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残渣蠢动、化为火种

  ✦凶梦

  压力不停攀升。那并不只是因为周围如同泥潭般污秽的景色。

  伊娜莉雅拿起带来的水壶。她谨慎地,舔舐般地喝下。不停赶路导致她的步伐变得缓慢。就算是不老不死,她的身体在其他方面却都与一般人无异。身体需要补充水分、赶路也会消耗体力。

  这里是她以前走过的路。她知道这条路有多长。

  没有必要悲观。毕竟他还活着,性命危机也没那么容易就能碰上。

  她在准备上花了不少时间。如果是以普通人为对手倒是不必如此戒备,可要是对手是魔女的话情况就不一样了。

  不老不死的魔女——是杀不死的。就算杀掉也会当场复活。以此为鉴,对她们最有效的就是魔力枯竭。只要想办法让复活需要花费的魔力枯竭,就能拖延复活争取到不少时间。运气好甚至还能禁锢对方。

  夺取魔力的短剑、飞针。她检查怀中的魔道具。

  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这样应该就——

  「……?」

  事情就发生在她快走出森林的时候。

  噗滋一声,体内发出了血淋淋的声响。

  紧接着,她感觉食道涌出了什么而赶紧伸手捂住嘴。咳了几下,那白皙的手中便黏上了大量的鲜红液体。

  「诶……?」

  都不必仔细观察,伊娜莉雅的身子开始倾斜,倒在了土地上。

  周围的声响一口气变得朦胧,逐渐消散。

  骗人。

  这是以最糟的情况为前提所做的保险。

  当他的心脏因某种原因停止时,就用自己的心脏代替。——她给了亚尔巴这种法阵。

  「不……要……!」

  身体伴随着淡淡的涟漪逐渐冰冷——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跪在地上,眼睛因不甘而涌出泪水。

  不想死。现在可没时间去死。——这么想着,眼睛却还在不停涌出泪水。

  她的愿望没能实现,意识就那么融入黑暗。

  ✦无痛

  「无痛同学」

  锡安沉默着行进。

  「我说,无痛同学」

  锡安停下脚步转向身旁的卡露米娅。她小小歪起脑袋「你累了吗?脸色不太好唷?」然后一脸担心的这么说。

  「没有」锡安这么回答后,她便感到无趣的鼓起脸。

  「我觉得看上去就不是没事」

  对了。她极其厌恶被敷衍。

  但说实话,现在的自己根本没法正常与她对视。

  希望她能放自己静一静的想法,影响着自己的言行。

  「你为什么那么消沉?你不说的话我也帮不上忙呀」

  「我真的没事」

  锡安用着快要消散的声音说道。

  不管怎么鼓励都没有意义。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

  被你给杀了。

  「真是奇怪的人」卡露米娅歪起头。

  她似乎也没什么兴趣。那有些担忧的侧脸立刻就被笑容所点亮。

  「话说回来,无痛同学没有正式的弟子吧。刚好入手了个不错的人才,要不要趁这次机会驯服一下呢?」

  唐突的提议。她是在说刚才捉到的菲莎莉丝的女儿吗。还是另一名少女?

  不过,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

  「没用的。我,没法手下留情,很快就会玩坏的」

  「……明明稍微忍耐下就好。心血来潮地爱护下脆弱的动物也很有趣唷」

  「我没打算做跟人类一样的事。我——」

  锡安仰望星空,伸出手。就像是想抓住不可能触碰得到的星空。

  「我想找到与自己对等的存在」

  「对等?」

  她没有回答卡露米娅的疑问,重新迈步。

  「那是怎样的怪物?」

  包含消遣意味的话语从背后投来。

  ✦清教

  「与其说是要塞更像是城堡啊」

  古万从瞭望台眺望广大的荒地,朝站在一旁的修肯说道。

  建在丘陵地的那栋建筑能将通往南部的入口,以及荒地与森林的接壤处一览无遗。要是有人从森林走出,肯定会立刻被看守发现吧。

  据说昔日的大战就是在这里挡下了从森林入侵的军队,遏止了以王都为目标的进攻。

  札菲特古堡——

  目前,名为异端审问的组织,正有大半人马就驻扎于作为昔日残骸之一的此处。

  「大神官阁下与希金斯一同出发前往南部了。你不觉得这个作战很奇怪么?」对于古万的疑问,修肯连眼睛都没有转来就「哪里奇怪」的回问。

  「这里是坚不可摧的要塞。由你在此处率领习得魔术的三百名以上的教徒。等大神官发号施令就一举朝南方进攻,和先一步前往的他前后夹击魔女」

  「啊啊,马尔克斯作为菁英率先行动,一面追寻魔女杀手的线索一面攻至魔女。这作战并不坏」

  古万面露苦笑。

  「但却没给我下指示。似乎是让我随意行动」

  「很有马尔克斯的风格。那家伙很信任你与尚特吧」修肯的声色相当平静。

  「不可思议的是你」古万面不改色地指向修肯。「你是我们神官中唯一能抵御魔女绝对之力的人。竟然没把你这张王牌放在身旁,实在太奇怪了」

  「马尔克斯一定有他的考量」

  修肯的眼中不含任何怀疑。他十分信赖马尔克斯大神官。

  「如果是就好了」

  古万语中蕴含了讽刺与忠告。尽管这并没有引起修肯的敌意——

  「古万……你对神明的信仰是真实的吗?」

  「忽然说什么啊。我可是真心实意的纯正教徒」

  他并没有对唐突的询问动摇。古万没有忘记身为异端审问官的立场。他回答完后,就准备转身离去。

  「你要去哪?」

  「我打算按照大神官的期望,随心所欲的行动。行动便捷正是我的卖点啊」

  古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瞭望台。

  这份纯粹的念想不含任何惭愧之处。大神官也清楚这一点。他让自己自由行动就是最佳的证据。

  「我的信仰确实不含虚伪」

  走到修肯看不见的场所后,他呢喃起来。

  「我信仰神明,只是在此之上更顺从于爱罢了」

  得为她献上花朵才行。

  ✦爱憎

  我喜欢女人。因为能操纵自如。

  我讨厌男人。既厌恶、又可怕。毕竟他们只会对自己抱有偏执的爱。——不过,我也已经认清了他们就是这种生物。

  「害怕吗?」

  「诶……」

  克茵丝坐在椅子上,朝某位修女露出藏有深意的笑容。而她就像是被蛇逼上绝路的老鼠一般面色苍白。

  她是修女的领导,拥有高级祭司地位的女人。她的部下,约数十名修女目前都位在采石场的管理员居住的漂亮洋馆内。

  「别那么怕,放轻松吧。我呀?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

  克茵丝发出雀跃的声色。与此相对,高级祭司则是惧怕不已。

  她浑身散发着纯正信徒的气息,甚至有股洁癖感。尽管那令克茵丝感到不快,但这与现在没有关系,她舍弃那些多余的想法。

  「那么,你能告诉我神官们持有的法阵吗?」

  她露出了苦闷的神情。

  「非常抱歉……,他们并没有告知我相关的情报……」

  这不是谎言。她无法说谎。

  教徒的实力不强,然而神官们却各个身怀特殊法阵,这是古万所说的。本想说搞到情报就能让事情进展的更顺利……。

  「你们果然不被信任啊~」

  「那个……拜托了……请释放我的同伴吧……」

  她泫然欲泣地恳求道。

  「我没允许你说些多余的话吧?」

  冷漠地说完后,修女便一脸失意的浮出泪水。

  「冷静点啊,修女小姐。我也没让你们去死呀?」

  没错,在她们完成使命前可不能随便死去。

  「好了,最后一个问题」

  克茵丝像在指挥一般挥动手指。

  「如果我让你为了我去死,你会高兴的献出那条命吗?」

  经过短暂的沉默,高级祭司低着头「若那是您的愿望……」静静答道。克茵丝仔细观察她的态度,然后满足地点点头。

  「这样的话,你就带着修女们一同负责防守入口吧」

  她遵循命令,步履蹒跚地缓缓离开房间。

  目送修女的背影离去,在房间角落待机的男人佩服地鼓起掌。

  「真是了不得的手腕啊」

  神官古万——受爱憎诅咒魅惑的男人,如今也在朝克茵丝送去炙热的目光。

  「你也是。带修女们过来辛苦你了」

  克茵丝出言犒劳他后,古万便静静地笑了笑。

  那份笑容,让克茵丝在内心感到畏惧。她从未想过古万能将修女们整团掳来。

  「为了回应你的爱,这都是理所当然的」

  虽然对那装帅的台词感到恶心,但可不能让这想法显露出一丝一毫。男人正在试探克茵丝的爱。被诅咒侵害的人是不会受克茵丝的精神干涉的。话不能随便乱说。

  「虽说是敌人,但还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呢」克茵丝将心中的想法直接说出口。

  「哪里可怜?」

  「不可怜吗。她可是被作为同胞的你亲手献给了魔女呢」

  尽管这是明确的背信行为,古万却丝毫没放在心上的「这样啊」,那回答似乎对此完全没有兴趣。

  他是从魔女诅咒中衍生出来的怪物。然而最畏惧怪物的却是魔女本人,还真是讽刺。

  在受到诅咒以前,克茵丝从未因男人这个生物感到苦恼。只要对方说了什么让自己不悦的话,用精神操纵就能为所欲为了,也能直接让对方远离自己。

  不过——

  如果和当时相同的『男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虽然不太可能,但自己一定——

  「会想把那人弄得乱七八糟吧……」

  她作梦似的想道。光是看到对方哭喊的模样,自己就会开心到发颤吧。

  虽然,根本不可能出现那样的存在。

  ✦凶梦

  好冷、好痛,死的时候总是这样。在暗沉的水中伸出手。无论怎么划开水、怎么挣扎,指尖都触碰不到任何事物。只能不停地沉沦。

  ——

  苏醒后,伊娜莉雅倒在了昏暗的森林中。

  「…………?」

  在混乱之中,伊娜莉雅的思绪慢慢恢复。瘫在土地上的手,传来了蛞蝓似的生物缠绕的恶心触感。

  「咿!……呜哇啊啊啊!」察觉贴在额头上的是什么后,她吓得将其甩开。

  她扭着身子从地面起身后,便看见脚边的土地都在蠢动。围绕自身的恶心生物群,正在缓慢凑近自己的脚。

  伊娜莉雅无法待在原地改而迈出脚步。

  哈阿、哈啊,她喘息着。心跳也呼应着气息变得剧烈。

  「亚尔巴……露比……」

  嘴中挂着在伊娜莉雅的世界中唯一拥有涵义的两个名字,她在昏暗的森林中持续迈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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