随后跟上的手势。于是四名队员依序穿越栅栏,不到三十秒的时间,就已经在健一的身边集结完毕。

  「接下来可就麻烦了。」

  确定大家都到齐了之后,健一从货柜之后探出头来,观察附近的情况。货柜与工厂之间没有可供SUN RANGER藏身的障碍物,必须一口气穿越空地,抵达不远处的建筑物。附近有几个持有武器的地底人来回巡逻,为了避免行踪曝光,时机的选择显然十分重要。

  嗡~嗡~嗡~……

  然而SUN RANGER并没有相准时机的时间。偌大的工厂突然传出刺耳的警笛,负责巡逻的地底人士兵四处奔走,能够藏身的地点顿时又少了许多。

  『入侵警报!重复一次,入侵警报!不明人物正突破北面的栅栏入侵厂区!立刻进入警戒模式,排除威胁!』

  「被发现了!」

  「冷静一点,健一!敌人应该只是发现栅栏遭到破坏而已!」

  健一立刻变了脸色,隼人却十分冷静。无论是从广播的内容还是地底人士兵的行动来判断,敌人显然尚未发现藏身于货柜之后的SUN RANGER。

  「大哥,或许这只是定期比对栅栏现况的保全系统所分析出来的结果。这种保全系统不需要另行加装昂贵的设备,这阵子颇受企业主的青睐。」

  「健一,现在怎么办?照这个情况看来,侦查工厂内部的任务恐怕难以执行。」

  「大作说得没错!面对那么多的敌人,根本不可能进行侦查!」

  敌人的数量持续增加。虽说现在的SUN RANGER也已脱胎换骨,却也不可能同时对付好几十名的敌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执行预定的任务,无疑是自杀的行为。

  「好,就这么办。我跟隼人、小太郎负责诱敌,小惠和大作趁机拍摄工厂内部的景象。站在窗外拍摄即可,不必冒险潜入工厂。拍摄结束之后立刻离开!到时候我们会尽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你们再伺机逃脱!」

  地底人尚未掌握SUN RANGER的确实人数,由其中的三人吸引敌人的目光,剩下两人趁机搜集情报,确实是比较稳当的做法。相较于五人一起脱离战场的选择,也可以避免全军覆没的风险。

  「知道了!健一,自己小心!」

  「你们也多保重!集人、小太郎,我们走吧!」

  达成共识之后,健一率领其他两人自货柜的阴暗处飞奔而出。留在原地的大作和小惠则是以货柜为掩护,往反方向前进。才刚走了几步,就看见无数的地底人正在追逐三人的画面。

  「健一他们不会有事吧?」

  「别替他们担心了,小惠。我们还有自己的任务呢。」

  小惠难掩内心的担忧,大作的劝说却点醒了她。

  「说得也是。对不起,大作,让我们一起完成任务吧。」

  「嗯。」

  现在不是替健一他们担心的时候,两人还得执行危险性不亚于充当诱饵的侦查行动。

  虽然抱着必死的决心直闯敌阵,健一他们还是打从交锋之际就屈居于劣势。

  「开枪了、开枪了!摆明了就是不留活口!」

  「健一大哥,左边也有敌人!」

  「健一、小太郎!别往右边去!敌人的另一支小队正准备迂回包抄!」

  双方虽然相隔了一段距离,触目所及却全都是地底人的士兵。而且所有的士兵全都配备步枪,胡乱朝着三人展开射击。蜂拥而出的地底人和没长眼的子弹限制了健一他们的逃亡路径, 眼看着就要被逼入绝境。

  「集人,现在还能逃到哪去?」

  「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掠过耳边的子弹固然令人胆战心惊,三人还是卯起来拔腿狂奔。他们能做的就只有四处逃窜。在小惠和大作完成任务之前尽可能拖延时间,就是健一他们的使命。

  「大哥,情况不太对劲!」

  三人之中,小太郎第一个发现异状。

  「哪里不太对劲?」

  「就是他们的武器——」

  锵!

  「呜哇!」

  「小太郎,你没事吧?」

  「没、没事命中头盔罢了!不过你们应该也看出来了吧?敌人的武器并不是过去那种神奇的光束枪!」

  「经你这么一提,我才发现他们今天所使用的竟然是普通的步枪。」

  小太郎所察觉的异状,源自地底人士兵所使用的武器。

  敌人确实是地底人没错。身上穿着类似神官的服装,外面再套上一件防弹背心,就跟之前所遭遇的地底人一样。

  然而他们所使用的武器,却跟过去大不相同。

  之前地底人的武器多半是灵子力光束枪,亦即将蓄积于灵子力电池的灵力高度压缩之后击射而出的灵力武器。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不同的武器,基本上还是以灵子力光束枪为主。

  然而眼前的地底人所使用的武器,却清一色是发射实体子弹的步枪。虽然SUN RANGER对于这种步枪比较熟悉,内心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感。

  「不过那并不是普通的步枪!」

  「隼人,这话怎么说?」

  「步枪所发射的子弹会在途中改变行进方向,自动追踪敌人的下落!简直就跟魔术子弹一模一样!」

  隼人在战斗中所惯用的武器也是步枪,因此他立刻发现敌人手中的步枪另有蹊跷。一开始隼人只是注意到枪口对准的方向跟着弹点有所差异。原本还以为是自己想太多了,然而类似的情况不断发生,隼人这才确定敌人的步枪确实有什么古怪。

  简而言之,就是子弹会在半空中自动改变方向。

  改变的程度虽然微乎其微,却足以有效提升行进间射击的命中率。也难怪隼人会联想起数十年前某国总统遭到暗杀时不自然的弹道轨迹,毕竟跟鱼雷一样会改变行进方向的子弹是不可能存在于真实世界的。

  「一定是那些家伙的新武器!」

  「虽然威力减弱,却提高了命中率。」

  「万一被他们缩短距离,我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隼人、小太郎,千万别放慢速度!」

  敌人占了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正面对决显然并非明智之举。除了卯足全力四处逃窜之外,三人没有其他的选择。

  ——能撑到什么时候……?

  健一的脑中闪过一抹不安的念头。这时内建于头盔之中的通信器传来小惠的声音。

  『健一!这边的工作已经结束了!目前正准备脱离战场!』

  「收到!我们也会设法离开此地,前往指定地点跟你们会合!」

  『自己小心了!』

  简短地交代目前的状况之后,小惠立刻切断了通讯。看来小惠和大作那边的情况也十分危急,无暇进行长时间的通话。不过任务成功的捷报,还是振奋了健一三人的士气。

  「大哥,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吧!」

  「隼人!立刻以步枪搭载的榴弹发射器,将正前方的栅栏炸出一个缺口!」

  「交给我吧!」

  于是隼人举起步枪,朝着目标扣下扳机。

  咚!

  伴随着冲击,搭载于步枪枪管之下的大口径榴弹发射器的枪口冒出些许的火花。榴弹的炮口初速虽然不高,爆炸力却十分惊人。

  轰隆!

  只见榴弹精确地命中栅栏,炸出一个大洞。三人见状,立刻朝着缺口拔腿狂奔。这个大洞,是脱离战场唯一的途径。

  「隼人,你先出去!小太郎随后跟上!」

  「知道了!」

  「大哥你呢?」

  「我负责殿后,以防万一——哈!」

  咔锵!

  殿后警戒随后而来的敌人,这是个艰难的任务。健一话还没说完,就有惊无险地化解了来自身后的奇袭。

  「偷袭?门都没有!」

  锵——!

  只见他以右手紧握的专属武器——单手剑挡下敌人的攻击之后,又举起左手的手枪接连扣下扳机,试图展开反击。然而对方却只是纵身往后一跳,轻而易举躲过手枪的子弹。

  「这、这家伙是什么鬼东西!」

  这时健一才发现敌人的长相十分怪异。乍看之下跟人类没什么两样,身高也相当于一般的成年男子;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其手脚特别纤细,瘦得像是只有骨头。而且手掌和脚掌装备了巨大的利爪,显然跟人类大不相同。全身上下散发出金属特有的光泽,一看就知道是个机器人,却又跟日本企业所开发的人型机器人大不相同,一点也不讨喜。

  「地底人的杀人机器吗……?可恶……!」

  铁青着一张脸的健一用左手捂着侧腹偌大的伤口。先前与敌人——地底人的机械士兵交手的时候,不慎被对方的利爪所伤。机械士兵虽然只是由纤细的骨架所构成,力量却是出乎意料强大,机动性更是不在话下。健一虽然早已料到机械士兵的攻击,对方的应变速度却明显略胜一筹。幸好在战斗服的保护之下捡回一命,然而伤口却又长又深,而且还冒出大量的鲜血。

  ——不妙……一旦被机械士兵追上来,大家都无法幸免……看来是别无选择了!

  于是健一往后退了几步,以自己的身体挡住栅栏上的大洞。

  「健一,你还在做什么?快点出来!」

  「隼人、小太郎!你们快点离开!我留下来替你们争取时间!」

  健一认为眼前的局势对我方大为不利, SUN RANGER极有可能在此役之中全军覆没。就算三个打一个,也未必是机械士兵的对手,更何况还得面对蜂拥而至的地底人。如果选择逃跑,势必得承受机械士兵的追击,万一在五人会合之际遭到敌人的包围就糟了。为了避免这种情形,健一认为挑选其中一人负责断后,借以阻绝机械士兵的追击,才是上上之策。至于断后的人选,自然非已经受伤的自己莫属。

  「健一大哥,那怎么行!」

  「非这么做不可,否则大家都走不了!没什么好说的,快走!尽可能地将这里的情报带回总部!」

  健一话还没说完,机械士兵立刻发动第二波的攻击。健一虽然以右手的短剑和左手的手枪奋力应战,却明显屈居劣势。眼见机械士兵不停伸出利爪,健一身上的伤口也逐渐增加。

  「小太郎!」

  「嗯!」

  这时隼人和小太郎迈开脚步,却并不是依照健一的指示离开工厂,而是朝着健一的方向飞奔而去。只见两人穿过大洞,再度进入工厂之后,旋即展开支援攻击。

  「你们两个搞什么!」

  「别想一个人占尽锋头,健一。别忘了,我可是SUN RANGER的最佳男配角!」

  「大作大哥和小惠会替我们将情报带回总部,尽管放心吧。」

  隼人的步枪冒出火光,小太郎投掷的手榴弹炸裂。在三人的齐心协力之下,总算是成功扭转了劣势。健一阻止机械士兵的逼近,隼人绊住机械士兵的脚步,小太郎负责对机械士兵造成伤害。这就是三人在历经无数次的战役之后所建立的团队默契。

  「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当然知道,我们只是不愿对同伴见死不救罢了。」

  「大哥!就算要走,也应该是大家一起走!」

  「你们……」

  即使跟机械士兵斗得旗鼓相当,依然只是暂时的胜利。就算真的打倒了机械士兵,也难逃地底人的包围。

  「……也罢,只好尽力而为了。只希望我们今日的努力,能够稍微减轻其他伙伴日后的负担。」

  「没错,这才是我们的红色闪光!」

  「大哥的这句话万一被男爵听见,一定会被大大地赞扬。」

  三人已经知道逃生无望,也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只求杀一个算一个。这是SUN RANGER的使命,也是守护和平的战士应有的觉悟。现在的他们跟过去不同,是一群以自已的使命为荣的战士。

  「没错!说得好,红色闪光!」

  不是健一、不是隼人、也不是小太郎,更不是大作或小惠的声音。突如其来的声音才刚传入耳中,机械士兵就当着健一的面被一分为二。

  「咦?」

  被砍成两截的机械士兵倒地之后,身穿蓝色盔甲、手持大型长剑的少年顿时映入眼帘。

  「男爵!」

  将敌人斩成两段的少年正是孝太郎。面对孝太郎的突然登场,健一顿时惊讶地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站在原地。除了讶异于孝太郎的出现之外,轻轻松松地将机械士兵一分为二的事实更是令健一睁大了双眼。这时地底人士兵的子弹如雨点一般朝着呆若木鸡的健一倾泄而来,孝太郎身旁的黑发少女——奇莉华立刻下达命令。

  「卡玛拉、可玛拉!灵子力防护罩动力全开!」

  『收到呵!』

  『交给我们呵——!』

  两具土偶突然自健一的眼前浮现,接着又释放出淡黄色光芒的光盾,保护健一的安全。

  「孝太郎,情况不妙!攻击属性并非灵力!」

  然而光盾——防护罩却在一瞬间遭到摧毁。子弹的数量固然是原因之一,土偶的防护罩是对灵力攻击最为有效这点才是关键。敌人的武器并非发射灵力的步枪,防护罩当然会瓦解。

  「没问题,交给我吧!」

  紧接着登场的是银发飘逸的少女晴海。只见她闭上双眼,双手在胸前合拢,口中脱出彷佛歌词一般不可思议的字句。这是古代佛德赛的仪式语言,也是发动魔法的咒文。

  『集结吧,水精灵!飞舞吧,风精灵!以二柱之力为食粮,现身吧!雷精灵!』

  随着咒文的咏唱,笼罩晴海的纯白光芒也逐渐增强。这时孝太郎手中的长剑也释放出白色的剑芒,彷佛与晴海的咏唱互相呼应。

  『纠结盘绕的巨蛇,宛如升天的龙卷,现出你的姿态!袭卷吧!天雷螺旋!』

  咏唱结束之后,晴海睁开双眼,双手往前使劲一推,正前方的空间顿时出现直径数公尺的赤红色光芒的巨大螺旋。红色螺旋本身带有强烈的电荷,在电磁力的影响之下,地底人的子弹纷纷改变了轨道,难以命中土偶的防护罩。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难以想像的怪事不断发生,健一的大脑一片混乱。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还不快点离开!」

  「啊、是!」

  孝太郎的当头棒喝顿时令健一想起自身的处境。敌人已经近在眼前,继续追究孝太郎的身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于是健一连忙向其他伙伴做出指示。

  「隼人、小太郎!立刻脱离战场!」

  「知、知道了!」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不过还是感谢你的搭救,男爵!」

  004

  隼人和小太郎也是一副茫然的模样,不过两人还是立刻遵照健一的指示行动。只见两人再度穿越栅栏上的大洞,头也不回地逃出工厂。

  「红色闪光,我扶你一把。」

  「不好意思。」

  身受重伤的健一则是在静香的摆扶之下,随后跟了上去。

  「伤得不轻呢,还好吧?」

  「嗯,死不了。」

  早苗跟在两人的身边,利用灵能力替健一处理伤口。

  「可蓝,提供掩护!」

  「发射烟幕弹!」

  「由莉佳,绊住敌人!」

  「好的!Eisbahn•Modifier•Effective Area•Large!」

  「蓝华,封住栅栏上的大洞!」

  「Wall of Fire!」

  孝太郎等人尽可能地设下多重障碍之后,这才跟随SUN RANGER的脚步离开现场。

  孝太郎等人在健一三人陷入危机的时候突然现身,绝对不是单纯的偶发事件。接获弛自地底监狱逃脱的消息之后,跟踪SUN RANGER的卡玛拉就侦测到灵子力推进器逐渐接近的反应。就时间点而言,奇莉华认为极有可能是越狱成功的弛,因此就立刻赶赴SUN RANGER的所在地。

  SUN RANGER不知道地底人稳健派的存在,更不知道地底人与魔法势力结为同盟。严格说来,他们连魔法势力的存在都一无所知。偏偏弛是激进派的灵魂人物,麾下的战斗部队恐怕早已配备了魔法武器再加上适逢这激进派的活动益发活跃的时机。坐视不管的话,SUN RANGER恐怕会在未知的魔法武器威胁之下惨遭全军覆没的下场。

  一旦双方正式交手,甚至是造成人命的伤亡,恐怕就不只是到目前为止的小战斗了地面世界与地底世界的决战也将会随之揭开序幕。这是奇莉华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因此他甘愿冒着身分曝光的风险,也要搭救身陷危机的SUN RANGER。

  孝太郎等八人、健一与其他四名伙伴,以及负责指挥健一等人的六本木博士同时出现在SUN RANGER秘密基地的会议室之中。幸好会议室和一○六号房不同,十分宽阔,就算一口气挤进十四个人,也一点都不拥挤。

  「……原来如此,地底人的激进派和稳健派正处于互相对立的状态。人类毕竟是人类,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地面世界的人类为派系斗争所苦,地底世界的人类也没有想像中团结。」

  奇莉华将目前的局势详细描述一遍之后,六本木博士却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只见他不时把玩浓密的胡须,了然于心般地频频点头。

  就历史的角度来看,奇莉华的说法确实有其可信度。虽然奇莉华本人是否属于稳健派依然是个疑问,六本木博士却认为稳健派的存在是再自然也不过的发展。

  「问题有两个。第一,激进派的作为出于少数人的私欲,并不代表地底人的民意。第二,激进派如同其名,正亟欲实现自己的计画。」

  「少数激进派人士坚持己见的结果,反而会造成多数人所不乐见的全面性战争吗?」

  「若局势真的演变至此,我们地底人迟早将步上灭亡。激进派对于事情的严重性并非一无所知,却还是试图挑起战争。」

  「为了尊严而死……果然是激进派常见的逻辑。」

  激进派的逻辑思考大致相当于地面世界的恐怖组织。人类的敌人永远都是人类,无论是地面世界或是地底世界,都适用于同样的原则——这就是六本木博士的感觉。

  「我们稳健派选择了在地上人不知情的状况下移居地面世界,逐步与其同化的方式,却遭到激进派的强烈反对。」

  「既然灭亡的命运是不可回避的,宁可选择一战——的意思吧?」

  稳健派不希望地底人在移居途中与地上人发生冲突。因此当移居地面世界的地底人获得某种程度的生活能力之后,就必须放弃大地之民固有的组织架构。到时候顶多只留下互助会等级的组织,不会有任何的大型活动。简而言之,大地之民的血统虽然得以延续,名为国家的组织却不复存在,这就是激进派无法认同的关键点。

  稳健派着眼于血统的延续,族人的未来才是重点;然而激进派重视的却是国家,以及大地之民的荣耀与传统。双方的坚持毫无交集,再多的对话与沟通也难以化解彼此的歧见。

  「大致的情况已经明白了。奇莉华,看来你我的携手合作才是上策。只可惜这是私底下的结盟,无法公诸于世。」

  「我能了解你们的处境。愿意合作已经令我感激不尽了。」

  「好,我会将这件事向上呈报。」

  日本政府恐怕也不会接受稳健派的做法,到时候应该会将地底人的移居视为无邦交国人民计画性、组织性的非法偷渡。身为一国的政府,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处置。

  然而就现实面而言,面对激进派的威胁,稳健派的协助显然是不可或缺的,彼此的合作关系应该以非正式以及小规模的原则为前提。事成之后,日本政府将以刻意忽视大地之民的存在为报酬。既然稳健派并没有兴风作浪的企图,日本政府也没有必要采取处处刁难的态度,为另一个激进派催生。而且换个角度来看,大地之民本来就是日本政府无法掌握的人口,如今既然他们主动归顺,又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趁机将大地之民纳入控管?在这方面来看,对于稳健派的移民政策采取宽容放任的态度,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的选择。

  大地之民的科技水准远胜于日本,本身的存在又处于灰色地带。对于日本政府而言,静待大地之民的国家随着时间的流逝自动消失,才是聪明的做法。

  于是六本木博士和奇莉华便达成了彼此合作的初步共识,这个结果却对现场的少部分人士——尤其是SUN RANGER的成员造成了一些情绪上的反应。

  「……这下子可好玩了。」

  「隼人,你有什么意见吗?」

  「倒也不是,只是有点迷惘。」

  「我可以体会隼人大哥的感受。之前我们将所有的地底人都视为邪恶的集团,如今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感觉有点怪怪的。」

  隼人和小太郎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之前的他们是基于打倒侵略者、打倒地底人的信念而战,如今坚信不疑的信念却遭到推翻,被迫接受全新的价值观。地底人分为两派, SUN RANGER必须与稳健派合作,阻止激进派的行动。事出突然,隼人和小太郎难以接受这种价值观的转变。

  「健一,你没关系吗?」

  「我吗?我反而是松了口气。」

  SUN RANGER的队长健一,却抱持着跟两人截然不同的想法。虽然有些困惑,此时此刻的心情却是充满了喜悦。

  「为什么?」

  「打倒邪恶的地底人,攻进地底帝国之后呢?继续打倒地底人的老弱妇儒吗?」

  「这……」

  「只有与地底人的稳健派合作,我们的战斗才有结束的一天。到时候我们的任务就只是单纯地对抗侵略者,其他的事情都与我们无关。」

  健一的隐忧,就在于这场抗争可能是永无止境的战斗。

  SUN RANGER已经与地底人发生了无数场的战斗,然而战斗的性质却偏限于被动地面对不断出现的地底人。因此SUN RANGER迄今尚未掌握地底人的根据地,对于地底人的侵略行动更是一筹莫展。眼见战况陷入了胶着,健一顿时对SUN RANGER的未来产生了疑虑。

  然而就算真的找到了地底人的根据地,接下来又该如何呢?铲除所有的居民吗?不,地底人的根据地一定也有普通的老百姓,以及无辜的孩子。一律杀无赦吗?或是为战俘,囚禁于某处集中管理?就像是战争时的收容所?一想到可能发生的未来,健一不禁对SUN RANGER与地底人之间的对决抱持着莫名的恐惧。

  依照眼前的局势继续发展下去,地面世界与地底世界都将无可避免地迎向悲惨的命运。然而若与稳健派携手合作,共同打倒地底人的激进派,战争也就到此结束,双方面都得以回避悲惨的结局。因此健一打从心底欢迎稳健派的加入,同时也衷心盼望双方的合作得以拯救更多的生命,开创双赢的未来。

  「健一大哥,你是不是吃错药啦?」

  「没礼貌,我也有严肃的时候!」

  「不是这个意思啦。我觉得健一大哥的想法是正确的,所以才有些惊讶。隼人大哥,你说是吧?」

  「……没错。健一,你是对的。我们从来都没有去想过这些事情。」

  得知健一的看法之后,隼人和小太郎内心的疑惑在一瞬间消失无踪。他们从未以同样的角度思考问题,健一的说词顿时令两人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如果能够提早结束战争,双方的损伤也会随之降低,更不会在地面世界与地底世界的住民之间留下不必要的仇恨,这的却是最理想的解决办法。

  「健一,你果然是SUN RANGER的队长。」

  「隼人大哥,你终于承认啦?」

  「我只是发现实力的强弱并非队长的必要条件罢了。」

  「真是输不起……不过我也有同感。」

  「隼人……小太郎……」

  健一的眼眶泛起泪光。直到现在,健一才发现自己的想法获得SUN RANGER其他伙伴的认同。这个全新的发现,更坚定了他继续与大家并肩作战的决心。

  「隼人,小太郎,你们也真傻♪既然人家的男爵大人站在地底人的这一边,我们当然也要跟地底人和平相处啰♪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你们就是想不通呢♪」

  「地底世界应该有不少美味可口的料理。如果和平的手段可以解决问题,我也是乐观其成。」

  「大作,还是你比较聪明♪嘿嘿嘿,不知道会在地底世界遇见怎样的帅哥呢♪真是令人期待♪」

  相较于隼人和小太郎,小惠和大作的信念丝毫不受影响。早在六本木博士做出决定之前, 两人就将SUN RANGER与地底人的同盟关系视为理所当然的结果,决定前后的态度并未出现任何变化。

  「小惠跟大作还是跟以前一样乐观……」

  「……令人羡慕的单细胞生物。」

  「嘘,隼人大哥。会被小惠姐听见的。」

  六本木博士与地底人稳健派结为同盟的决定,固然动摇了SUN RANGER部分成员的信念,然而在队长健一的精神感召之下,最后还是凝聚了彼此的共识与向心力。

  SUN RANGER是日本政府以对抗侵略者的名义所组成的秘密部队,不过侵略者的存在并非凭空捏造,而是有确实的根据与证明。

  除了稳健派和激进派之外,过去地底人其实还有另一个派别。这群人比稳健派更积极地推动与地面世界的融合,以地底人的解体为最终目标。

  第三势力——亦即解体派的主张十分单纯。进入二十世纪之后,地而世界的急速发展是有目共睹的,多样的文化与富裕的生活对于封闭的地底世界造成了莫大的吸引力,因此这群人鼓吹同胞舍弃大地之民的身分移居地面世界。

  然而解体派的主张遭到激进派以及稳健派的强力反对。激进派指责解体派怂恿人民舍弃民族尊严,稳健派也认为解体派的主张过于躁进, 纷纷与他们保持距离。在这种情况之下,解体派的拥护者顿时遭到了孤立。

  既然得不到其他人的支持,遭到孤立的解体派决定独自移居地面世界。当时二次大战才刚落幕,地面世界处于一片混乱的局面,刚好提供了解体派大举移民的机会。于是解体派舍弃了大地之民的身分,完全融入地面世界,展开了全新的生活。

  解体派的独自移民决定了大地之民往后的命运。生活于地面世界的他们偶尔会带着地面世界的文化产物回到家乡,与地底的同胞畅谈地面生活的体验。于是大地之民逐渐对地面世界产生憧憬,人口逐渐外移,迫使稳健派不得不接受大地之民日渐衰亡的事实。直到现任族长仓野大叶上台之后,稳健派的中心思想也随之改弦易辙,成为移居地面世界的倡导者。

  然而激进派却无法接受稳健派的改变。对于激进派而言,稳健派无疑是大地之民的叛徒,比解体派或是地面世界的人类更不可原谅。早已移居地面世界的解体派当然也嗅到了激进派的敌意,深怕激进派迟早会走上攻击地面世界的不归路,让深爱地面文化与生活的解体派陷入左右为难的困境。他们不希望地面世界遭到破坏,而且一旦战事爆发,被夹在中间的解体派立场也十分尴尬。于是他们决定先发制人,防患于未然。

  解体派的做法很简单,就是与地面世界的政府私下接触,同时提供地底世界的科技。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借由高度科技的展现突显解体派的实力,也可以在战事爆发之际换取保命的护身符。

  于是地面世界的政府开始研究地底人的技术,同时以研究的成果为基础,成立了特殊作战部队SUN RANGER。简而言之, SUN RANGER所使用的各项装备都是灵子力技术的产物,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战斗服以及探测器。不过这也是SUN RANGER的科技水平远逊于奇莉华的原因,毕竟地面世界所掌握的灵子力技术,是解体派于二次大战结束之后所带往地面世界的科技。

  经过多年的蛰伏之后,地底人的激进派开始侵略地面世界,于是处于休眠状态的SUN RANGER临危受命,被迫站上了火线。

  「这就是SUN RANGER的历史背景与成立始末。」

  「原来是旧有技术的翻版,难怪不是对手。」

  「小惠,这就不对了。经过特训之后,还是有取胜的可能。」

  「……博士,所以崇尚和平的地底人一开始就是我们的盟友吗?」

  「严格来说,应该比较像是敌人的敌人等于自己的盟友。虽然称不上正式的盟友,双方的却在各方面都有密切的交流。」

  「怎么不早说呢?」

  「就算博士一开始就把话讲明白了,一年前的我们也不会相信吧?」

  「……这倒是。」

  「正如健一所言,地底人侵略者的存在也是最近才获得证实的。即使亲眼目睹地底世界惊人的科技,大部分的人依然不愿相信侵略者存在的事实。」

  六本木博士的解释顿时令健一等人陷入了沉思。回想起一年前的自己,六本木的说法确实满有道理的。

  「不过这么一来,浑沌不明的局势总算是露出一道曙光。奇莉华和她的支持者并非极端的左派或是右派,而是温和的中间路线。」

  代替沉默不语的SUN RANGER接过话题的人,正是孝太郎。聆听了这些叙述之后, 孝太郎对地底世界的势力消长以及诸多问题有了全面性的认识。

  「嗯,我们稳健派确实是以和平解决问题为号召。虽然大地之民的解体并非原本的主张,不过迫于形势,这也是不得不做的选择。」

  奇莉华也点点头。藏在心中的好几个疑问——例如SUN RANGER所使用的低阶灵子力技术到底从何而来,都在六本木博士的说明之下获得了合理的解释。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如何阻止激进派的行动对吧?」

  晴海做出结论。对于地面世界或是地底世界而言,激进派无疑是双方共同的敌人。

  地面世界的政府不希望与拥有高度科技的大地之民正面冲突。就算到最后侥幸获胜,势必也得付出惨痛的代价。对于人数屈居劣势的大地之民而言,与地面世界的全面战争更是自取灭亡的不智之举。即使战争初期有所斩获,也难以换取最后的胜利。

  没有人愿意开战,然而激进派却亟欲挑起战端。因此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粉碎激进派的阴谋,瓦解好战分子的野心。

  「那个,里见,我有话要说。」

  这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由莉佳突然举起手,要求发言的许可。

  ——由莉佳?

  孝太郎的心中顿时浮现不祥的预感。由莉佳的脸上露出魔法少女正气凛然的表情,这正是孝太郎最不愿意见到的画面。

  「……说吧。」

  强忍着内心的不安,孝太郎示意由莉佳开口。

  「是。呃,关于这把步枪……」

  得到孝太郎的许可之后,由莉佳拿出一把步枪,放在会议室的桌上。

  叩咚。

  重达好几公斤的步枪发出沉重的声响,众人的脸上同时闪过一抹不安。

  「步枪上面有魔力的反应。」

  「什么?」

  由莉佳之所以露出正义魔法少女的表情,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孝太郎一行人搭救SUN RANGER之际,由莉佳在战场上感应到零星散落的魔力。魔力主要是来自地底人士兵所使用的武器,因此由莉佳从地上捡了一把武器带回来。那把武器,就是摆在会议室桌上的步枪。

  「步枪本身并没有魔力,被施予魔法的是子弹。至于魔法的效果,似乎是为命中狙击物的弹道修正。」

  经过一番调查之后,由莉佳发现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乎自己的想像,于是便趁着开会的时候将问题提了出来。

  「我不懂什么魔法,不过这位小姐说得没错。步枪所发射的子弹,确实会在途中改变方向。」

  由莉佳的说法获得了隼人的证实。隼人是个步枪迷,在地底人的工厂遇袭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出子弹的异样。

  「激进派显然是透过某种管道,取得了被施予魔法的子弹。」

  「应该是真耶吧。真耶的身体是以地底人的科技打造而成的,双方的技术交流就不难想像了。那一定是管道之一。」

  真耶是前任的暗蓝,同时也是真希的启蒙恩师。几年前的大战令真耶受到重伤,造成身体多处残缺。之后她却得到了机械的肉体,再度回到战场。全新的机械肉体是灵子力技术的产物,既然真耶得到灵子力技术,与真耶互通声息的激进派显然也获得了魔法的辅助。眼前的这把步枪,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使用魔法武器侵略地面世界,已经构成了滥用魔法的条件……这是我的工作。」

  滥用魔法的人都应该受到制裁,即使不是黑暗彩虹的成员也一样,这就是魔法少女由莉佳的使命。正气凛然的表情除了源自朋友之间的情谊,对于自身使命的坚持更是其中的主因。

  「……最好是尽快采取行动。就步枪的设计来判断,激进派可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可蓝的表情十分严肃,她也跟由莉佳一起调查了地底人的步枪。透过佛德赛先进科技的剖析,激进派的企图可说是昭然若揭。

  「怎么说?」

  「步枪本身的精密度相当高,显然是高度铸造技术之下的产物。以手边的仪器鉴定之后的结果,证明了步枪的铸造技术远胜于地面世界的科技水准。」

  「那当然啰,是地底人制造的武器嘛。」

  地底人的科技本来就十分先进,再加上魔法的辅助,就算制造出高精密度的步枪也一点不足为奇。

  「重点不在这里。所有跟射击有关的零件精度都无从挑剔,然而消耗品的零件精度却与前者有一段明显的落差。」

  「这代表什么?」

  孝太郎不明白可蓝的意思,于是对枪械颇有研究的隼人开口了。

  「意思是步枪的消耗品可以直接采用地面上生产的零件吗?这下子可麻烦了,敌人甚至连攻击地面世界之后的后勤补给都考虑到了。」

  短时间所使用的武器跟长期使用的武器,在设计理念上存在着截然不同的差异。

  短期使用的武器是以高成本追求高性能。由少数精锐所组成的突击部队需要的就是这种武器。

  然而就全面性的长期抗战而言,性能取向的武器未必合用。如果武器的结构过于复杂,甚至连第一线的士兵都无法自行维修保养,恐怕经历了几场战役之后就会成为一堆废铁。再加上步枪的某些特定零件是在魔法的辅助之下才得以生产的,一旦战事扩大,零件的产量跟不上消耗的速度,再怎么精良的武器也派不上用场。

  因此长期使用的武器必须以构造简单、维修容易为前提,尽可能避免采用过于先进的技术以及特殊的零件,以便部队在占领地的工厂直接生产。除此之外,子弹也必须采用一般规格,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魔法子弹。

  强大的性能并非武器的唯一条件,设计之际必须考量到战场上的实际需要。这把步枪的设计宗旨显然是以地面侵略为主,可蓝之所以做出激进派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的判断,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无论就工业或是战略角度来看,这把步枪的设计都近乎完美。使用这种步枪的敌人绝非只着眼于短期利益,激进派早已完成了长期作战的准备。」

  「等到对方开始行动之后,就已经为时已晚的意思吗?奇莉华!」

  「我知道,立刻采取必要的因应措施。」

  激进派比想像中更加危险,是一群不容小觑的敌人,不能置之不理。孝太郎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众人达成了再度入侵工厂的共识。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为了调查工厂所制造的产品,借以推测激进派的作战计画。大作和小惠所拍摄的照片证实了工厂正在生产攻击性的武器,不过众人需要更进一步的详细情报。情况允许的话,还可以趁机破坏工厂的生产设备。总而言之,入侵工厂显然是目前的当务之急。

  拍板定案之后,前往车站的提亚和露丝也赶回来与其他人会合。如今孝太郎正在向两人说明目前的局势,以及接下来的作战计画。

  「原来如此……想不到事隔一年之后又遇见了SUN RANGER,果然是世事难料。」

  「将军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掩护奇莉华,入侵激进派的工厂。」

  入侵工厂的行动兵分二路,大部分的人负责诱敌,只有少数人实际入侵厂房。入侵小组由孝太郎、奇莉华、可蓝和晴海所组成,孝太郎的主要任务是保护熟悉大地之民的奇莉华、精通科学技术的可蓝以及擅长魔法又行事稳重的晴海。

  「有没有我们帮得上忙的地方?」

  「请两位跟其他人一起从工厂的正前方发动攻击。目的虽然在于诱敌,但战况应该是异常激烈,需要强大的火力支援。」

  「交给我吧。强大的火力支援难不倒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将军大人……」

  提亚立刻表示同意,露丝却将双手在胸前合拢,抬起头来凝视着孝太郎。察觉露丝若有所求的眼神,孝太郎立刻恍然大悟。

  「里见骑士团副团长露丝卡妮亚•那依•巴多姆西哈阁下。请与提亚蜜思林皇女殿下一同,负责诱敌作战。」

  「是,一定不辱使命!」

  接获孝太郎的命令之后,露丝的双眸流露出坚定的眼神,向孝太郎做出佛德赛的军礼。

  提亚和露丝来到站前商店街的目的除了购物之外,同时也是为了领取订制的物品。那就是两人连续好几个晚上不眠不休所精心设计的骑士团制服。

  「真希大人,穿起来感觉如何?」

  「很合身。」

  「行动之际会不会造成妨碍?」

  「不会,一点影响都没有。不过……露丝,别称呼我为大人好吗?」

  「怎么说?」

  「你是副团长,而我只是你的部下……」

  「那……真希?」

  「这样比较好。」

  「呵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传统的嘛,真希。」

  「设计这种制服的人,似乎没有资格批评我吧?」

  「哈哈,说得也是。」

  露丝和真希身上穿着款式相同的服装。整体的造型虽然令人联想起孝太郎的盔甲,设计上却更接近学生的水手服,不失少女特有的可爱风格。主要的配色以象徵青骑士和阿莱亚的蓝白为主,佐以不同的个人色彩。露丝的个人色彩是黄色,真希则是蓝色。骑士团制服的诞生,象徵着提亚和露丝的少女梦想又往前实现了一大步。

  「……真好,就只有露丝跟真希可以穿。」

  凝视着露丝和真希的早苗露出悻悻然的神情。基于侵略者的立场,早苗目前还不能加入骑士团,无法穿上这身可爱的制服。眼见早苗气鼓鼓地嘟起嘴唇,晴海忍不住笑了笑。

  「东本愿,等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你也可以穿上这套制服。」

  「真的吗?」

  「当然。既然地底人的矛盾与冲突已经圆满解决,当然就不必维持表面上的敌对关系了。」

  早苗之所以依然扮演着侵略者的角色,主要原因是为了防止大地之民的暴动。如今激进派已经展开行动,只要敉平了这次的动乱,就等于是化解了大地之民再度起事的可能性。到时候早苗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加入骑士团,穿上可爱帅气的制服了。

  「孝太郎、孝太郎!事情结束之后,一定要让我加入骑士团喔!到时候就指派我为家事大臣吧!」

  「好好好,先别这么兴奋。」

  「万岁!好,我拚了!」

  「量力而为,别太勉强了。」

  「嗯!」

  心情大好的早苗卧在孝太郎的背上,看起来就像是个正在撒娇的小女孩。然而早苗的全身上下却绽放出强大的灵力,化作光芒显现出来,让人感觉到她那无比旺盛的斗志。

  「……」

  相较于士气大振的早苗,由莉佳的面色就显得格外凝重。只见她紧握着自己的魔杖天使光环,低着头不发一语。

  「喂!」

  咚。

  「好痛!」

  孝太郎见状,立刻毫无预警地敲了敲由莉佳的额头。

  「里、里见,你做什么!」

  由莉佳捂着前额,朝着孝太郎大声抗议,心事重重的表情瞬间消失无踪。

  「谁教你摆出一张苦瓜脸,害我忍不住就出手了。」

  「为什么就不会对我温柔一点?」

  「温柔一点的话,你不就会当场哭出来了吗?」

  然而孝太郎完全不将由莉佳的抗议当一回事,三言两语就让气势淘淘的由莉佳为之语塞。只见由莉佳腼腆地低下头来,刻意回避孝太郎的视线。

  「这……或、或许吧……」

  「这件事虽然跟魔法有所牵扯,却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你并不是孤军奋战,大家都跟你站在同一阵线。」

  「里见……呼……」

  由莉佳呼了口气,凝重的表情也逐渐和缓。

  「感觉好多了。谢谢你,里见。」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揍了你一拳而已。」

  「……就当做是这样吧。」

  紧绷的情绪得以舒解,由莉佳终于展露欢颜,同时伸手拭去眼角的泪珠。到头来,由莉佳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些许的泪水。

  「里见,你真的很了解由莉佳呢。」

  近距离观察孝太郎和由莉佳的互动之后,静香笑了笑。孝太郎闻言,也露出无奈的苦笑。

  「也没什么,由莉佳就是常常惹麻烦。共同生活一年多之后,我多少也对她的个性有所了解。」

  孝太郎故做轻松地耸耸肩膀,内心却十分清楚这番话只是掩饰尴尬的推托之词。当然,其他少女也知道。

  「里见,你也太爱面子了吧。喜欢我就说一声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咚。

  「……对、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里见,你对我好像就不会那么体贴。」

  「是要我扁你的意思吗?」

  孝太郎举起修理由莉佳的拳头,朝着静香晃了晃。

  「当然不是。人家可是突然被卷入战争之中的无辜房东,为了安抚人家受创的心灵,多少也该有所表示吧?电影或电视不是常常出现类似的情节吗?」

  「那……这样子总行了吧。」

  孝太郎将晃来晃去的手掌搁在静香的头顶,轻轻地来回抚摸。只见静香眺起双眼微微一笑,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嗯……好,就饶了你吧。」

  「这是我的荣幸。」

  若是在平常,孝太郎一定会逮住机会反唇相讥,不过现在的他却只是微微一笑,丝毫不以为意。

  ——紧张是难免的,怪不得任何人。

  在场的少女虽然各自拥有强大的力量,骨子里却都只是十几岁的女孩子。面对足以改变地面世界与地底人命运的大战,任谁都沉不住气。更何况这场战斗的结果可能会对三坪房间的未来造成莫大的影响,少女们内心的紧张当然不难想过这一年多的相处之后,孝太郎对难以捉摸的少女心有所了解,因此才有今天的体认。

  「还有一个人喔。」

  「还有一个人?」

  「没错,就是这边。」

  「好痛。」

  静香突然其来的发言令孝太郎睁大双眼,趴在背上的早苗也同时抓住孝太郎的颈子使劲一扭。于是孝太郎的视线落在凝视着摊在桌上的地图、面色凝重不发一语的奇莉华身上。

  005

  ——那是……?

  奇莉华的手中握着充当护身符的卡片。静香说得没错,还有另一个人需要孝太郎的安慰。

  「她从刚刚就一直释放出奇怪的灵波。我试了很多方法,却还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孝太郎,看你的了。」

  「早苗……好吧,我试试看。」

  「嗯,拜托了。」

  早苗紧紧地拥抱孝太郎之后,才从孝太郎的背上爬了下来。

  「不过……该说些什么才好呢?」

  孝太郎陷入了沉思。奇莉华是大地之民的领导者,置身于漩涡的中心,言不及义的安慰之词恐怕会收到反效果。眼见孝太郎沉默不语,晴海立刻提出了建议。

  「里见就以平常面对我们的态度去做就行了。毕竟重要的不是表面的言语,而是真诚的情感呀。」

  晴海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双眸之中更是流露出无限的柔情。

  ——阿莱亚陛下……

  此时此刻的晴海,令孝太郎想起记忆中的一名少女。明知两人并非同一个人物,孝太郎还是从晴海的身上看到了那名少女的面容。眼前的晴海散发出悲天悯人的高贵气质,就如同孝太郎难以忘怀的那名少女。

  「现在的仓野就是你的公主,里见。赶快去陪伴在公主的身边吧,勇敢的骑士。」

  「……是。」

  晴海虽然将奇莉华比喻为公主,可是在孝太郎的心中,面带微笑、雍容大方的晴海,却更像是个真正的公主。

  孝太郎走向奇莉华之后,其他少女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身后。大家都兴致盎然地凝视着孝太郎的背影,等着看他如何安慰愁容满面的奇莉华。

  「两人正在说话。」

  「嗯,这算是比较稳当的开场白。」

  孝太郎来到奇莉华身边之后,便从不着边际的闲聊切入。只见孝太郎的视线偶尔落在奇莉华的手边,话题似乎跟卡片有关。

  「那到底是什么卡片呼?」

  「露、露丝!那、那好像是好几年前某部动画的人物卡片!奇莉华将卡片视为珍贵的回忆,我们也不便多问,因此大家对那张卡片都不是很清楚!」

  「原来如此。静香大人,那张卡片的人物是——」

  「巴多姆西哈!快点看贝德利欧正在做什么!」

  「咦?」

  就在少女们的闲聊逐渐触及敏感话题的时候,孝太郎展开了下一步的行动。两人的对话并未中断,不过孝太郎的手掌却搁在奇莉华的头顶,温柔地来回轻抚。

  「我喜欢那样。」

  目睹孝太郎抚摸奇莉华的头顶之后,真希的双颊微红,眼角有些湿润。回想起孝太郎曾经对自己做过同样举动的情况,真希顿时能够体会奇莉华的心情。

  「奇莉华哭了。」

  「她就跟你一样,无法在需要的时候跟喜欢的人撒娇。」

  「所以孝太郎才会是奇莉华唯一的救赎。」

  「学习像殿下那样抛开所有的矜持与尊严,其实也不是什么坏事。」

  「露丝,你想跟我吵架吗?」

  「不敢。」

  被孝太郎轻抚头顶的期间,豆大的泪珠也同时自奇莉华的双眸滑落,证明了她也是个普通的少女。只有在孝太郎的面前,她才会展露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真实面貌。只见孝太郎伸出手指,替奇莉华拭去脸颊上的泪水。

  「孝太郎的双手特别温暖,我最喜欢在他的手掌上来回磨蹭了。」

  「我也有类似的经验。他的双手让我想起逝去的父亲,忍不住就哭了出来。」

  「里见也是个渴望受到关怀的人,或许他也从这些举动当中得到跟我们一样的感受吧。」

  「樱庭学姐,你的说法好像是里见的女朋友喔。」

  「我没有那种意思,纯粹只是客观的论述!」

  孝太郎与奇莉华之间的种种互动,勾起了其他少女的回忆。她们不但能够体会奇莉华的感受,也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检视自己的情感,再次证明了自己少不了孝太郎的事实,就如同身边的其他伙伴也少不了彼此。即使情绪激动的奇莉华紧紧地抱着孝太郎,其他少女也丝毫不会感到突兀。

  「人家每天都想跟他紧紧地抱在一起……」

  「有时我不禁心想,孝太郎一定是黎明女神的使者,特地前来拯救我们的。」

  「殿下,我们的救星可不只是将军大人而已。」

  「也对,大家或多或少都是我们的贵人。」

  孝太郎也轻轻地楼着奇莉华。只见奇莉华紧抓着孝太郎的双臂,哭得更加伤心。

  「当初就是他的拥抱让我萌生脱离黑暗彩虹的勇气,让我认定他才是人生道路上互相扶持的伴侣……」

  「我还为了将军大人毁弃婚约……不过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后悔。」

  「因为你的未婚夫原本就是敌人吧?」

  006

  「明明自己是受到里见的保护,却莫名其妙地想要反过来保护里见。或许幸福就是这么一回事吧。单方面的付出,不是很寂宽吗?」

  在场的少女几乎都曾经被孝太郎强而有力的臂膀搂在怀中,因此大家都能够体会奇莉华现在的感受。如今非但奇莉华嚎啕大哭,甚至连其他少女也是眼泛泪光。对于她们来说,奇莉华的遭遇就像是自己的遭遇,大家都能够感同身受。

  「……太过分了。」

  就在大家陷入一片哀戚的时候,唯独一名少女感到不是滋味。镜片之后的双眸燃起熊熊怒火的少女正是可蓝。

  「贝德利欧从来没那样对待过我。」

  「我、我也是,除了在戏剧公演的舞台上……」

  「晴海,当时你跟贝德利欧不是完全投入戏剧中的角色吗?不能算是毫无经验吧?」

  少女们之中,可蓝是唯一不曾被孝太郎抱在怀中的少女。严格说来晴海的情况也一样,顶多只是在编织研究社的社团教室发生过类似的体验罢了。不过晴海拥有阿莱亚的记忆,又曾经在戏剧公演的舞台上与孝太郎相拥,跟可蓝的情况又有些许不同。

  「可是、可是!里见常常当着大家的面前向你示爱呀!」

  「那只是要我替他做事的敷衍之词!」

  「里见要我帮忙的时候,可是连敷衍之词都没有……」

  可蓝的愤怒并未持续太久。由莉佳说得没错,可蓝虽然没有被孝太郎紧拥入怀的经验,两人之间却有旁人无法置喙的回忆。光是以拥抱与否判断彼此的关系,显然有失公允。

  「啊,奇莉华笑了。」

  「看样子应该是没事了。」

  一段时间之后,破涕为笑的奇莉华离开了孝太郎的怀抱。看来在孝太郎的劝慰之下,奇莉华的心情总算是恢复了平静。其他少女见状,也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时晴海突然喃喃自语: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里见永远是我们的里见……」

  孝太郎的身边少不了少女们的陪伴,因此才决定自过去的世界归来。大家都希望眼前的生活永远持续,没有人愿意见到孝太郎再度离去。这不但是晴海的心愿,也是所有少女共同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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