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一章 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想琉实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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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宫寺那织)

  「我想要创立一个社团,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我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事情。我认为或许可以打造一个唯有关系亲近的人聚集,不受他人干扰,可以一直只谈论喜欢事物的地方。创立社团可是青春故事的经典桥段,连我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不赖。

  看到输了比赛感到不甘心的琉实,让我不禁产生一点点的羡慕。拥有一项可以致力其中的兴趣,不只让我感到憧憬,甚至使我心生畏怯──才没有这回事,绝对没有。受到琉实的影响,让我产生想创立社团的想法……这种事情一丁点儿都没有。唯有本小姐是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我说的是真的喔!我一──点也不羡慕!

  「你想创立社团?你明明老是在说『社团活动好麻烦,被学校束缚的时间就算是一秒也好,越少越好』,那简直都要变成你的口头禅了,现在又是吹什么风?是看了类似的动画吗?再者,你想创的又是什么社团──」

  「有什么关系!来创吧!」

  教授打断了想推敲出我真意、滔滔不绝说着话又差点进入验证模式的纯。

  虽然教授有时聊天的缠人程度让人厌烦,不过至少这么合群的性格,我可以给与肯定。撇开他在开玩笑,教授基本上不会拒绝我的提议,也不会否定我。然后纯就会露出像是在说「真拿你没辙」一样的表情答应我──这是一直以来不断轮回的固定情节。

  「对吧?很棒吧?」

  「嗯!我赞成!那么你想创什么样的社团?」

  「不知道。」

  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你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她大概是要我们现在开始思考吧。」纯露出彷佛在说「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愧是纯。我喜欢好沟通的人。」

  虽然观察力有待加强,不过理解力强是纯的美德,不需要全部说完他也懂──「他很了解我」这个说法或许比较适当。我讨厌从头到尾全部做说明,那样实在太麻烦了。我希望只要我一说出「香炉峰雪」,对方就能为我拨起帘(注:出自白居易《重题》中的诗句)。

  「为什么只有白崎啊!我呢?那我呢?」

  好烦。

  「事情就是这样,各位有什么建议?」

  「喂!别无视我!」

  唉。他为什么不明白所谓「缠人的男人会被讨厌」这句话呢?

  「是是是,我不会无视你的,麻烦你出点意见。请说。」

  「就算你要我给意见……谁有办法那么快想到?」教授为寻求附议,示意纯配合他。

  「……没用的东西。我可以当你是个只会逞一时威风的无能吧?」

  「你这家伙!竟然说出男人最不想获得的评价!」

  我还真相信三个臭皮匠凑在一起会有办法,才会姑且先把他们两个人叫了出来,事情却不如想像中有进展。毕竟这里有一尊文殊菩萨坐镇,就算再怎么不可靠,聚集大家拥有的智慧总能超过文殊的──Le congrès danse beaucoup, mai(会议宛如舞步般热络,却一点也不见进展)(注:奥地利的外交官夏尔约瑟夫曾以这句话批评维也纳会议)

  「你为什么会想创立社团?我想知道是以什么前提创立。」

  我没有笨到会说出这是为了绑住纯的作战。要是说出实话,他肯定会觉得我是沉重又麻烦的女人。咦?他已经这么想了?他应该没有这样看待我吧?

  应该还来得及吧?

  嗯?我很重?什么东西!我才不重呢!

  「因为感觉很好玩。」

  「还真是抽象。」

  「这种理由已经足够驱使人行动了吧?」

  在这里浪费唇舌实是愚蠢,话说越多,听起来越不真实。那些撒谎被拆穿的人,大多都是谎言层层堆叠才会被拆穿,然而说谎人却都不懂。说谎时必须真假掺杂,巨大的真实中混入些微的谎言,这可是基础中的基础。

  因为感觉很好玩──这是真的,不是谎言。

  应该说我才没说谎呢。我只是没有全部说出来。

  「别管细节了,我们来创社团吧!神宫寺说的没错,感觉很有趣。」

  「我不反对创立社团……不过校规又是怎么写的?又不可能有人说『我要创社团』,校方就会回应『好的,我们知道了』并答应吧?」

  「必须找到五名以上社员还有顾问老师。这一点我还是有查过。」

  道理、规矩、约定等,先确保这几个要项就是驱使纯行动的诀窍。这部分我已经熟能生巧,毕竟我们交情可久了。琉实说纯的这方面让她觉得很麻烦,不过对我来说倒是觉得既单纯又好操弄──话虽如此,若牵扯上情感就没那么容易了。情感问题才更加麻烦。

  「五名以上啊,这里有三个人……还有两个人要选谁?其中一个是龟嵩吗?」

  「当然!」

  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不算上社长呢?就连今天的会议我都有找她来。她说会晚到,应该之后就会来了。虽然这么一来社长还要兼顾美术社,不过我们已经说好了。虽说要创立社团,其实也只是我想要找个地方大聊特聊罢了,可不是那种认真火拼的运动型社团,再加上社长又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她会答应我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这种事不可能少了龟嵩吧。那么还有一个人要怎么办?」

  纯明明是在对我说话,教授却露出一脸沉思地接了话,并说出以下这段陈述:

  「这可是最重要的地方。我想不用我多说,我希望对方是女生……与其说希望,不如说这是确定事项,除此之外不做他想。在场有谁有人选吗?我个人希望是一位楚楚可怜、贤淑,看起来怯懦又纯真,感觉是深闺千金的女生。毕竟看看神宫寺再看看龟嵩,个个嘴巴都太毒舌,简直和疗愈扯不上边,实在令人──」

  「纯,能不能帮我把你旁边的愚蠢之人葬送黄泉之下?他的存在太令人感到不快了。」

  「喂,神宫寺!你就是这一点不好!对待我的时候要再多用一点慈悲心──」

  啊啊,真是的!教授好烦喔!

  「我不管你要的是深闺千金还是清秀佳人,这种能用陈腐的表现方式归类的女孩子本身就没有那么多!不然我问你好了,你有看过吗?这间学校里有那种女生?如果有的话你就带来啊。就算学校里真的有这种人,你也不知道人家肚子里装的是什么坏水。」

  「这句话由那织说出口可真有说服力。」

  纯默默说了一句多余的──真的是非常多余的话。

  「喂!连纯都是,你们到底是怎样!你难道不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吗?面对这么可爱的青梅竹马,真亏你敢说这么过分的话……我都要伤心欲绝、痛哭流涕了。」

  说成这样简直像是暗指我很腹黑一样!拒绝诽谤!DATURA!(注:那织的口头禅,出自村上龙《寄物柜的婴孩》一书中的词语,象征毒与破坏)

  真想跟阿姨告状说他家儿子欺负我。真的很失礼耶!

  正当我思索着要怎么料理这些愚蠢的男生们,教室的门被拉了开来,社长走进教室一边说着:「如何如何?决定好大纲了吗?还是热烈讨论中?」

  「社长!等你很久了!这两个人说我──」

  「喵织,久等了!」

  从她背后现身的慈衣菜转眼间就抱上了我。

  「喂!放开我啦!」闷死了!别用你的胸部挤我!

  「为什么~有什么关系~」

  我一边将慈衣菜的头推回去,重新面对众人,只见教授露出令人恶心的笑容看着我;纯则露出「你们到底在做什么?」的神情。

  又不是我自愿──应该说,是慈衣菜自己抱上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变得比之前还要更黏我了。就算我多少接受了慈衣菜一点──与其说是接受,不如说是「不和她较真」比较正确,但是她总会不顾他人眼光过来缠着我,唯有这一点让我感到无可救药。要是有人误以为我和自以为是女王蜂(Queen Bee)的布丁脑集团很要好──我那乖乖牌模范生的人设很有可能会就此瓦解。与她来往或许算是一种强调自己有社交性的方法,但是我无法忽视这一点有可能会让我安宁的学生生活受到威胁,那类型的集团容易被盯上,多加留意保持距离是再好不过的解决之道。当乖学生以「自己明明这么努力忍耐」的方式说话时,慈衣菜这种群体的人就会沦落成集中了扭曲的欣羡、妒忌及厌恶的对象。人们会一边说着「那些人可真好」并嘲讽她们,而我可不想沦为其中一员──也就是说,被当作是她们的同伴一员,一点好处也没有。我打从心底希望她不要黏着我。

  不过反正这间空教室没有其他人……嗯。

  但好闷热,我还是很讨厌。

  「毕竟小衣很喜欢老师嘛~」

  (插图006)

  「因为喵织这么可爱呀,璃璃咪也这么觉得吧?我真的好想把她带回家。」

  「好了啦,离我远一点。」

  就算慈衣菜这么说我,我也不觉得高兴!

  我硬生生把慈衣菜拉了开来,推给社长。她可是你带来的,你自己要好好管理好!你这样是督导不周喔!饲主可不能放弃职责。

  「话说回来,神宫寺和雨宫什么时候变这么要好了?」

  慈衣菜带着不服的神情,不甘愿地离开了我身边,接着露出宛如猫咪在打坏主意一般的眼神。

  「因为喵织也有来我家玩呀~」

  听到慈衣菜的话,教授便吵着说「那件事我没听说,快告诉我详细情形」,一下又说「好好介绍雨宫给我认识一下啊」等等的话。我让社长去处理他,一边带着有些烦躁的心情,看着教授时不时跑去缠上纯,慈衣菜还说出莫名其妙话语等等,旁观着他们滥用大把时间在肤浅的事情上。

  正题迟迟没有进展。这段毫无生产力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我不禁觉得自己伫立原地实在愚蠢,便拖了眼前的椅子坐到纯身边。

  「那织,该不会最后一个人是雨宫……吗?」

  看着社长、教授和慈衣菜成三方霸主,七嘴八舌展开极其喧闹的聊天大会,我无止尽地泄漏叹息,此时纯钻空轻轻戳了戳我的手臂。

  「虽然非出于我的本意,不过很有这个可能,因为社长强烈推荐。」

  「这样也不错,我赞成。」

  听到纯说赞成,让我觉得有点不悦。

  「我也不反对,毕竟实际上若人数不够也没办法创立社团,而且……我也知道慈衣菜不是坏人了……不过这可不是我主动提的喔。开端可是社长,都是她很缠人地一直说慈衣菜是适合人选──你那是什么表情?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啊。」

  「你刚刚一脸想要说些什么的表情。怎么?不只是社长,就连你都开始喜欢慈衣菜了?」

  「不是那样──我只是之前就觉得你和雨宫或许会很合拍。」

  「合不合拍可是我决定的事情。唯有这一点我有好好划清界线……」

  应该说,我都已经同意把慈衣菜算进去了,根本不用特别点出这一点了吧?他们两个到底是怎样?会不会有点太站慈衣菜那里了?

  「不过算了。好,那么差不多该进入正题──喂,你们要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你听到了吗?雨宫那家伙竟然说她完全不记得我有找她攀谈过,这也太夸张了吧?」听到我的话,教授转过来抱怨。慈衣菜嘟起嘴唇,不觉有错地说道:「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啊,我才不会一一去记有谁跟我搭过话呢~」

  「那种事情怎么样都好,而且这件事情慈衣菜是对的!前阵子你不是说过,你去找慈衣菜搭话时被打发掉了吗?一般来说,不会有人记得自己打发掉的对象是谁。」

  「教授同学听到了吗?真是遗憾。好了老师,这下就凑齐五个人了,接下来就要决定活动内容、找顾问老师还有决定社团教室了吧?」

  「嗯。」也就是说,几乎等于完全没有任何定论。

  「充满了要思考的问题。总之创立社团活动就是目的本身,你并没有很明确想要做什么事情,不过应该有个模糊的轮廓,对吧?」纯以没有起伏的声线冷静地询问我。

  社长和纯开始推进事情了。这下终于能有进展。

  「我想要打造一个大家可以一直畅聊喜欢事物的场所,就是这样而已。」

  「意思就是大家可以一起聊电影、书籍和动画之类的,对吧?」

  教授也从胡闹模式切换成认真模式,加入了讨论。

  「听起来很棒耶,感觉超有趣!也就是说可以搬个超大萤幕到社团教室来,大家一起看看动画、打打游戏、读读漫画吧?嗯!来办吧!」

  在一旁望着兴奋的慈衣菜,纯以和刚刚别无二致的音色提出方案:「问题就出在要怎么将这些事情,变换成正当的活动内容提交出去。分享某些作品并进行讨论──加上评论或批判研究之类的词语,看起来感觉就会很像样。」

  嗯嗯嗯。我追求的就是这种具有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这种活动内容动研社、文艺社、影研社也有在做吧?」教授这么说完,社长接了话:「动研是专注在动画上吧?而且先不提文艺社和影研社实际的社团内容,官方文件上的活动内容主要是以『创作』为主。若我们要广义地接触创作物,使用评论和批判当借口或许是个好点子。只不过活动的生产物感觉会有点困难。」

  「生产物啊……确实是如此。既然要进行社团活动,就会需要一点成果。关于这一点那织怎么想?你有点子吗?」

  唔嗯……说到经典的成果物品──「要在校庆发表个评论文章吗?虽然大概不会有人在乎。」

  「评论啊……大家肯定左耳进右耳出吧。」纯手握拳头抵在嘴边,陷入了沉默。

  「写评论文之类的感觉很莫名其妙耶。如果无论如何都要发表点成果的话,很普通地介绍推荐的电影、动画或漫画不就好了?这样子不行吗?」

  脚晃呀晃的慈衣菜探头,像是在观察社长的脸色般望着她。

  「应该可以吧?我赞同慈衣菜的意见。反正老师也没有很明确地想要做什么,只要可以蒙混顾问老师的眼,你也没有更多要求了对吧?还是说你想把评论文拿去投稿什么奖项吗?」

  「我才没有要求那么多,现下也没有任何到那种级别的作品。虽然社长的讲法令人不快,不过其他方面大概都如社长所说。总之就像文艺社的社团刊物一样,从『制作一些东西』这个地方开始吧。纯的话应该能用些掺杂艰涩语句的表现方式,写出看起来像样的文章,并整理出有办法让人当成读物阅读之等级的书刊吧?你很擅长这种事吧?」

  「你才没资格说我。用掺杂艰涩语句的表现方式写出像样的文章是怎样?」

  「白崎同学,换老师来写的话,与其说是艰涩语句,不如说会变成耍小聪明的文章吧?」

  「确实──」

  「确什么实!我才没有耍小聪明!我就是很聪明!我可是个颖悟聪慧又优秀过头的可爱女学生!讨厌,别连纯都跟着社长一起攻击我!」

  我不过是个既会读书又能聊二次元文化,还懂得说笑且胸部不小,从小惹人怜爱到大人们都推荐我去演艺经纪公司签约,到了身为高中生的现在也宛如可爱化身一般的存在罢了!你们两人也不用对我这样说三道四的吧?

  我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自己的待遇很不平──!那织!别输啊!加油!

  「自己敢断言这一点完全体现了老师的个人特色呢。还有我这不是攻击你,只是提出一项客观的意见──」

  「社长好吵!」

  给我点时间沐浴在脑内观众声援之下是会怎样!

  「好了好了,争论就到此为止吧。社团刊物的部分一人写一点就可以了。而且老实说,我个人很想要看看龟嵩和神宫寺写的文章。」

  哦──?想看我写的文章啊?这样啊~

  「这一点我也是。我对那织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有兴趣。」

  纯也是?纯也对我的文章有兴趣?是喔,是这样啊~我写的文章啊……既然他们两人这么说,我也是可以写的──「这么一来,教授也得写喔?」

  「呃……嗯……我嘛,不是很会写文章,怕会妨碍到各位。」

  「这样看来,该不会人家也得写?这实在有点令人害羞耶。」

  教授露出一脸羞赧的表情谦虚地说完,慈衣菜则露出一脸阴郁。

  不想写的话我是不会勉强啦──不过我对于教授和慈衣菜会写出什么样的文章,也并非完全没兴趣。而且这种东西,大家不顾虑颜面地一起写,大概也会比较有趣。

  这种话实在太感性,有点不符我的作风吧。

  「总而言之,详细情形之后再做整理,我们还要找社团教室和顾问吧?怎么办呢?就算放学后这间教室没有人使用,应该还是不能使用这里吧……」社长用试探的眼神望向我。

  「这间教室要教数学和英文,应该不行吧?」

  那样的地方也不能放个人物品。

  「我想也是。要选哪里好呢?有可以用的教室吗?」

  「前阵子的会议室呢?那里实际上已经是仓库了吧?」

  教授的视线转向我。

  前阵子我把教授叫出去时使用的会议室──我也想过那间教室,而且老实说,那是我其中一个候补。我之所以会把教授叫到那里去,也是为了顺便做事前侦查。听说那里挂着会议室的名,实际上是堆放备品的教室,便假装老师拜托我去搬东西而借了钥匙进去。

  话说回来,会议室是怎样?教师或家长会使用就算了,虽然致力于活动的社团或委员会好像也有在用──不过高中需要这种东西吗?而且还有三间!就是因为规划教室太随便,第三会议室才会沦落成仓库。

  这就算了,如果要用那间教室的话得想办法处理那些备品──

  「会议室?前阵子是指?」

  社长一边翻找着书包,接着露出好像忘了自己在找些什么的表情问道。她是在装傻还是忘了?第三会议室沦落成仓库这件事,明明就是社长告诉我的。

  「就是送那条肉肉手帕的时候。」

  「肉肉……啊!嗯,我想起来了。」

  「肉肉手帕是什么?」慈衣菜问起,接着教授开口:「那是我充满了爱的礼物。神宫寺当时可是高兴到喜极而──」他正打算胡诌回答──才不让你得逞!

  「没有!你别给我乱加戏!」

  「嘴上这么说,但是你还留着吧?」

  烦死了。教授这一点真的令人感到厌烦。

  「停停停,我才没留呢,早就丢了。」

  谁会说还留着啊?你个蠢蛋!「重点在顾问老师!」

  纯班上的班导──尤达大师如何?就名字来看也不错。

  「要我去问问看依田老师吗?」

  来了!不愧是纯。尤达大师──本名依田美四季,负责科目是现代文学,也是花道社还是茶道社的顾问。她不像我们班导是软式网球社的顾问,应该不会很忙碌,感觉可兼顾多个社团……吧?而且最重要的是,绝地大师才配得上我们社团。

  尤达大师的优点就在于不会过度干涉学生,光这一点就够了。她是属于只要学生做好该做的事,就不会插嘴的类型。换个说法也可以说是很冷淡,不是会积极支援学生的类型。对讨厌别人多管闲事的我来说,顾问老师找她担任可让人做事方便许多──我将这些事说给没有上过大师课程的慈衣菜听,教授从旁补充一些注释。就在大家开开心心聊天之下,迎来了离校时间。虽然除了方向性以外没有任何定论,但是今天讨论到这里已经很够了,毕竟我只是希望能有个方案,并征得大家的同意而已。只要定好战略,剩下的应该能顺利推进。

  「希望社团创立可以获得认可。」

  和大家分头之后,纯在电车里这么说。他大概是真心这么想的。

  一波波伴随重力的空气积蓄在电车的地面。对话声遍布了四周,那些小小震动浮游在空气之上。电车的扶手被冷气夺去热度,光是伸手触碰便感觉到肌肤的细胞紧紧缩在一起。纯被人潮推挤而靠了过来,他的体温透过我们之间被压缩的空气,慢了一拍传到我身上。我抬头望向窗外,试图在那处于傍晚与暗夜朦胧界线的天空中,寻找划破黑暗的孤月,然而从这小小的玻璃世界中实在难以寻见。

  「这么一来就能在学校尽情聊天了,或许还可以大家一起来讨论,究竟是《Star Trek》还是《星际大战》哪边比较有趣。真想快点看看你不甘心的模样。」

  「会感到不甘心的或许是你呢。毕竟雨宫家里可是有企业号的模型。只要雨宫和教授站我这里,结果──」

  「慈衣菜绝对是《星际大战》派的,真是遗憾啊。那台企业号肯定是她爸爸的收藏。你就承认自己的品味比较贴近大叔了吧!毕竟站你那边的不都是些大叔吗?就像我家爸爸一样。我看你大概也计划未来买车想买车牌号码是一七○一的,是吧?」

  「虽然我想骂你啰唆……不过我发现叔叔的车牌号码是一七○一的时候,确实觉得很棒。不过这先不提,别把《Star Trek》说得像是大叔专属品味一样,J•J•亚伯拉罕甚至还有重制过电影呢。我说的J•J•亚伯拉罕,就是有执导过《星际大战》和《Star Trek》两边的导演──」

  「是是是,你干脆就站在路边,每看到一辆一七○一的车就喊一次『生生不息,繁荣昌盛』,一边比出那个手势(瓦肯举手礼)如何?说不定朋友会变多喔?」

  「老实说,我还真有自信能和跟对方变好。说到朋友,只要社团创立获得校方认可,或许会有能聊这种话题的人加入社团呢。我们总是只和固定成员聊这方面的兴趣,说不定意外地也有其他兴趣合拍的人存在。」

  对喔,也有这种可能性,我都没想过。我并不是想要交新朋友,也并不是想找新的同好,只是想在学校打造一个只有纯以及关系要好的人,可以聚集起来的场所罢了,其他人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我连一点兴趣也没有。

  甚至可说只要纯在我身边就已经──我不可能说出口,也不打算说出口。

  但是纯却不是如此。他很纯粹地认为如果同好可以增加是好事。对此,让我产生他没有察觉我意图的安心感,以及他没有察觉我心思的着急和寂寥感,两者相互融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启齿,这种胶着感鲠在我心,令我感到烦躁。

  电车到站,我顺着人潮走到了外界。

  我跟在纯身后走出了剪票口。纯放慢了脚步,我一边维持速度走在他身边,接着下了楼梯后,将刚刚话语的后续──包裹着温柔的外壳说出口。

  「其他社员啊……我不怎么有兴趣。只要大家可以一起开心玩,我就满意了。」

  「说的也是。不过雨宫也要参加这一点让我有点意外。因为那家伙硬要说的话,比较不希望被人知道自己是御宅族。」

  「只要不大张旗鼓地宣传就没问题了吧?再加上取个可以掩饰的社团名称就行了,比如评论研究社之类的。我也想要让社团散发出具备文化气息又古典的形象。」

  「原来你想打造出具文化气息又古典的氛围吗?没想到你会这么想。」

  「你有意见吗?我具备了满满的文化气息吧!只要遇上我,想造出古典的氛围简直是超级小菜一碟。我超级游刃有余!」

  「我好久没有真的听到别人说『小菜一碟』这句话了。就选词的品味来看,你和古典可天差地远。」

  既然你讲成这样,从今以后我传给你的LINE就全部换成文语体好了。差不多就是像「近日,小女子户而知热,当此炎天君诚欲出乎?以欲漫无目的、妄意徘徊──虽固以小女子也娇躯离白日曝乎?」的感觉?这样够古典吗?

  唔嗯──不过纯感觉会很正常地回覆我。而且先别谈什么古典了,就这个文字排列来看,根本一点也没有水灵灵女高中生的感觉!

  「我倒要问你古典的气质是什么?要怎么样才能散发出来?」

  「你这么一问……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不要太常乱开玩笑?」

  「什么跟什么?我日常生活基本上都没有在开玩笑啊?我一直都很认真。」

  「喔……喔喔。既然这样,那就是用千金小姐用词来说话……之类的?」

  「您这是在轻蔑我吧?还是说,其实您喜欢千金小姐属性不成?」

  千金小姐型的人啊?感觉不会和琉实重叠到……应该说不只是琉实,基本上不会和身边任何人的人设重叠到吧?这是机会吗?我应该改个人设?

  硬要说的话,我的人设实在不鲜明,突显人设是很重要的吧?嗯,我懂。

  「我说笑的。应该说听到你用千金大小姐的方式说话,让我有满满的异样感。」

  「您的性格可真令人颇有微词呢。若要追溯源头,这可是您提出来的主意呀,可否请您别戏弄我是『上品振女性(注:讥讽使用不符身分用语,或是刻意使用高雅字词包装自己的女生,带有贬义)』了?」

  「上品振……你说什么?」

  「我方才说上品振女性。也就是指人用字遣词带有做作高雅的风味,您没有听闻过吗?或许这样的词汇对您这样的男士来说,确实有些艰涩。」

  「我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词汇。然后我知道了,是我错了。你这种说话方式会害我很难做反应,拜托别继续下去了。」

  纯露出了很不甘心的表情。真令我兴奋,欲罢不能。

  「这是以前的女学生用词。哎~~呀,夫君──来源是大概是《垂乳根(注:落语故事)》吧?我也不清楚。你想想,千金小姐的许多用词原本都是以前的女学生用词,对吧?所以我可是确实地用当时的用语──」

  「是我错了。我输了。」

  「您若希望,我也可以继续配合哟?」

  要扮女学生的话应该要绑辫子吧?不,不是女学生而是千金小姐才对。既然这样就要留直长发了。我最近几年也没有绑辫子,绑了辫子头发容易乱翘,让人觉得很讨厌。

  「我已经很了解千金属性不在我守备范围内了,麻烦你正常对谈。」

  要我再多配合一下也可以的说。

  话说回来──「头发好碍事,好热!明明几乎是晚上了,怎么还这么炎热?都黏在脖子上了!」

  我解开发圈,散开秀发让空气穿进来──但是好热。我真的很讨厌炎热。

  「怎么这么突然?」

  「我想你不懂,头发一长就会聚集热能,真的超级闷热!」

  「要剪短吗?」

  「不要,这样会和琉实重叠到。」

  那个专攻运动的发型确实看起来很凉爽──挑选短发作为和我的区别,这一点很符合琉实的作风。冷静想想,既然琉实适合短发,我应该也撑得起短发吧?毕竟我们的长相没有那么大的差异。虽然我不会去剪。

  「不需要剪那么短也没关系吧?」

  「这么说起来,你觉得怎么样?你的头发没有我这么长,这样子很凉爽吗?」

  「我没有留长过也不知道,没有可以比较的经验。而且你刚刚自己不是也说『我想你不懂』吗?别在短短期间之内就出现自我矛盾。」

  「你好冷淡喔──既然你这么冷淡,就让气温下降啦!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翘翘……嗳,如果我昏倒在这里,你会用公主抱把我搬到家里吗?若你愿意这么做,我现在就马上昏倒在这里。如何?你抱我的时候,我可以稍微让你摸一下我的屁股喔?」

  「我第一步会先叫救护车,然后打电话给阿姨。」

  「你这没出息的东西!就是因为你这样,才会被人家说是优柔寡断的臭家伙。」

  「不不不,这也太奇怪了吧?依靠医疗资源是极其正常的处理方式吧?而且这和优柔寡断的臭家伙是两码子事──应该说这句话,我周遭的人感觉真的会很常说,打击挺大的。原因我只想得到前阵子在走廊上发生的那件事情。」

  毕竟那件事情不少人目击到了嘛。搜哩!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为了避免他人闲言闲语,自己应该要怎么做吧?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那就是事实啊!既然你说会感到打击,就表示你有自知之明吧?」

  「我也有自己的想法啊……别谈这件事了,好吗?」

  咦──我不想停下来,不如说我想更深入探究……不过也没必要着急。创立社团把纯束缚起来的计画很顺利,我还有时间。他有遵照我们的约定好好陪我,甚至可说我已经完全掌握现在的走向了。这和当初被慈衣菜那些有的没的事情杀得措手不及的情况不同,我的心一片安宁,有办法从容不迫地等待。这是好事。

  「我憎恨他人时会剧烈憎恨对方,不过并不会永无止尽地憎恨」──说说而已。

  「真是的,你老是这样──算了。等社团成功创立,感觉会很有趣呢。」

  「是啊,虽然和平常做的事情没两样,不过有了专用的房间和名目,就会让人有点兴奋。只是──」

  「嗯?」

  我想若不是我的话,一定不会察觉到吧──纯抬头时仅有一瞬,我感觉到他的眼角透露出并非悔悟也非落寞,而是寂寞中掺杂了愧疚的情感残渣。

  讨厌。拜托你不要这样。我不想看,我不想察觉到。

  「不,没什么。」

  才不是没什么呢,你有什么话没说完吧?

  「什么?告诉我呀。」

  「我只是想到,我们没有考虑到顾问和社团教室不能用的备案。」

  「这一点等不行之后再想就好了。」

  「话虽如此……我的个性习惯先做好各种准备。你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

  是琉实的事情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吗?没有邀请琉实一起行动,这件事情让他感到在意?

  但是将我排除在外并做了很多事情的,是你们才对吧?所以这样就扯平了。

  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麻烦你不要想琉实的事。

  你只要想着我就好。

  ※ ※ ※

  (神宫寺琉实)

  全国大赛第三战,我完全束手无策。第二战结束时进了球的我,就好的层面和坏的层面来看,都获得了许多关注。也就是说,这一次敌队球员澈底盯防我。我没办法随心所欲地动作。没能大展身手。

  我什么都没做到。

  比赛结束后回到了学校,我感觉到咽喉深处紧紧哽住──尽管如此,我仍然没有办法做出这么没出息的事,所以一直忍着。和丽良分头之后,我独自一人绕了远路来到公园放声哭泣。为我的无力,为我的不中用。我非常、非常不甘心,无法遏止情绪。

  我有发现纯传了讯息给我。

  我没能回覆他。我没有那份从容──不对。其实我很想回覆他,很想要他听我说话,想要他好好安慰我,渴望听见他的声音。我多想见他……不,我不想见他。现在不想见他。不想让他看到我如此凄惨又丢脸的模样。我不禁这么想。

  「结果另当别论,你可要尽全力去享受比赛喔。」明明比赛前,纯这么对我说过,我却一点都没有享受到比赛,所以反而更不想见他。

  如果当时这么做,如果当时那么做的话──昨天的比赛在我脑中一直挥之不去。或许我做得到更多。大家都没有责备我,虽然顾问老师说「把这次经验活用到下次比赛上」,可是……三年级生呢?学姊她们可没有下次了啊!虽然我也不打算说什么「如果我有更多的贡献,说不定就能赢」这种傲慢的话……但是我实在没脸见学姊们。

  这让我非常难以参加社团活动。

  「你先去吧,我等等就过去。」我对过来叫我的丽良这么说,心里一边觉得必须去社团露面,却迟迟没有走向体育馆。回过神来我已经爬上了楼梯,来到老地方坐了下来。今天早上也是,我不想和纯、那织说话──我不知道该拿什么脸去见他们,于是我今天即使没有晨练,仍然一如往常提早出门。并不是希望有人安慰我。我想无论他人跟我说任何话都没有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希望别人对我说什么话。

  午休时间,看到想来找我的纯,我逃跑般地离开了教室。

  像刚刚也是。丽良离开之后,我和纯对上了视线,但是我什么话也没有说便离开了教室。我只能这么做。唉……我到底想怎么做?我自己都不知道。

  真讨厌。这样真不像我。

  简直像是希望有人担心我一样。

  不过即使看起来像是在吸引他人关心,我现在也没有余力解释,简直束手无策。我是不是太得意忘形了?我的行动是不是应该要更谨慎一点?啊啊!到底该怎么做才好?我到底该怎么办自己才服气?

  我也……不是不懂。嗯。

  我不能一直待在这种地方,话虽如此,若完全不参与社团活动就回家,与其说会让我感到愧疚,不如说我根本办不到这种事──但是,我在这里偷懒的事实却仍然没变。

  这样子果然不好,只会让大家操心而已。我已经尽自己所能了,就结果来看我动弹不得,历经了非常不甘心的经验后,到了现在我仍在心中大喊「啊啊!真是的!」,并对自己的不中用感到怒火中烧,但我心里也明白:即使我哀叹,一切都无济于事。

  这样啊。原来我只是想要提起干劲罢了。

  不过唯有这一点,只能靠自己努力了吧。

  啊啊──好!总之先去体育馆吧。不过去根本什么都开始不了。

  为自己加油打气后,我小跑步下了楼梯。不可以有任何懦弱,要是不一鼓作气跑到体育馆,我的决心就会受挫。在跑往体育馆的途中,穿过中庭旁边时,听到有人「喂」地叫了我一声。是瑞真。我现在没有心情理会瑞真,我本来想要无视他直接离开,不过既然视线已经对上就不能这么做──我停下了脚步。

  「什么事?」

  身穿运动服的瑞真走了过来,他的手上拿着宝特瓶。可能是趁练习的空档出来买饮料吧。就连在教室里我都尽力避开与他聊天,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时机被搭话。

  「你要去参加社团?今天一天而已,休息一下也没关系吧?」

  听到意料之外的话,让我一时没能做出反应。毕竟瑞真知道昨天的结果,我还以为他会说些别的话──毕竟昨天的LINE就是如此。

  「那个……也不能这样吧?毕竟还有检讨会。」

  我对我的心情撒了谎。

  我的检讨会已经结束了。

  其实我是打算去练习的。

  「反正你心里早就做完检讨会了吧?不用勉强自己去参加也没关系。」

  「若大家不一起参加就没意义了,所以没关系。谢谢你。」

  我不想有自己被瑞真看透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我稍微逞强了一点。我已经鼓起了干劲,我不想展现出脆弱的模样。在这个层面上来看,我很感谢瑞真。好了,切换一下心情──我准备要离开时,瑞真叫住了我。

  「等一下。」

  「什么?我现在要去社团。」

  「不……那个,你别一个人想太多,比赛结果可不是因为你一个人。」

  「嗯,谢谢你,我不要紧。这一点我很清楚。掰掰──」

  「我说啊!」

  「嗯?还有事吗?」

  「我觉得你打得很好──所以我认为你稍微放松一点,也不会有人怪你的。你很认真这一点,我从国中部的时候就一直看到现在。」

  怎么突然这么说?怎么了啊?

  「谢谢。不过你也很努力啊,所以我们彼此接下来都继续加油吧。」

  他的眼神有点认真,让我感到有些畏惧。

  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我想快点离开这里。这种气氛让我感到有点棘手。

  「嗯,不过你可别勉强自己──我很担心你……应该说我很挂念你。」

  「咦?」那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琉实。」

  「就算你突然这么说,我也──那个……谢谢你。可是我──」

  「我……我才是,抱歉突然这么说。不过我是真的喜欢你,唯有这件事我想先告诉你。那个……你正要去社团吧?抱歉耽误了你的时间。」

  瑞真一口气说完,便朝着体育馆跑去。

  咦?

  等等。该不会我刚刚……被告白了?

  他那是告白对吧?

  (插图007)

  别这样啦!不该是这样的吧?不要话说完自己就跑掉了!讨厌讨厌讨厌!

  我不喜欢这样。

  因为瑞真是我的朋友啊!我们不是一起打篮球的伙伴吗?他对我这么说,会让我伤脑筋。这样不对嘛,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啊,别说什么喜欢我啦。

  我今后该怎么办才好?我该用什么表情跟他说话?无论是在教室,还是在球场上。

  他这么对我告白,我没有办法一如往常地对待他。

  因为我──没办法用那种眼光看瑞真。

  怎么办?怎么办!这样好令人伤脑筋。你别说喜欢我啦!

  挂在肩上的背包往下滑──我没能阻止它坠落。脑袋一塌糊涂、完全无法思考,伸手想捡起背包却怎么样都抓不稳。好不容易抓住了从手中滑落好几次的吊饰,颤抖着双手用尽全力把手机拿了出来,打了语音通话给丽良──她没有接。我的脚步踉跄使不上力,心里一边想着不管怎么样,必须快点去体育馆──不行,我不想见到瑞真。拜托你,丽良,快看手机。

  我抵达了体育馆,却走不进去。

  传来了球反弹地面的声音。球鞋摩擦地面的声音。女生的声音。男生的声音。声音……声音、声音。

  我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去。人、人、人……还有体育馆的深处,自墙壁延伸出来的球框。

  丽良呢?她在哪里?我得快一点──不然会被看到。

  「琉实,你在做什么?好了,你快去换衣服──」

  丽良很刚好地从一旁的厕所走出来──「丽良!」

  「什么?怎么了──」

  我飞扑了上去,丽良虽然吓了一跳仍稳稳接住我。

  「丽良──我该怎么办──」

  「呃……琉实!你怎么在哭──过来!」丽良拉着我的手走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自己也不懂。一听到丽良的声音,不知为何我的泪水便夺眶而出。

  我被她牵着手来到体育馆的二楼──经过了桌球社旁边的道路,来到角落。

  丽良成了我的护壁──我紧紧抓住她的衣服,藏起我的脸。

  「怎么了?」

  「……瑞真……瑞真他说喜欢我……」

  「啊~这样啊,你吓了一跳吧?」

  丽良一边摸着我的头说着,宛如云朵的声音轻柔而缓慢。

  「他突然这么说……让我的脑袋乱成了一团。」

  「嗯,我想也是。首先来深呼吸一次吧。来。」

  听到丽良的话,我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呼吸。我轻轻吐出冗长的气。呼……

  感觉到压迫感渐渐抽离了脑袋,让我感到些许变轻松了。

  「今后该怎么办?我没有自信能像之前那样和他说话……」

  「毕竟你已经知道这件事,就不可能一如往常了呢。」

  瑞真是朋友,是一起打篮球的伙伴──是我会商量事情的对象,是会开开玩笑的关系。虽然我和他的关系比和其他男生要好一点,不过并不是恋爱的喜欢。这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所以──正因为如此,他向我告白会让我困扰。真的很伤脑筋。我也不懂。

  「他怎么告白的?只是说喜欢你吗?」

  「对。」

  「这么突然?前面没有先聊些什么恋爱八卦之类的?」

  「嗯。他说他担心我──我想应该是指昨天的比赛。说完这些之后就突然……」

  「他突然这样告白,你也会感到困扰吧?至少也该看一下时机……话虽如此,就算心里有准备,结果大概也还是不会有变。」

  「我完全不知道瑞真是这样看我的……所以没有办法承受……就变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和丽良聊着聊着,我原本暴动混沌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就在用言语说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之间、在将自己的心情转换成话语之间,我稍微整理好自己的思绪。

  「不过没想到坂口竟然……虽然我隐约有这么觉得──」

  「丽良,你有发现?」

  「只是隐约在想会不会是这样而已。毕竟练习的空档他很常看着你,有种视线追着你跑的感觉吧?所以我才会猜测会不会是这样。」

  瑞真一直在看我?什么意思?听到丽良这么说,我──丝毫没有头绪。

  「你是不是有灌水?我从没有过那种感觉耶。」

  「你没有把坂口当作异性看待过,所以才没发现吧?」

  「就算你这么说──毕竟瑞真给我的感觉就是篮球同好……他也没有对我特别温柔,完全没有出现过那方面的举动,我怎么可能会发现?」

  「原来是这样。我一直到刚刚为止都以为你也隐隐约约有察觉到……不过若是你有发现的话应该会保持距离吧?经你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

  「有发现的话会保持距离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就是怕和对方距离太近,会让对方会错意──你不会这么想吗?不过你也不是那种类型的人吧,抱歉,没什么,你别在意。」

  什么意思?大家都会这么思考吗?是这么看待男生的吗?如果是自己会错意的话,这样对对方不会很失礼吗?而且在谈论我会不会这么想之前,一般来说都不会那么简单喜欢上别人吧?只不过是很要好而已喔?难道是我的观感太奇怪了?

  如果真是如此的话,日常生活岂不是太绑手绑脚了吗?我非得没事就要一直想这种事情不可?我只是想要和他好好相处而已,和喜不喜欢这种事是两码子事吧?

  「呃……大家都会这样吗?『那个男生好像喜欢我,为了避免他会错意,我和他保持距离好了』,大家都会像这样思考吗?我可能不太擅长这种应对……」

  「不过现实是,坂口向你告白之后,你不是感到很困扰吗?如果和对方感情没有这么要好的话,我想就不会有这种心情了。正因为感情很好,才会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也会担心今后是不是没办法一如往常对话,不是吗?不过即使如此这也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该烦恼的事情,只是坂口自己喜欢上你罢了。不管过去如何,这一点都没有变,对吧?」

  正因为感情很好──确实,或许是如此。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被告白,不过以往的男生都没有像瑞真一样和我这么要好──所以我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烦恼过。

  该不会我……做了很多失礼的事吧?

  啊啊,真是的!有够莫名其妙!

  所以说我今后该怎么做才好?

  「丽良,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啊──你想和坂口交往吗?」

  「这倒是没有。」

  「那么只要拒绝就好了。不过他没有要你和他交往吗?」

  「嗯。他没有说什么希望我和他交往……」

  「既然这样,一如往常不就好了?反正他只是向你表白,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拒绝。如果之后他问你要不要交往,你也只要拒绝就好了。对吧?你别想得太复杂。总之,要不要先来流流汗,净空一下思绪?」

  「嗯……可是……」

  「因为昨天的比赛吗?那都已经结束了,和坂口的事情一样,你没有必要觉得自己要负责。篮球也一样,保持一如往常不会有问题。我刚刚不是说了吗?不要想得太复杂。动动身体,重置自己吧。」

  我想说的不是这件事情,而是如果和瑞真视线对上,我会觉得很尴尬之类的,不过一直惦记这件事情也于事无补,所以我没有更正。

  「说的……也是。我知道了。」

  和丽良说的一样。在进行社团活动的期间,我有办法专注于思考篮球的事。手摸着球,进行篮球练习,我就可以变得积极向上,根本没有被消极想法影响的余地。在隔壁练习的男篮──也不会引起我的在意。

  只有在社团活动结束后打扫时,我和瑞真对上了一次眼,仅此而已。换完衣服之后,我已经冷静了许多,甚至也和大家聊些无关紧要的事──哪种清凉感防晒油比较好用、痘痘长在奇怪的地方,那部分没办法用剃毛刀、车站附近新开咖啡厅的甜点塔很好吃、不小心打翻了香水瓶,搞得房间里充满花香味、篮球鞋的味道很臭、暑假大概排了什么行程等等──聊得十分开心。

  也就是说,一如往常──本来是这样的。离开社团教室后和大家走在路上,来到校门前却被瑞真叫住了。大家小声地「哦?」了一声,我听见瑞真说「过来一下」时,拼了命赶跑如坐针毡的心情,在对大家说了声「抱歉,你们先回去吧」之后,无声地跟着瑞真走。瑞真也不发一语。

  远离了校门,瑞真停在外楼梯前方。

  「关于我刚刚说的事……太突然了对吧?抱歉。虽然我也觉得可能会让你伤脑筋,不过我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抱歉,这么自作主张。然后,那个……我没有要你马上和我交往──」

  一边搔着脑后,瑞真有些羞赧地说完后,突然抬起头。

  虽然我不知道他要我对什么事情放心,不过我仍然保持沉默,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瑞真定定地望着我的双眼,这次用有些僵硬而清晰的声音说道:「希望你至少能告诉我一件事。你在和白崎交往吗?」

  「……我们没有在交往。」

  「这样啊。可以顺便问一下吗?那家伙,那个……和妹妹在交往……吗?那个,前阵子我听说他们在走廊上相拥,我好奇不知道是怎么样──」

  「他和那织也没有交往。那件事情是那织拜托他做的……该说是耍任性吗?她从以前就会这样……我想纯应该也是出于无奈吧。」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若是没有交往的话更不会拥抱吧?还是说他们就是那种关系──我的意思是,他们是放着不管并顺其自然发展,感觉就会交往的两情相悦关系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纯和那织的关系──一言难尽。包含我的事情在内。

  「那个……那织喜欢纯……我也……一样。」

  「这样啊,原来如此。我有猜到是这样。」

  「那为什么还要特地──」

  「我想亲口听你说。你那样子不会觉得难受吗?虽然我和妹妹不是很熟,不过她偶尔会来我们教室,他们看起来总是聊得很开心,而且是从国中时期开始就是。他们兴趣一样,有种话题也相同的感觉。」

  「你想表达什么?」

  为什么我非得听瑞真说这些话不可?和这些事无关吧?

  「我没有深意……要是让你不快的话,我道歉。那个,我想说的是……总之,我了解你的心情了。你现在喜欢白崎,这样子也很好,我替你加油。」

  「谢谢你。事情就是这样,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不过我没办法回应你。抱歉。」

  「嗯。不过……你不用和我交往没关系,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

  「什么?」

  「下次和我出门……和我去约会吧。」

  「咦?那是什么──」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快点回家──」

  巡逻老师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瑞真随意地回应老师「对不起,我们这就回去了」之后,又补充:「我们今天就先回家吧。」接着迈开步伐。

  和走过来的时候一样,我跟在瑞真的身后。

  「和我去约会」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

  我不是说我没办法回应他吗?

  他也说会替我加油了,不是吗?那又为什么会……?

  该怎么向瑞真搭话才好?我边思索着话语一边走着,转眼间我们来到了校门。总之到车站还有时间,我要好好拒绝他。

  反正我和纯没有在交往,就旁人眼光来看,我要和瑞真去约会根本就没关系,但是我心情上感觉这样不太对。总之,我得拒绝才行。

  「琉实!」

  走出校门后,丽良站在那里等我。但是现在这个时机不是很好──

  「怎么?原来你和浅野约好了?抱歉叫住了你。掰掰。」瑞真跑了起来。

  「啊、那个……明天见。」

  光是对着背影这么说,就已经耗费了我的全力。明天我一定要好好拒绝。

  「他跟你说了什么?」

  丽良发出了担心的声音。

  「谢谢你等我。其他人呢?」

  「我怕大家会闹起来,就叫她们先回家了。虽然可南子和真衣闹了一下别扭。」

  反正明天在社团教室肯定会掀起轩然大波。一定会的。唉,她们肯定会逼问我很多事情吧。不过总之,我得先向丽良道谢才行。我现在还没有面对大家的余力。

  我们两人同时迈开步伐走向车站。丽良一定很想问许多事情吧,她却一直保持沉默地在等待我开口。我隐隐约约有这种感觉。呼──

  「我刚刚和瑞真好好谈过了,我告诉他我喜欢纯,瑞真也理解了这一点──」我做了一次呼吸,让一些新鲜空气进到脑中之后接续着说:「但是他说希望我可以和他约会。」

  「约会?可是坂口知道你喜欢谁吧?」

  「嗯,我有跟他讲清楚了──我应该要拒绝他,对吧?」

  我当然打算拒绝,不过以防万一,姑且确认。

  「是……啊。不过这是怎样?你有说清楚吧?你是怎么说的?」

  「我说,我很高兴瑞真有这份心,但是我没办法回应他。」

  「你很努力了呢。」

  丽良摸了摸我的头。光是这样就让我简直要哭出来。明明只是摸头,明明只是短短几句话,听到丽良这么说,便有股安心感袭来并扩散。

  「谢谢你。」一点点,仅有一点点,我带着哭腔简短地道了谢。

  丽良露出满足的笑容,接着喃喃道:「照这样看来,约会就是『最后定生死』吧?」

  「最后定生死是怎样?又没有在比赛。」

  「坂口还有说其他话吗?没特别说什么?」

  「唔……嗯~~他有提到那织之类的,他说到纯和那织的事情……还说了那织和纯好像很聊得来等等这些话……」我瞥了丽良一眼,她明明一直到刚刚还露出笑容,现在脸色却明显变得严峻,让我感到有些不妙,没多想便补充:「啊,不过他是指在教室里看到他们两人聊天才这么说的,不是那种很严肃的语气──」明明没有那个必要,我却不禁打了个圆场。

  「这是怎样?该不会他是在说完这些话之后,才跟你提约会的事情?」

  「嗯。」

  丽良的声音听起来很可怕,我只得点头。

  「原来如此,坂口也是个很狡猾的家伙呢。我还以为他会更光明正大一点。」

  「什么?什么意思?」

  「他大概是觉得有机可乘吧?类似自己也有机会那种感觉。」

  「这应该是你想太多了吧?毕竟我已经说我喜欢纯,瑞真也说理解这一点了。」

  话说完,丽良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膀,露出严肃的表情。「你为什么要站在坂口那边?听到你刚刚说的这些事,谁都会这么想吧?那家伙因为白崎摇摆不定──说不定,他知道前阵子白崎和你妹妹在走廊上相拥的事情。他有提到这件事吗?他应该有说更多关于你妹妹的事吧?」

  「有。他确实有提到。他向我确认那织和纯有没有在交往,也说明明没有在交往,却在走廊上相拥有点奇怪之类的,不过听起来没有怪怪的感觉。」

  丽良的手放开了我的右肩,接着换握住左肩──并紧紧地把我揽了过去。

  「琉实,如果你真的还喜欢白崎的话,就快点和他交往吧。这么一来你就不需要经历这些了。要是白崎又支支吾吾的话就告诉我,我会狠狠拍拍白崎的背,好吗?和双胞胎妹妹变情敌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只有年龄有差距的姊姊,而且我们没有住在一起,因此我更加不知道什么叫姊妹的感觉,不过没有必要客气。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你也没有必要去照顾妹妹。」

  「嗯,我最近是这么想的。以往我可能太过关心那织,老实说任何事情我都会考虑到那织,不过这样不太好吧?我自己也这么想。如果遇到困难,我会请你去狠狠拍拍纯的后背的。」

  「包在我身上。我可是有在打篮球练身体的,区区的白崎可能会被拍飞出去呢。」

  听到丽良的形容,我不禁笑了。

  「哈哈哈!你说的应该是真的,毕竟那家伙完全不运动。我偶尔会邀他一起去慢跑,但他完全不肯答应我。这么说起来,你的姊姊已经结婚了吧?你之前说她现在住在哪里?」

  「她在福冈,和这里有点距离,再加上她是和爸爸闹翻之后离开家的,大概也很难回家吧。我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妈妈似乎很常和她联络,虽然我至少也有和她保持联络,不过我们太久没见,没什么她是姊姊的实感。」

  「这样感觉也有点寂寞呢。」

  丽良不怎么提起自家姊姊的话题。年龄相差较大就会这样吗?

  「唔嗯……大概也没什么寂寞的感觉。我上国中的时候她就已经离家了,可能比较近似于小时候会照顾我的亲戚家姊姊吧。毕竟年龄差了十岁以上,实在也没怎么有机会可以玩在一起。不过我们感情完全没有不好。」

  虽然有年龄差距这一点确实也会影响,不过结了婚离开家之后,大部分的人都会变得很少见面吧?毕竟对方在九州嘛,也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距离。

  这么一想,我或许也能理解丽良说的话了。

  「这只是我的猜测,不过如果丽良的姊姊生了小孩,你这个年龄就会当阿姨了,对吧?小孩会对你说『丽良阿姨,给我零用钱~』吗?」

  「喂!别这样!我还没到那个年龄──虽然想这么说,不过确实会变成这样。但我绝对不会让小孩这么叫我,一般来说要叫姊姊吧!」

  「真期待你被孩子央求零用钱的那一天呢。」

  接着我们聊着若是丽良有了外甥,从几岁开始她就得给压岁钱、生日的时候要怎么帮忙庆祝之类的事情,还让我突然操心起来,拿起手机调查了各种事情,总之聊得非常愉快。

  或许是副作用吧,和丽良分头之后,我又想起了瑞真的事。

  我隐约觉得……不要找那织商量比较好。

  纯的话……找他更不对吧。也因为他和瑞真是朋友,这样我果然难以启齿。

  唉,真伤脑筋。

  ※ ※ ※

  (白崎纯)

  我没想到那织竟然会说想要创立社团。因为她和我一样,是属于并非会积极参与这种活动的类型,所以我感到很意外。不过那织的提议并不坏。

  不只不坏,我也很赞成。虽然社团活动和平常做的事情没什么不同,不过我们会有社团教室,且若能以社团活动的形式畅聊各种话题,肯定会很有趣吧。

  而且说不定还能增加拥有同样兴趣的人。对此那织面有难色,不过她摆出排外的态度并不是第一次。毕竟她很怕生,对于拓展社交圈也没什么兴趣──但并不是绝对的。

  要和他人心意相通需要花时间,而让对方理解自己的时间成本实在太麻烦,所以她不会积极想和他人来往。我是这么认为的。

  我自己本身也很难说是有社交性的类型,不过隐约能理解那织的思考。正因为如此,对那织来说、对我来说,这或许都是拓展交友圈的好契机。

  那织为了和别人混熟,只是比其他人──比我还要来得花时间而已。不过反过来说,若对象是感觉喜好合拍的人,只要花点时间就有可能会变要好。

  虽然不知道已经敞开心胸到什么程度,不过她和雨宫也开始会聊天了。若我的记忆没有出错,她一开始和龟嵩的关系也不好;和教授发展成可以开玩笑的关系,也花了很长的时间。

  认识雨宫之后,我了解到一些事。

  你永远都不知道和自己合拍的人会出现在哪里。

  所以我对创立社团抱有期待,因为说不定能增加同伴。

  不过这一切都是要有社团才能成立。首先还必须要解决几个问题才行。

  明天去找依田老师谈谈看吧。

  直截了当地告诉她,我们在考虑创立社团,并询问她是否有余力可以接下顾问一职。对象是依田老师的话,不用妄想一开始就要说服或交涉。必须简单明瞭地提出要求,不然根本没办法走到交涉这一步。经过两三个月的相处,就能了解这点程度的事了──就算我不说这种听起来臭屁的话,只要是我们班上的学生,任何人都知道。

  毕竟她每次遇到事情会说的台词都是:「所以你的结论是?」

  若单就她的气质来看,她的负责科目比较像是教授数学或物理,实在令人难以联想到现代文学。

  美丽的女性──硬要说的话,是属于无懈可击的美女那类型。不知道女强人这个称呼恰不恰当,不过她是属于任何事情都会讲明白的类型。不仅完全不会因为男生的耍嘴皮子而慌乱,也不会轻易站在女生那一边,但也并非不会开玩笑,且只要按照应有的程序向她求助,她也会好好回应学生──若学生只是含糊地说「我不懂」,她便会说「等想清楚自己不懂什么事情之后再来问我」,但是这种时候只要毫不退缩并有条理地沟通,老师便会确实提出解决方案。她就是这种类型。

  一开始大家都很疑惑,不知道该维持什么样的距离感才好,但是到了现在大家都已经习惯,意外地也能处之泰然,且老师也受到相当程度的──尤其是男生的景仰(不过我觉得有一部分学生至今仍不擅长面对老师)。题外话,教授的诠释则是:「好想要她踩我。」

  我们班的这位班导师,究竟愿不愿意承接顾问的职位,目前仍是未知数。

  若要说我们有什么优势,那就是我和那织的成绩不差,更不用说现代文学。

  无论如何,我打算自己去提这件事。毕竟我也想尽可能帮上那织的忙。

  我躺在自家床上,正当想要拿起读到一半的书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琉实传的。我点开LINE,上面写着「你现在可以通话吗?」。这么晚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回覆她,接着她马上打了电话过来。

  「你还醒着?」

  琉实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大概是裹在凉被里吧。

  「我不会这么早睡。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不是那样……只是莫名想打给你。」

  「这样啊──」我本来想问是不是和比赛有关,还是作罢。

  昨天晚上我传了讯息给她,她的回覆十分简短。从这个反应推敲,她大概比我想像中还要在意比赛的事情吧。面对处于这种状态的人,我不该不负责任地说出毫无根据的猜测。

  我心里一面想着,却因为突然想不到话题而问道:「暑假你还要去社团的集宿吗?」我感到慌张,心想是不是要挑个和社团无关的话题比较好,不过她用开朗的声音回应:「嗯,要啊。国中时期新生训练不是有去过一间会馆吗?我们要去那里集宿。」这让我不禁放下心来。

  「山中湖的会馆啊?我还记得那周遭什么都没有。」

  「对对对,就连便利商店都很远,那里只有一座湖呢。不过啊,那里不是有间什么文学馆吗?那间文学馆是一个有名人的──是谁来着?」

  「三岛由纪夫。反过来说,就只有这些设施而已。」

  「对啊。既然都可以用大学会馆,我还比较想去轻井泽之类的地方呢。大家也都说想去Outlet。」

  「愿意出借给附属高中的,顶多只有容易预约到的地方,而且你们根本是想去玩吧?」

  「我们才没有那个意思……只是说既然要去的话啦!对吧?一般来说都会想去吧?这和班级去的校外教学不一样,社团活动多少会比较自由,我觉得一定会很好玩的。」

  「老实说我懂你的心情。毕竟对你来说,你已经去过很多次山梨,所以会更想去别的地方吧。」

  叔叔是山梨出身,也就是说琉实的祖父母住在山梨。既然都特地要去别的县市集宿,与其去熟悉的地方,不如去长野比较好。

  过去仅有一次,叔叔有带我去过老家。那是我小学时期的事。

  在我记忆中的那个家,是一间用木头打造出来,有好几根粗大柱子的巨大日本家宅。我还记得当时也因为正值暑假,让我不禁想起《夏日大作战》的阵内家。虽然房子没有动画中那么大,不过宽敞度足以让小孩子探险。值得一提的是其藏书量,不只是家里到处都有书柜,其中一角还有间巨大的书库,可动式书架上以《日本古典文学大系》和《日本文学全集》之类的系列为首,摆放了首刷版的文库书,还有各种辞典按照各大出版社分门别类摆放着,当时年幼的我一边感到感慨,同时有种终于追查到神宫寺家源流的感觉,感到欣喜无比。

  每当前去祖父母家,那织──恐怕年幼时期的叔叔也是,都会一直躲在那间书库里吧。毕竟实际上,大致上探险完整栋家宅的我,在那织引领下来到了书库,并被那压倒性的知识聚集处深深迷倒──我还记得我和那织一直待在书库里不愿出去,琉实等得不耐烦,不禁发出不满的抗议,并半强硬地把我们拉出了书库。

  「你暑假有行程吗?这么说起来,你要去读书的集宿?今天班会的时候,老师不是有提到一点吗?那个集宿好像也是山中湖吧?」

  「我现在正在烦恼要不要参加。虽然补习班讲师愿意来教书很不错,不过这方面去补习班参加暑期课程感觉比较轻松……可以说食住都待在家里对我来说比较好──」

  琉实在电话另一头轻轻笑了。

  「毕竟你很讨厌集宿那类的活动嘛。你最喜欢待在家里了。」

  「什么嘛,你的讲法真瞧不起人,没有什么东西胜得过熟悉的寝具吧?」

  「有这么夸张吗?不过那织也会说类似的话呢,什么换了枕头就会睡不着觉之类的。嘴上这么说,我却记得她有种无论在哪里都会马上睡着的印象。」

  「开车出门她大多都在睡觉。」

  「对对对。像前阵子的黄金周,回过神来她就流着口水──呃!抱歉!刚刚那个当我没说过!」

  「我已经听到了。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不过这种事情就算告诉你,也有种事到如今早就来不及的感觉。像之前──」

  我们就这样聊着,回过神来我和琉实竟然讲了一个小时的电话。我最近几乎没有像这样和她讲电话──虽然交往之前次数也没有很频繁。

  交往期间的记忆实在太过鲜明,会让我几乎要忘却交往之前的感觉。

  琉实时常会想要和我通电话。虽然对象是青梅竹马,不过我一开始也因为和女生长时间讲电话这种非日常感,高兴到有些忘乎其形,即使到了讲电话变成理所当然的时期,这种特别感也没有麻木。不如说当时的我似乎就连因困意渐渐变得不说话的那段沉默时光,也相当乐在其中──不,我确实很开心。嗯,当时真是开心。

  挂断电话后,我朦胧地想起了这些事情。

  总之,琉实听起来很有精神值得庆幸。不过在快挂电话的时候,她问我「你和瑞真很要好吧?你今天有和他聊天吗?」这一点让我有点在意。即使我追问:「当然是有说到话,不过没特别聊什么……安吾怎么了吗?」,也被琉实一句「不,没什么,你别在意。」给打断。

  既然她都特地问起来,不可能会没什么吧?

  毕竟时间也不早,因此我也退让没有继续追问。挂断电话之后,「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这种想法渐渐显现了出来。我想安吾应该是不会发生问题……不过既然琉实提起他来,那么应该有点什么事情才对。

  就算不论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半夜,我也不可能去问安吾(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带着闷闷的心情躺在床上郁闷,这一点实在令人焦急。明天去学校再──也没办法问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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