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四章 我很害怕。我一直以来都很害怕。

  (白崎纯)

  今天,琉实和安吾要出门游玩。我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情等详细资讯。

  今早(虽说是早上,其实已经接近中午),我提早去接那织,正好遇到琉实要出门。琉实身穿T恤搭配长裙的身影,看起来比平时还要时髦。简直就像是要出门约会──若将男女单独出游定义为约会的话,其实早已满足了条件。

  关于她和安吾出去这件事情,我已经得出了结论,也已经接纳、理解。

  但是看到那略带唇彩的唇以及水灵灵的大眼,我的心却起了波澜。他们明明只是朋友出游,有必要──不,不对。就算是朋友出游,也不构成不打扮自己的理由。我知道,我很清楚──琉实和安吾不是那种关系。

  「你也正要出门?」

  「对……不,可能有点早吧,我想说边做准备边拟定作战。」

  「这样啊,她很难得有乖乖起床呢,一大早就在翻找爸爸的书房。」

  「嗯,毕竟我有跟她说要提早过去。你现在要和安吾出门?」

  我在说些什么啊?根本不用问吧。

  「嗯,我去去就回,你也要加油。不过要下棋的人是那织才对呢。总之,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

  我明明嘴上这么说着并目送她离开,然而望着她的背影,让我产生一种错觉,彷佛心灵表面溅起的涟漪,渐渐转变为激昂的浪涛。胸口深处蒙上了一层浓雾般,不悦的感觉使我的心跳加速。

  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叫住琉实──我狠狠忍下自己的冲动。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我自己不是也说过,我没有那种资格吗?

  无论琉实要和谁做什么事,我完全没有插嘴的资格。我明明理解,却无法压抑这骚动不断的情感。我到底有多么贪婪啊。

  我没有按下神宫寺家的门铃,只能撇开视线,等待琉实渐渐越变越小。我实在没有办法一直注视着她。

  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那织才好?

  我的立场并不能做选择,说选择实在太傲慢了。最近我开始频繁地这么思考。她们两人并没有直接要求要和我交往,但是我不能以此为由,将一切当成没有发生过──虽然我曾努力想这么做,不过也能说这么做才叫做傲慢吧。

  说了各种道理,不断拘泥于理论(逻辑),一直以来却都没有去面对自己的情感。若光靠思索就能够解释一切,这个世界应该会运作得更加单纯。

  我想要的东西──只要能和她们快快乐乐度日,这样就够了。我一直以为这也是她们两人所期望的,于是对于自己的选择没有那么多疑问。

  一切都充满了误会与纰谬,全都是自以为是的误解。

  竟然还耍帅引用池波正太郎,我打从心底感到这样的自己可耻。到头来,一切都只停滞于玩文字游戏以及卖弄华丽辞藻罢了。这里面根本不存在属于我自己的语言。

  不做选择不过是放弃思考,结果只是生产出小小的扭曲,完全没有解决任何事,完全没有提出任何方法,只能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事情发生而已。尽管知道了这一点,我仍然做不到任何事情。

  和琉实交往、分手后,让我痛彻体会到自己原来这么不擅长去面对他人。面子、自尊心、羞耻心──我只是不断用狭小的自尊心去伤害他人罢了。

  这样的我究竟能做到些什么?

  前阵子也是,不管是否有意图,就结果来看我都对那织做了过分的事。

  不知不觉间,我将那织逼到无路可退。

  要我选择其中一方,我做不出这种傲岸自负的事情。现在的我没有那个资格。

  没错,现在的我没有。

  必须更加拓展视野,去觉察各种细节才行。我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等我,若不愿等的话,那样也好。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过幼稚才会造成的事。

  我拥有如现在这般,脑海恋恋不舍追逐着琉实背影的那份嫉妒与执着,以及下一个瞬间又想着那织的不诚实。我必须要承认这一切才行。

  我得接受自己的弱点──无法做出决断的软弱,并且去克服它。必须停止逃避问题,并且好好去面对问题。不过我希望,她们能给我可以去面对问题的时间。正因为是艰难的问题、正因为这段关系很重要,我才更需要时间。若要借福尔摩斯的话语来说,那就是:「在没有掌握全部证据之前就先做出假设,可是这个职业的禁忌。」

  等到那织的比赛结束、等到琉实回来,我要告诉她们我真实的心情。

  告诉她们,希望能让拥有更多成长的我来进行判断。即使我要说的话仍然没有变,但是心境已然不同。

  若不这么做,我便无法向前,没有办法踏出下一步。

  哪一个人比较重要……不,我喜欢的是哪一个人?

  当然是两个人我都喜欢。

  但是,这样是不行的。不存在这样的未来。

  我终于按下了神宫寺家的门铃。

  在空荡荡的教室中吃午餐,产生了一种有别于以往的特别感。这种「好像在做坏事一样……真的可以吗?」的愧疚感,还有没有任何人在的解放感,再加上正因为没有任何人在看,才会出现的万能感,这些感觉交织在一起──令人开心。我不讨厌这种感觉。

  我无法推测大家是怎么想的,不过看到大家恣意地吃着买来的便当和面包,毫不顾忌他人聊着自己喜欢事物的模样,大概跟我没什么差别吧,我想当作这么一回事。要是只有我一个人感到兴奋,似乎会被取笑。

  待我们吃完午餐后,雨宫终于现身了。毕竟我们当初只是稍微约了一下说要一起吃午餐,我也不认为她会准时到场,甚至可说她现在过来算是早的。

  「真的很抱歉~~在这个的份上原谅我吧。」雨宫说完,从包包中拿出手工布丁和戚风蛋糕。那织在雨宫来之前还嫌她太慢,一看到布丁便扑了上去,完全没有责备她。真是好懂的家伙。

  看来要让那织无力化,甜食理论果然是正确的。过去也已经验证过好几次了。

  一边大快朵颐着布丁,一边将教室中的各种东西拟人化──从桌椅开始,还有时钟的长针短针、窗户及窗帘、天花板和地面等等──望着欢乐聊着天的三位女生,我和教授开始思考如果那织输掉的的对策。古间学长在找齐社员之后,他原本打算怎么处理社团教室问题?不过我也不方便问这个问题,除了像这样和教授讨论之外──除了想像别无他法。

  「不过这间校舍很宽阔,感觉也存在我们没注意到的教室。」

  「是啊。不然就是请校方通融,让我们使用放学后不会用到的教室了。」

  「那样不就不能放个人物品了吗?这样就没有意义了。干脆去踢馆吧?找些看起来很弱的社团,到处跟人家比赛之类的。」

  「不怕背负恶名的教授或许不介意,不过我可不想扯上关系。而且要是对方说要用运动类型的比赛来决胜负怎么办?这样大概只有你可以应付吧?」

  到时候能依靠的,就只有前足球社的教授了。他的身高比我还要高,体格也好,虽说他有段时间没有认真运动,不过从他在体育课上的活跃度来看,是十足的战力。

  雨宫也是前舞蹈社的,或许多少也比较有体力,但是这方面是未知数。正确来说,或许我们有一起上过体育课,只是我没有这层认知。说不定她甚至以不想太显眼为理由,不参加体育相关活动。

  「我一个人的话,应该某种程度上可行吧?最惨的情况只能去找安吾之类的外援──」

  听到教授不经意说出的名字,我的思考瞬间停滞。

  我的视线和那织对上。

  「找安吾也实在太牵强了吧,而且他人脉很广。」虽然教授也差不多。

  「你要这么说的话,雨宫也一样吧?」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那家伙不算在那种类型里吧?」

  「什么~你们在聊人家的事?」

  后背靠在椅背上仰头,雨宫加入了我们的对话,一头秀发柔顺地散落。

  这样看起来有点像恐怖片耶,那个模样……与其说是恐怖片,简直像是被子弹击中了一样。

  「没什么,你别在意。」

  「不觉得教教授对人家很冷淡吗?」雨宫一边「嘿咻」地弹起身,自座位上站起来这么说道后,蹲到了教授面前。接着她把手放到教授膝盖上,用宛如孩子般甜美的声音和仰望的角度继续说道:「我有做错过什么事吗?」

  这是她自然而然做出来的,还是经过算计做出来的──能确定的是她的问题中没有意图。

  毕竟她的精神力强韧到,毫不在意对自己没兴趣的家伙怎么看待她,大概只是没多想就来闹教授了吧……当我想着这些事情时,便听见那织和龟嵩说着「那招,教授应该沦陷了吧?虽然他总是表现得很像变态,不过他其实对那种烂俗的装可爱攻势很没辙」、「确实,教授同学好像很轻易就会上当」等等的对话。

  看呀教授,她们在对你议论纷纷了。

  「我……我才没有对你冷淡。」

  教授的视线撇向一旁,露出彷佛下一秒要吹出口哨般的表情。

  根本超级有效嘛!

  「听到了吗,阿奇?」

  「为什么要扯到我身上来?」别看我。

  「话说回来,这个时期你们可以穿长裤超令人羡慕的。要不要和我换裙子?」

  「才不要,而且穿裙子比较凉吧。」还是老样子,是个前文不接后文的家伙。

  你那条长度完全不知道能守住什么东西的裙子,肯定比较凉爽,看起来不会有闷热感。就我的角度来看,裙子还比较让人羡慕。但我可不会穿。

  「要和我交换吗?要我立刻脱裤子也行喔?」

  隔壁这位手放到皮带上,差一步要踏进生教组的家伙。

  「咦~我不要~」

  「为什么啊!来交换吧!来,我现在就脱,你也──」

  「社长,那边有暴露狂,我们去教师办公室吧。」

  「嗯,说的也是,治安一下子变坏了。」

  皱起眉头,两位眯起眼的女生双人组传送轻蔑的眼神给教授。

  「等等、等等!拜托不要告状!」

  「不然这么办吧。这件事我帮你压着,相对的你要一直穿着内裤走动,要是被别人发现游戏就结束。好,游戏开始!」

  那织说完拍了一下手。

  「喂喂喂,你是恶魔吗!我岂不是真的会完蛋吗!」

  「你不是跟慈衣菜说你要现场脱裤子吗?现在是怎样?听她的话却不听我的话?」

  我不管这愚蠢的对话──转而询问雨宫:「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会羡慕长裤?」

  如果她真的想穿,也可以选择穿制服长裤。这部分学校的自由度很高。

  「这个时期大腿后侧会黏黏的,让人觉得很不爽快~」

  「我懂!椅子会被坐热,流了汗又让人觉得厌烦!所以坐着的时候都会稍微移动一下脚,把腿放在比较凉的地方,然后不断重复这个流程。」

  无视还在大吼大叫的教授,那织加入了话题。

  「对吧?对吧?大家都会吧?」

  差不多就是放在桌上的手臂会因汗水感到闷热的大腿版本吧。原来穿裙子也会有这种烦恼,我甚至没有想像过。

  不过这应该是长度的话题……吧?

  「那是因为你们的裙子长度太短了……龟嵩就没这个烦恼吧?」

  「嗯,我没有。不过站起来的时候,会感觉到裙子贴在脚上。」

  「这一点穿长裤也一样。对吧?」

  我把话锋转向没人理会而有点闹别扭的教授。应该说在场穿制服长裤的人也只有我和教授了。虽然教授差点被扒下裤子。

  不对,是他自己想脱?无论是哪边,听起来都让人觉得愚笨到绝望。

  「是啊,会贴着腿,像胯下这部分会非常闷热,最后甚至会有种蛋蛋黏在脚上和脚同化的感觉,真想要装一个胯下专用的携带式风扇。」

  这个男人,真亏他在女孩子面前把蛋蛋说出来。虽然我懂心情。

  我本以为龟嵩会用冷冰冰的视线反驳教授,结果她提出了自己的弟弟参与话题:「我们家阿赖也会在电风扇前面拉起内裤吹风呢。」

  「我懂~我也想在裙子里装携带式风扇!」

  「裙子还可以拿来搧风,不需要吧?长裤可没办法那么做,体育课结束之后我甚至只想穿一件内裤。白崎也这么想吧?」

  「虽说夏天的制服质料比较薄,但是流了汗还是会黏在身上,可以搧风这一点确实令人羡慕,不过我不会只想穿件内裤就是了。」教授扯上了我,我一边附议却也做出声明,而雨宫则像是在和我较劲一样接话:「真要讲起来的话,胸罩还比较不舒适,一流汗湿起来真的让人心情很差,超不舒服的。吊带那里会让人觉得超痒。」

  「我懂!像是背钩的带子和吊带,被汗水浸湿之后会让皮肤变红,根本就不是用爽肤纸巾擦一擦就能解决的,甚至会让人想换掉内衣。」

  「老师一下子就会红起来,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难受。」

  「皮肤敏感再加上流汗,会让人觉得很不舒服。我也是一下就会变红,超懂你的心情。」

  获得了那织和龟嵩的认同,雨宫露出一脸胜利的表情瞥了我和教授。

  那织从小皮肤就很敏感──但也不能硬扯出这些过往事参与对话,教授虽然也想参与话题,但是这方面太过敏感,不能拿来开玩笑的焦急从他全身上下喷发了出来──看到教授不停抖脚就能清楚感觉到。

  「人类应该要干脆全裸生活才对,穿着衣服过日子会闷死的。」

  这位忍不到最后的愚蠢男人,说出了无法超越的愚笨言论。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忍不下来……他就这么想被女生指正吗?

  「我懂,我在家里偶尔也会裸体走动。」就在那织和龟嵩对教授投以无语的视线时,雨宫从天外降下的这句发言,明显增加了教授眼中的光辉。

  「你那是什么告解啊!应该说现在到底是在聊什么?」

  实在让人难以想像等等就要去一决胜负。

  算了,这个样子也比较有我们的作风。

  那之后这听起来很愚笨的对话仍然持续着。我看准了时机,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想喝咖啡了。以前勉强自己学习喝的黑咖啡,到了最近开始成为我理所当然的其中一个选项。若问我真心话,其实我最喜欢有一点甜度的咖啡,不过在自动贩卖机和便利商店,没有买到过符合我标准的甜度,对我来说微糖太甜……结论就是我选择买黑咖啡。

  教授和其他朋友会取笑我爱耍帅,不过要一一说明太麻烦,我总是听过就算了。有好好聊过这件事的对象,顶多就是琉实和那织了。

  当我呆呆地下楼时,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跟上了我。

  「那织也要买?」

  「嗯,我想喝甜的饮料,不摄取点糖分脑筋转不过来。」

  「你刚刚不是才吃过什么布丁之类的吗?」

  「那是准备的时候吃的,我现在要去买决胜负的时候要摄取的。用途不同。」

  二年级的楼层大概有不少学生,远远地传来了嘈杂。就连楼梯间都听得到。

  「加油啊。」

  「包在我身上。其实我昨天也有和爸爸对弈。」

  那织和叔叔对弈?她明明那么排斥。看来她是认真的呢。

  我想叔叔说不定因为太过感动还偷偷哭了吧。看来她是认真的。

  「结果如何?」

  「当然赢了。」

  「真的假的?亏你能赢耶,对手可是我的师父。」

  回归第二天就赢了我和叔叔?我也不是想说自己非常厉害,不过她也太厉害了。她根本比我这种人还适合下西洋棋吧?

  「也不想想自己在跟谁说话,那可是我呀!青出于蓝胜于蓝。」

  「硬要说的话,你的性质比较像是从青色中诞生的深蓝或琉璃色呢。」

  那织的话,她的蓝并非会变得鲜艳,而是会变得深邃。

  「深蓝或琉璃啊,不错的颜色。蓝色系当中,我喜欢深缥色。」

  「深缥色?」

  「就是非常深的蓝染靛色,有点深蓝却又带紫色的感觉,也就是浓烈的缥色。」

  就算你说缥色我也想像不出来,不过我隐约感觉到了。缥色啊,学起来吧。

  「染物(注:指传统日式布料,也是其染布技术名称)很不错呢。说到染物,可以很随意穿着甚平(注:男用便装和服)上街的人让我有点向往。」

  「你也可以穿啊,一定很适合你,再加上雪駄(注:日式凉鞋,外型有点像夹脚拖,常搭配浴衣与和服穿着)──纯,我们下次一起去祭典吧。祭典不就是个光明正大穿甚平的活动吗?甚平才是祭典的正装嘛。」

  「若去祭典和温泉街确实是正装呢。再来就是陶艺家之类的?」

  「对啊,陶艺家有种会穿甚平的印象。下次我们一起去买吧!我也想要买新的浴衣。得拜托妈妈融资一下才行──不对,这个情况不是融资,而是出资吧。」

  我想你已经请阿姨出够多资金了……祭典啊。虽然我不喜欢人潮,不过却不可思议地不讨厌祭典的喧嚣,甚至要说是喜欢也可以。或许那般喧闹也是祭典的韵味吧。

  等到社团成立,就以这个成员──也得去邀琉实才行。既然要去,就要大家一起去。

  「穿着甚平的纯燃起对陶土的兴趣而成为陶艺家……感觉很棒耶?菊花式练土法!」

  沉默地揉着陶土──或许也不坏。

  就连我自己也认为,我是会沉迷于那种兴趣的人,毕竟我最喜欢舍去所有多余的思考,专注在眼前的事物了。那种专注力上升,自己彷佛化为机械一部分的感觉──这种沉浸感无论品味过几次,都让人感到舒爽。

  「我们小时候有次去旅行,不是有参加一个类似陶土体验的活动,还做了马克杯吗?那是去哪里的时候来着?总之我记得当时很开心。」

  「确实有呢,我想想,那是去长野……嗯,是长野。然后当时的纯已经被侵蚀了,你好像在马克杯上面刻了太空舰队的标志。我还记得我当时心想『呜哇,竟然连这种地方都要弄上这种标志』,一面觉得你很扯,所以绝对错不了。你当时和爸爸两个人可开心了,爸爸好像是画了福尔摩斯的标志?不过他很不会画画,整体看起来歪斜扭曲,就连帽子都像是做坏的UFO似的,害我和琉实面露苦笑。他画成那个样子,还不如把主旨修正成被UFO绑架的牛,成品看起来还会真实一点。陶土体验是接在牧场之后的行程,这样听起来会很不正经吗?就算会好了,选择表现牲畜虐杀事件,应该还是会比福尔摩斯还像吧?正因为是现在我才敢说。」

  为什么福尔摩斯的侧脸会变成被绑架的牛啊?在吃完霜淇淋之后衔接的竟然是血液被抽光、内脏被摘取的牛(牲畜虐杀事件),根本不是只怀疑你正不正经的等级了。

  「叔叔画工不好这一点……虽然我懂,不过这样实在也说过头了。」

  「所以我才会看场合,没有当下说出来啊。」

  那时候做的马克杯放到哪儿去了呢?我不记得最近有看到。

  那织做了什么样的马克杯──我想起来了。那织根本也没资格说别人。

  「那么写上『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又是哪位?看到那个我才傻眼呢。」

  「为什么啦!明明就很帅。比起那种歪斜扭曲的太空舰队和福尔摩斯要好很多吧。」

  「不过阿姨倒是说那是暴走族写在背上的字呢。」

  「那个人是湘南出身的,老是会马上联想到那里去,我才不是因为那种理由才写上这句话,一切不过是选择了符合我的文字排列才造成的结果。比起琉实那种篮球即生命、一点品味也没有、愚蠢到极致的字面相比,好上百亿倍。不会有错。」

  抱歉琉实,唯有这一点我同意那织说的。

  我和那织一边聊着这些事情,下到一楼来到不同于平时空荡无人的自动贩卖机前,我投入了五百圆。如果学校平常也这么安静就好了──正因为我会这么说,才会被人笑是性格阴沉的边缘人吧。不过学校人这么多,我打从心底觉得让人很疲惫。

  「买你喜欢的吧。」

  「嗯?你要请我?」那织的双眼散发出灿烂的光辉。

  「毕竟你肩负了社团教室的使命啊,请你喝杯饮料还算便宜呢。」

  「谢啦!」

  这是出乎意料的一击。大概是因为刚刚在聊过往事,绽开笑容的那织看起来宛如孩童──纯真而天衣无缝,是我喜欢的、那个时期的那织,此刻就在眼前,这让我不禁撇开了视线。我实在无法直视她。

  她总是假装自己很成熟,出口即是道理──这样的那织我当然也不讨厌,不过偶尔会展现出孩童般的纯真这一点很可爱。也就是说,我拿那织这种表情没辙。

  那织选了咖啡欧蕾。

  当我整想按下咖啡的按钮时,剩下的零钱全部滚了出来。等我一下会怎样?我一边在心里抱怨,一边投入硬币。接着我──买了咖啡欧蕾。

  「真难得。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安静告解?『其实我喝黑咖啡都在逞强』?」

  「我只是觉得偶尔喝喝也不错。」

  正当我想要蹲下来拿起宝特瓶,放在口袋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安吾传来了讯息。

  「我对琉实是认真的。」

  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仅仅只有这句话。

  (神宫寺那织)

  虽然本人似乎自以为有掩饰好,不过看了手机后的纯,表情看起来就像在压抑惊慌,隐隐泄漏出慌张感。我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是LINE的聊天画面,还有一句「我对琉实是认真的」文字讯息。

  大概是和琉实出门的那位名为安吾的人吧。

  唔嗯──这种时候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对我来说,琉实若被对方打动正合我意──但唯有这一点不可能。我是最清楚的。

  琉实要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和局外人(路人)火花四射我是无所谓,让我有种「你们请随意吧」的感觉;不过这次的模式大概属于纯被局外人直接攻击,这样反而棘手。早知道会这样,我是不是不应该唆使琉实,还跟琉实说我好奇她去赴约纯会怎么做?但是在这个大浑帐传LINE过来之前,纯看起来好像已经接纳琉实出门的事情,现下也和我一起待在学校──我对那个男生实在太没兴趣,导致我完全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传这种讯息给纯。

  如果在这个时候跟他说「你去吧」会很帅气……但要是此刻这么说,不管他心里怎么想,他似乎都会听从我的话语而离开这里,我不想要这样。但是也不想要让他处在心里有牵挂的状态留下来。

  怎么办?这种时候,我该怎么做才好?

  要是现在我跟他说「你可以走」的话,他会对我怀抱罪恶感吗?会算是欠我一次人情?

  「你很在意吗?」

  「呃……你在说什──」

  「抱歉,我不小心看到你的手机了。」

  「……嗯,总之就是这样。虽然我会在意,不过那织的比赛比较──」

  「如果无论如何都会在意的话,你要过去也可以。你心里很不舒服吧?不过相对的,你会回来我身边吗?会好好补偿我吗?」

  绮拉•奈特莉说「come back to me」那出电影是《Atonement(赎罪)》来着?总之,我现在简直就像是绮拉一样,而心情──等等,那出电影的结局好像是悲剧嘛!真是不吉利。

  「但是等等就要比西洋棋了……」

  嘴上这么说,但纯心里非常烦恼。我能感受到他的懊恼、复杂。如果他能撇开这一切,说「和我无关」,我会感到更加开心。不过若他有办法抛开一切,根本就不会烦恼这么多了,而这一点我也明白。所以──我要利用他的罪恶感。嗯,就这么办。

  「你很在意吧?」

  「……要说不在意是假的。」

  「这算一次人情喔?你要是不还我人情,我可不会饶你喔?」

  「……我真的可以去吗?这之后的比赛……而且对大家也……」

  「我帮你找个理由搪塞。作为交换,等等要好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妙,我根本就是超级好女人吧?不觉得我超帅的吗?

  「我知道了。那织,谢谢你。」

  话说回来他真的要去啊。是吗?你要去啊。虽然是我提出来的──

  「临行前的吻呢?」这点要求应该没关系吧?

  「……你是认真的?」

  你那是什么狐疑的眼神?

  这种时候认真回问我是最扯的剧情,用脑袋想想就知道了吧?好歹也该选回应我的要求,或是当玩笑话忽视掉,这两者其中一边吧?虽然我超想回你「给我亲」!

  「唉,我对你太失望了。好了,你快去吧。」

  抱有期待的我实在太蠢了──纯的脸靠了过来,他的唇抚过我的脸颊。

  彷佛要遮住满脸通红的双颊、彷佛要盖住唇,男孩的手捂住了嘴。

  嘿嘿。只要肯做你也很行嘛。

  如果可以的话我比较希望他吻我的唇,不过这也没办法,准了。毕竟这是纯第一次主动吻我。

  糟糕,我快偷笑了──不行!现在的我扮演出好女人形象了,要是偷笑就白费了一切。

  「为什么是亲脸颊?」

  我半认真半诙谐地说……与其说是开玩笑,比较像是使坏心眼?

  「你……你别问我这个问题,我可是超级无敌难为情。」

  「你更害羞一点我也比较开心啊。」

  不然都只有我──虽然也不是这样,不过我想让他更害羞。

  「……我很感谢你……但是,要我继续下去──」

  我夹起纯的双颊后把他拉了过来──噗呼!

  「好了,你快去吧。你一定要补偿我喔!」

  为了不让我看见烧红的脸,纯转过了身。我目送纯离开,并对他送出了情报:

  「琉实大概在大宫喔!她说要去买御守。我也要伴手礼!」

  我根本是超级无敌好女人吧?都快迷上自己了。

  应该说我本来就是好女人,只是全身上下充满了对自己的爱。请别见怪。

  ※ ※ ※

  (神宫寺琉实)

  吃过午餐后,正当我们在想接下来要做什么时,瑞真提议要去唱歌或是射飞镖,不过我不想单独两人进包厢,而且我还有非买不可的东西,所以我们决定要走去大宫的冰川神社。那里还有公园,是个正好拿来聊天的地点。

  今天的集合地点之所以选在大宫,是因为我还有东西要买。

  老实说,在这里也有可能会遇到我们学校的学生,但若真要考虑这一点应该要去更远的地方,而且在公园聊天也很正常,再加上我本来就是有目的才会来这里的,就算有人闲言闲语我也无所谓──光是想到和男生单独两人走在一起有可能会被看到,就必须要考虑这么多事情,让人觉得有点窒息。

  像小学的时候,一升上高年级光是和男生玩就会传出绯闻,而且更过分一点甚至还会被人说爱勾引男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明明也感到疑惑,但是不知不觉之间,我就变得也会开始在意这些事情了。

  到了这个年龄,虽然我已经没有像以前那样那么在意,但也可以说正是因为到了这个岁数,周遭的闲言闲语听起来有点严肃又认真,那样也让我觉得很麻烦。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以前是左撇子吗?」

  我原本想问「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不过我想到了原因。「因为我把护腕戴在右手吗?」

  「对啊,还是说这只是刚好?」

  「小时候在打篮球时,我有次正好把护腕戴在右手时进了篮,就只是这样而已。」

  若要全部吐实的话就会有点不一样。原因我是因为想起了那织──想起我羡慕她的事情,才会一时兴起将护腕戴到了右手。不过球投进这件事情是真的。

  以前──那是幼稚园时期的事情,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织是左撇子。我们家的爸妈并没有强行把她改成右撇子。我和那织总是坐在同样的位子,那织都会坐在我的左边。也因为当时的影响,现在在我们家的餐桌上,排序也依然没有变。

  我很羡慕身为左撇子的那织。我很羡慕她拥有和他人不一样的、别具个性的特色。

  但是在将要升上小学不久前,那织非常干脆地不用左手做事了。

  那真的很突然,也因为太过自然了家里没有人发现,一直到开饭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妈妈说出「那织,你右手也会拿筷子?」时,我和爸爸才终于发现那织用右手拿着筷子。

  依照她的性格,她大概有躲起来偷偷练习吧。那织只说了「我觉得如果两边都能用的话会很棒」这句话。当时我还感到疑惑,好奇为什么她会突然换手,不过现在我能了解──因为家里只有那织是左撇子。

  小时候的那织非常任性──明明很任性、明明老是爱擅自行动、明明喜欢一个人独处,却非常讨厌被落单一人。她是个和周遭人在同样的环境下,知道身边有谁陪着自己之后,才会想独处的怕寂寞孩子。

  我很久没有看到那织用左手拿笔的样子了。虽然很罕见,不过筷子却不同,她非常偶尔会用左手拿筷子。看到那织这么做,让我觉得她似乎是为了不让自己忘记左手的感觉才会偶尔练习。到了现在她已不会觉得自己被排除在外,所以开始也会使用左手。了解到她这种心态的时候,我不禁觉得自己的妹妹惹人怜爱。

  「我也跟你一样换到右手试试看好了,说不定进篮率可以提高。」

  「男生都是单手投篮,会被分散注意力反而投不中吧?我都是双手投篮,而且一直戴在右手也习惯了,我想这一点影响很大。」

  「我说笑的,只是说说而已。话说回来女篮决定要送什么给三年级生?」

  「刻了社团名称的笔。虽然有很多候选,但还是选择和去年一样的东西。然后还有些学姊也要准备考试,所以我们讨论要去买御守。这也和去年一样就是了。」

  「所以你才说要去冰川神社啊。我就很好奇明明比赛刚结束,不知道你还要去神社为了什么而祈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抱歉、抱歉。就是因为这样我要去买御守,陪我一下吧。」

  「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陪你啊。」

  「也是,谢谢你。男生那边呢?你们不会准备这类礼物吗?」

  「有是有啦,不过你们准备的东西实在太正经,让我不太想说男篮的。我们准备的东西就是符合人数的白T,然后大家会在上面留言。大家想送没办法穿去外面的T恤,现在所有人都在思索要写什么亮点留言呢。」

  「什么啊?就是专门拿来装饰用的?」

  「对我们来说要穿去外面也完全OK呢。应该说比较希望他们能穿出去,所以我们才说以后要是他们想来社团,必须要穿那件T恤才可以进来,我们甚至还在考虑要不要当作传统算了,和学长们聊得可开心呢。」

  在和瑞真碰面之前,我心中有些不安。要是我们的气氛和平时不同该怎么办?如果他营造出太严肃的气氛……我担心过这些事。之所以会把买御守的事情排在今天,就是怕会出现这种情况,也觉得有个话题或是目的比较不会让我伤脑筋。

  不过完全没这回事。瑞真一如往常。无论是灿笑的脸庞、说话方式还是声音给人的感觉,都和平常一样。害我白做心理准备了。

  「你说的这些等轮到你们的时候也要做喔。这样也无所谓?」

  「包在我身上,我超愿意穿。不然要我从家一路穿到学校去也行。」

  「到时候还请务必传自拍照给我,我要把照片传给女篮──传到班上比较好吧?」

  「根本做好公审我的准备了嘛!不过你看到我的穿着,说不定甚至会觉得很帅喔?」

  「你真的就有这种毛病耶!话说害我也想写点留言在到时候要给你的那件T恤上了,我就写个让你超级无敌羞耻的留言。」

  「包在我身上,看我毫不犹豫地直接穿上。」

  就算是瑞真也做不到吧?

  不愧老王卖瓜,瑞真的身高既高长相也不错,我认为是位十足的帅哥。也因为他有一点点童颜,女篮的学姊们也都说瑞真很可爱。前阵子──从学校回家的路上和真衣她们聊天时,可南子也跟我说:「老实说,虽然他不是我的菜,不过你不觉得瑞真是个不错的对象吗?别选白崎了,你干脆换成瑞真吧?呃,但是这样会被真衣埋怨?」

  我也不是不懂可南子的意思,但不是这样的。

  他也不是我的菜──与其说不是我的菜嘛,我能理解瑞真很帅这一点,不过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怎么说呢?我和纯就算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起我也不会在意。差别就在这里。两人待在一起时,我不会产生「得说点话才行」、「有没有什么话题」的想法。只要有他陪着我就好,这样我便会感到放心。

  而且我也觉得纯很帅。光是看着他安静阅读的模样,我就感到很幸福。严肃的表情,长到眼睛的浏海,拿着书的手浮起血管,翻动书页的纤长手指──怎么看都看不腻。不对,是会让我想要一直注视着他。我甚至也拍过他的照片。我觉得在阅读书籍的纯,真的超级性感。

  而这一切心动,我从瑞真身上都感觉不到。

  所以对我来说,瑞真不是那个类型。

  走过大大的红色鸟居,步上了长长的参道。出游的家庭、年迈的老人、年轻情侣……各式各样的人都走在参道上。我很喜欢这条参道。不只是祭典和新年参拜,和纯交往的期间,我们也一起来过好几次。这么说起来,纯有次在高岛屋还是SOGO买了书之后,一直把书从包包里拿出来端详,很露骨地表现出想要阅读书本的模样。我跟他说「你要看可以看喔」,接着两人就到大宫公园去,我一直看着纯在看书的身影。然后偷偷地用手机把那身影拍了下来。喀嚓声一下子就被他发现,不过他没有要我删掉照片。

  那时候的照片直至今日都还留在我的手机里,是一张直到现在我都会反覆拿出来看的重要照片──

  「琉实喜欢白崎的哪里?」

  「嗯──我不知道。」

  「什么啊?没有一个举得出来的例子吗?」瑞真的步伐变慢了。

  有啊,有非常多。

  「怎么说呢?因为我们一直都在一起……所以待在一起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是吗?如果……唔──这只是举例,如果没有白崎的话,我有希望吗?」

  瑞真看起来有些难以启齿,支吾着说完了话后,似乎看了一眼我的脸。

  「不好说,这种情况我更不知道结果。抱歉。」

  我不回头看他。就算思考这种事情也无济于事。

  「别道歉啦。你一道歉,我果然会有点难过。」

  抱歉──我差点又说出口,赶紧咽下。

  我们保持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很快就要来到参道的尾端。

  「瑞真,你没办法和真衣重来吗?」

  瑞真什么也没说。他会不会没有听到?我这么想便探头看了看瑞真的脸,打算再说一次──他露出了像是半路丢了魂一般的恍惚表情,明明四目相交,我却读不出他的任何情感──不该现在说的。正当我要反省时,瑞真以软弱声调说道:「我终于能理解真衣的心情了。」

  「我并不讨厌那家伙,再加上她又拼命地拜托我──不过我和琉实一样,没有办法用那种眼光看待她。这样啊……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啊,我终于懂了……我说,琉实有办法和我交往吗?」

  「呃……这件事我之前也说过──」

  「我也一样。我和琉实完全一样。我现在的心情就和你一样,然后被你拒绝之后,我也了解到那家伙的心情了。痛澈地了解了。我明明说过很多次我有喜欢的人,她却一直努力不懈,让我不禁觉得她很缠人,就连见面都让我嫌麻烦,一直到最近我都尽量不去看她,因为我不想要一不小心对上视线之后,她还跑来找我讲话──我理解了,原来就是这么回事。这么一想,真亏你今天还有办法来赴约,要是我的话……啊──原来是这样,你是为了来找我讲真衣的事啊。大概是女篮的人怂恿你的吧?要你过来和我谈谈。」

  「呃……不是那样──」

  没有不对,瑞真说得没错。若是没有真衣的事,我就不会来了。

  「没关系,我没有生气。无论是你的心情还是真衣的心情,我现在都很清楚了。真是的,这个世道真的无法一帆风顺呢。你那边怎么样?和白崎有希望吗?」

  「这个嘛……这个世道真的没办法一帆风顺呢。」

  ※ ※ ※

  (神宫寺那织)

  「差不多可以开始了吗?」

  简短地打完了招呼,排好了棋子的玛波手托着腮帮子。

  「嗯。」

  不知道是因为小看一年级生,还是他没有朋友,玛波自已一个人现身,并一一扫过社长、慈衣菜和教授,直直来到我的面前。与其说在扮演反派角色,他比较像是缺乏社交性的人。不过他似乎擅长记住人的长相──毕竟像我这种可爱女生的脸蛋,也实在难以轻易忘记吧?就算他是个冷淡的人,心也是男高中生嘛。

  话说回来,他的眼神挺锐利的,银框眼镜也突显了这一点,看起来性格很差。同班同学是不是把他当麻烦人物对待?不要紧吗?

  就连他让我先攻这一点,看起来也别有企图。虽然纯说西洋棋先攻较有利,但是玛波的话肯定图谋不轨。还什么「你先请」啊?

  是我自己主动进攻喔!

  你就好好因我的实力颤抖退缩吧!

  我不知道玛波的实力如何。就算我是优秀又出类拔萃的人,也没办法开局就使出像必杀技一样的绝招。首先只能一边摸索对方的技术,并照表抄课地开始。

  开局按照惯例,士兵到e4。

  玛波闻风不动,士兵到e5。

  首先是开放性开局啊。我隐约就有这种感觉,毕竟比起半开放性开局,他看起来是个比较会喜欢开放性开局的人。我认为玛波是重视形式的类型,布局要慎重进行──与此同时,好好表现出「我有乖乖去学习过后才来应战」的感觉,也具备其意义。「我有去学习」的这种氛围,对玛波来说应该是有效的──正因为如此,要怎么带出接下来的局势这一点很重要。在纯的家里、我们家的书上、再加上网路的力量,我将各种战术模式确实地记入了脑中。

  开局后我便立刻往中央地带进攻,没有动骑士而是先动了城堡。忠于基本操作。

  骑士到f3。经典(西班牙)开局。如果我料的没错,玛波会将骑士移动到c6,并照本宣科地走吧。应该会在第三步开始动作。

  「你大概很聪明吧。」

  「为什么……这么说?」

  「我的意思是,你知道要怎么下西洋棋。是向那个男生讨教的吗?」

  「是的,因为他很喜欢下西洋棋。」

  「看来我似乎能和他处得来。」

  不出所料,玛波将骑士移动到c6──接下来他会移动城堡,早早进行国王入堡吧。就开局来看,我们彼此都很墨守成规。一开始这样就好。

  「我也认为可以,因为他也很喜欢科幻小说。学长前阵子在读海莱恩,对吧?」

  「既然你一下就看出来,那么表示你也对科幻小说──」

  「并不是。我认为设定不过是让作品华美与否的附属品,仅此而已。」

  要是现在被归成一类,可是攸关我的颜面。我必须以毅然决然的态度,坚决否定才行!

  「原来如此,看来指定你上场没有错。知道了你还会特别去观察书本,让我觉得你很有趣。看到幼虫和蛹就可以预知,彩色的蝴蝶将会成形──」

  呜哇,也太刻意。他是属于能在正常状态下对女生说那种话的类型?我超不擅长应付。

  他果然在班上很突兀吧?肯定是这样。就算有朋友,一定也都是阴沉的朋友。

  登场人物全都很阴沉,就某种意义上来说很有夜晚气氛,好像让我有点想见识见识了。

  「《浮士德》。学长该不会是在对我甜言蜜语?」讨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原本就觉得你似乎很有趣,看来超越我的想像。一开始被那边的女生叫出去的时候,我还担心会变成什么样子……不错。不止不错,还非常棒。你喜欢歌德吗?」

  「没特别。只是家里刚好有,我才会读。」

  「原来如此。不过话说回来,真亏你一下就听出来了,真令人佩服。」

  「毕竟我的友人尽是这类型的人,我早已习惯了。那边也有一位。」

  我斜眼看了一下社长,接着她露出打从心底厌恶的表情瞪着我,我彷佛能听到她说「(别看我啦!)」似的──不用瞪我也没关系吧?

  「听起来可真是开心。看来你有许多良友。」

  「多亏于此,尽是些怪人与奇人会接近我。」──包含像你这种的。

  「好,那好吧,社团教室就让给你们。你与那些特别又志同道合的友人们,你们打算将其打造成畅聊的天地吧?既然如此,我就爽快地放弃。集齐了人数和顾问的你们才是领先的一方,这是不争的事实,妨碍你们显得我也实在太过幼稚。」

  ──他在图谋不轨吧。是在扰乱我?障眼法?唬我吗?

  「咦?但是比赛还没有──」我话还没有说完,慈衣菜便布丁脑全开地说了句「真假?谢谢!」打断我,并用那未发育完全的国语大声嚷嚷着飞扑了过来。

  「比起阿奇,果然还是要喵织出场。这就表示这个人也被喵织的可爱度所蛊惑了吧?喵织真的是最强的!」

  「等等,慈衣菜你先安静──」

  「那个……学长的意思是无关胜负,都要把社团教室让给我们,没错吧?」

  这次换教授。

  真是的,也让我说说话!

  「对,你的理解没有错。」

  玛波用中指推了推鼻梁架。

  那个动作!

  其实眼镜根本就没有偏移吧!这动作比某位自以为是侦探的家伙还要夸张喔!

  「对,你的理解没有错」?讲话方式处处让人……啊啊,心痒难耐!

  「谢谢学长。冒昧请问,可以使用书面以兹证明吗?」

  拿出洞洞纸的社长要玛波写下誓约。嗯,这一点不错,非常重要。机会难得,就从梅菲斯特手上获得血之署名吧。

  「要顺便捺个血印吗?我有带美工刀,来割大拇指──」

  「老师,你那样做过头了。」

  「血印?」慈衣菜感到疑惑,教授则说「就是那个,用血捺拇指印的那种东西。极道电影里不是有吗?」,玛波则在一旁笑了出来。

  「我们别流血,和平了事吧,麻烦务必用录音了结即可。话说回来,你叫……神宫寺,对吧?要继续下西洋棋吗?和社团教室的事情无关,我只想和你一决胜负。其实我并不是那么拘泥于社团教室,只是低年级生突然要我让出教室,若要我乖乖听话,实在有些不服,这就是真相。所以我们轻松地──话虽如此,若你不认真对弈我会伤脑筋,不过总之来享受这场对弈吧,这就是让出社团教室的条件。如何?」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条件、条件的,很吵耶──可以啊,玛波。

  我喜欢这种剧情。你明明这么阴沉,却很通情达理呢。

  我温柔地回以微笑。「在别过之前,让你看看我有多少实力。」

  「没想到竟然会回以《浮士德》。我接下来说的这并非条件,只是我的希望──能否让我打扰你们的社团呢?你方才说的前阵子那位男生也是,似乎能让我获得刺激。」

  我用手阻止了张嘴的教授,直直地回看玛波的眼。

  「学长赢了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 ※ ※

  (白崎纯)

  ──琉实和安吾?

  安吾是我的朋友,他是个不错的人。但是,那不是重点。

  真是的,安吾那家伙──我也没资格说他。

  我不能说。虽然不能说,但是怎么说呢……让我不悦。

  我想和琉实及那织,谈谈以往的事情、未来的事情。我才刚这么想,半路就杀出个程咬金,我只是对此感到不悦罢了。这是我的任性。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什么理由、什么道理;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什么选择、什么文字游戏般的解释……怎么样都好。一切不过都是我心中的定义,都是自我中心的理论。

  打从一开始就全部都是我的任性。只是用看起来像样的言词来填补罢了。

  既然这样,现在的行动也没什么差别。

  反正我一直都这么任性。

  任凭情感牵引行动实在愚蠢──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要保持理性。我一直都很讨厌在小说和电影中的登场人物感情用事而行动。冷静思考后便能得知大概会是不好的行动,却以友情、恋爱等那样的场面话当借口,以胡来的方式推进事情,这对我来说简直堪称痛苦。我均以理所当然的冷淡眼神,俾倪着这种登场人物死亡的剧情。

  火热的剧情?令人动容?那不过只是在蒙混理论有破绽而已啊。

  ──以感情为中心的一切,和我最为尊重的冷静、理性及智慧不相容。

  现在的我并不以理智为中枢行动。我打从心底对此感到反胃却又舒爽。

  抱歉,安吾。麻烦你稍微被卷入我的任性中吧。

  我听了那织的话,来到大宫。

  琉实的所在──我办法问到。我无法说明理由。要是我突然问「你在哪里?」的话,她一定会回问「怎么了?」。我并没有精明到有办法装不知情──既然她要买御守,那么目的地就是冰川神社。

  只要知道这一点,就有办法解决……吧。询问所在处是我的最后手段。

  自从和琉实分手后,我一直没有来这一带。我并不是在躲避,只是单纯没有事情需要来这里罢了──往返学校与家里,顶多加上书店、咖啡厅和朋友家,我的生活只有这点变化。和琉实在一起,我的行动范围总是会变辽阔。

  变辽阔的行动范围,令我感到怀念而难耐。

  我选择两人曾走过的道路,前往冰川神社。

  我甚至有种错觉,觉得走在步道上的人彷佛都在阻挠我的前进。

  我一边避开人潮,脚步渐渐加快──我狂奔了起来。除了体育课之外,我根本没怎么跑步。久违地奔跑,让我心脏的跳动加快,气息渐渐紊乱了起来。

  那织的比赛怎么样了?

  我的手上虽然握着手机,随着身体上下而晃动的萤幕,却阻碍我的触控。真想要缓冲器。就连停下来都让我感到坐立难安──红绿灯的灯号变红了。

  被强制滞留在原地的我,全身上下流出了热汗,再加上闷热感令我感到窒息。竟然会在溽暑之中全力奔跑,我自己都觉得太傻了。我的肩膀上下摇动,一边喘气着点开了LINE,此时阳光暴力地透过萤幕反射。汗水滴落萤幕,我用上衣擦了擦,总算是传了讯息到群组上。

  龟嵩或教授应该会注意到讯息。我本来想直接问问那织,但她很有可能不会注意到讯息,而且在比赛当中碰手机有违礼节。

  那织一定行,我并不担心。那么聪明又可爱的女孩可不多。

  不管对方是谁,无论她陷入什么样的决定,她最后肯定都会获胜。

  神宫寺那织就是这样的女孩。

  只有龟龟回覆了「他们还在对弈。不过学长说社团教室要让给我们」的讯息。

  我马上收到了回覆。

  虽然还在对弈,但是对方要让出社团教室?怎么回事?正当我想要询问的瞬间,灯号变成了绿色。既然社团教室的问题解决,暂且可以放心……了吗?

  我完全搞不懂走向。恨不得想马上询问细节──但是不是现在。我压抑想要询问的冲动,回覆「对弈结束后告诉我」之后,过了马路。

  大宫神社腹地没看到两人的身影。我很仔细地搜索过,却没看到像是他们的人影。

  过来的路上并没有和他们擦身而过。这么一来就是大宫公园──或是他们在过来的途中进了某家店……无法否定我有可能漏看了,可能性不低。我因为太过急切造成了失败。现在马上回头──这么做实在太愚昧。先去确认公园吧。

  话虽如此,大宫公园腹地相当大,没办法保证能够马上找到他们。

  但是我有头绪。琉实很喜欢看得见池塘的长椅。

  从神社过去正好在反方向──又得跑步了啊。

  名为疲劳的生理警铃奏响,我早已超越了自己的极限。

  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要运动……话说来容易,老实说我有自信完全不去运动。我再也不想跑步了,从今后我再也不会到处跑动,我要过上无须奔跑的人生。

  穿过稀疏的树木,我的视野终于豁然开朗。开始可以看到左手边的池塘了。如果他们在我想的那个地方,那么就是对岸的那一带──找到了!!!

  我放慢了速度,努力想要调整气息,然而紊乱的呼吸迟迟无法平复。我本来想要走到树荫下休息,但是又觉得必须一鼓作气,似乎不能够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我决定直接走向两人坐着的长椅。

  「……琉实!」

  在我喘息之间声嘶力竭喊出的声音,大到自己都吓一跳。那两个人连同走在附近的人,同时一齐转了过来。

  「……咦?纯?你为什么……」和呆愣的琉实相反,安吾看起来没怎么讶异,只是转了转眼珠子瞥了我一眼,喃喃说了句:「来了啊。」

  「都怪你……呼……传那种讯息给我……吧?」

  「对我来说,我只是告诉你我真实的心情而已──所以?你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要我别横刀夺爱吗?看你气喘吁吁的,难道是跑过来的?」

  「啰唆!你以为是谁的错……所以要怎么办?既然你特地传了那种讯息给我,就表示你有话要跟我说吧?」

  「要怎么办是我要说的。你才是,到底打算做什么?」

  「嗳,你们在说什么?也解释得让我比较好懂──」

  「抱歉,等我们一下。我要和安吾──」

  「琉实也是当事人吧?你就告诉她啊,不然我也没办法接受。」

  安吾用带有挑衅意味的眼神直直地望着我。你就是为此而来的吧?我可不会让你逃跑。简直像是在这么说似的──都来到这里,我才不会逃。

  要是我想逃避,打从一开始就不会来了。

  至今我仍然没有得出结论。尽管没有得出结论,我也依然有话要告诉琉实。

  所以我──才会来到这里。我用力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来。

  「琉实,可以耽误一下吗?」

  「……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炎热,小小点头的琉实脸上带着红晕。

  「那个……我有事情要先跟你说。」

  「怎么了啊?这么正式。」

  琉实用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对不起,我一直表现得不清不楚。还有以往的事情也是,我全部道歉。对不起。」

  「呃!你这么突然在说什──」

  「你的心意让我很高兴。我想过好几次,或许能像之前那样重来。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下定决心……不是因为那织那边怎么样──」

  琉实闻风不动,定定地注视着我的双眼。

  我还没有得出结论。我误以为不回应这件事情,能够让她们了解我的定位,因此没有好好针对自己还没有得出结论这件事情进行过说明。我从来没有确确实实面对她们,认真地告诉她们我为什么迟迟无法下定论的原因。

  为了去面对对我来说重要的两位女孩,为了说出那个理由,我才来到了这里。

  「我喜欢你们两个。无论是琉实还是那织,我都同等喜欢。我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一同度过同样的时光至今,要我定出优劣──用优劣这个词语并不恰当吧,现在的我没有办法从你们两人之中,选择一个人出来。当然,我也知道不能够这样下去。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是希望你能再给我一点时间。靠现在的我下决定,只会步上之前的后尘。一想到我的难为情、我的装模作样等等,这种幼稚的部分伤害了你,就让我更加动弹不得。

  我很害怕。我一直以来都很害怕。

  我知道了琉实的感情、知道了那织的感情,明明想要回应你们,却没有办法回应。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在逃避。我承认,我只是在逃避而已。一直假装没有发现,我的软弱让你们两人苦恼,真的很抱歉。

  就算要花时间,我也会确实得出结论。至于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我自己本身还没有确切的思绪,没有办法说出任何确实的话,不过这次,我会主动好好告诉你们。如果你没有办法等的话也没有关系;如果你愿意原谅我的软弱,愿意配合我的软弱,那么你愿意给我时间去克服这份软弱吗?」

  琉实移开了眼。她落在地面的视线在眨眼的瞬间,转向了我。

  (神宫寺琉实)

  呃……什么?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连纯为什么会在这里我都不清楚……事情发生得太快,我的思绪还跟不上──虽然还跟不上,不过他刚刚说了喜欢我,对吧?

  纯喜欢我──虽然也讲到了那织的名字,不过他确实说了喜欢我吧?

  撇除那织的名字,这是我想要更早听见的话语。我苦苦等待的言词,竟然会以这种形式,以过晚的时间,和那织并排而来──这一点让我有点不甘心,觉得莫名有些狡猾又有点心痒难耐。脑中明明涌现出各种情感和话语,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其中当然也有喜悦的心情,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也不是不知道呢。

  我愿意等。

  我可以等到纯告诉我结论为止。虽然是我把关系糟蹋掉,但是毕竟我们曾交往过一次。而且之前他也有说过,和我交往让他很快乐。如果最后,即使纯思考后得出的结果,选择的是那织而并非我──我也接受。虽然不希望如此,不过我没有资格说不要,而且若这是纯得出的结论,我就什么也不能说。

  (插图011)

  不过在那之前──在纯得出结论之前……嗯,我要变得更加坦率。

  我已经决定不会再忍耐了。我要对自己、对纯更加坦率。

  「我知道了。」

  去年是我向纯告白的──这次就轮到纯了。

  就在我想要这么说的时候──瑞真开口:「你这样不就只是在推迟答覆而已吗?到头来什么都没决定好吧?作为向琉实告白的那一方,我实在无法接受。」

  真危险!

  我忘记还有瑞真在了!

  还好我没有说出口。话说回来,已经吃过午餐也买好御守了,已经可以和瑞真──这样实在太过分了,我不会说出来,但是……老实说,我希望他能让我和纯独处。我想和纯再多聊一点。

  「要人家等会不会太自我中心了?琉实也念他个几句比较好喔。」

  「确实是什么都没定论呢。不过光是知道他会好好思考,对我来说就已经够了。也包含那织在内。」

  「你就是这样一直纵容他,他才会得寸进尺。」

  「我才没得寸进尺。正因为我很认真地在思考她们两人的事情,才无法随便下定论。」

  「是我的话就会和琉实交往了呢。而且你也太奢侈了吧?成绩和女人你倒是选一边吧!给我舍弃其中一方,然后多少分我一点!竟敢全部一人独占。你前世到底是积了多少功德啊?讲着讲着我就开始火大了,让我揍一下吧。」

  「又来,你老是一下就这样。要是你把用在肌肉上的热量转到脑子去,多少也会──」

  「喂,琉实,这种家伙哪里好?要是有个万一,他绝对不会保护你喔?」

  前阵子那织也说他感觉一下就会被撂倒,现在又被瑞真念了呢。

  果然还是应该要一起去慢跑或是健身,重新好好锻炼一下才行吧?

  纯好歹也总是会把我们姊妹放在第一位,过去交往的时候,假日社团结束他还会过来接我,即使我耍任性,他也会边说「拿你没辙」并配合我。虽然有些孩子气,不过他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来家里拜访的时候总是会把鞋子摆好、看到他和爸爸开心聊天的模样,会让我想要一直看着这个光景──他充斥在我的生活中,我们共享了各种事情,甚至小的时候看着同样的事物、吃着同样的食物长大,他已是我的一部分──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是总而言之,我无法想像没有纯的日常。

  「虽然会被撂倒,不过纯愿意保护我的。对吧?」

  「会被撂倒是什么意思啊?讲白了私下的暴力是有极限的,如果没有办法以道理解决事情,就应该要依赖国家具备的制暴措施,这才是社会制度正确的存在方式。」

  「你看,他肯定秒倒。」

  「啰唆!」

  啊,闹别扭了。

  我对瑞真和纯的印象就是这种感觉,他们好像总是在斗嘴。

  「纯,从今天开始要不要和我一起跑步?」

  「谢谢好意,但是我今天再也不想跑了。而且你们为什么凡事都以体力和肌力为中枢?既然我们同班,你们两个也是升学班吧?」

  咦?和这个没关系吧?

  不过硬要说的话──「意思就是我们文武双全?」

  「琉实说的没错。也就是说我们比较优秀吧?」

  「你还真敢说呢。既然都说到这种程度,下次段考你就会考得比我高了吧?因为你比我优秀嘛,那我们就用客观评价来一决胜负吧。」

  「行啊,看好了,我就让你瞧瞧全方位选手的毅力。不过要是你最后输了,你真的就什么也不剩了喔?还有既然你说客观评价,那么不加上体适能结果就不公平了吧?我们把各项成绩拿出来算总分吧。」

  「这样子纯就输了。毕竟他所有项目应该都输瑞真吧?像渐进折返跑,他可是超前面就跑不动了,我还轻轻松松就能超过他。应该说如果要加上体适能,我和纯也能平分秋色呢。」

  如果是整体分数的话,应该真的能难分难舍吧?

  不过比起这些事,我有点在意──「嗳,我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很想问,纯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是为了讲刚刚那些话才过来的吗?就算是这样好了,为什么挑这种时候?应该说你为什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瑞真?」

  「我没有告诉他……不过我挑衅了他一下。我想听听白崎的真心话,不过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说真的,真亏你知道我们在哪里。」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瑞真挑衅……挑衅纯?瑞真对纯说了什么话呢?是类似「告诉我你是怎么看待琉实的」之类的吗?唯有这一点我实在不明白,不过地点恐怕是那织……吧?知道我要来大宫的人,只有女篮的人和那织而已。

  昨天晚上,我去问那织要穿什么衣服时,有和她聊到这件事。

  那织一直在看西洋棋的书,一边用着手机,不管我问她什么事她都敷衍我,甚至还说「问我要穿什么去?你是要和心上人去约会吗?如果不是的话,穿什么不是都没差?跟平常一样穿运动服不就好了,那是你的正装吧?」这种可恨的话。什么叫做运动服是我的正装啊!

  那之后我还说了很多反驳的话,她却一直无视我──不过那孩子乍看之下没有在听,实则有在听;有时也看起来有在听,实则没在听。她就是这样,事到如今才抱怨也太迟了。

  「是那织告诉我的,说你要来买御守。」

  果然如此。

  话说回来,竟然会让纯出来,真不像那织。难道纯硬是跑出来?虽然这样会让我感到高兴,不过纯不是这种类型的人,而且在他跑出来之前,感觉那织也不会容许。况且她今天不是还有比赛──这就之后再说吧。

  「情报来源是琉实的妹妹啊。不过那位妹妹也相当有特色呢,乍看之下很乖巧,和白崎、教授混在一起的时候却滔滔不绝,该说是配合度很独特吗?虽然我也想和她说话看看,但又有种没办法介入其中的感觉。」

  嗯,我懂你想说的。

  话说回来,原来瑞真想和那织聊天?真意外。

  「你想和那织聊天跟我说就好了啊。是有事情想问她?」

  「比如琉实在家是什么感觉之类的,感觉她会告诉我吧?像『人不可貌相,其实琉实的房间非常乱』这种小道情报。我也想问问以前的失败谈,应该有这种话题吧?」

  「才不乱呢!乱的是那织!」

  「嗯,比如她讨厌吃香菇、小时候和那织认真吵过圣诞老人在不在的事情、超级讨厌虫子,光是看到小小虫在飞也会尖叫着四处逃窜──她以前更夸张,光是有虫停在衣服上就会陷入恐慌,我甚至还一边安慰大哭着逃窜的琉实,一边帮她驱虫的经验。还有,小学生时期有次游泳课──」

  「纯!你别说多余的话!」

  因为一大早第一堂课就要去上游泳课……带替换衣物很麻烦……亏我一直瞒着纯,结果那天回家路上那织却说「琉实现在没有穿内裤喔」之类的拆穿了我──虽说还好我穿的不是裙装,不过异样感不小,我也一直觉得怪怪的,那种感觉真的很讨厌。现在回想起来,只要逃到保健室就好了,不过当时我为了不被别人发现,拼了命隐瞒这件事情,根本顾不上那么多。

  是说,别让我想起来啦!

  「下次你再提这件事情,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抱歉,一个不小心……我错了,我以后不说了。」

  「什么啦──害我超级好奇。不过呢,就算不问你妹妹,你们之间也有过很多这种回忆呢。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你们一直都待在一起。」

  「嗯,从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开始。」

  若比共度的时光长度,我可不会输给别人──除了那织以外。

  「小一啊……我小时候也跟附近邻居很要好,但到了现在只有在和父母聊天时,偶尔会提到他的名字而已。不过对方是男生,也因为我们读不同学校……像你们这样可以一直处得这么好,让我有点羡慕。这话没有奇怪的意涵。」

  「我们升上国中之后不久,也稍微有了点距离吧?没有像之前那样常聊天,虽然没有吵架,不过也渐渐不会像小学时那样一起玩了。」

  没想到我竟然会亲口说出这种话,我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拿我和纯不怎么聊天那个时期的事情当话题。

  虽然已经分手,不过或许正因为我和纯交往过──才能成功将那些没有整理好的过去消化掉。这些情感有种回到了归属般不可思议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吗?

  还是单纯只因它们是过往事?虽然不是很懂,不过我有种稍微成长一点的感觉。

  该不会纯说的「希望你能等我」、「希望你能等到我克服懦弱为止」,就是指这么一回事?

  这样啊。原来不是我长大了,而是我变强了。

  「嗯,确实和以前不同──我们是因为父母感情很好,就环境上来说,我们不可能不见面或聊天。再加上那织一直都是那个样子,会单方面来跟我说书籍或电影的感想。」

  我正是没有办法容忍那织的主动。都只有我太过在意纯,那织却没这回事──现在回头想想,我想那织也以她的方式很在意,大概只是思考方式不一样而已吧……嗯,我好像有办法冷静思考了。

  「好了,待得有点久,我也差不多该回去,不然会被那织骂。」

  纯缓缓露出温柔的微笑。

  「等等,要回去的是我,你给我留下来。你可要好好把琉实送回家喔……话虽如此,你们两个要回的几乎算一样的地方呢。这一点真是各方面让人不爽。」

  「不,我接下来──」

  「不什么不?我说你啊,多少也想一下我的立场吧。」

  瑞真拍了拍纯的肩膀,留下一句「学校见」之后──真的回家了。

  我莫可奈何地向一脸伤脑筋的纯搭话:

  「那个……接下来要怎么办?」

  ※ ※ ※

  (神宫寺那织)

  哈哈哈哈!!!活该啦!

  胆敢妄想赢本小姐,你还早了五亿又四○○○万年呢!给我从寒武纪开始重来吧!麻烦请去和奇虾相亲相爱再来挑战。

  「我输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希望可以雪耻。」

  怎么办?他好可怜喔。你输给伦家,粉不甘心吧?

  那就来舔我的鞋子……不要,好脏。我来想想有没有什么其他更屈辱的条件──

  「老师,你就接受了吧。我想你肯定在想要开什么屈辱的条件给他,但是古间学长可是把社团教室让给了我们,我们得感谢他才行。」

  社长刚这么说完,立刻到我耳边低语:「(你可不能想叫他当人体椅子、叫你那织大人、妄想缔结奴隶契约好好使唤中年级生、每次在走廊擦肩而过的时候都对他说『你头抬太高了』,然后要求他把额头贴到地面上、每天勒索他一百圆、要他加上奇怪的语尾说话之类的这种事情喔?你要好好忍下来。)」

  「(住口!我才没有在想那种事!)」我狠狠勾住社长的脖子把她拉过来,压抑音量却不失力道,安静地谴责这失礼的黄毛丫头。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会不会太失礼啊?

  「我会考虑的。今天很谢谢学长。」

  我感应到玛波准备要开口,立即站了起来。

  要想离开这个地方就只剩这个时机了。要是放过这个机会,可会拖很久。

  我已经陪他够久了吧?不是下过西洋棋了吗?该结束了。

  「等等!老师,你要去哪里?」

  「厕所。剩下的麻烦了。」

  「人家也要去~」

  我其实没有要上厕所。说老实话,我累了,单纯精神疲惫。维持营业模式一决胜负,原来是这么耗费精神力的事情吗?今后我想尽可能避开这种事,后续处理就麻烦只靠营业模式生活的社长,还有讲话粗俗又愚陋的教授吧。崇高之人可没有出场机会。

  离开了教室,想呼吸外面空气的我走向外楼梯。楼梯和厕所在相反方向,不过慈衣菜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跟了过来。来到外头,闷热的空气紧紧缠上了身体。

  「嗳,喵织。」

  我往下走,慈衣菜的声音自我的头上传来。

  「嗯──?」

  「阿奇是怎么了啊?发生了什么事吗?」

  停在楼梯间我回过头,慈衣菜靠近了我,摸了摸我的发丝。

  「他在琉实那里,现在正进行通过仪式(initiation)。」

  「initiation……怎么回事?话说他在小琉那里,喵织你不介意吗?」

  虽然耍帅说了什么initiation,不过我也只是为了断绝后顾之忧,莫可奈何才会让他去。其实我不想让他去,也希望他能够一直陪着我,但光是想像到他陪着我的时候会想着琉实,就让我感到忧郁。既然这样,他干脆去一趟还比较好。

  慈衣菜担忧地注视着我。以往都只有社长关心我,不过拓展交友圈,就代表她们都会像这样关心我吧?我一直以来都是听八卦的那一方,这样让我感到新鲜。

  恋心始萌芽,艳名传天下(注:出自《百人一首,第四十一首》)──说说罢了。

  告诉慈衣菜的人是我,而且说穿了前阵子的拥抱也一样,是我特意设计要让大家传开来的──帮手果然还是越多越好。尽管传开吧。

  「现在这样就够了。只有现在──话说回来,今天晚上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我的背靠上楼梯间的扶手那端的墙壁,慈衣菜模仿我也靠上墙壁,从口袋里拿出携带式风扇,姿势像是要自拍似的,将我也纳入了送风范围。

  慈衣菜这一点,我个人给与好评。虽然她时不时也热情到很闷热。

  「嗯。不过下次一定要来人家家里住喔?我想和你一起泡澡,睡在同一张床上,起床之后当第一个跟喵织说早安的人。」

  这不是同居初期的情侣吗!这种事情不要找我做啦!

  「要外宿是可以啦,但是我不想睡同一张床。唯有个人空间是坚固不可侵犯的领域,我是会想死守的那类型人,光是换个枕头或是棉被就够讨厌的了,旁边竟然还要睡人,我绝对做不到,没有办法深眠。」

  像毕业旅行那类活动真的超级惨。完全不亲肤的坚硬床单实在让我太不舒服,害我一直睡不着觉。我非得要软绵绵的质料不可。躺在那种硬硬的床单上,被夹住的感觉太强烈让我无法安心。被包覆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吧?再加上还听得到旁边传来别人的呼吸声,这也让我在意到睡不着,隔天我都以为要因睡眠不足而往生了。所以睡觉的时候我不想让任何人靠近我,甚至都想在在房间四周铺设铁穹,在床周围设置苏格兰阔刃大剑。

  「咦~不可以喔~?不过洗澡可以吧?一起洗澡是可以做的事吧?」

  「为什么要问两次?只是洗个澡──」

  我本来想说要让她尽情欣赏我的美体,好好品尝养眼的滋味,但是仔细想想对方是模特儿,从骨架来看……不,就我这惹人怜爱的可爱度来看──「还是不要。」

  看到慈衣菜露出色眯眯的笑脸,让我觉得有点烦躁。

  「为什么──我们一起泡澡嘛!我可以帮你洗身体,也可以帮你洗头发。洗完澡之后我还会帮你擦身体,也会帮你吹头发的~」

  「……我考虑考虑。先不谈这个,得来决定稍后要怎么行动。我会先回家一趟,你要怎么办?和社长等吗?」

  「就这么做吧。应该说你干脆来人家家里不就好了?然后在我家吃个饭嘛!你今天不是设定要来我家住吗?那样比较有真实感吧?」

  「确实如此,那我就这么做好了。你真是思路清晰。」

  「对吧?快称赞我……虽然对小琉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没办法拒绝喵织的要求。话说你真的──」

  「嗯,我是认真的。」

  没错,我是认真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之后的准备。琉实现在也是因为我的体谅才得以和纯待在一起,今天晚餐甚至还要一起吃,她没有资格抱怨什么。

  虽然我不希望纯去琉实身边,不过若只看结果的话,没有比这还要更公平的局势了──简单来说,就是模式的排列组合与互相攻击。

  「这样啊……喵织,加油喔。」

  「谢谢。」慈衣菜垂下了眼,她的眼中充满了忧愁,看起来似乎有点不满。「果然会给你添麻烦?」

  「没有,没那回事。怎么这么问?」

  「嗯,没有就好……我会拿行李去你家,我可以把社长带去吗?毕竟要自己一个人带行李过去很累。」

  「可以呀。这样的话我会先准备好晚餐。顺便问你有想吃的吗?什么都可以喔,要吃没有肉的青椒肉丝也可以喔?」

  「我绝对不要。就算史派克认可,我也不认同没有肉的青椒肉丝是青椒肉丝,而且我想吃肉,所以晚餐不能没有肉。」

  「……那直接吃牛排呢?」

  「咦?吃得到牛排?」

  「包在我身上。我先声明,人家的煎烧技术可是艺术级的。还有别的吗?像沙拉或汤品等等,要再加牛排以外的料理也可以。还有甜点也是。」

  「交给你决定。不过沙拉的话我想吃凯撒沙拉,当然要有培根和面包块,还有半熟蛋。这样的话就算是沙拉,我也会乐意吃掉。对了,不要加番茄喔,生番茄我讨厌得要死,但如果有加工的话可以,甚至也可以说超喜欢。」

  「了。璃璃咪在食物方面会挑食吗?」

  「社长应该什么都吃吧?毕竟她喜欢草。」

  「喂!少在那边她喜欢草了!你们两个在这种地方做什么!你们突然跑不见,不知道你们跑去哪里,害我找很久耶!」

  社长双手环胸,现身在楼梯上方。

  不妙!被喜欢草的婆婆发现了!

  「我们在讨论今天的──」

  「既然这样就要让我加入啊!为什么不加我就自己推进事情!把学长推给我应付,自己和慈衣菜卿卿我我的,太奸诈了!作为处罚,老师的晚餐可要吃番茄,我才不会让你吃肉肉!全部都是番茄!慈衣菜也是,不可以给老师吃肉喔。在她因过度摄取番茄,意识朦胧露出迷糊的眼神说『你们可以叫我茄红织喔♡』之前,我都要让她吃番茄!」

  「不要!我不要吃生的番茄!会死翘翘!」

  「啰唆!我可是在生气!我已经决定要把暖被老师的被子染上番茄红了,在老师的血变成番茄酱之前我都不会原谅你。」

  「嗳,茄红织,璃璃咪好生气喔,要怎么办?」

  「我不是茄红织!别连慈衣菜都叫我茄红织!」

  喵织还好百亿倍!

  「只有一个小番茄的话我还能努力……可是我想吃肉肉。」

  「一个不行。要吃大的番茄,而且是一整个。」

  「吃那种东西会害我的嘴边都沾满汁液的,还会口吐白沫昏倒耶。我会因为番茄而死喔?这样也好吗?」

  「你才不会死呢。老师,你不是最喜欢番茄酱和义式杂菜汤了吗?你的番茄酱会加到看不见蛋包饭,义式杂菜汤也会喝好几碗,你根本就最喜欢番茄味了吧?既然这样,你也吃得下生的番茄吧!不可以挑食!我是为了你的健康着想──」

  「吃加工食品就能摄取到茄红素了,够健康了吧!以健康为借口让别人吃不想吃的东西,这可是虐待。我们家爸爸超级挑食,但他还是长大了,虽然妈妈会一直念他,还不是结婚了,甚至还有小孩,就算挑食还是过得了人类生活!无论如何都无法摄取到的营养素,拿保健食品代用就行了!别把过时的思想强压在我身上!」

  「嗳嗳嗳,喵织要收多少钱才肯吃番茄?」

  多少钱?吃生番茄可以收钱?怎么办……一万之类的?最少也要拿五千圆──

  「慈衣菜!别用钱钓她!不可以纵容她!」

  「社长这么说,难道你没有不吃的东西吗?腌海鸟呢?洪鱼脍呢?瑞典盐腌鲱鱼呢?」

  「茄织老师──我觉得你老是会像这样说出极端言论,这样不太好喔。」

  茄织老师?变得有点可爱!

  「所以老师今天这之后要怎么做?你定好了?」

  已经要变回原本的老师了啊。「差不多。」

  「喵织说自己回家拿行李很寂寞,想要璃璃咪陪她去。」

  「我才没说到那样──」

  「老师,你一个伦粉寂寞呀?一个伦搭电车,会怕怕?」

  那张脸超令人火大!!!

  「是是是,很寂寞呀,所以伦家想要你陪我一起来。」

  「可以啊,我也想换衣服再去。你回到家也会换衣服吧?」

  「这是当然的,早一秒也好,我想快点脱掉制服。」

  「不可以在这里脱喔。」

  「才不会在这里脱。那么来我家后也顺便去社长家吧。只要去慈衣菜家的中途下一次电车就好,这样可以吧?」

  三人讨论了细节之后,去自动贩卖机买冷饮正要回教室的途中,我们和玛波擦肩而过。玛波露出不可一世的笑容,留下「我很期待再战」便离去了。

  虽然慈衣菜说什么玛波很像纯之类的,但是他们完全不一样。那种演绎方式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不过他们兴趣确实很像,玛波大概也很喜欢悬疑。

  「你们终于回来了。学长正好离开。」

  「刚刚有擦肩而过。他用装模作样的表情说『我很期待再战』。」

  「我们刚刚一直在聊天,他不是需要你这么敌视的人,聊起天来会滔滔不绝地回话,让我聊得很开心。怎么形容呢?若让白崎别扭到极限,抽掉人情味之后就能做出玛波大师的感觉。」

  那岂不是最糟了吗?就社会的角度来看,那就叫讨人厌的家伙吧?

  「让纯扭曲后再抽掉人情味,根本就是恶魔的行为嘛,我绝对不想扯上关系。」

  「我自己说着说着也这么想。」

  「我倒是没有觉得他那么讨厌。」

  社长转开瓶盖,发出了声响。

  「社长,那种人是你的菜?」

  「与其说是我的菜,应该说不觉得他有种成熟的感觉?」

  他才不是那样种人咧,你的天线感应度肯定出问题了。

  「成熟?那是错误的耍帅吧?属于之后回想起来会觉得丢脸的那类型。」

  不过玛波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

  「这不重要,接下来要做什么?白崎又不在。」

  「我们等等要去人家家里吃饭喔!教教授也要来吗?」

  「等!你在说什么啊?为什么要邀请教授?男宾止步吧?」

  可爱的三个女生加上教授?也太扯了吧,我只闻到犯罪的气味!

  「可是排挤他,他很可怜耶。」

  「和某人不一样,会这么说的就只有雨宫了,我快哭了……不过这次我就婉拒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等到白崎在的时候再邀我吧。」

  「我个人觉得教授同学来也可以呀。慈衣菜家真的很壮观,我想你也会感到讶异。」

  「就是啊,你来嘛!反正阿奇来过我家好几次了。喵织也同意吧?」

  「随便你们吧。不过相对的,你可要好好付参加费。」

  「竟然要我付钱。」

  「你可是要进女孩子家里,这是当然的吧?更不用说还可以和这么可爱的三位女孩吃饭呢,觉得不用收钱才奇怪。」

  好像演变成麻烦事了──不过唯有那件事,一定不能被教授发现。

  和大家分头后,我和社长搭上了电车时,纯传了LINE过来。他还和琉实在一起啊?虽然没差。我简短说明社团教室的问题已经解决,姑且落幕。

  毕竟好戏之后才要上场,现在可以先不谈。

  ※ ※ ※

  (神宫寺琉实)

  我们坐在咖啡厅一边乘凉,并聊了很多天。甚至也聊了交往时期的事情。

  我们没有像之前那样起口角争执,聊了以前觉得好吃的店家、祭典的时候从彼此的小团体中溜出来一起看了烟火、听说会有流星雨,晚上还跑出家门想看,结果因为周遭太亮什么都没看到等等──让人怀念又开心。

  纯看起来很开心地在聊天,我也越聊越起劲,甚至都停不下来。

  我们也聊到社团。

  有聊到纯和那织接下来要创立的社团,也聊到弓道社的事情。

  现在的我们能够互相告诉对方真心话,甚至让我觉得我们似乎都不会吵架。

  离开店家后走去车站的期间,纯主动牵了我的手。

  太阳光虽然减弱,但是外头还是很热。我的手上充满了闷热的汗水,然而就连混合在交错指间的汗水,似乎都令人感到害羞却又重要,让我不想要擦掉它们。

  我靠向纯的手臂,他果然满身大汗,嘴上还说「很热耶」,但也只是说说而已。我看见他脖子上浮起的血管旁,汗水正缓缓流下。

  我恨不得想马上将脸埋向他的脖颈。

  他感到烦恼让我很开心,但我不希望他去思考。

  真希望时间就此暂停。我不想抵达车站,我不想回家。

  因为要是回到了家,就会回到平时的日常。

  今天是要回我家吃饭的日子。是那织在的日子。

  虽然这样也不坏──虽然不坏,但我现在非常不想。

  他明明在我身边、明明住在隔壁,却又会变得遥远。

  我,不想要这样。

  一下下也好,我希望这段时光可以延长,于是到站后我马上问「要不要顺道去书店?」。我一直都没有放开手──我放不了手。

  我的初恋终结于我的破坏。

  这并不是不再闪烁的初恋后续,而是全新的、不同的恋爱。

  这次,我不会主动破坏,所以我也不会主动放手。

  「有找到想要的书吗?」我用纯放开的手,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

  进了书店后我们分开行动。这不是现在才开始的行为,唯有这一点我会忍耐。

  「有看到几本不错的……但我还在烦恼该买哪一本。」

  「有这么多?」

  「是啊。你有想要的书吗?」

  「我没关系──对了,你有什么可以推荐给我的书吗?我买你推荐的。」

  「真是难得。你从那织房里拿出来的书已经看完了吗?」

  「那件事情不用提了吧!啰唆!那不重要,哪本书会让人感动?」

  「感动的书啊……要挑你可能会喜欢的故事对吧?东野圭吾的──不,家里有。要挑本家里没有……图书馆有借过的书……可以给我点时间想想吗?虽然有想到几本候补,不过每本都是我家和你家有的书。」

  「你别这么烦恼啦,纯有的书也可以──」

  「既然特地要买,就要挑一本我家没有、你家里也没有的书,才有买的价值吧?」

  「你总是会拘泥于一些奇怪的地方呢,不用想得这么认真啦。」

  我差点忘了。纯总是会很认真地思考事情,所以──「我知道了。你要努力思考要推荐我什么书喔?我很期待。啊,可是不要太难懂的,也不要用字遣词艰深的,选一本方便我读的书吧。」

  「我知道。」

  最后,纯什么都没有买。我问他「你不买吗?」,他便笑着回应「我现在有别的问题,顾不上这些了」。看来我入侵了纯的烦恼。

  回到家,我没看到那织的身影。我以为她还没回家,才听说她好像要去住慈衣菜家。妈妈说她刚刚才和小龟一起来拿行李。明明纯要来吃饭,她却跑去慈衣菜那里?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那织明明也很期待三个人一起吃饭的。该不会她忘记了……不可能吧,毕竟今早才刚提过。

  那又是为什么?只是刚刚好吗?

  「今天要和纯吃饭耶。」我传了LINE给那织。她回应道「我知道,但是今天没办法」。再加上白天的事情也是,那织到底在想什么……?

  毕竟是那织,我猜想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不过完全不懂她在想些什么。该不会她打算抽身退出──不会。这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如此,她应该会说点什么才对……是我想多了吗?

  算了。那织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种事情只有她本人知道。

  啊──流了好多汗,好想要洗干净喔。今天明明没有练习,却流了好多汗。不知道有没有时间淋浴?纯应该至少也会冲个澡再来吧?毕竟他今天穿制服,应该不会只换过衣服就来。

  我不希望只有我充满了汗臭味──靠近肩膀闻了一下确认……还是姑且淋个浴吧。我抓起居家服,下到一楼冲进浴室。

  不快点冲澡,纯就要来了。男生做准备大概都很快吧?

  我将温度调得比平时还凉,打开水从头上冲下。凉凉的水钻进发丝缝隙,从我的头上流泻而下,让我一下子凉爽起来。我最喜欢这个瞬间了。

  流完汗之后冲澡,真的超级舒服──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我比平常更简略地洗了头发和身体后离开浴室,便听见玄关门打开的声音,接着听到晚一步传来「晚安」的招呼声,让我的身体有瞬间僵硬──更衣室的门关着,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有开门就撞见他的情况,不过一想到纯就在门的另一侧,便让我感到十分紧张。我暂且回到浴室里,在里面擦干身体。接着我战战兢兢地打开浴室的门,将浴巾丢进洗衣机。我不太想让身体探出去,只伸手抓住了内衣裤。然后是居家服。

  真是的,我明明在自家,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不可!

  穿好内衣裤,穿上居家服,我终于来到更衣室。

  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像平常一样仔细擦干,还是因为浴室的湿气,我的内裤和T恤有点黏在身上,让我感到不舒服,便从架子上拿出小毛巾,稍微补擦了一下身体。真是的,害我多费一次工夫。

  我擦干头发后走出去,纯就在客厅里。这是当然的。

  纯看了我一眼后说道:「早知道我也去冲个澡了。」

  你也给我去冲啊!!!

  是没关系啦。真的是没关系啦!但感觉有点令人火大。

  「我现在超级舒爽呢,你也应该要冲冲澡的。」

  「是啊,真是失败。那织呢?还没回来?」

  「她说今天要住慈衣菜家。」

  「真的假的?亏我还有很多事要跟她说……她在雨宫那里啊。」

  看到他这么明显地感到失落,好像让我有点复杂。

  「吃完饭后要打给她吗?我想小龟大概也和她们在一起。」

  「我当面再说就好,没关系。」

  「当面说……也就是要讲白天那件事?」

  「是啊,我也想好好告诉那织。」

  「这样啊。说的也是呢。」那不可能是我的特殊待遇。我很清楚。

  虽然明白──不,算了。再说下去就是任性了。

  「不过她竟然会去住雨宫家,没想到她们已经变这么要好了。」

  纯像是在掩饰般改变话题,做得很明显,不过换了个话题我也安心了。

  真的很庆幸在我的煞车失灵之前就换了话题。

  「我也是。我还以为她和那织会不合,毕竟我都替她回绝教课业那件事了。早知如此,我一开始跟那织说就好了。」

  「如果一开始就说,那织肯定不会接受吧。这方面让我感觉到正是多亏了龟嵩的策略才能成功。总之她能交到龟嵩以外的朋友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所以也没关系。」

  「说的也是。关于这一点,我真的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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