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大会已经过去三天了。
我一个人的话果然还是没那个精气神出远门,因此今天依然来到了图书馆。也许是因为在放暑假吧,我感觉来图书馆的人比平常要多些。虽说多,但也就是比平日里多了那么一点,还是很冷清、很安静。
也许其中的关键不在于人数,而是在于这状况如实地反映出了来访者的倾向吧。
我认为造访这座图书馆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即保持这个空间的宁静安稳。正因为如此,这里才能成为我的容身之处。这么一想,身为利用同一片空间的人,我挺想向他们表达感谢。虽然我感觉也只是因为市里有更大的图书馆,使用者都跑到那边去了。
出门后的这几天,也许是相应的副作用,我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使不上力。
就没人和我感同身受吗。尽管这么想,但今天我面前也没有坐着交谈对象。
日高同学直至今日都没有来图书馆。前半的夏季补习刚结束,真正进入了假期,她也许在忙着跟朋友们玩吧,也说不定是想提前把作业搞定。
要是我突然去询问她在干什么也太不知趣了,于是就先放着不管。
她也许很快就会忽然冒出来,或是给我发条信息。我想尽量不去打扰他人充实的休假时光。
在日高同学不在的期间,我回顾着与她度过的点点滴滴。
现在想想,我与她相遇不过三四个月的时间,但是如今她却已经算是我最亲近的人了。
这真不可思议。
迄今为止我都放弃了人际关系,过着毫无波澜的日常,但只因为与日高咲良这个人相遇,我就轻而易举地改变了自己的思考方式。仅靠一场邂逅就改变了一个人的日常,日高同学真的就像是太阳一样。
我与这样的人相遇了啊。
常说不知道人生的下一刻会发生些什么,但我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中还能有这样的邂逅。
已经搞不懂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
日高同学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用了各种各样的方法尝试让我笑出来。
直到现在她也没跟我说过为我做这些的理由。
但是,这与我当初独自尝试时已有所不同,我感觉自己内心取回了些什么。
我还是老样子笑不出来,不管是跟父母的关系,还是在学校的生活都依然毫无起色。即便如此,在日高同学的装点下,我的日常生活也在渐渐变得多姿多彩。她说不定是某种艺术家呢。
若是这段时光都是因为笑不出来才得来的,那我就再没法随便地否定这份缺失了。如果说维持这份关系需要我笑不出来,那我甚至开始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少,现在我觉得这样就好。
在与日高同学度过的时间里,我感觉那些因为自己变得没法笑而扭曲的东西,正逐渐开解。只是这可能没法变得笔直,而是又会扭曲到其他的方向上去,但我感觉自己能稍微向前迈步了。
那份感觉以挑战心的形式在我的心中萌芽了。
我认识到自己内心对某些东西生出了挑战欲。我认为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不再逼迫自己放弃了。
这些都是日高同学让我注意到的。
将这份变化称之为挑战也许有些言过其词,但我内心的确发生了极大的转变。
此前的自己也许是沉醉在了自己笑不出来的缺陷中,当我醒悟到这完全就是青春期正盛时的沉醉类型时,我超想揍自己一顿。再年轻气盛,这也太羞耻了。
话虽如此,也正因如此才有了现在的我。
而我已经开始了那份挑战。
我决定从近在咫尺却曾视若无睹的东西开始着手。一切都才刚刚起步,我也还不确定这就是自己想要做的事。但我决定先试试,不然一切都无从开始。
想着想着就放弃,光说不做是我的坏毛病。因此我打算在【再勉强也要试试看】的口号下度过这个夏天。我想要努力从局外人成为当事人。
从那之后的一周,我彻夜不停地进行着挑战。
长假的好处之一就是能为某些事集中投入大量的时间。
暑假只是无所事事地看书的话总会没劲,在我有了值得投入的事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
我甚至可以说自己过得很充实,时间都成了自己的食粮,尽管很疲倦,但却很愉快。
这种感觉不知时隔了多久。
大概,我正享受着这份挑战。
尽管还在摸索中,但这项正逐渐成型的工程让我心跳加速,并与我的动机串联在了一起。连同当初视而不见的份,我有许多事想要做。我切身体会到了不被自己主观认定所囚禁的自由。
按这个状态进行下去,我的暑假会成为迄今为止最有用的一个假期呢。
只是,日高同学完全不来露脸这点让我很是介怀。
如今别说和她碰面了,我甚至都没和她取得过联系。
虽然我也想着就一周而已没啥可慌的,但内心里就是很不安。
就连之前我们闹别扭时,即便显得很不自然,日高同学都会来这里。这个暑假她打算怎么过呢。
什么啊,我是那种控制欲很强的男朋友吗。
为了甩开这份焦灼的心绪,我全身心投入挑战。
我想要尽快地让它成型。
但既然称之为挑战,那它就不是我能轻易攻克的。
不如说就初次尝试而言,它已经化作一道巨大的墙壁挡在了我的面前。你要问我状况如何,我只能说进展并不顺利。这也是当然的,毕竟我之前从未想过要去面对它。
图书馆的职员常常会惊讶地看着在桌子上前倾的我。
不久前都还在一直发呆的人突然发生变化,这自然很引人注目。而且,我往日总是在桌子上堆着很多书,如今却基本不看书了,自然会有人觉得很奇怪吧。就连我自己也对这变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早上起来之后我就离开没其他人在的家,前往图书馆。中午吃便利店买的东西,下午又回到桌子前苦干。回家之后,直到睡觉前也一直埋首书桌前。
在这不断重复的生活中,热量不断高涨的同时我也越发地感到不安。
虽然也有些担心自己能不能做好手头上的事,但我心中绝大部分的不安还是对日高同学的担忧。
‘日高同学,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我发送了一则简短且不会让人察觉到不安的信息给她。遗憾的是,至今都还是未读状态。要记得回消息喔——她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句话来的啊。
在心里抱怨的时候,我也很是坐立不安。
说不定烟花大会上,我搞砸了某个致命的点。还是说,她和朋友玩着玩着就把我给忘了?
我脑子里总是不断冒出这些可能性。
即便如此,我也不觉得信息轰炸是个好办法。我知道的,交流时纠缠不休地发消息会让对方感到不快,结果只会让对方更不想回消息。
进退两难的我焦灼地等待着日高同学的消息。
又过了一周,暑假也到了尾声。
尽管我又联系了一次,但日高同学还是没回消息。
我想起了烟花大会那时的事。
想要去各种地方呢,她这句话已经不作数了么。日高同学到底在想什么?
我现在纯粹感到疑惑。
我的心情从着急到生气,最后又回到了疑惑。
我还没问她那时说对不起的理由。
令我在意的事有很多,但更让我恐惧的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可能会就此断绝。随着时间流逝,我越发不想结束这段关系。也许它终有一天会结束,但我坚信那绝不会是现在。
这份想法驱使着我做出了某个行动。
既然日高同学不出现的话,那就由我去找她即可。
兴许这些都是我想太多了。暑假过完,日高同学可能就会无事发生般地出现在我面前。但我想,也可能是我在不经意间做了什么被她讨厌了。
不管哪边也许都只是我的自作聪明,可即便如此我也想要去找她。
毕竟,如果我没想多呢?
如果我心中那份她会消失不见的不安成为了现实呢?
那我一定不会饶恕这个无动于衷的自己。
我有想问她的,也有想跟她说的,还有想让她看的东西。那么,我就该这么做。
说干就干,我把图书馆桌上摊开的东西都给收起来离开了这里。而就在我打算迅速前往日高同学的身边时,我注意到了某件事而停下了脚步。
我该往哪里去。
我并不知道日高同学家在哪,而发消息她不回,意味着也没法去问。
要不打个电话试试……这么想着我拨了电话,但拨号一直持续着,直到自动挂断。预料之中的结果。
如果我们之间有共同的熟人的话,去问那人也许就能知道,但很不凑巧,并没有这么合适的人选在。这样的话,就要万策尽了,唐突将死。竟然没注意到还有这个陷阱,我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灼灼的日光正炙烤着烦恼的我。
因为这么呆站着不仅让我感到很热,也会让我思考迟钝,于是我躲到树荫下避开了日光的照射。我就这么站着盯着手机看,但却想不出对策。就没什么办法吗,抱着这样的想法我翻着电话簿和地图,然后我想到一个可能性。
没错,就是高濑的存在。
是那家伙的话,就算有去若无其事地去打听日高同学的联系方式和私事也不奇怪。如今为了能联系上日高同学,就只能靠他了。
尽管不是很乐意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我不情愿地按下了拨号键。在响了两三声之后高濑就接了电话。
“什么啊,是藤枝啊。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有事了才给你打电话的。”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打电话给高濑。他也是这么想的吧,毕竟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在觉得很不可思议。要是把这事告诉当初不情愿地交换了联系方式的我,一定会紧皱眉头的吧。我也不想这样的。
“突然咋了啊,遇到啥事了吗?”
“我问你,你知道日高同学的住址之类的信息吗?”
“住址?这种事你自己问她不就行了?”
“行了,你知道还是不知道啊。”
焦急的我采取了很粗暴的询问方式。这只是乱发脾气罢了。
但即便如此,高濑也还是认真回答了我。
“你冷静点。……我不知道日高同学的住哪,甚至都不知道她的联系方式。不如说是被拒绝了啊。虽然我问了,但却被拐弯抹角地含糊了过去,所以就放弃了。毕竟再追问下去就只是在给人添麻烦了。话说,别让我说这种会伤心的话啊。”
可恶,和我想的不一样啊。
但更重要的是,日高同学竟然无惧那个高濑的强势啊。我震惊于这个事实。真希望她能教教我这个窍门啊。以及,我也为高濑放弃了一事感到惊讶。
“……抱歉,那再见。”
“等、等一下。那个,咲良同学是出什么事了吗?”
高濑的问话中暗含着担忧。
我想,这家伙是算得上个好人呢。可能就像日高同学说得那样,他这人不坏。嘛,我不会中意他就是了。
“谁知道呢。但这问题大概是得由我来解决的,所以没你出场的份。”
“这、这样。既然你说得这么坚决,那我就不多嘴了。但是,无论如何都需要我帮忙的话,就喊上我。我会做足准备等待登场,然后去救下咲良同学的。”
高濑以浮夸又装腔作势的声音说着如同电影经典台词的话。可就算要耍帅也没你出场的余地了。我可丝毫没打算要相让啊。
听了他的话,我没作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都跟他说了多做作的一段话啊。虽然这么想,但说实话我还是很感激高濑这副愿意帮忙的姿态的。
虽然断言了没他出场的份,但我心中的不安还是挥之不去。但高濑的话确实让我稍微冷静了些。
高濑的做作台词在我脑海里回响着。当代可没人会听你说什么我会去救你的。
那么,虽然我重新振作了起来,但问题依旧没得到解决。
只能去找找其它可能性了。
我从记忆中筛选那些尽可能有用的情报。
还有其他人是跟我和日高同学都有关联的吗,不,我们俩人的关系就局限于两人之间。我并不记得有直接跟某人说过话。那么,间接地呢?
我所想到的一个线索就是日高同学的朋友,她那位对漫画很了解的朋友。
但我也只知道那个人对漫画很了解这一点。我甚至都不知道那人的性别年龄和所上的学校。而且,会将只稍微一瞥过的往日照片上的人算作一种可能性,我多少有点太乱来了。
但除此之外,我再怎么绞尽脑汁也挤不出一点能用的信息了。
看起来,我比自己预想的还要不了解日高同学呢。我感到这一事实被赤裸裸地展现在了我眼前。我痛骂着那个自以为了解她的混蛋。
现在想想,我们之间的对话都从未涉及过彼此的个人隐私。
彼此之间都有着要保持距离的认知。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们平常都没机会去了解彼此平时的生活。
就拿我来说,我在图书馆里的样子就很真实,但却并不会超出这个范畴。比如说我几乎没在日高同学面前说过我家里的事。她没有深究,我也不去提及。
我们也许都在担心着触及了这部分后会使彼此间的关系产生变化吧。
感受着夏日气息,我深呼吸了一下,暂且抛弃了那份认知。
我向着晴空下再次坚定地迈出了脚步。我所能做到的事很有限。这样的话,我除了不顾体面地去行动外也无路可走了吧。
我正依靠手机的导航软件行走着。因为是平常都没来过的地段,不看着地图的话我可能就会迷路。
我感觉有些解脱。
在脑子转不过来的时候,想再多也没用,止步不前更是无济于事。那么,就唯有向前进了。我没花多少时间就得出了这结论。
从图书馆走了约二十分钟后,我抵达了目的地。我来到的是日高同学所上的学校。
因为是暑假,这没什么人,也就是各处都能听到鼓舞着着大家进行社团活动的声音,还是相对很安静的。在长假中造访学校,我感到其中洋溢着奇特的非日常感。
日高同学会在的地方,除了她家,我能想到的就是学校了。而择日不如撞日,我抱着抓住救命稻草的想法来到了这里。
虽然是后面才想到的,但我记起来日高同学有说过,她在暑假后半也还要参加补习。这很乱来,但说不定呢。本以为绞尽脑汁
过后的大脑已经一无所有,但没想到我脑子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挺能干的嘛。
这种时候要是想不被发现偷潜进去的话反而会更显眼。
我就仿佛早就走惯了一般,从大道上坦坦荡荡穿过了校门。休息日里,有很多学生除了制服也穿着运动衫和练习用的衣服。说老实话,穿着便服的我在其中很是引人注目,但我感觉在哪里看到过一句话,比起以奇怪的方式偷偷摸摸还是堂堂正正会更好一些。要干就毫不畏惧地大胆去干。
尽管顺利侵入了校内,但我却难以抉择往哪走。因为从没来过这,而且潜入其他学校也让我也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紧张感。
向在教学楼外单独或是小部分在一起互动的学生们搭话应该很稳妥。大概没错吧,毕竟我可没有胆量能在别人集体活动时单独前去搭话。
我目光跟随着走来走去的学生。而尽管心中鼓足了干劲,但却很难提起搭话的勇气。
我上次主动向别人搭话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像是日高同学、高濑都是主动跟我搭话的,我能跟这一类人稍微进行沟通,但这一次却必须主动由我开口才行。
说到底我就是个不想受伤才远离他人的胆小鬼。
但是,正因为权衡之下还有着势在必得的东西我才毫不犹豫地行动了起来。都趁着势头来到这了,也只能是顺势而为了。
毕竟我只是不能笑,并不意味着我不能跟人沟通。
做不习惯的事真的很累。
我问了三个人,但结果他们都不认识日高同学。是我运气不好只找上了与她没有关联的人吧。
被我搭话的人与我接触时都一脸诧异。毕竟是不认识的男的在四处打听女学生的事,这反应也正常。
我本想去学校接待处去询问的,但那没开放。我以此为开场白,跟他们说自己有事找日高同学,但却没得到一个想要的回答。
基本上呢,大家的普遍做法都是通过明确其年级或是社团活动等归属来找人的。但我原本就不属于这所学校,在找人这方面处于压倒性的不利状况。孤身无援的我只有这种办法。
我手里掌握的信息只有日高同学的姓名和年级,手牌着实太少了。
但即便是这种情况,若我是那种能笑得出来的人,一定能在这问题上有所进展的。如果带着和善的笑容接近他人,并展露出一定诚意的话,大多数人都不会那么心怀警惕的。总的来说,这个世界就是这种设定,不友善的人会活得很辛苦。
我从未想过笑不出来这事会在这种时候给我添麻烦。也不对,迄今为止都是因为我不去与人扯上关系,才使得问题没有在明面上显露出来,但它一直都存在于我的心里面。早知如此,我就该按照日高同学的策略更积极地去面对这点的。
但是,就算我现在再怨恨自己笑不出来也于事无补。我告诉自己,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跟这些人扯上关系的,不要这么瞻前顾后。
从刚才的打听中我得知了一件事,如今还不是进行后半夏季讲习的时候。
似乎还要过段时间才会召开讲习。而如今没了日高同学在参加夏季讲习这一可能之后,她还在这个学校里的概率就非常低了。没啥事的人是不会来放长假中的学校的。
但我还是决定再继续找找。至少,如果我能遇上认识日高同学的人,也许就可以把握住某些线索。以其性格来说,她应当是广为人知的。我相信只要广散网多捞鱼,总能抓到一个的。
当我走向教学楼,就零零散散地听到了各种乐器的演奏声。大概是吹奏乐部在自主练习吧。也许是为了不混杂在一起,我在自己学校里有见过吹奏乐部的分散开来进行练习。
我朝着最近一处传来声音的方向走去。在通向教学楼后面的走廊附近,我发现一位女生正抱着乐器坐在椅子上。
“那个,冒昧打扰一下。”
为弥补没法露出友善表情这点,我尽可能地使自己搭话的态度更端正些。毕竟不做贼心虚,那就还是更多地让对方感受到你的真诚才是上策。
我的声音引起了女学生的注意,她看向这边。这位看着睡眼惺忪,且有着长长睫毛的女生一脸呆呆的与我对上了视线。
她带着的铜管乐器看着就很沉重,且与其娇小的身体相比显得有些过大,感觉她光是拿着就很费劲。
“你知道高二的日高咲良吗?”
女学生因为我的唐突提问而微张着嘴愣住了。
问完我就感觉翻车了。也许是重复了太多次,我下意识就因为嫌麻烦而省去了那些用于避免他人戒备的说明。
女学生就这么微微张着嘴,一声不吭。她是在考虑如何回答呢,还是觉得我很可疑呢,因为其表情没啥变化,我没法做出判断。然后她也许是想到了日高同学的事,以绵软的声音回答道,
“日高同学啊。我知道呀,怎么了吗?”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不,虽然没被觉得可疑是挺好,但她这也太没警惕了吧。这反而让我有些担忧起来了。
“你今天有在学校见过日高同学吗?”
“不,没见过哦。”
日高同学果然是没来学校啊。但是我总算是遇上了认识她的人了。
“这样啊,你和日高同学熟吗?
“我都没和她直接说过话哦。日高同学,就是那个很文静又很乖巧的女孩子对吧。我印象中她都没怎么和别人说过话呢。”
“文静?”
难道她说的日高同学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吗?
文静又乖巧,这些词和我认识的日高同学完全搭不上边。
“嗯,很文静。她是个不起眼的人呢。她总是心不在焉的,或者说是难以捉摸。那不同于冷酷,更像是冷淡、神秘那种?至少我没和她说过话,也几乎没见过她和别人说话呢。”
文静不起眼还很神秘,我如同咏唱般复述着女生的话语。但即便化作言语我也还是理解不能。
“等一下啊。那个,你说的真是日高咲良吗?不是同名同姓的他人吧?”
这个女孩子对日高同学的印象,和我对日高同学的印象完全对不上。有哪里不太对劲。我越问内心就越混乱。
“我觉得没错哦。毕竟我可没听说过这个学校的二年级生里有两个叫日高咲良的女孩子。虽然不知道你对她抱有怎样的印象,但至少我眼里的日高咲良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哦。这没什么对错可言,对吧?”
女学生如此说道。虽然是这样,但差别真能大到这个程度吗?
我用手摸着嘴角纠结不已。,
“这样啊……。还有就是,你知道日高同学最近的情况吗?”
“真是个奇怪的问题唉。你不会是日高同学的跟踪狂什么的吧?”
女学生轻笑着说道。嘛,就客观而言她这么想也无可厚非,但我这绝对不是什么跟踪狂行为。话虽如此,冷静想想,我毫无疑问是做出非常大胆的行动。这说是大胆,但就我的行为来看,难不成完全就是个可疑人士?
我尽可能地压抑着快要表露出来的动摇。
“你看着不是个危险人物,我也不在意你到底是什么人啦。但我不知道日高同学近况如何哦。就像刚才说的,我都没和她说过话。抱歉啦,帮不上什么忙。”
“不,没事。谢谢你回答了我的奇怪问题。”
“没关系的啦,别在意。”
说完这些,女学生就再次抱起那个很大的乐器看向了乐谱。这是表示言尽于此了吧。尽管没得到直接的线索,却收获了些奇怪的信息。但如今也还都是些派不上用场的情报。
我对此有些在意,但还是先搁置了。
“谢谢你。”
我朝着女学生微微低头致谢后,朝着教学楼走去。
也许得不到什么可以直抵真相的情报,但还是再挣扎一下吧。
在我向着教学楼走了一小段路后,听到了“喂—”的呼喊声。是刚才那个女孩子。她哒哒哒地跑了过来。
“我想起一件事。”
“是什么?”
“大概是四月的时候吧,日高同学向芽衣借了很多书呢。啊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芽衣触发了某个开关后向她推荐了许多的书呢。我觉得芽衣可能会知道些什么。”
“那个叫芽衣的人,今天在学校吗?”
“嗯,在的。”
我禁不住轻呼出声。来到这里后,似乎总算能见到那个与日高同学有关联的人物了。借了她漫画, 也就是说关系相当要好。恐怕就是我看到的照片上的那个女孩子吧。
“可以的话我想跟那个女孩子问点事,能让我见见她吗?”
“可以的可以的。”
又是这么随意地就答应了我的请求。这人这样真的没问题吗。能对素不相识的人如此放松警惕也是一种才能了。虽然很抱歉,但现在就让我利用下这点吧。
我跟着女学生进入教学楼,顺着楼梯上到了三楼。在上楼后,女学生喊着芽衣跟走廊角落里的某个人搭话。
一瞬间我有些迷惑,因为芽衣与日高同学给我看的照片上的女孩子相比根本就是两个人。啊不,借漫画的女孩子与照片上的女孩子是同一个人就只是我的误会么。
不管怎么说,被叫做芽衣的这个女生如果跟日高同学关系亲密的话,肯定就能在对我有所帮助。在当前状况下,情报越多越好。
那个女生戴着眼镜显得很是文静,手里也拿着一个乐器。这次的乐器就连我也认识。是长笛呢。
“芽衣,能过来一下嘛?”
女学生搭话之后,芽衣将乐器从口边移开,转向了这边。她先是看了眼女学生,然后似是眼神上抬打量了我几眼。这个大概才是正常反应。
“嗯。”
她小声应允了。这个女孩子也很娇小,两人并排着就像是小动物凑在一起说话。
“那个啊,这个人在找日高同学,芽衣你知道她在哪吗?”
“日高同学……?”
“哎呀,芽衣你借了很多漫画给她的对吧?”
“这个我记得啦……但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啊。”
芽衣有些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
“这样,那有什么能当做提示的事也行。”
“你说提示……。这人是小糸你的朋友吗?”
我刚才就注意到了她往这边瞟的视线。与其说是在警戒,不如说是在对素不相识的人说出他人的信息感到犹豫。话说,我才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是叫小糸。
“不,他是我刚才在那边认识的。”
“唉,这样没事吗?”
“唔,我觉得没事啊?”
小糸看着我说道。这人是天然么,还是说是刻意而为之的呢。
“不是,你看我,我也很为难啊。那个,我叫藤枝苍,是日高同学的朋友。但怎么说呢,就是她最近突然失联了,我很是担心就来找她了。”
(ps:这里的日高同学原文是咲良,但我觉得应该是作者手残了233)
我说完后,两人都唉了一声。我已经告知了最低限度的情况,接下来就看芽衣戒备程度有多高了。
“我觉得他不是坏人哦,大概。”
“小糸,你这样不行的。正常都是要觉得有些可疑的哦。”
太好了,芽衣看起来比较靠谱。在令人担忧的人身边有着一个能手握缰绳的人在的话,那就能让人放心了。但在如今这状况下,我也不希望被她这么戒备着。
“那个,芽衣你是日高同学的朋友吧。你觉得我很可疑那也没办法,但我只是想知道日高同学她怎么样了而已。所以……拜托了,能告诉我吗?”
我果断地低下了头。如果错失这个机会,我感觉就再也见不到日高同学了。我殷切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然后隔了一会,低下头的我上方传来了小糸的声音。
“芽衣你和日高同学是朋友吗?”
“不是哦,我就只是在借书的时候有跟她说了几句话。”
我抬起头来回看了看两人。
“就只是说过几句话?”
芽衣微微点头。我是又搞错了什么吗。日高同学的确有说是朋友借给她漫画的。各种情报在我的脑海中交织在一起,搞得我越来越蒙了。
“那该说是就聊了几句呢还是说就聊了一次呢。那就是我和日高同学最后的交谈了。”
“也就是说,果然还是不知道”
“嗯,很遗憾。”
这下又回到原点了啊。心念于此,我大叹了口气。
“抱歉啊。” 芽衣很是过意不去地向我致歉。我发现自己害得别人在顾虑自己后慌忙低下了头。
“不会,我才要为耽误了你的时间而道歉。以及谢谢你了。”
我依然还是没搞清日高同学的现状,但不能再继续给这两个人添麻烦了。 芽衣带着恬静的微笑对感到遗憾的我说道,
“希望你能见到她呢。”
听到她这份柔和的话语,我感到稍微振作了些。
我再次向两人道了声谢后离开了此地。而离去的我心中一直在想着日高同学那些我所不了解的情报。日高同学大概对我说了好几个谎言。我来这后感到了好几处违和感,越想越觉得只能是这样。若真是这样,那她又为什么要撒这些谎呢?
我走在校内四处寻找着日高同学的线索,对与她有关的信息来者不拒。
但是,我心里已经在打算放弃,想着是不是该来日再去其他地方找了。
在我想要看看外面的景色时忽然就与倒映在窗上的自己对上了视线。还是一如既往极其冷淡而不讨人喜欢的的表情。他人即便不亲切也有其他方法能展现自己的魅力,但这一点对我并不适用。窗上只单单映照着一个无趣的男生。
没有人会因为我这样的家伙来找自己而感到高兴吧。日高同学也许也不例外。若是如此,我又是为了什么而在这么拼命寻找她呢。
我为了停下消极的思考而继续走了起来。是不想放弃呢,还是说难以放弃呢。不论哪边,在我心中就只有找出日高同学这一选项。
我在四处晃悠时留意到了图书室前的告示板。上面零零散散地张贴着升学信息、社团招新海报等东西。我想着这里说不定能有线索抓着救命稻草般地浏览了起来。
在这其中的某一枚纸片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个很小的新闻报道上印有我熟悉的某张脸。那张照片并不是很清晰,但毫无疑问印着的就是日高同学。
正文中写着,这是从地方预选中胜出,被选定参加全国音乐大赛的获奖者。我顺着获奖者名单看过去,发现上面写有日高咲良这一名字。这篇报道毋庸置疑记载的就是日高同学本人。但是,为什么?
我冷静下来将新闻报道连同角落给再浏览了一遍。以小提琴获奖,并进军全国大赛。日高同学吗?可我迄今为止从未听她说过这事。震惊与困惑占据了我的脑海,扰乱着我的心绪。
文静且不起眼,这是我对她陌生的一面。还有小提琴。我所不了解的日高同学的样貌正变得清晰明了。我不清楚她将自己给隐藏到了何种地步,但从能够上新闻报道并得以张贴在学校告示板上来看,日高同学以小提琴取得了很优秀的成绩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日高同学到底隐瞒了多少事呢。
在我刚觉得也许拉近了距离时,她就带着那些谎言和隐瞒之事从我眼前消失了。我所见识到的日高同学并不是真实的她,也搞不懂哪里是她的真心实意。
而尽管被这样来回折腾,但我还是想要去更加了解日高同学。我会这样做的理由大概不只是因为被日高同学拯救了。
我抱着会不会还有其他信息的想法而将告示板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之后却没有发现新信息。然后我再次看回了那篇登有日高同学的新闻,并一直盯着她的照片看。
日高同学其实有在弹小提琴啊,而且水平还高到能在全国大赛出场。那她是如何在频繁出入图书馆的同时进行小提琴的练习的呢。我脑海里冒出了好几个朴素的问题,但如今不是对小提琴感兴趣的时候了。
话虽如此,我现在可谓是山穷水尽。我已经慢慢觉得照片上的日高同学的脸像是陌生人了。明明这脸的造型毫无疑问就是日高同学啊。感到不可思议的我与照片上的她对视着,无法从告示板前挪开脚步。
而当我一直站在这目不转睛盯着被关在报纸里的日高同学时,突然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图书室里有人出来了。我尽可能靠近墙边为其让出通道。
“明明是说来搞定积攒的作业的,但却只顾着看了漫画呢—”
“就是啊,结果我就连笔记本都没打开过哦。”
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女子三人组朝着我这边走了过来。感觉还是属于那种讴歌着青春的班级核心组合的。她们的交友范围应该要比刚才吹奏部的那两人要广吧,但对如今的我来说,跟这些人搭话也许还是稍微有点困难。
七嘴八舌聊着天的她们从我身后经过,而我正漠然地思考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瑞希你意外地很正经呢—”
“意外这词是多余的。”
在听到这段对话的一瞬间,我的思考停止了。
尽管不明白自己对什么产生了反应,但我的本能警告着不能将之无视过去。脑海里就像是在放走马灯一般将自己与日高同学那些稀松平常的对话零散地再现了出来。我感到记忆中的某个片正打算和刚才的对话联系起来。
也许是因为在这一瞬间将这数月的记忆都处理了一遍,我感觉自己的脑神经灼痛不已。但我想起来了。而回过神来,我已经在想起来时脱口而出了,
“瑞希。”
我出乎意料的将无意识说出口的这个清晰地复述了出来。因此理所当然的也引起了被叫那人的注意力,让她看向了我这边。
“你谁。”
我果然对转回头的这女生有印象。虽然头发比照片上长了些,但漆黑的头发和如刺般锐利的眼神却一如既往。她毫无疑问就是日高同学口中那位闺蜜。 我一脸呆愣地看着她的脸,另外两位女生便有些畏惧地盯着这边。快走吧,她们在这样催促着瑞希离开此地,因此我得先说些什么留住瑞希。已经没法再顾忌什么搭话很困难的事了。
“你是日高同学的闺蜜对吧,你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吗?”
我正视着瑞希的眼睛问道。我想,这就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吧,自己绝对不能放跑它。
“你和咲良什么关系?为什么认识我?”
瑞希的表情中透露着强烈的警惕,其视线尖锐得生疼,声音也带着压力。她后面的两人既不安又困惑地看着我们对话。
“所谓的日高同学,就是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女孩子吧。”
“我说这个人好怪啊。瑞希,我们走吧。”
“……抱歉,你们先走吧。” 瑞希回道。
那两人尽管有些困惑,但还是说着“我们等你哦。”留下瑞希向着教室走去了。
“我没道理告诉一个不知道打哪来的家伙吧?” 在那两人走到看不见的地方后,瑞希抵触地说道。而我也不服输地回道,
“说来话长,而简单说就是因为某些缘故我在找日高同学。也许是我弄错了,但我认为日高同学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咲良出了什么事吗?”
瑞希一边的眉毛动了动。她不知道,也就是说日高同学对自己的好朋友什么都没说吗?
“我也不知道,但迄今为止我们一直经常见着面的情况下她却突然音讯全无了。”
“这不就只是你被她讨厌了吗?”
尽管说着这些排斥人的话,但她的样子却有些微的动摇。她心里也起了些波澜吧。恐怕她是有头绪的。
“如果是作为日高同学闺蜜的你,那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吧?若真一无所知那就算了。”
“就算我知道,又凭什么告诉你。”
“不凭什么,但我必须得知道,我想要知道。”
面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瑞希,我选择死缠着不放。我确信她肯定是知道一部分我想了解的事的。
“……那又怎么样?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咲良她有说过希望你知道吗?没有的话,你就只是肆意妄为吧。”
从那平静的话语与眼神里,我感受到了仿佛是尖锐物抵在咽喉前般的压迫感。她一定也背负着某些东西吧。
“我不知道日高同学是怎么想的,也不可能知道,毕竟我们不是同一个人。但正因如此,我才会想要去了解。我已经不想再做出那种在内心轻易妥协后放弃的事了。”
我没有逃避她压过来的情感,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尽管内心依然忐忑不安,但我渴望着再次与日高同学交谈,此乃我无可动摇的信念。
短暂的对视以瑞希率先转开视线告终。她仿佛回忆往昔一般地看向窗外,而后开口道,
“我已经快有一年没和咲良说过话了。”
“唉?可日高同学说你是她闺蜜,还给我看了照片的。虽然是初中时的照片来着。我就是记得那个才认出你的。”
闻言瑞希有些诧异地看向我这边。我没有再从她的眼神里感受到此前那般的锋锐感。
“……闺蜜呢。”
“不是吗?”
“说曾经是也许更为准确吧。我不知道咲良她是以怎样的想法把我称作闺蜜的,但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结束了。”
瑞希以像是硬挤出来的话语描述着两人的关系。我感到她那紧绷的声音中一直萦绕着如烟似缕的悔意。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瑞希陷入思考没有言语。而我则静静等待着她的回答。她们两人的关系中,可能有着日高同学所背负着的东西的线索。
在犹豫了一会后,她开口了。
“直到我们不再说话之前,我和咲良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尽管也有过争吵,但我们每天朝着同一个梦想努力,一直都很开心。但是那样的时光突然就结束了。我没法说得很清楚,但以某一天为界限,咲良开始躲着我了。”
“突然?”
和我的状况一样。
不,是不是一样接下来就知道了。只是单纯地被避开了,还是说其它的情况呢。
“一开始她还没有那么明显,但我察觉到了异样便决定找咲良问问。可她什么都不跟我说。在无言地躲着我之后,咲良在学校里也不再跟别人有来往。”
“难道说这和小提琴有什么关系吗?”
“你知道咲良弹过小提琴的吗?”
瑞希一脸惊讶。也许是我的错觉,但她的神情中像是带着一些期待。
“我是刚才看了那边的告示板才知道的。跟我待在一起的时候,日高同学丝毫没提小提琴的事。所以我才会惊讶和意外,明明拿到了如此优异的成绩,不知为何我却从未见过她有在练习。”
“这样啊……。她不会去练习的,毕竟咲良她已经不再拉小提琴。”
“为什么不拉了?
“不知道,去问咲良本人吧。就是因为不知道,我才一直没法和她重归于好的。”
她用手理了理垂在脸旁的头发将其别在耳后,然后叹了口气说道,
“而且那家伙再这么下去,学校这边都不知道该怎么搞了。”
“学校……?”
学校这边得想想办法,难道说?
“咲良她不来学校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这似乎也不是因为身体状况欠佳,而她又不是那种会旷课的人,所以我有点担心。”
因为暑假尚未结束所以还不明了,但她有可能不只是从我面前消失,还可能再也不来上学了。预兆已经出现,这个猜想的可能性已经很高了。
她那时说的对不起,果然是在暗示着我们关系的结束吧。
“既然如此,那她可能在独自承受着什么吧。”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我怎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我一直都不了解她笑容背后藏着什么,只是一味看着她展现出来的样子。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日高同学又在隐瞒着什么呢?
我必须去直面这些。
直面之后,便想要去知晓。
想知道日高同学的事,以及,想知晓今后的我们会怎样。
“她从前就是这么一个人闷在心里的。真是让人头疼呢。”
“你对日高同学……”
就一直袖手旁观吗?在即将问出口时我顿住了。因为尽管说着关系已经结束,但瑞希她还是一直挂念着日高同学的。
而也许她是明白我想说的话了,瑞希自嘲般地答道,
“我也想过自己有没有什么能为她做的。但是,一想到自己可能就是罪魁祸首,想迈出的这一步就恍若天涯般遥远。”
“总觉得很能理解。”
假如我就是害得日高同学这么做的罪魁祸首,那我现在所做的事就只是在给她添麻烦罢了。不仅如此,这样甚至可能会使事态进一步恶化。而瑞希一定很善良吧。她就是因为比起自己的感受更优先日高同学,所以才会痛苦至今。
“但即便如此,我也必须去到日高同学的身边。这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想要这么做。”
“……这样啊。”
闻言,瑞希低垂着眼喃喃道。
“最开始的时候,我也去问过她理由。问她不拉小提琴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我对咲良放弃小提琴感到很可惜,想着难道是因为不会再一起演奏了吗。但是这不会成为绝交的理由的对吧。”
“瑞希你也是拉小提琴吗?”
“不,我是弹钢琴。尽管乐器不同,但我们经常一起合奏。我很喜欢咲良拉的小提琴,而她也说很喜欢我弹的钢琴。”
的确,我不觉得日高同学会因为放弃音乐就和朋友绝交,也不认为她是那么冷血的人。主动离开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不拉小提琴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为什么会不拉小提琴。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直呼我名字。自来熟了点吧。”
“啊,抱歉。因为日高同学是这么称呼你的,我就顺势这么喊了。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姓什么的来着。”
因为日高同学是这么叫的,我就自然而然地记住了瑞希这个称呼。虽然只是当做记号般的称呼,但确实太自来熟了。要这么说,我跟首次见面的人这样交谈本身就是件怪事了。
“……茶屋瑞希。”
水希有些不爽地说道。
“明白了,以后我就称呼你为茶屋同学。”
虽然是在如果还会见面的前提下呢。而且,不去特别注意的话,我似乎下意识地就会用名字来叫她。毕竟曾牢记住一次的名字不是那么容易忘掉的。
“那个,咲良在你面前是怎么样的?”
瑞希小声向我问道。她虽然说着已经绝交了,但实际上一定还非常在意日高同学的吧。她的每句话都体现着这一点。
“日高同学她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笑容满面的,让人感觉很不真实。但说不定那可能就是在骗我呢。即便如此,那份笑容也灿烂得让人炫目,不时就让我心生艳羡。然后日高同学就带着自闭的我去了各种各样的地方。我的日常也因此焕然一新。”
我忽然注意到,自己似乎一说到日高同学就会话很多。我稍微有些难为情。悄悄看了眼瑞希,她还在一脸认真地听着我说话。
“就算那是在骗人,但咲良她在你面前就是笑着的呢。”
我轻轻点头。在一阵安静的沉默过后,瑞希她笑了。她的笑容有着不同于日高同学的别样美。
“她以前在我面前其实也是经常笑的……我一直都装作不在意咲良,因为要是不这样伪装自己就太痛苦了。我恐怕没法像你那样如同个傻瓜般直率呢。”
瑞希的话语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后悔。一起度过的时间如此之长,不管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很难受吧。
“我也并不直率的。如今只是在极尽扭曲之后,偶然地在朝前看罢了。”
“偶然不也挺好的嘛。就结果来说,你还是选择了要去见咲良对吧。我畏缩了,而你没有。只此一点便是我们之间决定性的差异。”
瑞希悲哀地笑着。我们大概是有些相似的。若是环境与状况不同,我也许会步她后尘,而瑞希则可能会做出不同当下的选择。但不论如何假设,已然经历过的事都将作为过往而无从改变。所以我唯有拼命去争取眼前的存在。
“即便畏缩了,但只要再次昂首挺胸就可以了。你是对我不了解,我过去可是屈服了好几次的,但我依然像这样站在这里。这都是多亏了日高同学呢。”
并非是毫不羞耻。不论是那份羞耻还是悲惨,我是在都自我认可之后仍然立足于此的。因为若是不能接纳那些,我肯定会很快就会又屈服的。
“……我要是能像你那样坚持下去就好了呢。但如今你肯定才是那个该去见咲良的人。”
瑞希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她心中一定还是在将日高同学视作好朋友吧。这一点不会因为日高同学的想法而改变。
“虽然这不是我能说三道四的,但也许你再对自己坦率些为好呢。嘛,我对你不甚了解,基本都没啥能说的就是了。”
“我可没寻求建言。但是,你说得也是。抱歉,说些了奇怪的话。”
说着,瑞希左右都看了看,然后转而看向我。她的眼神仿佛是在想着远方一般朦胧。
“我想要再和咲良一起演奏。还想像以前那样在一起。刚才我说了该去见她的人是你,这句话没有半点虚假。所以拜托你了。如今就由你去看着她。”
“不用你说我也会的。说实话,对我来说,你和日高同学关系变成什么样都与我无关。因此先说好,我是为了自己和日高同学的今后才去找她。”
闻言,瑞希轻笑了起来。我没法保证能顺利见到日高同学,而说不定分别那时就是我和她的最后一次交谈了。但即便会白费功夫,我也不会放弃。因为不只是我一个人期望着日高同学的归来。我不知为何对此深感欣喜。
“你虽然是个怪人,但似乎不坏呢。”
“你这说法咋回事啊。”
“啊不,正常来说都会认为你是个跟踪狂的。好吧,要是以不纯动机寻找咲良的话,你这也太拼命了。我会再想想的,也会参考下你的意见哦。”
“那真是谢了。”
虽然不太清楚自己的话能不能当做参考就是了。嘛,要是瑞希能借此和日高同学重归于好就再好不过了。毕竟日高同学身上的问题可能不是靠我一个就能解决的呢。
我一个人的力量真的很微不足道。这我自己是最清楚的,因此只能是竭尽全力。
远处的走廊忽然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我看过去发现有两个女生突然从拐角处探出头来偷看。是之前和瑞希一起的那两人。
因为我们聊得比她们想得还要久,因此觉得担心就过来查看了吧。兼具不安的神情与似乎在瞪着我的视线。
“喂,看那边。”
瑞希回头看向我指的地方后便注意到了。
我想着自己也该走了,便最后索要了一个此前没有得到的答案。
“我说,关于我最初问的那个问题。”
“啊,对哦。你是想知道那个的来着。”
等我一下,瑞希说着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电话一接通,瑞希就礼貌且亲切地打了招呼。在问了几件日高同学的事,表达了感谢之后便挂断了。
“你跟谁打电话?”
“咲良的奶奶。”
哦呀,她父母不在吗。嘛,虽然学生在放暑假,但社会人士都还在正常上班,所以也没法打电话呢。
“日高同学的奶奶知道些什么吗?”
我追问道。瑞希将电话里问到的事简短地告诉了我。
总之,日高同学似乎并没出什么意外。我稍微松了口气。
但是,既然是能联络到的情况,那也就是说日高同学是以自己的意愿断绝联系的。这样做的理由似乎还不清楚。
然后,瑞希告诉了我个日高同学可能会在的地方。她是回想了两人还是朋友时的记忆,并借此推测出来的吧。
我为了不翻车而小声念叨着她告诉我的东西。
我要是最初也能用她这招的话,那应该能进展颇快吧。
“那我走了,希望彼此都能顺利。”
“……你别看咲良那样,但她是个各种事都憋在心里的人。我没法表达得很大,但她就拜托给你了。”
瑞希有些无力地笑了。她也将再次通过日高同学把过去与未来联系起来吧。那么,我祈祷她的今后能一帆风顺。
“我会尽我所能去做的。”
我轻轻点头。
对了,瑞希说着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她犹豫了一会后,向我问道,
“你的名字是?”
啊,对了。我还没向瑞希自报家门的来着。
同时我也注意到了。今天我不只是增进了对日高同学不为人知部分的了解。我感觉还窥见了一个是我,但却很陌生的自己。那也许是可称遥远的某日与日高同学所带来的如今所重合的景象吧。
“藤枝苍。”
我清楚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行,我会记住的。”
我终于获得了站在起跑线上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