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一天,我一如往常和铃叶等人吃着晚餐时,橙子小姐和樱木公爵突然出现了,完全没有事前通知。
这是橙子小姐第一次没有通知就来访。
而且她是使用那个条件非常苛刻的魔道具传送过来的。
既然如此,一定是发生了很紧急的情况。
我咽下口水,静待橙子小姐开口──!
「喔!今天的晚饭是萝卜泥汉堡排啊。」
「居然比较在意晚餐吗!」
「我也好想吃喔,铃叶兄?」
「你可以顺便替我准备一份喔。」
……情况好像没有那么紧急。
我避开铃叶与楪小姐投来的怨恨目光,着手准备两人的晚餐。
剩余的汉堡排变少不是我的错喔。
我在吃完晚餐,大家的肚子都填饱时,开口向橙子小姐问道: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个嘛──就是东方异大陆向我们宣战了。」
「……照理来说,这种事要在吃光汉堡排前先讲吧?」
「不过准确来说,是对方要求我们投降。但是内容是要我们成为东方异大陆的从属国,并交出所有秘银和山铜,所以就和宣战没两样。真令人伤脑筋呢。」
「可是你非常冷静……」
「要是没有铃叶兄,我肯定会非常慌张──不过现在有铃叶兄站在我们这边吧。我们不可能输啊。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
「你把这种大事看得太轻了吧……?」
还有橙子小姐如此淡然的态度,让我觉得她的期望很沉重。
她对我这个半吊子边境伯爵怀有什么样的期待呢?
「不过具体来说,现在这场战争是什么情况?」
「我之前和你说过,东方异大陆出动了一大批舰队吧。他们似乎直接朝这里过来了。我估计再过一至两周就会抵达。」
「他们的目标是山铜吧?」
「是的,所以他们的首要目标毫无疑问就是这片领地。不过除了秘银和山铜,他们对其他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原来如此。」
照理来说,占领异大陆的土地一点好处都没有。
即使把占领的地方当作贸易据点,也会因为海中的魔兽无法跨海进行大陆间的交易。若是每次都派出军舰对付魔兽,更是一点益处也没有。
不过如果占领的地方有当地独有的特产,那就另当别论。
像是山铜,目前只有我的领地发现这种矿物。
话虽如此,目前山铜还处于实验性的开采阶段,还没有正式在市场上流通,所以谈不上把我的领地当成贸易据点。
而且既然对方要发动战争。
直接为了山铜,一路长驱直入打过来是最有效率的。
我指着能透过窗户远眺的女骑士学园分校说道:
「不过照理来说,他们的目标应该是那边储藏库里的山铜吧。」
「就是这样。但他们不一定会堂堂正正地来夺取。」
「什么意思?」
「如果我站在他们的立场,会趁着铃叶兄被引到前线时派人来偷走山铜。特地带领大军攻进内陆也很麻烦吧?」
「是这样没错。」
「不过如果站在他们的立场,我是绝对不会挑衅铃叶兄的,太可怕了!」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但是楪小姐疑惑问道:
「唉,橙子,我想确认一下,王都会派兵过来吗?」
「嗯──关于这件事,很抱歉,我想请铃叶兄你们自行应对。应该说我希望铃叶兄在战场上大显身手。」
「咦?那是什么意思?」
既然边境伯爵领被人盯上,我参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不过她说的大显身手到底是……?
橙子小姐轻描淡写地回答我的疑问。
「铃叶兄的经历在东方异大陆似乎是非常热门的话题喔。据说是以大哥王这个称呼流传过去的。」
「咦──!」
「其实我和异大陆天帝的胞弟有所联系,他是保守派的。那个派系的人认为在他们夺回政权的时候,铃叶兄这个声名远播的大哥王大显身手,将有助于他们收拢权力。」
「真不愧是哥哥!在异大陆也很受欢迎呢!」
「呵,我的伙伴跨越了大海,名声十分响亮吗……这也很正常。」
铃叶和楪小姐发表了一番莫名其妙的感想,但我根本无暇理会。
「所以我那段被编排得过于夸张,过度美化到令我羞耻至极的奇妙英雄传奇在异大陆传开了吗……?」
「夸张或过度美化是你个人的感想,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哇啊……」
「对他们来说,你似乎是传说中的人物,所以铃叶兄的名字还没有曝光。不过我想这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你这种说法完全没有安慰效果!」
怎么会有这种不可思议的事。
我似乎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异大陆的传说英雄。
这比即将发生战争更让我感到震惊。
2(橙子的视点)
深夜,位于领地首府边缘地带的某间酒馆。
有一对悄然隐去身影的男女来到此处,敲响已经打烊的酒馆店门。
这对走在闹区后巷的双人组,算是有些奇特的组合。毕竟两人的年龄差距有如父女。
男人带着某种上位者的气质,而年轻女人的胸前像在开玩笑一般丰满,两人都用外套遮住了脸。
如果有人见到他们的真面目又认得出两人,肯定会疑惑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男人是多洛赛鲁麦尔王国的重要人物──樱木公爵。
女人则是立于多洛赛鲁麦尔王国顶点之人──橙子女王。
门后的人询问暗号,橙子毫不迟疑地回答。
「野蔷薇。」
「……请进。」
两人钻入稍微打开的门缝,进入店内后见到一个男人,他的相貌在东方异大陆很常见,在这片大陆却很罕见。
这个男人在表面上是这间偏僻酒馆的酒保,实际上是东方大陆的间谍,也是统一大陆的天帝的胞弟。
「欢迎。有劳两位特地来这么偏僻的酒馆。」
间谍将葡萄酒杯递给两人后,公爵一脸不快地接下。
「哼。也不算是为了见你而来,我们顺便去解决了悬在心头很久的事。」
「令你挂怀的事吗?」
「我久违地吃到那个男人亲手做的汉堡排了。」
「那是……?」
间谍困惑了一会儿,但理解到公爵不打算解释更多,再度深深向两人鞠躬。
「虽然透过信件往来很多次了,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呢。总之,这次我那愚蠢的兄长对你们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就是啊──」
依据橙子收到的信件所述,这名间谍原本打算隐居边境,以普通市民的身分活下去。
虽然他因为与兄长对立而遭到流放,但并没有因而心生怨恨。
然而山铜现世的传闻传开,情况发生了巨大的转变。
他现在的身分是普通人,还是个三流的间谍,因此无从知晓传闻是否属实。不过间谍仍能透过同乡得知一些情报。
「我那愚蠢的兄长,居然蠢到对这片大陆发动战争……」
「看在我们眼里,真的觉得他就是那么蠢。」
橙子苦笑回答。
当然了,橙子没有轻易相信眼前的间谍就是天帝的胞弟。自从收到他的第一封来信以后,橙子就透过各种方法确认情报的真伪。
派人向异大陆人打探消息和调查文献都是基本,她澈底分析了随信寄过来,当成自己身分证明的戒指,最终确定那枚戒指毫无疑问是真品。
同时,这名天帝的胞弟不仅居住在这片大陆,对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更属于保守派,如今在东方大陆仍有许多支持者。
所以他被视为解决天帝之后,最有机会上位的帝位继承者。
正因为如此,橙子和樱木公爵才会私下亲自来找他会谈。
「不过你好像也过得很辛苦。兄弟争夺权力是很常有的事。我之前也一样,有笨蛋兄长想要我的命。」
「我反倒过着悠闲的生活……虽然因为愚蠢的兄长不得不像这样出面处理就是了。」
「这个世上就是这样。事已至此,我反倒要请你努力工作。这件事就麻烦你啦!」
「我尽力而为……只是不晓得那片大陆上的人是否还记得我。」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橙子态度轻松地回答,但是这点是她最仔细确认过的部分。
樱木公爵轻咳一声说道:
「两位,我们没有时间闲聊了吧。」
「确实。我们得在早上回到铃叶兄那里。」
三人将大陆的地图摊开在桌上,开始讨论起来。
异大陆的大批舰队有可能停靠的地点。
会有多少兵力,同时携带多少粮食。
经过调查得知的军舰规格与攻击能力。
虽然橙子等人已经针对这些事做过一定程度的调查,但是与亲身了解异大陆军事行动的间谍讨论,进一步提升了情报的准确度。
随后。
他们讨论起对方为了夺取山铜可能采取的手段。
「──以我那愚蠢的兄长来说,亲自指挥军队漂亮夺取山铜是最完美的发展吧。」
「他是会亲自站上前线作战的人吗?」
「否则东方大陆的武者不会承认他是众人的领袖。」
「……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认为他会特地来这片异大陆耶──?」
「有很多人说我那愚蠢的兄长能统一大陆都是依靠剑豪椿的武勇,所以我认为他应该很想摆脱这种流言蜚语。」
随后间谍开始阐述。
在东方大陆的统一战争中,有一位名为椿的天才爆乳美少女武者总是站在最前线,有如鬼神一般扫荡所有敌人。
天帝虽然也是一流的武士,但椿毕竟是东方大陆无人可敌的绝世天才,甚至有能力驾驭带有诅咒的妖刀。天帝因此显得相形见绌。
所以随着统一大陆的伟业持续推进,天帝对椿的态度变得愈来愈差。那毫无疑问是因为心生嫉妒。
椿基本上对战斗以外的事毫无兴趣,更加剧了这种情况。
接着在东方大陆统一不久后,椿便依照命令来到异大陆进行调查。
看在旁人眼里,这只是一种较为体面的流放。
「所以即使有很大的风险,兄长也会亲自领军前来,借机对内外宣扬自己的武勇。」
「原来是这样……」
橙子收到的情报中,也有提到天帝曾亲自出征的消息,不免让她怀疑这是不是误报。
然而听闻这番说法,看样子是事实。
「那么身为天帝胞弟的你为什么要站在我们这边呢?我虽然知道你是保守派,但你看起来不像是想夺权或取回自己权力的那种人啊?」
在他们这些与铃叶的兄长有直接往来的人眼里,这场战争谁胜谁负显而易见。
虽然他们占有地利优势,但至少若是没有铃叶的兄长,胜负也非常难说。依据情报所示,敌方准备的战力非常充分。
话说回来,以这个男人的立场来说,其实可以袖手旁观。
听到橙子过于直白的疑问,间谍不禁面露苦笑。
「因为我还是很爱我的故乡的。就算那是我愚蠢的兄长和他的军队,看他们被击溃的感觉也不太好。」
「喔?」
「而且,如果最后我们无法阻止这场战争发生,我认为提前与你们谈过会比较好。」
橙子点了点头。
停战时由最初主张和平的人来牵线,这是很常见的事。若是通敌的话另当别论。
况且他说不愿见到故国被击溃,应该也是真心话。
还为此站上对他而言毫无益处的舞台,由此可见他是滥好人。这种人虽然会在政治斗争中落败,却能博得他人的好感。
橙子还有一个问题想要确认。
「不过,战胜的也可能是东方大陆的军队不是吗?」
──她知道之前传到东方异大陆的情报有些错误。
若以铃叶兄的情报有正确传到他们那边为前提,对方绝对不会开战。由此可见对方的情报有所缺失。
不过关于山铜,以及铃叶兄长遭到美化的冒险传奇似乎有传过去。
那么这名间谍应该是东方大陆的情报来源之一,他对那些事有了解多少呢?
这正是橙子想直接与他面谈的理由之一。
然而,间谍露出对橙子的真实意图毫不知情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他们不可能赢。」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理由只有一个──因为我知道这片大陆上到处都是强大至极的人。」
「喔?」
「我刚才提到的剑豪椿,现在就在这片大陆。她在对面的大陆是无敌的,但在这片大陆却轻易落败了,而且对手是随处可见的民间人士。」
「这样啊。她的对手是什么样的人?」
「根据椿的说法,那个人看起来像傻哥哥,是个会让人心生好感的青年。可是椿认为他远比自己还要强大。还说现在的目标就是击败那名青年,将所有心思都放在这件事上。」
「是喔──」
原来如此,看来他对铃叶兄长的认知只停留在传闻的层面。
正当橙子感慨地如此心想,居然有其他男人像铃叶的兄长一样时。
「听说那个人平时都在女骑士学园分校里除草。」
「……咦?」
「我没听说具体的情况,但他似乎是被贬职了。椿说她第一次被击败时,那个人是在城里做文书工作。」
「是、是喔……」
「还有,据说他最近在平民学的野外演习,一击就打倒了一只魔兽。」
「……啊,这样啊……」
不会有错。
有这些能力还自称平民的人在这片大陆上只有一个。绝对是他。
「我顺便问一下,你有问过那个人叫什么名字吗……?」
「椿称他为被贬职的除草男……不过他是个好人,听桩说他非常优秀,我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们也可以重用他。」
嗯,橙子非常清楚。
不如说橙子早就重用他了,让他成为这个领地的边境伯爵。
樱木公爵从刚才就扳着脸在旁边听他们的对话,不过与他有长年交情的橙子很清楚,他是在心里大笑,因为肩膀很明显正在抖动。
「……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有!没什么!感谢你提供有用的情报!」
那位被贬职的除草男正是异大陆传闻中的大哥王是不能言明的事实。橙子以较为强势的语气蒙混过去。
尽管间谍一脸疑惑,随即继续说道:
「所以我打算先去说服他。如果我失败的话,我那愚蠢的兄长毫无疑问会惨败。因为他是完全无法中途退让的人,可以说他眼里只有胜利或切腹。」
「每个国家都有愚蠢的掌权者呢……」
「如果顺应时局,那会是很强大的特质。总之届时我打算尽力重振局势。当然了,前提是我没有被愚蠢的兄长杀死。」
简而言之,他是在试探橙子的想法。他在天帝战败后不会逃跑,也不会为王国添麻烦,所以希望橙子能适度手下留情。
橙子也不讨厌这种好说话的谈话对象。
「了解,那我们就朝这个方向努力吧。」
「好的……容我再次致歉,请务必让大哥王在前线击溃我那愚蠢的兄长。」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他了。你很在意这点呢。」
「他毕竟是我的兄长。我希望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北能铭刻在异大陆的『传说』当中。而且这么一来,东方大陆那些人应该也比较容易接受这场失败。」
「原来如此。」
橙子心想,看来他们和自己不一样,兄弟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错。至少在某个阶段之前是如此。
之后橙子他们开始确认各种细节,一直讨论到黎明。
3
我好不容易拨出了时间,所以前去女骑士学园的分校。
我跑这一趟的目的,其一是去找椿了解一下东方大陆军队的情况。
其二是询问她对这次的战争有什么想法。
如果椿说她想加入东方大陆的军队,我该怎么办呢?这让我很烦恼。
椿在异大陆时似乎曾参加过战争,但这次的对手是我们,我其实不想和她为敌。
可以的话,我希望她乖乖待在分校里,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很快就在校舍外找到望着天空发呆的少女,开口向她搭话。
「椿。」
「……唔。好久不见,草已经长得很茂盛了。」
「也没有长高多少吧。还有别再把我当成负责除草的人了好吗?」
虽然我不讨厌除草啦。
「你有什么事?要逮捕在下吗?」
「才不会。我可不会因为你来自敌国就逮捕你。」
不过有些国家会为了预防间谍搞破坏而这么做。
听到我这么说,椿斩钉截铁地否定。
「武士不会做那种卑鄙的事,会那么做的是忍者。」
我也不觉得椿有能力做了那么细心的事。
「椿也听说了吧?东方大陆的军队要攻打过来了,所以我想请教他们的情况。」
「没有必要。那些人的军队,在下一个人就能解决。也就是说,只要有你就能赢。」
「……只听你这么说,怎么感觉他们非常弱?」
「是这片大陆上的某些人强过头了。是出生的时候出虫了。」
顺带一提,出虫就是指偶尔在咏唱咒语时有虫飞来干扰,导致咒语失败,所以才有了这个词汇。
「──不过,在下很感谢你。」
听到她说得这么干脆,我心中萌生不祥的预感。
「你是第一个让在下明白山外有山的人,所以在下一直都想正式向你表达谢意。」
「……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
「在下要去帮某个笨蛋擦屁股。」
「某个笨蛋?」
「那是在下在这片大陆认识的唯一一个同乡。他是个没用的三流间谍。」
「别跟我说这里有你们间谍的事比较好吧……?」
我好歹是边境伯爵喔,话说回来,我没有跟椿说过这件事。
不过暂且不提这个。正当我想问椿为什么会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时。
「──你知道吗?在东方大陆有种名叫软禁的习俗。」
「那是什么习俗啊?我不知道。」
「当君主听了劝谏后仍不改善,下面的人会竭尽全力让他隐居。这就是软禁。」
「…………」
即使是我这个不知内情的人,也能轻易想像到那是件得赌上性命的事。
「那个笨蛋曾因为向他的亲兄长提出不严谨的谏言,导致兄弟间的关系恶化,最终被流放到异大陆,之后再也没有人敢向主君提出谏言,而主君也听不进别人的话,就此失控,最后引发了这场远征异大陆的战争。真是没救了。」
椿表示她决定最后再劝谏天帝一次,如果失败就软禁他。
「可是那样不是非常危险吗……?」
「武士道即为寻死之道。」
椿静静地如此说道,似乎已经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
因此尽管我知道说这种话是多管闲事,还是开口:
「我也陪你一起去。」
「不行。」
椿果断摇了摇头。
「这是在下故乡的问题,所以异大陆的人不该插手。」
「这样啊。」
我知道椿是想与我保持对等的关系。
她与在我的庇护下,愿意亲近我的铃叶不同。
也与称呼我为伙伴的楪小姐不同。
更与身为女王,视我为重要人物的橙子小姐不同。
可是这个年纪比妹妹还小的女孩,拼命地故作坚强。
尽管她说话时的声音微微颤抖,却假装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
我非常喜欢赌上性命,展现出独立意志的椿,所以──
「唉,椿,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如果你遇到困难需要帮助,不管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没关系──一定要找我帮忙。好吗?」
「……明白了。这是武士的承诺。」
当然了,我完全没办法保证能帮到她。
不过如此努力与我保持对等关系的椿向我寻求协助的话,那么到时候。
我想尽己所能帮助她。我强烈地如此心想。
翌日,椿从女骑士学园分校的宿舍中消失了。
她一直向我借用的妖刀村正刀,则放在宿舍的枕边。
我再次深刻体会到椿做了必死的决心。
4
我们收到情报,来自异大陆的大批舰队正在原嘉兰度领港口都市的外海集结。嘉兰度领是以前向我的边境伯爵领发动战争的领主领地,如今已经完全遭到吸收,成为边境伯爵领的一部分。
一般情况下,我们应该前往港口都市准备迎击敌军。
然而根据橙子小姐的情报,我知晓了敌国的目标是山铜。而山铜的储藏库就在领地首府的女骑士学园分校。
因此我们装作大张旗鼓地前往港口都市,之后悄悄回到分校的建筑物中。
随后果然不出我们所料。
过了没几天,敌军便发动袭击。
*
那是个没有半颗星星的阴暗夜晚。
女骑士学园分校,座落在四面皆悬崖峭壁的岩山山顶。
也就是说,若是想要抵达分校的山铜储藏库,只能使用唯一能往来城镇与分校的缆车,或者攀上高达一千多公尺的悬崖,又或是飞上去。
我换位思考后,认为透过缆车线路入侵的路线太过明显,也想不到在飞行途中不会被击落的方法。
所以推测他们的主要入侵路线会是悬崖。
「──来了。」
在我看来,他们已经爬到悬崖的一半。
他们矫健地爬上大多数人几乎无法攀登几公尺的垂直悬崖。
人数共约二十人。
他们身穿全黑的服装,完全融入黑暗之中。
此外,他们在攀登时尽量贴着崎岖不平的崖壁隐匿身形,高超身手让我感到佩服。
然而,即使对方集齐如此完美的条件。
想从这里偷走山铜,情势对他们来说仍太过不利。
「差不多开始吧。铃叶,你看好缆车那边。」
「我知道了,哥哥!」
「楪小姐负责警戒空中还有朝我们飞过来的东西,麻烦你了。」
「好,交给我吧!」
「威恩塔斯公国的各位分头警戒,看看有没有其他人爬上悬崖。」
「是!」
确认大家按照事前的计画行动后,我从怀里拿出橡胶弹。
这是和指尖差不多大小的圆型橡胶弹。
这种东西的优点是击中目标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
「──嘿!」
我用指尖瞄准目标,以弹额头的窍门射出橡胶弹。
尽管要朝下方射击很困难,但是第一次就成功了。
橡胶弹如我所想地正中最后一名攀登者的额头,无声无息地将他击落至悬崖下。
可能是因为冲击导致脑震荡,连声惨叫都没有。
「好,先解决一个人了。」
我转过身来,发现她们两人看起来有些害怕。
「呃……楪小姐,那些爬上来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却有一个人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对不对……?」
「是啊,连发出惨叫都没有。等他们回头看时,会发现本来应该跟在后面的同伴消失了。然后每次回头,都会有一个人消失……完全就是恐怖故事。」
「这样我不就像个邪恶的幽灵吗?」
要是他们惊慌失措,乱了手脚会让我很难瞄准,所以才决定将他们逐一击落罢了,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这么做。我是说真的喔。
顺带一提,从五百公尺左右掉落的下方有奏指挥的女仆回收队,所以没有生命危险。
至于之后等着他们的女仆式情报质询(拷问),就不在我的负责范围内了。
就是这样。
我在那之后也慢慢地一一狙击攀登者──啊,他们终于注意到了。
「嗯,他们的动作完全停下来了,一定已经注意到了。」
「还剩下七个人呢。哥哥。」
「原本应该有二十个人一起向上攀爬,等到注意时才发现只剩下七个人……这样真的很可怕耶。」
「如果我是那些入侵者,只要有哥哥待在我身边,不管少了几个人我都不怕。」
「我也有同感。不过反之要是铃叶的兄长不见,我能断言自己会陷入恐慌。」
「没错没错。」
我忽视她们两人的对话,仔细观察入侵者。
尽管他们似乎也在拼命寻找我们的踪迹,但在这种连星光也没有的黑暗当中,应该找不到我们。
最终他们似乎放弃了,用比刚才更慢的速度继续攀登。
于是我再瞄准一个人。噗咻。
一个人摔了下去,在我即将射击另一个人时,他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明显陷入慌乱。
「……好像听得到他们吵起来了耶,哥哥。」
「这就是所谓的前后都是地狱啊。不过既然他们胆敢来挑衅铃叶的兄长,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啦……从军事的角度来看,他们现在要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只学过平民学的我为了精进自己而发问,楪小姐大动作做出举起双手的姿势。
「我不知道。毕竟现在就算想要撤退,也得向下爬个几百公尺。费心费力撤退有什么好处吗?」
「而且其实还有我们在上面埋伏。」
「所以他们只能赌是撤退比较好,还是要在所有人都消失前登顶。不过不管怎么选都毫无希望就是了。」
「毕竟对手是哥哥嘛。」
「你这样说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结果在那之后,毫无意外。
就像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他们一有动作,我就击落一人,他们会停下动作慌乱一阵子,之后再次开始行动,然后又被我击落一人。结果所有人都被我击落了。
到了最后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逐一把他们击落。
不过我把所有人都击落后,奏的女仆回收队应该会俐落地掳走那些人,让我松了口气。
「哥哥,敌人这次好像从那边出现了。」
「好。那我过去吧。」
「……唉,我问你。尽管我觉得不可能,但是会不会有人的目标不是储藏库,而是直接杀去山铜矿脉?」
「从距离来说不太可能,不过为了预防万一,我有提醒精灵长老要小心,也让呜妞子回去了,所以应该不会有问题。」
「原来如此。」
──最后,从那天起过了几天。
总计三百名以上的入侵者,毫无遗漏地全部被我们逮住。
5
奏令人畏怯的女仆式情报质询结束后,根据她从入侵者口中挖出来的所有情报,最终得到这下就不会有入侵者的结论。
「奏在女仆事务方面绝不会犯错。如果有错,主人可以对奏进行色色的惩罚。」
由于奏挺着硕大如西瓜的胸部这么说,我便将边境伯爵领交给绫野他们负责,几个人一起前往异大陆大批舰队所在的港口都市。
当然了,途中也没有忘记收集情报。
「不好意思──请给我三份团子。」
「好的,三份团子!」
我在行经一家茶店时买了三色团子,各分了一串给铃叶和楪小姐后,向卖团子的阿姨打探消息。
「我们正在找人。他们最近应该有路过这条路。」
「是什么样的人?」
「一男一女的两人组。男的是成年人,看起来像个不起眼的酒保。女的打扮像是异大陆的武者,是个非常可爱的美少女,还用缠胸布死命地将大得吓人的胸部束起来。」
「肯定就是那两个人吧……我在半天前见过他们!」
「谢谢您。」
我松了口气并向她道谢。
知道我们正在确实拉近与椿他们的距离后,我暂时放心了。
「哥哥,咿望温哈嗯迎安无误──」
「……唉,铃叶。你满嘴都是食物,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喔。」
铃叶被我点醒后,发出「嗯嘎唔唔」的声音,将塞满嘴巴的艾草团子吞下去。
「希望椿他们平安无事。」
「……嗯,是啊。」
椿忘了带走的爱刀──村正刀握在我的手中。
不过我想那当然不是椿真的忘记带走,而是表示要将刀归还给我这个所有者的意思。
即使如此,我还是想把刀送还给椿,告诉她这是她「忘了带走」的东西。
我想告诉她,手里拿着这把刀,就要好好活着回来。
我想……这就是身为讲师的责任。
纵使是像我这种负责平民学的没用讲师,也要尽到该尽的责任──
「呃呀彦呃异偶乙丸呃嗯好诗。迎叶呃雍壤唉户户啊。」
「连楪小姐也这样吗?」
楪小姐被我点醒后,大口吞下像松鼠一样塞在双颊中的团子,然后拿起团子指着我。
「这家店的酱油团子非常美味。铃叶的兄长也试试吧。」
她将仅剩一颗的团子递过来给我,在我眼前晃了几下。
既然如此,我就接受她的好意了。
「那我就不客气喽──啊唔。」
「咦……?」
「嗯,真好吃……嗯……?」
当我吃下团子抬起头来时,楪小姐不知为何保持着笑容僵在原地。她是怎么了?
我如此心想,口中同时咀嚼着团子。
「咦!哥哥──!那、那是间接……」
「不、不不不是!」
似乎活过来的楪小姐开始激动地陷入慌乱。
「刚、刚才那样不算!铃叶的兄长刚才的行为绝对不是什么间接接吻,是那个!在伙伴之间非常正常的行为──!也就是说,那是完全信赖彼此的间接接吻,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只能去登记了!铃叶的兄长也是这么想的没错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耶……?」
我唯一明白的事,就是我不该吃掉那颗团子。
真是失策。
如果我们都是平民,吃对方给的食物是很正常的事。
「抱歉。因为楪小姐的团子看起来很好吃,我忍不住就吃了。」
「没、没事……没关系……不过可以的话,希望你也把我吃……」
「楪小姐?你的脸很红喔。」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喂我吃东西很不妥,不过她说的话也有点奇怪。
难道是发烧了吗?
「不好意思,恕我失礼了。」
「咦?铃叶的兄长要做什──呀!」
我把额头贴在楪小姐的额头上,测量她的体温。
楪小姐涨红了脸,脑袋发出「噗咻──」泄气的声音,当场昏倒了。
幸好似乎只是轻微中暑,我在茶店照顾她一会儿后,很快就恢复了。只是不知为何,铃叶的目光十分冰冷。
楪小姐在那之后变得怪怪的,那种状态维持了一天左右。
真想不通公爵千金在想什么。
*
尽管我们已经加紧脚步,但是一路来到目的地港口都市时,还是没追上椿他们两人。
我们往近海望去,确实能看见有数十艘军舰漂浮在远方的海面。
「那么哥哥,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接下来我要去办点事。」
「办事吗……?」
看着一脸疑惑的铃叶,我仅仅随口应了一声。
「在我办完事以前,有件事想请你们两个帮忙。」
「这样啊!你尽管说!唯一的伙伴提出的请求,我全都答应!」
「那么楪小姐,麻烦你去买泳装。买我和你们两人的,总共三套。」
「「…………什么?」」
两人皆目瞪口呆。
6(椿的视点)
椿一脚将刚才砍倒的年轻武士踢出小船。
她没有时间喘息,以短剑将从天上落下的箭雨全数斩落。
不论椿斩杀多少人,依然有新加入战局的武士不断跳上小船朝她冲来。当她砍倒的人超越两百人后,便不再计算了。
椿吐掉混着血液的口水,对着被她强行压制在脚边的间谍说道:
「你还活着吗?」
「都怪椿太蠢了,我随时都会死啦!」
「那真是抱歉。不过在下实在没有料到我等会被厌恶到这种地步。」
「我倒是有预料到啦!」
椿叹了口气,心想现在说这种话已经太迟了。
──椿相信这次的事没有什么好畏惧的。
将近半天以前,她在港口的正中央高声喊道:「有人吗──」
她扬言自己是武者椿,身为天帝胞弟的间谍也与自己同行。
表明东方大陆应该即刻中止侵略这片大陆的行动。
更高声喊道,自己是为了商讨此事而来,要求与天帝会面。
之后过了不久,一艘小船前来。
当小船航行到外海时,天帝出现在旗舰的甲板上,在他确认两人就是本人的下个瞬间。
同乘一艘小船的十名武士同时对他们发动攻击。
当然了,他们根本不是椿的对手。
在随后的数个小时,她接连斩杀乘坐其他小船过来的武士,并不断挥落从天而降的箭。这就是当前的状况。
「再这样下去会被耗死……」
她对着只拿一把短剑的自己感到无比懊恼。而且这把短剑的锋刃早已残破不堪,已经砍不动了。
如果是平时的椿──如果她用的是爱刀村正刀,应该还能砍杀任何东西。那就是如此了得的名刀兼妖刀。
然而那把妖刀,现在是那个男人的所有物。
属于那个让在东方大陆所向无敌的自己初尝败绩的神秘青年。
他没有要求椿将妖刀留下来。
然而。
(要是带着妖刀死去,就同等于在下背叛了他……)
椿唯独不愿欠那个男人人情。
唯独与那个男人之间的契约,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违背。至于原因──
因为那个男人是椿第一个认可的对手。
他是唯一有能力与椿并肩而立的男性。
当然椿也承认现在的自己比不上那个男人。
但也因为如此。
为了继续和那个男人平起平坐。
椿无法将妖刀带来死地──
手握已经砍不了人的短剑,从侧边挥拳揍去,又将一人打入海中。
差不多到极限了……椿没有将这种话说出口,内心焦躁不已。这时脚边传来淡淡的笑声,来自趴在脚边的间谍。
正当桩以为对方终于因为畏惧死亡而发疯时。
「不过啊,我放心了。」
「什么意思?」
「我觉得椿最近活得很开心。」
「啊?你在说什么!」
就在椿打算也把这家伙踢进海里抬起脚时,他慌忙解释:
「不是不是!你好好听我说。」
「…………」
「因为啊,以前的你总是一副随时可以去死的样子吧。」
「……你在说什么?身为一名武士,随时心怀死去的心理准备是理所当然的。」
「做好赴死的心理准备,和认为自己随时可以去死是两回事吧。」
「……」
「椿以前总是一脸无聊地砍人,还理所当然地摆出自己就是最强的态度,根本就是个讨厌的臭小鬼。」
「在下才不是臭小鬼!」
「可是,你自从来到这里被人澈底打败后,就变得很快乐啊。总是一边说着『今天又输了──』或是『好不甘心──』一边笑嘻嘻地发牢骚。让我这个大叔悄悄感动,心想原来椿也能好好享受青春啊。」
「……在下会这样……和那家伙没有关系……」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
「什么──!」
椿的脚下重重一滑。她真的觉得自己差点死掉。
她狠狠瞪着间谍,心想如果能活下去一定要教训他一顿。间谍对椿回以笑容:
「所以现在你就遵循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在下……早就这么做了……!」
「真的吗?你没有顾虑任何事吗?没有留下任何遗憾?反正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人都会死啊!」
「遗憾……」
椿心想,她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打败那个男人就死去。
她再次萌生或许该把爱刀带来的想法,但是马上否定这个念头。
如果她带着那把妖刀,天帝应该会用别种卑鄙的手段除掉他们。
所以在最后将爱刀交给那个男人是正确的决定──
「──在下想起来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死去,深埋在脑海角落的记忆鲜明地浮现。
她想起和那个男人最后一次交谈时的情景。
想起与他之间唯一的约定。
那个男人告诉椿,如果椿需要帮助,无论何时何地都没关系,都要向他求助。
──那个男人不可能会在这个地方。
但也因为如此,他不会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凄惨模样。
所以椿用力大喊出声。
「除草男──!请帮帮在下──!」
(插图014)
奇迹随即发生了。
某个不明物体以惊人的速度笔直地从陆地那边飞了过来。
椿连忙伸手抓住它。
──那无疑是椿的爱刀,村正刀。
「……这是怎么回事……?」
椿无法理解,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刚加入战斗的三名武士看准这个绝佳的破绽,一起朝她扑过去。
──叮。
那几名武士可能只能听到椿拔刀出鞘的清脆声响。在下个瞬间。
三名武士全被劈成两半,成了六块无声的肉块。
「──!──!────!」
尽管周边的武士因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而骚动起来,但那些纷扰没有传入椿的耳中,依然呆站在原地。
刚才她会反击,也只是因为遭到袭击,反射性挥动爱刀而已。
为什么自己的爱刀会飞过来?
只有这个问题不停在脑中打转。
「──干掉她!」
椿将袭来的武士都砍成肉片。
依旧茫然的椿挥动手中的刀。挥刀。挥刀。
斩杀、斩杀、斩杀。
不久后椿的心底深处,慢慢渗出某种情感。
椿不晓得这种情感是什么。
但她明白两件事。
首先是椿向那个那个男人求助后获得了帮助,这是个简单明瞭的事实。
至于另一件事,是每当她咀嚼这个事实时。
椿的身体就会不由自主地雀跃起来,无法抑制──
*
不再有武士乘着小船接近后,椿主动朝离自己最近的小船靠过去。
随后挥刀斩杀。
斩杀斩杀,不停斩杀。
大远征部队有半数的人无疑都被她斩杀了。亡于刀下的人就是如此之多。
可是她斩杀太多人了。
椿的刀是妖刀。
让妖刀吸收如此大量的鲜血,理应会对椿带来非常危险的副作用。
那个副作用就是会让椿陷入狂暴化(狂战士)的状态。
与妖刀的怨念及精神融合的椿会化为不分敌我见人就杀,渴望新鲜人血的野兽。
变成那种状态的椿意识会模糊不清,当她回过神来时,周遭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其他活人。这种情况发生过很多次了。
若她陷入那种状态,第一个会被她斩杀的人想必是脚边的间谍。如此一来,他们的计画自然会失败,椿和间谍应该都会白白死去。
然而。
「意识依旧清晰……!」
每次挥动妖刀应该感受到的焦躁感不见了。
也没有逐渐化为嗜血野兽的奇妙感觉。
不仅如此,每当她挥刀,甚至都会感觉到本该疲惫至极的精神逐渐恢复。
椿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
「那个男人说过,他把治愈魔法注入这把刀……!」
真是难以置信。
但是除此之外,完全想不到其他可能性。
椿明明手握每次挥动都会削去生命的妖刀,却莫名有种那个男人就在身旁的感觉。
彷佛椿每次挥刀,他都在称赞自己做得很好,并轻抚自己的头。
因此本该疲惫不堪的椿,如今充满了活力──
「所有人一起上吧!在下会一个不留地斩杀所有人!」
「喂!」
椿的屁股被踹人了一脚。
「你做什么!」
椿失去平衡的瞬间,一支箭矢飞来擦过她的脸颊。椿泪眼汪汪地抗议,踢了她的间谍道歉后说道:
「椿,你觉得我们是为了什么才来这里的?」
「……为了什么?」
「是为了说服我那愚蠢的兄长啊。」
「喔喔,对了!」
椿双手一拍,恍然大悟,间谍以鄙夷的眼神看着她:
「话虽如此……现在已经不是该怎么说服他的阶段了。我愚蠢的兄长连听人说话的想法都没有,打算全力杀了我们,而椿也把那些人都杀死了。」
「……这不是在下原有的实力……」
如果是当初在东方大陆站上武者巅峰的椿。
如果是初识那个男人,还未进入女骑士学园分校就读的椿。
按照天帝的估算,椿肯定早已力竭而亡。
然而椿在这片大陆上,被偶然认识的青年澈底打败。
那个男人还为她的爱刀解除诅咒。
她甚至进入女骑士学园分校就读,见识到按摩的精髓──
进而变得比过去更强大的椿。
完全超出天帝心中「靠这些兵力应该能赢过她」的预想。
而这一切的契机,只是一名青年。
「……如果没有认识那个男人,在下如今早已……」
「现在可不是回想过去的时候。总之椿除掉了愚蠢兄长的武力,我们已经不可能说服他了,那么只有一个选择。」
「在下明白。」
椿也很清楚天帝的个性。
尽管他身怀强烈的嫉妒心及唯我独尊的性格,但他也具备一名统帅该有的骄傲。
否则那些头脑简单的武者不可能认可他为领袖。
「我等要斩下天帝的首级。」
「……姑且先劝他切腹吧……?」
在东方大陆,自己切腹是比遭人砍下首级更有名誉的死法。不过椿根本不在乎。
「出发。」
椿低声说完,将小船朝海上最大的一艘军舰驶去。
7
我待在海岸上远眺外海。
亲眼确认到椿在小船上挥刀后,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算是勉强赶上了吧?」
由于他们躲在船的阴影处,海上又到处都是相似的小船,我没办法准确掌握椿确切的位置,不过幸好她大声呼救,我才得以将村正刀扔到她那边。真是太好了。
我想椿有爱刀在手,即使同时面对几百名小兵也不会有问题。
毕竟她也是一名出色的见习女骑士。
「话说我就没有别的称呼了吗……?」
当我感到困惑时,铃叶她们回来了。
铃叶她们都已经换上泳装,每次跑动都会剧烈晃动。就是胸前丰满的部位。
「哥哥,让你久等了。这是你的泳装。」
「咦咦……这条泳裤怎么是彩虹色的……?」
我怀疑起妹妹的服装品味。
楪小姐替她辩解:
「我说你啊,现在秋天都快过去,要进入冬天了,这种季节怎么可能有店家在卖泳裤。你不能在淡季要求太多,我们光要找到这条泳裤就很不容易了喔。」
「……可是铃叶和楪小姐的泳装都很适合你们耶……?」
如果现在连通用的男性泳裤都没人卖,那她们应该买不到女性泳装吧,毕竟她们还得挑选合适的尺寸。
此外我不会说是哪个部位,但她们的尺寸很难找到合适的现成泳装。我真的不会说是哪个部位。
楪小姐用一句话解决我的疑问。
「因为我们的泳装是出城的时候带来的!」
「……你刚才自己说过现在是淡季吧……?」
「现在当然是淡季,可是身为一名女骑士,就必须随时做好准备,预防万一!比如说突然和你游过冬天的海,来场爱的逃亡之类的!」
看着一副「怎么样!我很了不起吧?」得意不已的楪小姐,我暂且摸摸她的头安抚。
既然你们这么机伶,也可以在出城的时候顺便帮我带一件泳裤吧。不过我就不深究了。
「那我去那边换衣服。」
我指着有树荫的地方这么说。
「不用了,哥哥。反正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在这边换喔。」
「没错。动作快一点。」
「既然这样……」
我说完话便拿起泳裤准备换装,但早已换上泳装的铃叶和楪小姐不知为何紧盯着我。
「呃,你们能不能转过身去……?」
「请你别在意,哥哥。毕竟我小时候就见过很多次哥哥全裸的模样了,虽然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你不用在意,我早就见惯身为伙伴的你全裸的样子。当然是在妄想中就是了。」
「你们够了,快转过去啦!」
最后她们两个还是一直盯着我瞧,所以我冲到树阴处换衣服。
*
三个人都换上泳装后,我开始宣布这次的作战计画。
「好。不仅是军舰,通常船只必定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铃叶知道是什么吗?」
「……抱歉,看来我需要学习很多知识。」
铃叶变得垂头丧气。真是令人操心的妹妹啊。
「答案呢,就是船底破洞就会沉没。」
「谁知道哥哥的答案这么简单呀!」
「不过正如你所说,只要船不是靠魔法漂浮在海上,破洞就一定会沉没。」
(插图015)
在两人都同意我的看法后。
「所以接下来,我们三人去船底尽情凿洞吧。」
顺带一提,我出发时会忘了叫她们带泳装,单纯是因为当时我很焦急。
幸好她们两人半怀着度假的心情带着泳装,真的好险。
这时楪小姐露出为难的表情说道:
「可是,那种军舰的船体往往会用金属包覆喔。」
「既然这样,连同金属一起打穿不就行了吗?」
「怎么可能做到那种……不对,我经过铃叶的兄长锻炼,现在或许办得到……?」
「楪小姐能轻松办到啦。」
秘银或山铜还另当别论,我实在不认为区区的铁或铅能抵挡楪小姐的拳头。
「对了,如果太用力而把船体粉碎也没关系喔。」
「除了你之外,没有人办得到那种事!」
是这样吗?我不这么认为耶。
「总之,我们潜进水里试试吧。」
「唔……这种战术令人费解,又似乎很创新……」
百思不如行其一。
我带着还在嘀咕的楪小姐和铃叶一起潜入海中。
我们潜泳至外海向上望去,看到有数十艘船漂浮在水上。
正如楪小姐所说,那些船的船底都包着厚实的铁。
我用眼神和她们交流,并拆下紧贴在某艘船底部的金属板。与金属板合为一体的船底发出嘎吱声响,很快就形成一个无法修复的大洞。然后看着这艘船以能创下沉船世界纪录的惊人速度沉没后,我浮上水面对她们说了一句:
「大概就是这样吧。」
「谁能办到这种事啦!」
「这对楪小姐来说很轻松啦,铃叶也一样。反正只要弄出大洞,让他们无法进行紧急处置就行了。」
「不过哥哥,周围的军舰上非常吵闹耶……」
「毕竟看在他们眼里,是同行的船毫无征兆地沉没了嘛。他们可能以为遇到外海的魔兽了吧。对不对,楪小姐?」
「……嗯,是这样没错……事实上也差不多吧……」
「那么我们也快点把剩下的船弄沉吧。不过如果椿在那艘船上战斗,就晚点再处理。」
「知道了,哥哥。」
「我也明白了。」
「那么你们就按照计画来吧。」
在那之后,在我们三人的努力之下。
异大陆的军舰最终全数沉没,只剩下一艘旗舰。
大批舰队与满船的食物和火药等物资,都化为海中的碎屑消失了。
──就是这样。
来自东方异大陆统一国家的侵略战争。
在我方没有出现任何牺牲者的情况下澈底结束。
8
我与铃叶和楪小姐抱着双腿坐在海边。
在我们的视野里,夕阳没入地平线的另一端。
而在我们面前,许多原先待在军舰上的武士漂浮在海上。
「结束了……」
「结束了呢,哥哥……」
「……真的结束了吗?好像哪里怪怪的……」
楪小姐不知为何一脸纳闷的模样。
我正想开口时,铃叶抢先问道:
「楪小姐,怎么了吗?」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次获胜太顺利了,心情有点复杂……」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哥哥可是亲自出手了喔。」
「是这样没错……可是我们这次没有揍飞敌人,所以没有经历过战斗的感觉,也没什么真实感……」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
尽管铃叶也接受她的说法,但我还是想请她们多多思考。
因为不管怎么说,不必和敌人正面打斗应该比较好吧。
既然在军舰上打洞就能赢得胜利,那也挺好的吧。
不过从这方面来看,这次是由椿与敌人正面交手就是了──
「啊,哥哥,有烤玉米的香味。」
「……摊贩?」
「大概是看准围观这场战斗的人群靠过来的摊贩吧。好,我们三个人一起去买吧!」
「啊,我就不去了。」
「那我们也帮哥哥买一份!来吧,楪小姐,我们走!」
「咦?那我也留下来……等等,铃叶,不要拉我,我去就是了!」
铃叶和楪小姐消失在街上。
我现在不太想去热闹的地方,所以铃叶的体贴让我很感激。
我就这么傻傻望着大海时。
「……刀?」
一把浮在水面上的刀漂了过来。
就在我思索「刀的漂流速度太快了,话说刀会浮在水面上吗?」这些事时,刀已经来到岸边,真相就此揭晓。
是椿把刀绑在头上,从海中游到岸边来。
可能是为了尽量不把刀弄湿吧。大概。
「嗨,椿。欢迎回来。」
「……在下回来了。」
与提前准备好泳装的铃叶她们不同,椿此刻的模样十分凄惨。
个人特色的纹付羽织袴破烂不堪,几乎看不出原样,现在的她处于缠住胸部的缠胸布,以及穿在袴裤底下的内裤几乎一览无遗的状态。
「总之我会转过头去,你把衣服的海水拧干吧。」
「知道了。」
「对了,我去找个摊贩或店家帮你买套衣服吧。所以你在这里等──」
「不用了……比起这个,在下更希望你陪伴在身边。」
她这番话让我无法拒绝。
况且与其由我去买女性的衣服和内衣裤,还是等铃叶她们回来再跑一趟更合适。
「……那边的军队怎么样了?」
「天帝放弃后切腹自尽了。是在下砍下他的头的。」
「这样啊。」
「所以下一任的天帝会由那个笨蛋继位。」
「……你所说的人,该不会是你以前说过的『没用的三流间谍』吧?」
「就是他。」
椿在留下爱刀消失前,曾说过她要帮某个笨蛋擦屁股。
既然椿口中的笨蛋即将成为下一任天帝。
至少代表椿的目标顺利达成了吧。
「总之,你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我发自内心说出这番话后,椿不知为何用冷淡的眼神瞪着我说:
「……你啊,能不能有点分寸?」
「咦?什么意思?」
「你还好意思问!我等在战斗时,一旁突然传来爆炸声,然后军舰就开始下沉,所有人都吓个半死喔!」
「看来我的奇袭战术很成功呢。」
「那种程度的骚乱可不只是突袭!没见到大炮,也没有魔兽或魔法师,坚固的军舰却接二连三沉没,根本是惊悚无比的恐怖故事!当时的情景太可怕,大家都吓到尿裤子了!」
「好了好了,以高超的智慧威吓敌人便是这场战争的关键──」
「这是史上最浩大的力量压制!真受不了,夸张过头了……」
接着椿莫名遥望着远方说道:
「……当我等抵达天帝身边时,他已经满头白发了。在我等开口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切腹了。也就是说,让天帝切腹的主因其实是你。」
「那是你的错觉啦。」
「怎么可能是错觉!」
我随口应付椿的话,同时在心底提升对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天帝的评价。
只有做好心理准备被杀的人才能杀人。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这当然只是一句空话,但我实在没办法对承担失败的责任,自我了断的人心生厌恶。
即使那个人是向我的领地发动战争的主谋──
「……如果没有你,在下……」
「嗯?」
当我遥想着那位果断赴死的异大陆之王时,椿拉了拉我的衣袖。
从她的模样看来,感觉她有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在夕阳的映照下,椿不知为何害羞地低着头,拉住我的衣袖。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直视着我:
「你救了在下的命。」
「我只是把刀还给你而已。」
「你还刀的时机太凑巧了。而且妖刀本应是斩杀愈多敌人吸收愈多血,就会吸走愈多在下的精气,这次在下却愈斩愈有精神。这绝对是因为你的治愈魔法。」
也就是说因为我为妖刀注入魔力,使它斩杀敌人时产生的效果反转了啊。
「喔~原来还有那种副作用。」
「……如果是以前的妖刀,在下无疑早就在中途力竭了。所以……」
「我想这是因为椿在绝佳的时机向我呼救喔。」
将种种巧合归功于我是很容易的事。
但是在战场上,伙伴救助彼此的性命是很正常的。
就算确实是我碰巧救了她的命,也不希望她过于看重此事。
所以我刻意用轻松的语气这么说。
彷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尽管椿一开始哑口无言,但不久后似乎接受了我的说法,露出笑容。
「──受不了,真是说不过你。」
「是吗?」
「你被贬职后分明整天都在除草,却在在下最危急的时候英姿飒爽地出场,救了在下的命,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丝毫不居功……你太狡猾了。和平常的模样反差太大,害得在下觉得你非常帅气。」
(插图016)
「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平常就很帅?」
「绝对没有这个可能。」
被她断然否定了……不需要这么强烈否定吧。
「可是啊,帮助伙伴是很正常的事啊。」
「真是的,在下对铃叶和楪羡慕不已……但是在下已经决定不会成为你们的伙伴。」
「是吗?」
「因为……即使在下要耗费一辈子,也要成为你的强劲对手(Rival)。」
椿直视着我。
她的眼眸中充满坚定的意志。
所以我知道,她的这番话无比认真。
「这样啊。那么我和椿都得变得更厉害呢。」
「在下会精进自己……对了,请你稍微弯下腰来。」
「怎么了吗?」
我照她所说的弯下腰。随后──
「嗯……」
她突然亲了一下我的脸颊。
「……呃,椿?」
「……尽管害臊得不得了,但这也没办法。在这片大陆上,受到他人的救命之恩就得以接吻回报。这是常识……」
「那是从哪里听来的!」
「是大哥王传说里面说的。根据那段英雄传奇所述,被大哥王所救的公主每晚都会在寝室与他接吻一百次。真是太色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呃,那个……这是在下的初吻……」
尽管椿忸忸怩怩抬眼看着我,但我此刻还没回过神来。
──啊啊,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英雄传奇已经被过度夸饰到出现虚构内容的程度,甚至辗转对一名少女的初吻造成了影响。
我有好一阵子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罪恶感。
9
我们在罗安格林城举办了与东方统一国家签订议和条约的仪式。
尽管我觉得很麻烦,希望仪式办在王都,但橙子小姐说我们弄沉大批军舰的港口都市目前属于罗安格林边境伯爵领,而且离王都太远了,因此我没有理由拒绝。
虽然有派对,不过没有在室外举办凯旋游行,所以我只能不情愿地接受了。
我与出席签约仪式的下任天帝交谈后,不免大吃一惊。
这位男性据说是前任天帝的胞弟,居然曾在我的边境伯爵领首府当过酒保。
「事到如今我才能说出口,我曾被同乡武士称为没用的三流间谍。她还说我是笨蛋。」
「那样还好啦。我可是被学校的学生称为被贬职的除草男喔。」
「…………」
「…………」
「……难道你就是那个被贬职的人吗!」
我细细一问。
这才得知椿经常跟这位前任天帝的胞弟聊起我的事。
他发现椿口中的人其实是边境伯爵,大吃一惊。
话说回来,我好像还没跟椿说过我是边境伯爵。
「──不过这样的话,各方面我都能理解了。」
「理解什么?」
「连椿都望尘莫及的强者怎么可能随处可见呢。真是让人虚惊一场……」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厉害的人到处都是耶。
尽管如此,我也不打算纠正他,毕竟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总而言之,这次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尽管我国给你们造成不少麻烦,但多亏了边境伯爵,才得以让生命损害降到最低。」
「要是椿一开始就带上妖刀,事情应该能更轻松解决的。」
「不,我觉得届时我那愚蠢的兄长很可能会逃走──相较于此,椿没有好好介绍边境伯爵阁下给我认识更让我感到怨恨。」
「啊哈哈……」
「不过机会难得,我们就继续瞒着椿这件事吧。感觉这样更有趣,而且──」
「而且?」
「你不好奇她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吗?」
酒保先生都这么说了,我决定今后也继续保密。
感觉东方异大陆有好多有趣的人,不过这可能是我的偏见吧。
*
签约仪式顺利结束,离派对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正当我要从厕所返回会场,独自走在走廊上时,有一只手突然从柱子后方伸出来。
我还在想是谁,随即发现是我最近熟悉的身影。
「椿?」
我停下脚步,心想椿找我有什么事时,她对着我深深鞠躬。
「这次多亏有你,在下的命才能得救。真的非常感谢你。」
「不用再道谢了啦。你要参加派对吗?」
「不了。在下不喜欢拘束的场合,和你说完话后就要溜了。」
「真、真令人羡慕……我也想溜走……」
「你穿上这身帅气的服装后,也让人认不出来,实在不像是被贬职的男人。不过这套服装完全不适合你。」
椿说完便笑了出来。我也这么觉得。
她可能作梦也想不到这是边境伯爵的正式装扮吧。
「总之,这次大家都能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
「……其实,在下原先是打算去赴死的。」
「椿?」
「所以在下才会把爱刀还给你,心里想着武士道即为寻死之道这个道理。可是在下即将死去之时,脑中却浮现你的身影。」
「…………」
「这是在下第一次心生不愿死去的念头。过去无论在战场上怎么拼杀,在下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想法,但这次不同。」
「…………」
「……在下绝不能在还没赢过你之前死去。」
「……如果只听这句话,感觉好像你非常恨我耶。」
「没这回事,你是个好人,在下可以保证这一点。但是这和在下要在将来赢过你是两回事。」
「这样啊。」
「这些就是在下想对你说的话。顺便把村正刀拿来还给你。」
「没关系,就给你保管吧。」
「可是──」
「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无论什么时候都别抛下这把刀,尤其是像这次这种攸关性命的情况,绝对不可以放下它。」
「……在下明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在下绝对会遵守约定。」
「那就交给你啦。」
要是在这个时候揭露我就是边境伯爵的事实,其实应该会很有趣。
不过我已经和酒保先生说好了,这次就算了。
「那我差不多该走了。」
「嗯,再会。」
椿抛下这句话后离去的背影,感觉比平时更加潇洒。
当我来到派对会场,所有事前准备都完成了。
继橙子小姐与酒保先生致辞后,我也被要求上台向众人问候,于是我就像往常一样随口大力称赞两人。
不过,还好这次参加派对的人不多。
毕竟这场仪式是突然决定的,而且地点还在边境伯爵领,大部分的贵族都无法出席。
虽然有东方大陆的重要人物和本地的有力人士前来撑场,不过还是让我放松许多。
于是就在我打算这次要从头吃到尾的时候。
「铃叶兄。」
橙子小姐笑容满面地走到我身边。
「橙子小姐,你是不是去和异大陆的人交流一下比较好……?」
「那种事以后有的是时间。况且具体细项还没谈好呢。」
「也对。」
「话说啊,我突然注意到一件事──铃叶兄又达成一项崭新的伟业了!」
「什么……?」
我真的不明白她的意思。
「呵呵呵──你知道是什么吗?」
「完全不知道。」
感觉不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就会一直缠着我,所以我无奈地回答。
橙子小姐闻言,狡黠一笑:
「简而言之呢,就是──」
「就是什么──?」
然后橙子小姐深吐出一口气之后说道:
「铃叶兄,你至今解决了多起发生在这片大陆上的危机,拯救众人,但这次终于连来自大陆外的威胁也被你处理掉,保护了大家!哎呀──铃叶兄的英雄事迹真是永无止境呢!」
……不是,这种说法太夸张了。
「这只是因为对方碰巧是异大陆人而已吧……?」
「即使如此,这也是在这片大陆的历史上第一次发生的事!居然在遭受异大陆侵略后,漂亮地击退对方!」
「或许是这样没错啦……」
「而且异大陆这次的侵略行动!要是没有铃叶兄,一开始就根本不会发生!」
「这种说法很难听耶!」
希望她至少把起因归咎于山铜,而不是我。
「但是说真的,这只是巧合而已,我根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呵呵──铃叶兄,你很快就说不出那种话喽。」
「这是什么意思……」
在那之后,我很快就知道橙子小姐为什么会露出那副揶揄的笑容。
派对进行到一半时,酒保先生再次登上讲台。
他向众人宣布他与橙子小姐协商后,决定颁发一项特别奖励。
「我们想表扬为这次两国议和做出重大贡献的罗安格林边境伯爵。因此──」
随后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我们决定将其任命为东方大陆首位异大陆出身的武将,并赠予他一片领地──!」
派对会场随即响起有如雷鸣的欢呼声。
只有我惊讶得一直张着嘴巴,呆站在原地。
──自从我莫名被指派为边境伯爵领的拥有者后,过了一年多。
看来我甚至获得了一块异大陆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