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闲话二 黑暗疯狗

  把拉斯赶出小队的隔天。

  杰森加入的新生『无穷之翼』来到冒险者公会附设的酒馆,大白天就开始喝酒,并顺便商讨未来的方针。顺带一提,新加入的杰森本人才刚来到这支队伍,就被迫打杂,不在这里。

  如果按照原定计画,他们是打算进入迷宫,试试新团队的身手。可是经过昨晚被『疾风怒涛』嘲讽后,克里斯托夫和伯顿都没了兴致。

  他们把拉斯踢出团队一事已经广传,其他冒险者们都不时对他们投以好奇的视线,这也让他们感到更加烦躁。

  在这样糟透了的气氛中,有人在公会内肆无忌惮地制造噪音。

  「哦,在哪里啊?」

  他们从酒馆往声音的方向看去,然后又马上别开视线。

  出声的人带着四个跟班,正好走进公会当中。

  「大哥,在这里。」

  其中一个跟班说道,那男人于是大剌剌地往克里斯托夫他们这里走来。

  「原来在这里啊。」

  他们是冒险者小队『黑暗疯狗』的五位成员。

  『黑暗疯狗』的成员都是魁梧的男人,而且不会与人为伍。

  「喂喂,情况很不妙吧?」

  「虽然惹不起『黑暗疯狗』,但他们不会自己跑去挑衅别人啦。」

  「是勇者小弟得意忘形,跑去呛声的吧?」

  「上次呛声的小队被他们逼到引退了吧?」

  「看样子他们真的很火大耶?」

  「没差啦,反正克里斯托夫和伯顿他们太跩了,有够让人不爽。」

  「喂,要开始了。」

  「安静一点啦。」

  众人停止窃窃私语,把视线集中在他们身上。紧绷的气氛支配着现场,但对毫无关联的冒险者来说,却是一场鲜少上演的快乐闹剧。众人都露出兴致勃勃的笑容,并且侧耳倾听,就怕听漏了什么。

  带领『黑暗疯狗』的人,是连走路都有风的队长──穆斯汀。他一直都以力量让底下的粗野之人听话。根据传言,他是某贵族骑士家的三男,但是太会惹麻烦,被逐出家门,才会变成冒险者。

  他站在克里斯托夫面前,克里斯托夫也急忙起身。

  双方身高相同,而且都是金发,不过相较于有着一身美男贵公子气质的克里斯托夫,穆斯汀却是个散发危险气味的野性伟丈夫。

  形成对比的两个人,视线互相交错。

  「要、要干嘛啊?」

  被穆斯汀严厉的视线盯着看,克里斯托夫不由得破音。

  「听说你把拉斯赶走了啊?」

  他听闻拉斯被赶走,才会跑来找『无穷之翼』。

  「找到顶替的人了吗?」

  为什么穆斯汀会特地跑来问这种事──克里斯托夫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穆斯汀是用暗魔法和直剑战斗的三级职等【暗黑剑士】,他的实力毋庸置疑。因为个性有问题,才会被克里斯托夫排除在外,但既然对方主动找上门了──

  「穆、穆斯汀,我问你,可以的话,要不要加入我们?」

  「哦?」

  穆斯汀嘴角歪斜,露出无畏的笑容。

  克里斯托夫看了,误会他对这个提议有兴趣。

  「好啦,站着也不好说话。坐下吧。我们边喝边谈。」

  虽然杰森才刚加入,但如果穆斯汀愿意加入小队,那就另当别论,只要把杰森踢出去就好了──克里斯托夫只想到这类情况。

  「嗯──喂,挪一下位置啊。」

  穆斯汀一手拿着没人坐的椅子,硬是坐进库卡和兀尔之间。她们两人都厌恶地皱眉,不过并未理他。

  「你们都过来。这小子说他要请客。想点什么就点吧。」

  「等……」

  克里斯托夫觉得自己只邀了穆斯汀,没想到『黑暗疯狗』的人都围着『无穷之翼』坐下,接连点了昂贵的酒和料理。

  见他们如此目中无人,坐在对面的伯顿本想开口抱怨,但穆斯汀一眼瞪过去,他就闭口不言了。伯顿虽然粗俗鲁莽,其实是个胆小的人。面对弱者总是不可一世,但一被隆或穆斯汀这种层级较高的人威吓,就会乖得像只小猫。

  克里斯托夫也对穆斯汀的行为举止有意见,但他认为现在应该先谈正事。

  穆斯汀拿起放在库卡面前的酒杯,豪爽地喝下肚,彷佛把一切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库卡虽叫了一声,却来不及阻止,穆斯汀转眼间就把酒杯干了。然后「咚」一声用力放在桌上,缓缓开口:

  「所以你刚才说什么去了?再说一次啊。」

  克里斯托夫还来不及反应,穆斯汀就先抛出话题。

  「啊……好。」

  取回对话的主导权后,克里斯托夫问道: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小队?」

  「哦,行啊。」

  「真的吗!」

  穆斯汀随口就答应了。态度随便到就像在回答「午餐吃三明治好吗?」一样。

  ──穆斯汀这种程度的男人果然识货。隆那种二流货色根本不行。没让他加入是对的。

  穆斯汀爽快答应,让克里斯托夫喜形于色,然而──

  「那从现在起,我就是『无穷之翼』的队长了。」

  「啥!?」

  「小少爷和那个大块头派不上用场,所以你们被炒了。」

  穆斯汀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嘴脸,宣布开除克里斯托夫和伯顿。

  「我们会好好疼爱这两位小妞的。」

  「什么!少开玩笑了!」

  克里斯托夫激动地大吼。听见这道吼声,穆斯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并以慑人的杀气贯穿克里斯托夫。

  「啊……啊……」

  光是这样,就令克里斯托夫退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开玩笑的人是谁啊,小少爷?」

  穆斯汀并未放声大吼,只是平淡地开口,但他的言语却像一把冷冽的利刃,将克里斯托夫的精神切成碎片。

  伯顿已经整个人萎靡下去,库卡和兀尔也低头不语。

  「你说的『加入小队』──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我在你底下做事吗?」

  「这、这个……」

  「谁要在你这种杂碎底下做事啊?如果要我成为伙伴,你应该要说『我什么都听你的,请收我们当手下』才对吧?」

  「…………」

  「你什么时候能和我平起平坐地讲话了?」

  「…………」

  「小少爷,你可别太得意。」

  「…………」

  面对光是这样就彷佛能杀人的锐利视线,克里斯托夫完全无法回嘴。

  「我本来就对狂妄的你们很不爽了。」

  穆斯汀显露出他的不快。其他『黑暗疯狗』的成员也对克里斯托夫等人释出杀气。

  「喂,你知道为什么你们这样得意忘形,我们至今却一直放你们一马吗?」

  「不、不知道……」

  「因为拉斯在你们队上。」

  「……拉斯?」

  「他是个好家伙。礼数得体,也不会用有色眼光看别人。」

  「…………」

  「大部分的人不是怕我们,意图讨好,就是不想和我们扯上关系。但他却不是。他懂得给我们面子,同时也想以同为冒险者的身分,和我们对等来往。」

  「…………」

  「我很中意他。我们一起喝了好几次酒,并为了无趣的蠢事一同大笑。」

  「…………」

  「而他居然低头拜托我。他说你们是很狂妄,但那都是年少轻狂。还说你们总有一天会改正,希望我到那天为止,都不要计较。」

  「…………」

  「我至今都看在他的面子上,才对你们网开一面。」

  「…………咦?」

  克里斯托夫一直不知道。他不知道拉斯为了收集情报,与许多冒险者都有来往,并建立起良好的关系。

  克里斯托夫一直没发现。在远处看着他们的冒险者,每个都和穆斯汀有同样的想法。

  「你们攻略迷宫至今,一直一帆风顺吧?创下最快称霸纪录的优秀成绩,没遇过苦战,而且势如破竹。对吧,勇者小少爷?我没说错吧?」

  「对、对啊……」

  克里斯托夫无法理解,为什么穆斯汀突然语出褒奖。

  「你们根本没见识过血淋淋的战场──」

  「…………?」

  「你们没遇过比自己强的对手,然后九死一生。你们没尝过死亡已经来到身边,但还是要拼命抵抗的状况是什么滋味。所以一旦比你们强的人稍微吓唬一下,就会窝囊地开始发抖。」

  穆斯汀「哼」的一声,嗤之以鼻。

  「所谓的小队成员──所谓的伙伴,可不是能换来换去的装备。就是因为你们没遇过血淋淋的战场,才会不懂这个简单的道理。」

  穆斯汀站起身。

  「看在我和那小子之间的情谊上,我给你们一个忠告。你们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死。别小看迷宫了。」

  穆斯汀抛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去。

  「喂,你们几个,走吧。心情糟透了。」

  穆斯汀并未出手。虽然想动手把人揍得不成人形,不过他竭力忍耐。因为他认为把人揍扁,应该是拉斯的任务。

  他并不是来找碴的。虽然做法笨拙又粗暴,却是如字面所述,来给他们忠告的。

  如果他们能虚心接受这个忠告,能洗心革面,或许还能走上不一样的道路。然而他的那席话,克里斯托夫却没有听进去。

  「啧……快点回来啊,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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