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听说那家叫Stammibene的义大利餐厅,海鲜义大利面题很好吃,店里的气氛也很棒呢。虽然好像有点贵,不过真想去一次看看~诶诶,Q,你哪天也带我去嘛。」
跟久远提起这件事,记得是在第二学期刚开始的时候。班上换了座位,她刚好就坐在久远的后面,大概是那天中午吃饭时间聊到的话题吧?
不过,她这么说倒不是认真的,久远看起来也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因此关于Stammibene的话题,也就只有提过那么一次而已。
但,久远却清楚地记得了这件事……真令她感到开心。
鼓起勇气向久远表明秘密计划,是在十二月初的时候,大的是三个礼拜之前。就在那数天后。
「那个……我预约到Stammibene的圣诞晚餐了。」
放学途中,在电车里久远突然对她这么说。
老实的久远,或许也对约会事先做了预留吧。她也同时得知了Stammibene这句义大利文的意思。
久远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这也是因为Stammibene这句话,以日语来说就等于「好好保重自己」的道别话。
「不会吧?之前完全没听说过……」
或许将成为两人一辈子纪念的约会,店名却好巧不巧地是句道别语……这也太不吉利了吧~……
虽然她心里这么想,但因为久远解释「不过,这个名字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吧。」的伤脑筋表情(要预约到听说也挺困难的)太可爱了,于是她还是选择妥协。
而且,「Stammibene,可不只有『好好保重自己』的意思喔。」她也深深感谢久远接下来的补充说明。
Stammibene的正确翻译是「『为了我』,好好保重自己。」的意思。
「你要是过得不好,我也没办法好好过日子。就是如此爱着你……Stammibene虽然是道别语,听说也是表连爱意的一句话呢!」
久远脸朝向窗外小小声地说道。耳朵一片通红。
看到他那红通通耳朵的瞬间,不知道为什么,驹子的心跳也加速到像要爆裂一般。
还好有对久远说出她的秘密计划。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她至死都不会后悔这个人是自己第一次的对象,驹子如此确信。
亚且在心中暗自决定「蜜月旅行,我一定要去义大利~!!」
——Stammibene。多么棒的词句啊……
「义大利人,一定是世界上最浪漫,也最好色的民族吧?」
「那,我那天就当个义大利人好了。你就叫我玛利欧吧!」
「玛利欧?你那张脸哪里像玛利欧啦,笨~蛋?」
她还记得在说了这些玩笑话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牵起了对方的手。
Stammibene在往一番町的南方走去,经过灯饰装饰成大型圣诞树飘浮在空中的十字路口,然后继续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距离发生火灾的定禅寺大道约一公里。这里离另一个光之游行步道会埸的青菜街近多了……也距离预约的饭店近在咫尺。
幸好,这附近似乎没有天使堕落下来,餐厅仍正常营业。
推开厚重的木门后,混杂着说话与欢笑声,隐约可以听见还未变声的少年们唱颂的赞美歌。
店内看似仿义大利农家式的装潢,在暖色系的间接照明下,可见凹凸不平的红砖墙和粗圆木柱。
天花板直接曝露出漆成白色的空调管线。虽然不太可能是因为资金不足,但整体仍给人一种不协调的印象。不过,这种反差感或许也是一种流行吧?在三十桌左右客满的店内,似乎没有人对此感到在意。
另外,她发现店内有许多客人起身走动,感觉些嘈杂……
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一副休闲打扮,这点令她感到松了口气。
「我是先前有预的的久远。」求道厚脸皮地向店员扯谎之后……
「我们被定禅寺大道那边的火灾波及……可以借一下能换衣服的地方喝?」驹子也跟着撒了个小谎。
一把从求道那儿抢回自己的运动背包,驹子立刻逃进员工带她前往的休息室。因为早一秒也好,她想自己独处片刻。
她从包包里租拿出原本打算明天穿着的白色厚织毛衣,并顺便换上了牛仔裤。
虽然内心早已有所觉悟,刚才穿在身上的衣服奇迹似地平安无事,大概除了内衣裤以外就只剩下那件超短迷你裙了。
羽绒背心被钩破尝尝一道裂痕。如Tiffany包装纸般的青绿色毛衣也蒙上些微焦黑的颜色。粉红色紧身裤的膝盖破了个洞,短靴伤痕累累……
她真想哭。但在更衣时,驹子心里想的邻是另外一件事。
——求道为什么会知道Stammibene?今天晚上跟Q来这家店的事,应该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才对,求道为什么会提起呢?
但无论她怎么想仍是摸不着头绪,就这样换好了衣服。
当她回到店内,便被带领到一个角落的座位。应该早已坐在那了儿的求道恰巧被大圆柱挡住,看不见他的身影。
驹子眼前的桌上放着折成三角形的白色餐巾,边角上可见『Stammibene』的刺绣。
在餐巾前方,排放了许多刀叉、汤匙,甚至放了免洗筷的餐具篮,在餐桌角落,红色蜡烛的火光在圆形玻璃容器中摇曳着。
但是,害羞地告诉她Stammibene所代表涵意的久远,却不在这里。
取而代之的,驹子正对面坐着的像伙,像是会说出「如果要H的话,只要有久远的身体就行了吧。」之类的话来……不,再怎么说他应该不至于会说出那么不知羞耻的话吧……有另一个待在久远身体里的男人正坐在那儿。
加上,那男人身穿的衣服……驹子不禁诅咒这样的偶然。
求道脱掉了刚才还穿着的,久远的呢绒外套。
外套下是一件白色的厚织毛衣,搭配上牛仔裤。
他的毛衣竟然跟驹子的格状绳纹图案一模一样。
这下不就是情侣装了嘛……
再怎么说,厚织毛衣的图案也不可能一模一样,这不可能出自偶然。很明显就是桩阴谋。
她家与久远家关系紧密,尤其是母亲们简直情同姐妹,似乎还经常会两人结伴突袭拍卖会购物。一定就是在那时,相约买了捉弄自己儿子和女儿的衣服。
这样的恶作剧,如果是久远应该会说「我们还真臭氧相投啊」之类的玩笑话吧。
但这会儿在她眼前的,外表虽是久远,人格却是求道,夜鸟子的丈夫。
现在的她实在是笑不出来,然而……
「咱们还真臭氧相投啊!」
求道大剌剌地笑着,边频频瞄向驹子的毛衣。
「今天早上穿这件毛衣的人是Q吧。又不是你!!」
「喔!这倒也是。那,你们还真臭氧相投啊!」
——这样说可能对夜鸟子不好意思,不过我真的不太喜欢这像伙。
为什么我非得跟这种迟钝鲁莽的男人一起吃饭不可?!
现状态惨到令她怒火中烧,她实在不太想跟这种人讲话。
所以,驹子斩钉截铁地问道:
「那个,求道先生,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
「耶?啊,是这个,这个啦。」
求道从牛仔裤口袋捏拿出了强折成方形的纸。
似乎是用家用印表楼列印出来的,一张附有这家店地图的折价券。
空白处还以手写漂明了晚上七点的预约时间。
不过,话说回来……
为了或许成为一生回忆的圣诞节晚餐,特地准备好了两人份的折价券,这真像久远的作风。
同时,她也察觉到另一件事,那就是久远会选择这家店的原因。
折价券上大大的文字这样写着:
「本店的圣诞节晚餐,采用自助吧的形式,任您吃到饱!!」
难怪在店内走动的客人相当多。仔细一看,厨房旁的吧台已经形成了人龙,料理大概就摆放在那里吧。
就算不驱使式神,平常也能轻松摆平高过一般女孩子食量两倍的料理。久远或许也害怕起『她』的食欲了吧。
——真是太失礼了吧,Q到底在想什么啊!!
就算我再怎么食吃,也不可能在第一次的夜晚让对方看到自己撑得圆鼓鼓的肚皮吧。Q怎腰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求道也好,Q也好,我身边为什么尽是些大剌剌的男人啊。啊啊~真受不了~!!
这么想着,不知该觉得好笑,还是难遇、寂寞,或是放下了心呢……
或许由于复杂的情感一涌而上,驹子顿时熟泪盈眶。
「喂、喂,你还好吧?」
「我只是突然想起肚子饿了。好!那就来吃到把肚皮撑得饱饱的吧!」
面对担心地的问的求道,驹子自暴自弃地回了句逞强的话,乘势站起身来。
不过,求道仍迟迟没站起来,用一副若有所思的眼神望了她一会儿,但最后还是跟着站起身来。
「抱歉,果然还是瞒不过小驹的。其实,俺也是进了这家店才发现那张纸的。哎,反正既然要解释很久,咱们就边吃边聊吧。」
求道这么说着,并迅速牵起了驹子的手,接着不容分说地往放有料理的吧台走去。
——没看到折价券?那怎么会知道Stammibene的事,甚至预约的时间啊?你到底是谁?!
驹子默默无语,望向正拉着她前迫的那个宽阔的背影。
——2——
我怎么老是这样啊……
想马上向求道问个清楚的谜团堆积如山。但眼前堆得更高的,却是这一字排开,鲜艳动人的各种料理。
Stammibene的厨房是所谓的开放式厨房。
只见全体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头戴白色主厨帽的五位厨师,在厨房中忙碌地动作着。
厨房里掀起阵阵烈焰,从业务用冰箱中依稀可间几个巨型的肉块,偶时交错传来「○○,动作快一点!!」「去拿○○来!!」等等威严十足的使唤声,也令人觉得十分有趣。
而在这战场般的厨房正前方,就设置了一道长长的吧台。
在不铺铜材质的容器和巨大的盘子中,大量排放着二十几种五颜六色的料理。
用小篮子优雅盛装的料理当然很不错,但用这种大型容器堆得像座山的料理,为什么看起来也能如此美味呢?
人类在意志消沉时确实会丧失食欲。但反过来说,只要吃得的饱的,大部分的烦恼都会缓和下来,有时甚至会完全消失呢。虽然听来像是个玩笑话,或许倒也是一桩事实……她心想。
这对女孩子来就是常有的事,在女生之间已经不算稀奇了,对驹子而言更是习以为常。
——可是可是~~!!
从大红色蕃茄和白色莫扎瑞拉起司所构成的笔管面大海中,跳跃出好几只大大的虾头和蟹爪耶!!
还有那撒在白酱义大利面上,如宝石般闪耀着金色与赤红光芒的海胆和鲑鱼卵!!
在用墨焦酱汁炊成的冷饭沙拉中,伴有扇贝、蛤蜊、章鱼、虾子、鲈鱼,你能想像拿起芹菜匙大快朵颐的滋味吗?
你曾见过炖得软烂的牛筋肉,与节瓜、红椒和黄椒、蕃茄、杏鲍菇、洋葱末所形成的双色千层面吗?!
淋上带有肉桂香的焦糖色苹果酱,从鸡肉卷的断面秀中还看得到松子、葡萄干、甘栗和杏仁,这教人怎么招架得住啊——?!
再加上放着草莓,像奶油蛋糕一样的提拉米苏、蓝莓和覆盆莓排列成大理石纹路的软棉棉黄金面包、带着莱姆酒香的巧克力色布丁,还有放了胡桃、葡萄干与各种坚果的红萝卜蛋糕……
任谁也不会有多余的牢骚了吧!!
圣诞节晚餐吃到饱,万岁~!!
谁看到这些大餐还会感到沮丧呢——绝不可能的!!
等吃完这些心情还没好起来的话,再来烦恼也不迟啊!
雕然心中仍有许多的不安,那些还是等之后再说吧!
于是从今天起,精神振作得快也成了桂木驹子的优点之一。
将料理堆得像座小山,两手各一篮,手臂上又放了一盘,驹子一次将三个大盘子拿到自己
的座位上。再加上求道拿的两篮,小小的桌面上几乎连放玻璃杯的位置都快没了。
求道拿来的两个篮子里,盛有罗勒义大利面、贻贝、鳕鱼片和装着虾头的蔬菜汤。
虽然每一样看起来都十分美味,但菜色似乎有些单调。至少不像是身高超过一八○公分的高大十七岁男生会喜欢吃的料理。
不过,哎,那也是个人喜好啦。驹子立刻朝自己的盘子伸出了手。
她先品尝的是小羊排,就算指尖沾上了黏呼呼的酱料也不以为意。
最先感受到的是迷迭香和柚子的香味。一口咬下之后,如果酱般甜美丰沛却不觉油腻的肉汁在口中扩散开来。
现在的我真的好幸福……
「难得来这里,怎么不吃些肉呢。你喜欢蔬菜吗?」
「再怎么说俺也是个和尚呀。而且小夜鸟也大多煮些野菜料理,俺已经习惯草腥味和苦味儿了。」
「咦它这还真令人意外呢,原来她也会煮菜呀?」
「小夜鸟煮的菜可美味啦。」
「喔,这样啊,有机会真想尝尝。不过,也差不多该回到正题了吧……」
驹子一次叉起五、六根笔管面和虾子放进嘴里。虾子长长的胡须露在嘴巴外面,她也毫不在意,连着壳三两下嚼碎。
等了一阵子之后,求道仍是什么也没说。驹子焦急了起来o
「可以开始说了吧。」
「喔喔,俺只是在想该从哪儿开始讲起。可能会讲得有点儿久,可以吗?」
「没关系。」
这么回答之后,驹子用汤匙挖了一口刚才最感兴趣的双色千层面往嘴里送。
味觉相当复杂,不过蕃茄和起司成了适当的调合媒介。就跟煎饼浓厚的酱汁能统合起各式各样的食材一样,道口味倒也在预料箭圆内。
声人的是,口感尝起来竟十分丰当。
清脆、QQ、浓细、滑溜、多料……筒直就像幼稚圆孩童的游戏般乱无章法。不过,这样的口感倒也令人觉得非常有趣。
求道深感有趣似地望着她。被驹子回瞪了一下之后,终于开了口:
「据说虚空坊侍奉的是邪马台国的卑弥呼,听说这也是那老头最古早的记忆了。」
「喔~?」
顺势回了这么一声,但求道知道Stammibene这件事跟虚空坊的回忆能扯上什么关系?驹子完全摸不着头脑。
再说虚空坊可是只天狗,怎么想都跟义大利料理毫无关联吧!
而且,虽然随他怎么讲都无所谓啦,说什么卑弥呼肯定也是鬼扯的。
「既是卑弥呼的时代,少说也有一千七百年的历史,等于那老头大概转生了四十次。」
「抱歉,我很不擅长日本历史……应该说,我对体育和家政以外的科目其实都不太拿手。」
「有擅长的科目就好啦。至于俺嘛,就刚好是虚空坊的一半,大约重复转生了八百年的时间。」
「转生是指?」
「也就是二十次、二十人份的生与死。」
「什么意思?我实在听不太懂……」
「也是啦~当时就连俺也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求道啜了一口用优惠券换来的红葡萄酒,继续说道:
「记得当时我确实死了,但某天却在另一个陌生人的身体当中醒来。恍神一阵子之后,才想起『啊,俺是求道啊。』天狗式的转生术便是几度重复这样的过程。」
「喔~?如果是真的话,那还真厉害,可以重生好几次呢。不过,在你觉醒之后,原本的
那个人会怎么样?」
「问题就在这儿了。转生在有妻小的像伙身上可是伤脑筋得很。啊,不过话说在前头,你
不用担心久远的。所以,听了也别太惊讶啦。」
驹子实在有听没有懂。但要是在这儿摇头,话题就无法继续下去了,因此她还是点了点头。只见求道一口饮尽了剩下的葡萄酒。
「随着俺逐渐觉醒,久远的人格跟记忆也会被吞噬掉。」
「你开什么玩笑啊……」
「应该难以置信吧。不过,其实已经开始有征兆了。久远的记惊慢慢地传到俺这儿来。所
以刚刚才会脱口说出这家店的名字。」
驹子真想当作是被捉弄就算了。为了想揭穿他的谎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求道的脸瞧。接
着忽然想到,假设是这样就能够解释了。
「啊,你之前就看到那张优惠券了吧?!一定是。真讨厌~害我差点快哭出来了。」
「就算我真的看到张纸好了。你觉得一个平安时代出身的大男人真能念出那个叫Stammibene的横写文字吗?」
「反正,一定是在来我家之前先问过小阳还是荒木了吧?」
面对驹子的反问,求道以一句话回应了她。其中包括了体恤他人的心情,却又显得霸道无比、十分残酷的话语:
「那个字是『为我好好保重自己』的意思吧,正如同久远一样,真是个温柔的语句啊。」
驹子已经止不住眼泪。虽然心知是无谓的抵抗,她还是试图继续挣扎。
「也有可能是你被Q吞掉吧!没错,一定是你逐渐被Q吞噬掉了!!」
「不,那是不可能的,而且俺喜欢的只有小夜鸟一个人。抱歉,不是小驹。」
「那Q到底会怎么样!!」
「再这样下去,他会消失。但,还是有其他办法的——」
——消失?!Q会就这样不见!!
求道似乎还继续说了些什么,但现在的驹子什么也听不逛去。
在被宣告「消失」的瞬间,胃部感到一阵翻搅。她忍不住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冲往厕所。
接着,驹子一鼓作气朝马桶吐了出来。
白色的陶瓷马桶中,有红色番茄、黄色橘色的甜椒、绿色的瓜、白色的是墨鱼或章鱼,紫
色的大概是墨鱼冷饭吧……
来到这家店之后吃下的所有食物,正漂浮在眼前。
其中还传来些微红酒的臭味。闻到那味道之后一阵作恶,又再度吐了出来。但这次呕出的
只剩下液体了。
为什么会突然蠢到那样想呢?她自己也不太明白。
浮在马桶上已融解一半的各种食物残渣,就像是跟久远之间十七年份的回忆一样。自己现在把那些全吐了出来。
原本以为刚才吃了很多,吐出来之后才发现也没多少。
或许就连这点也是一样吧……一想到这儿她更是止不住泪水。
按下冲水杆,比泪水多上千倍的水,令马桶回复成一片净白。
刚才是那样痛苦,现在眼前却什么也不剩了。令人倍感无力。
驹子站起身,在洗手台漱了几次口,之后胡乱洗了洗自己的脸。
抬起头来,只见横长大镜子中有个一脸幽灵相的女子,正失魂落魄地站在眼前。
她认得这张脸。
在中学时的大赛前,她的阿基里斯腱断了一半,当时也是一脸这样的神情。
看见自己如此落魄的模样,她感到莫名气愤。
驹子哭着朝镜中那女子大吼。
「搞什么——!!亏你刚刚才说精神振作得快是自己的优点!!现在这模样是怎么回事!!可恶、可悲、可恶~~~~!!」
—3—
在把肚子里的东西全吐出来之后,她抽油搭搭地哭着,数度怒吼过后似乎也把郁积在胸口的怨气一倾而出了。
驹子感到情绪平复了一些。
大概因耗刚才吼叫的关系吧,镜中女子的双颊仍带着红潮,至少不再像个幽灵了。虽然仍是一脸糟糕模样,但看起来还算是个活着的人类。
「好了~」
驹子刻意说出口,接着瞪向镜中的女子。
镜中的她正做着奇妙的动作。一脸哭肿的模样,正双手及膝伸展着膝关节。
——暖、暖身运动?在这种地方做什么啊我。
无意识间就这么做了。这是驹子在比赛前一定会有的,像仪式般的动作。
边做着伸展操,可以逐一检视是否使力过强、肌肉紧绷程度、左右平衡是否恰当,仔细观察在比赛中含使用到的肌肉和肌腱。
她的肌肉原本就不算柔软,也因此受了几次小伤。暖身这动自然是不可或缺的。但,为什么会在餐厅的厕所做这个……
——我真像跟笨蛋一样。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她现在还不想回到座位上,长年的习惯令身体也会自行动作。正好有助于她清理自己的思绪。
因此她决定暂时配合身体,进行漫无目的的暖身操。
驹子脱下了靴子,坐在大理石材质的地板上。
双腿垂直伸展,张开九十度。用右手抓住左脚尖,缓缓往外扭转过上半身。重复三次这样的动作。
左右手脚交换,再遁行三次一样的动作。到这里为止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以时钟的指针来形容,接着又持续展开大约十点十分所呈现的角度。
双手举高至顶上,上半身吐着气往前弯曲。在胸部碰躅到地板的状态下从一数到十。
——难得的是,腰跟脚都是极佳状态。
正当她适么想时,后方傅来门被打开的声音。她连忙想站起身来,但已经晚了一步。
「诶,怎么了,你还好吧?」
驹子转过头,只见一名女子正弯着腰望向她这边。
一头烫了波浪卷的亮棕色中长发,在派对系浓妆的相乘效果下,女子散发出一股奇妙的气息。要说魔法婆婆,看起来大概还未满三卜岁,就暂且以魔法『姐姐』来形容吧。不过,哎,从服装看来瞧孩也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罢了。
女子拿着装了冰块的酒杯,将满满覆盖紫色珠饰的手拿包抱在怀里。她看来喝得相当多了,满脸通红,身上还带着酒臭味,而且心情显得相当好。
「没事的,只是做点暖身通动而已。」
驹子慌张地站了起来,害臊地微微笑了一下。不过……
「耶~?为什么暖身啊?」
她又立刻被女子这么问道,特意展露的笑容顿时僵住。接着,猛然脱口而出的话却是:
「其实我等一下……要跟男朋友到饭店过夜,所以……要暖身一下……」
虽是出自于心急,驹子仍自嘲这真是个最糟糕也不过的藉口了。
正如她所料,女子听了之后不断眨着眼。原以为对方惊讶得目瞪口呆,但看来似乎亚非如此。
「说到这,我也曾经在做到一半的时候脚抽筋呢。那可真尴尬啦~啊,也对!!只要好好暖
身就行了嘛。原来是这样啊~了解、了解、了解。」
女子边像咒语一样数度重复「了解」这个字,随即对着镜子从手拿包中取出了口红。那是如血般的赤红色。
驹子像被那红色迷惑住般,站到那女子的身旁。
眼前的大镜子中,有个正补着口红的妖艳女子,和站在她身边挥动双手,不断跳上跳下的女孩子。驹子的身体仍率直地继续着暖身这动。
察觉到这点的女子嗤嗤笑着。
「年轻真好~冲劲十足啊!!不过,既然等一下打算跟男朋友相好,又为什么哭昵?是吵架了吗?」
「咦!!啊,没有,也不算是啦……」
「喔——?不过你看来哭得可真惨哪……转向这边一下。让大姐姐为你施展个神奇的魔法~!!」
被酩酊愉悦的她拉住袖子,驹子转向女子所在的方向。她将自己的口红不由分说地就垒在驹子的双唇上。
「学我这样做做看。」
女子抿起上唇与下唇左右移动。看起来宛如两只大蛞蝓正交尾般地淫靡。仿效她的动作,
驹子也抿了抿双唇。
「好了,最后就像这样,轻轻按一下就好。」
她将一张面纸夹在唇间,也将面纸递给驹子。驹子也照样学着做。
把印了唇印的面纸从嘴边拿开,女子像封她说着「看看吧」一样?将脸转向镜子的方向。
只见镜中并立着两个擦了大红色唇膏的女子。
不管是什么食物都能大口吃下,什么事都能哈哈大笑带过,无敌且魄力十足的嘴巴。
「嗯,很棒耶!!看来你比我适合多了。那,接下来帮红肿的眼睛想个办法吧。」
女子道么说着,边从手拿包中取出手帕,包住酒杯中的冰块。
并将那手帕塞进驹子的右手当中。
「把适个按在眼皮上,慢慢数到一百。中途不可以睁开眼睛哟,十二点的钟声一响魔法是会解除的。你能遵守这个约定吗?」
驹子点点头,并依照女子所说的,将包了冰块的手帕按在眼睛上。
冰冰凉凉的好舒服,清凉的触感直连脑中o
「虽然是用剩下的有点不好意思,这是我早一天送你的圣诞礼物喔!!」
适次左手里又被塞进了某个束西。硬硬的小型圆柱体,跟四方形小小纸盒……
小型圆柱腊大概就是刚才的口红吧。不过,另一个是什么她就猜不到了。
「这是什么呢?」
驹子这么问道,但女子没有回答。取而代之的是:
「那么,就祝福你有个美好的夜晚吧。圣诞快乐!!」
她被轻拍了一下屁股。随着女子爽朗的笑声,同时传来打开门的声音。
在女子离开之后,驹子想马上张开眼睛确认左手中的东西。
不过,「中途睁开眼睛的话,魔法就会解除哟」,女子所说的话在她心中重复着。驹子只好带着苦笑,慢慢数到一百。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驹子把冰块拿开,立刻睁开双眼。
心怦怦直跳,她望向自己左手握住的东西。
接着,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闪耀着金色的细长圆柱,正如她所想的是口红没错。另一个同是金色的纸质小盒子,打开盒盖之后从里面出现的是……
——呜哇!!是保险套!
而且正如女子所说是用剩的。盒子里只剩下一个了。
望向正面的镜子,一个大大咧开赤红双唇的女子,正捧腹大笑。
同时,眼周的红肿也已经完全消退了。
——那个人,或许真的是魔法师也就不定?
驹子再度望向镜子。
镜中的女孩开始一圈圈转动起脖子。
从脚开始的暖身这动,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连了颈部。
——确认完毕。身体没有任何异状,现在要她马上开跑也没问题。
这时,驹子清楚看见横置了十座跨栏的跑道出现在她面前。
于是,她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田径障碍赛。
她在小学的毕业纪念册上是这样写的:
「全速冲刺是理所当然!!障碍越多才更让人有冲动!!」之类的。
驹子将那意外的礼物收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奔出了厕所。
接着,她直直走向自助吧的方向。
回到座位上的驹子,右手拿着装了五样甜点各一的大篮子,左手拿了一个小杯子。只见求道愣愣地睁大了眼。
驹子将装了浓缩咖啡的小杯子放到求道面前之后,才坐回位子上去。
「请用。你喜欢咖啡对吧?」
「……你还好吧?」
求道同的「还好吧?」是指她听到久还的现况感到震惊一事?还是篮子上甜点的数量?抑或指她十分微妙的大红色囗红?驹子不得而知。不过,她根本无所谓。
「完全、当然、一点也没问题。好,刚才你说『还有其他办法』对吧?那就继续说吧!」
驹子这么说道,并立刻朝堆了甜点山的大盘子伸出汤匙。第一个目标是融合了红蓝色花做的软绵绵黄金面包。
求道啜了一口浓缩咖啡,但只喝一口便放回桌面上。看来是此他想像的苦,表情成了一副苦瓜脸。
「要是能在明天半夜结束这一切,俺就会消失了。」
『消失』这个字眼多少让她感到在意。不过,比起这点,驹子还有其他更想知道的事情。
「然后,Q就会像以前一样了吗?」
「久远多少也混进几分俺的经验和性格之类的,抱歉啦,大概没办法完全跟原来一模一样吧。」
「……例如说?」
驹子将冰凉的提拉米苏跟草莓一同放进口中,叼着汤匙等待求道的回应。
「这个嘛,可能会变得有点色喔。这就不太好吧?」
「一、一点点的话……是……还好啦……只有这个吗?」
「俺也不是很清楚,久远跟俺最大的不同是?」
「你的个性比较强势吧。」驹子立刻回答。
「是吗?那这方面应该也会有影响。抱歉,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啊。」
求道低头表示歉意,但实际上如果只是这点程度,久远就算改变也根本算不了什么,驹子想。
假如只有一点点……再加上只针对我的话……
Q就算变身成色色又熟情的义大利人也不坏啊。记得他也说过「就叫我玛利欧吧。」要是会变身成『超极玛利』就有点不妙了。
而且,偶而能强势点主导两人的关系,或许也满令人开心的……
「呐,怎么笑得这么灿烂?这真的这么好吃啊?」
求道这么说道,伸手朝驹子的篮里挖了一匙提拉米苏放进嘴里。
「喔!这真不错,的确会令人忍不住笑开怀啊!」
拿着舔遍的埸匙,求道再度朝驹子的篮子伸出手。
驹子一边抱着保护自己的篮子,一边瞪了一下求道。
「诶,刚才你说『俺会消失』,那是什么意思?」
「啊,意思就是说俺会自杀骰。所以就当成在这世上的回忆,再让俺吃一口提拉米苏吧~」
「……自杀?」
面对如此反问的驹子,求道若无其事地笑着点点头。
—4—
驹子把剩下的提拉米苏全装到小盘子上,往求道那儿推了过去。
「自杀,什么意思?」
「哎呀,也不是真的死掉啦。只要能继续天狗的转生术,俺在实际意义上是不会死的。一般在身体死掉的时候就是下一次转生的时机……对啦,就像在列车到站之前,在中途跳车那样。」
「那样真的没问题吗?」
「这俺也不清楚,虽然之前没试过,不过时间还充裕得很,再走到下一个车站就行啦,而且……」
求道一度中断要说的话,把大块的提拉米苏塞进嘴里。
他嘴里不短嚼着,然后满足似地眯起眼望着驹子。
「而且,什么?」
「不是说,圣诞节总是会有奇迹发生吗?」
「你不是鞍马山的和尚吗?跟圣诞节扯得上什么关系?」
「别这么说嘛。听说这天是个伟大神明的诞辰啊。却居的大喜之日,人家一起庆祝不也挺好的?这么一来,心情人好的神明搞不好会从天上撒下装了奇迹的年糕之类的。」
望向嘻嘻笑着的求道,驹子简直傻了眼,同时也不禁同情起夜鸟子来了。
——怎么会有和尚这么乱来啊?夜鸟子没办法成佛,一定是被这男人害的。说到这……
「夜鸟子呢?」
「没问题的。俺之前已经跟小夜鸟说过,要她别丢下俺独自成佛去啦。」
——不会吧?!明明是个和尚,还这么胡言乱语的!
驹子觉得自己发现两个决定性的「选择错误」。
求道选错了职业,而夜鸟子选错了男人。真是埸悲剧啊(笑)。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呃,你是指我跟小夜鸟?还是祸星之神子的事?」
「两个都有。那先讲你跟夜鸟子吧!」
驹子这么说道,边将糖罐推到求道的面前。用眼神和下巴指示求道「把这加进咖啡里试试。」
求道加了一匙砂糖搅拌过后,慎重地品尝着浓缩咖啡的味道。
「原本是打算在几百年以后两人一同转世,结束这漫长的旅程。俺也为此做了许多准备。只不过因为重塚遭到破坏的缘故,小夜鸟比预定时间还早醒过来……」
求道继续追加砂糖,这已经是第三匙了。唔喔!……
「所以,俺想让一切回到原点,也就是让小夜鸟再度陷入沉眠。不过,也得先问过小夜鸟的意愿才行哪~要是俺擅自决定可会被踹屁股的啊。」
求道虽然这么说,但驹子已经知道夜鸟子会怎么回答了。
夜鸟子跟自己一样直性子又笨拙,没办法一次思考两件三件事。最多在全力冲刺时再想下一个问题,所以……
「那些麻烦事就等解决蝴蝶之后再说吧,夜鸟子一定会这么说的。」
「是啊,俺也这么想。」
求道终于盖上了糖罐的盖子。结果他对浓缩咖啡的滋味感到满意,是在加入满满四匙砂糖之后。在甜度控制上花了那么多时间,最后却是毫不迟疑地一饮而尽。
「因此,有关第二件事。要保护祸星之神子,就势必跟蝴蝶产生冲突。小夜鸟应该过不久
就会回来,但战力方面大概也没什么指望了。这么一来,就只能全赌在现在还事不关己似地悠闲吃着红萝卜蛋糕的像伙身上啦。」
驹了听了,一不小心把准备放进嘴里的红萝卜蛋糕掉到了桌面上。
求道马上捡起那块蛋糕放进嘴里,得意地笑逐颜开。
「再怎么说,小夜鸟的武器可全都留在你身上了啊!而且,小夜鸟本来就是靠小驹那副身体作战的,换个角度想,战力应该毫无损耗才对。」
「怎么可能啊……再说,我根本没召唤过式神啊。跟那个有关的一向全都交给夜鸟子,我最多也只是负责跑而已……」
「没问题的。就算三桥是特例好了,在京都就连久还也召唤出舞啦。舞在小夜岛的式神当中可算难伺候的了。连老实的久远都能那么上手,其他应该就没问题了。」
「什么没问题!!我只是个跑步快了点的普通女高中生耶!」
驹子不自觉提高了音量,只见求道一脸伤脑筋地嘿嘿傻笑着。
「俺说啊,如果你真是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啦。你仔细想想看,跟依附在身上的幽灵联手,靠着自己的肉身在恶鬼之间闯荡,这样的女高中生,除了你以外还有别人吗?」
「因为……虽然真的很恐怖,那时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呀!都是被夜鸟子威胁说如果我不配合,大家就会全被鬼吃掉……」
「嗯,这我知道。哎,我想也是啦。那俺问你,现在呢?你不做还有谁能办得到?」
求道如此提问,但似乎从-开始就没有打算等驹子回答的意思。
「不管是久远和三桥,或是夜鸟子,能救他们的就只有驹子你了。俺也觉得你办得到。在俺看来,要比大胆的话,你跟小夜鸟可貌是不分上下!!」
听求道一脸正经地说出如此热血的言论,驹子在心中叹息着。
——唉~这像伙,果然完全不懂孩怎么称赞女孩子。
夜鸟子怎么样她是不知道啦,不过被说大胆还会觉得高兴的女生,在二十一世纪应该不多了吧。
而且,这像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又直呼我「驹子」了。
不过,奇妙的是,出自他口中的『太胆』和『驹子』,倒也没那么令人讨厌。
——真是个奇怪的像伙。
驹子愣愣地盯着求道瞧,同时对道样的自己也感到有些错愕。
接下来,求道又会如何语出惊人昵?她心中为此感到有些期待。
「而且啊……」求道再度开口了。接下来所听到的,是驹子之前从没想过的事情。
「小夜鸟的式神也会为你拚上性命的。小驹就算什么都不做,他们也会试图保护你。这你应该知道吧?」
「什么意思?」
「咦?小夜为什么都没说过吗?那俺真不孩提的……」
原本身体向前倾的求道,逃避似地往后靠上了椅背。于是这下变成驹子往前探身继续追问。
「话都说到这样了,谁都会觉得好奇吧。快把话说完啊!」
「哎呀,可是俺随便这样讲搞不好会被揍……」
「嗯——?关于这件事,你是希望我瞒着夜鸟子就算了,还是想被我现埸这供?」她这么说出口之后——
——这么说简直跟夜鸟子的口气一模一样嘛。
意识到这点,驹子不由得露出苦笑。只见求道也跟着苦笑。
「你曾听说过小夜岛舍命相救的那个小婴儿吗?」
「有啊,就是那孩子成了桂木家的始祖吧?没有父母跟兄弟姐妹,我想她一个人应该也过得很辛苦吧。」
「大概在那孩子十四、五岁的时候,俺就死了,所以也不知道之后的情形,不过真是个坚强的孩子。她很爱哭,但也比那更容易生气十倍、爱笑上百倍。」
「喔~?不愧是我的祖先大人。真是坚强呢!」
驹子忽然对那位不知名的祖先倍觉亲切,像是对自己的事一般感到高兴,并且深感自豪。她还想知道更多有关那个人的事情……
「那个人是男是女?你记得他的名字吗?」
「是个女孩子。在俺赶到现埸时,周遭有数百具武士的屁体。小夜鸟和式神们大概为了保护那孩子,才舍命抗战的吧。而那孩子的名字跟你一样,就叫做『驹子』。」
「怎么会?!」
驹子只回了这么一句,便噤声不语。
「不用说,这是个偶然。虽说只是个偶然,但你能想像在得知你叫『桂木驹子』的那一刻,小夜鸟有多高兴?」
被求道这么一问,驹子直率地点点头。接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心,思索着夜鸟子没将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心情。
自己拚上性命想达成的日标,绝非徒劳无功。夜鸟子想如此相信。
但这明显只是个偶然,没有任何相关的根据,一切只不过是种自我满足罢了。
夜鸟子本身也深深了解这一点吧。
但是……不想只以偶然来解释这一切。驹子心里也有着同样的想法。
「小夜鸟那时候已经气若游丝了,大概曾向式神们下达『死守驹子!』之类的命令吧。假使小夜鸟相信你是那个小婴儿的转世,式神也会如此深信。所以,命令至今仍是有效的。俺这么认为。」
「我知道了。」
驹子筒短回应之后,抬起头来,并且笔直凝视着求道。
「什么都没做就认输也太令人不甘心了,我会尽自己所能。虽然时间也不多了,就告拆我现在能做些什么吧。」
求道拿起账单站了起来。眼梢向下一瞥,意有所指似地笑着。
「好!!那么事不宜吃,咱们快去饭店吧!」
「啥~?为什么变成这样?!」
「都向家里说谎了,你跟久远今天也没办法回家了吧。而且啊,喏,白天小驹不是答应要给俺摸胸部了吗?」
「才没有!!谁要给你摸啊……」
「哎呀,不是啦……」
在驹子举起的拳头前方,求道像悟道者般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看到这宛如殉教者的动作,驹子才理解他话里的意思而放下了手。
「得先确认出现在你胸前的十字印记,是否真的是祸星之神子的印记。况且驱退蝴蝶的那
道红光也很令人在意。」
「如果真是祸星之神子的话,又该怎么办才好?」
「嗯~……虽然小夜鸟可能会很生气,但俺希望你能生下来。如果小阳像山田那样失了
魂,一只祸星之神子就不够用了。」
驹子还未曾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求道提出的这点倒也属实。
假使夺取山田老师身体的腾蛇,一个月就吞噬了老师的魂魄,那么阳的灵魂一定早已死
去……
求道在拿久远的钱包结过账之后,将自己原本穿的呢融外套披在驹子身上。
就像被久远与求道两名男子的温柔所包覆,那外套令她感受格外温暖,同时也感到那份压在自己肩头上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