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向祸星祈愿 第四章 最后的晚餐

  —1—

  有种蛋腐臭的味道。

  回过神来﹒发现全身已经浸在温暖的热水里了。

  是硫磺温泉吧,热水是白浊的。

  在正前方,看得到和白己一样全裸的三桥像睡着一样地横躺在那里。

  脸颊红润呼吸也很安定,三桥似乎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驹了与三桥,相对地泡在石造的浴缸里面。在他们旁边有两个女人弯着腰直视着这里。两个分属不同类型,不过都是难分轩轾的美人。

  一个是驹子学校的生活指导员,纤细得让人差点认不出来的山田老师。不过,身体里面是夜鸟子。

  另一个是第一次看到的女性,鼻头稍微有点黑黑的……

  「驹子好像已经清醒过来了。」

  啊,果然,这个京都腔是贵人。驹子昏昏沉沉地看着两个人。

  「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波留先生的别墅。很棒的温泉吧,有养颜美容的效果喔。」

  虽然是打算问夜鸟子跟贵人的,不过回答的却是﹦桥。

  三桥稍微睁开了眼。不过,背还紧靠着浴缸边缘。

  波留先生是「御好亭三桥」的常客,也是这间别墅的拥有者。

  驹子也跟他说过几次话。今年正巧七十岁,是个健谈又和蔼可亲的老绅士。

  兴趣是喜欢在春夏秋季爬山还有拍摄高山植物,冬天完全用不到别墅。

  也因此,冬天就是三桥家以及御好烧的常客们借用这间别墅的季节,这好像已经变成了惯例。

  顺带一提建这幢别墅的『梅木户山』这个地方,不管多详尽的地图都没有记载。为什么呢,因为这一带俗称的梅木户山,是不动产业者擅自用汉字为这个新别墅取的名字。这栋别墅的开发,在决定地名为梅木户山之前随着泡沫经济崩溃而受挫了。

  又不是轻井泽,在标高上千公尺的荒山野岭兴建别墅的计划,本身就够有勇无谋了。就算景气再怎么好,难道都没有一个人阻止过这件事吗……

  这幢被变卖的别墅,在驹子他们刚出生的时候是被当作样品屋建造的豪华别墅。降价之后,当时就由波留先生以成本价收购。

  燃料与食材在能使用车子的夏天就已经运送了足够的量囤积着。虽然电、瓦斯跟自来水都无法使用﹒不过有自动发电机、液化石油气跟井水。还有,建造时预留的土地﹒虽然没有私人海滩,反而变成私人滑雪场,连温泉都有。对于长途跋涉到这里的人来说,是个非常理想的场听。

  当然,这是在没被晴明的式神与千年女阴阳师追杀的情况下啦……

  然而——

  「呐,我到底是怎么到这里的啊?从那个巨人忽然噗哇喷出白色的气体之后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驹子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夜鸟子跟贵人。

  「驹子好像真的完全不记得了耶。」

  「嗯嗯,真的有点麻烦呢。算了,你们两个把身子弄暖以后赶快从浴缸上来吧。待会儿吃饭时再慢慢说这件事。」

  这么说完,夜鸟子与贵人便走出了澡堂。

  「三桥有记得什么吗?」

  「不,我也完全不记得。不过,大概知道吧。应该,是那个吧?」

  三桥指着驹子的胸口一带。

  驹子慌张地将目光移到白己的胸口……看着那个,吞了一口口水。

  讨厌的十字印记泛着红光,那个是在白天看不太到的微弱光芒。

  但是,确实从肌肤内侧发着光,随着呼吸的频率忽明忽灭。

  反射性的用两手遮住它,驹子的身体缩成一团,不想被三桥看见。

  「不用特地遮起来也没关系啦,我这边也挺糟糕的。」

  三桥稍微洗了把脸,缓缓地站起来。

  玉跟虎也平安无事地回来了。看着三桥乳房上两只咧嘴微笑的猫刺青,驹子松了一口气。但是……「骗人?!」看到她的肚子时随即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前些日子,三桥的纤腰还美得让人羡慕。然而,现在已经跟孕妇一样,而且有五、六个月左右大,骑着玉的时候还没注意到它,已不可思议地圆圆突起着。

  原本可以用手掌人约遮住的祸星神子之印,如今已扩散到整个肚子,颜色与其说是青色,更接近黑色。

  「大概过不久,就会肿到连肚脐都看不见了吧。但是,二桥还是三桥,就像身体是山田老师的师父还是师父一样。即使外型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但是我知道桂木同学不会因为这样就变得讨厌我了不是吗?当然我也是。所以,你不用隐藏起来没关系的。」

  听完三桥这么说,驹子将手从胸口放下,从浴缸站了起来。

  「呐,三桥,我有事想拜托你……」

  「嗯,是什么呢?」

  「那个啊……请一辈子永远当我的好朋友。」

  驹子一说出口才惊觉自己好像说了让人感到害羞的话。但是,三桥并没有笑她。反而把驹子的手牵过来摸自己的肚子。

  「呜,动了!!」

  「一直都会是好朋友的。彼此彼此,一辈子都要麻烦你关照了。」

  看着微笑的三桥,驹子用手擦拭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之后,两人一起走出澡堂,开心地到更衣室里穿上衣服,朝着客厅走去。

  那里有差不多三十叠榻榻米大,即使只穿着T恤也觉得温暖。可能是因为温泉用的电热毯加上足以让圣诞老公公爬进来的巨大暖炉里生着赤红的火的关系。暖炉上方,可能是波留先生的作品吧,装饰着许多可爱的花的照片。

  房间的中央是纵横两叠榻榻米大的黑檀木长餐桌。包围着它的是,两张可以容纳三个人左右的古老弹簧沙发,以及三张民间复古调的粗壮木制椅不相称地穿插并排着。

  在那里,虚空坊跟荒木下着将棋,贵人笑吟吟地在旁边观战。此时,虚空坊与荒木同时朝这里回过头来。

  「喔,两个人的气色都不错嘛。」

  「Lady们的body跟heart都变得!!hot了吗?」

  「是的,劳烦你们操心了,母子都很安康。」

  三桥微笑地一边回应一边在虚空坊旁边弯下腰来,驹子就顺其自然地在对面的荒木旁边坐了下来。

  驹子对于将棋的规则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从棋子的数量看起来应该是虚空坊获得压倒性的优势。但是,奇妙的是,看着棋盘呢喃着「嗯,真伤脑筋啊」的居然是虚空坊。

  正觉得奇怪的时候,三桥的质疑说明了一切。

  「啊咧咧?哎呀呀?怎么没有看到小乱的国王呢?」

  「因为,想要赢过自己不可能会赢的对手,就只能改变游戏规则不是吗?如果把国王藏起来的话,我就不会输了。这是个很棒的方法吧?」

  「这是什么鬼方法啊!荒木的棋子只剩下两个了不是吗?把那两个拿下的话还是输吧?而且,如果对方把国王也藏起来的话,怎么玩得下去啊?」

  驹子一边傻眼一边询问,而回应她的,竟然是贵人。

  「思考这个问题就是将棋的乐趣所在不是吗?将棋这玩意儿意外地深奥呢。」

  「原来如此,这不是照着规则来决定输赢的游戏,而是白己创造规则的游戏啊。真是非常让人感兴趣呢!」

  虽然三桥频频表示欣慰,可是驹子还是不晓得到底有趣在哪里。比起这个,有让她更在意的东西。

  「话说回来,你今天的姿态是怎么回事?心态上起了什么变化啊?出

  贵人现在变身的模样是,妇女杂志封面上楚楚动人微笑着的和风人。年龄大约三十出头,有着一张聪明伶俐的脸,表情可爱中略带性感的羞涩。说得具体一点,就是与这幢别墅相衬的贵妇风采。这是到目前为止都还没看过的造型。

  「夜鸟子托人家去街上买点东西回来。根据人家的经验来看,人类买卖的时候,这种姿态都可以捞到一些油水。而且,一想到要跟夜鸟子新的身体对抗,就稍微努力了一下嘛。」

  听了这样的说明,驹子莫名其妙地认同了贵人并不只是只狐狸,而是只『母狐狸』。但是,三桥无法认同。

  「啊咧咧?哎呀呀?是因为这样的话,那之前用小凯萨琳的姿态跟桂木同学较劲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咳~拿我跟矮子琳那个金发妹比……」

  驹子鼓着腮帮子盯着贵人看。为了今后着想,现在还是在这里先念她个一句——不,应该说先给她个一拳教训一下不可。正当驹子这么想的时候。

  「驹子,来帮忙一下。」传来夜鸟子的声音。

  一看之下,与客厅只有一线之隔的厨房里,有着夜鸟子与求道的背影。

  驹子踢了贵人的小腿站了起来。当然,只是迁怒而已。

  因为,夜鸟子跟求道,时而互相用手肘推来推去,笑得很开心的样子。虽然说身体是山田跟久远的,但高个子的两人并排站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对非常登对的情侣,让人更加地不甘心……

  ——反正我跟那个矮子琳是一样的啦!

  Q,快点回来,对着这个又矮腿又粗又平胸的女人说「不过,还是喜欢你所有的一切」啦。

  驹了虽然想从中间扰乱,可是这样太卑鄙了。她一边垂头,一边站在一天之内长高十五公分的夜鸟子旁边。

  如果有这个身高的话,根本不必把身体伸长,只要稍微抬个下巴绝对就可以跟久远KISS了。驹子用怨恨的眼神抬头偷瞄着寄宿在山田身上的夜鸟子。

  宽阔的流理台跟巨大的水槽,有一半以上都由堆积如山的蔬菜占领着。

  夜鸟子跟求道两人在那边削着皮。越来越驾轻就熟的技巧让两人都感到非常的欣慰。

  「马铃薯就拜托你了。」

  驹子用从夜鸟子那里拿来的刀子,削着马铃薯皮。

  「呐,虽然是刚刚的话题,不过我想知道我失去意识以后发生了什么事。」

  「嗯嗯,你胸前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就这样结束了。天空消失无踪,吾、你被狐狸,'三桥被天狗,在坠落地面之前将拾了起来。之后,将我们运来这里,为了让你们醒来,吾跟狐狸将你们放到温泉里,就是这么一同事。」

  「打倒那个巨人了吗?」

  夜鸟子顿时停下了手边的动作,用菜刀的尖端指着屋顶。

  「不,它还在这个屋子的正上方变成云窝盘旋着。」

  「咦.那我们还悠悠哉哉的吃着饭,这样可以吗?」

  「要袭击也是半夜的事,有的是时间。」

  「你怎么知道呢?」

  「离生产期愈近,三桥愈无法动,相对地玉跟虎也无法使用,狐狸也会在三桥旁边陪着她。这是吾等战力大幅削弱的时候。明知如此,你想他们还会特地在现在出手吗?」

  夜鸟子一边熟练地削着萝卜皮,一边爽快地回应着。

  「驹子,别发呆,手要动啊!」接着还在后面补了一句。

  此时,夜鸟子对面侧边忽然冒出大烟,是从瓦斯炉上的土锅冒出来的蒸气。求道将盖子打开看了看里头。

  「小夜鸟,汤滚了喔。」

  「那就把根茎类的蔬菜全丢下去吧,如果有杂质跑出来就谨慎地捞起来。」

  「收到。」

  轻快的回答完后,萝卜、胡萝卜、洋葱、马铃薯、牛蒡,求道一一将它们丢进锅里。虽然不晓得到底要做什么料理;不过,应该还不错吃的样子。

  「对了,我胸口的那个,根据你夫君的判断,据说似乎埋藏着刀,你知道些什么吗?」

  「不,这吾不懂,吾也是刚刚第一次听说。」

  「这样啊……」

  「不过,那个家伙可能知道,吾心里也有个底。自己胡乱猜想也不会有什么进展,待会儿来问她看看好了。」

  「谁?虚空坊?狐狸?」

  「不是……」

  「那,是谁?她在哪里啊?」

  「在你说话时所使用的舌头里面,那也是吾的式神里面最麻烦的家伙。那家伙,那个大骗子,应该会知道这些事情……」

  夜鸟子,停下了正在切葱的手,大大地叹了口气。

  「她的名字是『两片舌昼子』,原本出自于家母,作为歉意的象征,她白行取下赠与吾的。」

  求道从冰箱拿出的,是红酒和环起手臂才抱得动的一大块肉。

  「三桥!!我可以开这瓶红酒吗?」

  「可以呀i冰箱里的东西都可以随便用没关系,红酒在地下仓库还有很多呢!」

  获得三桥允许,求道高兴地想打开红酒。但他拿着刀子硬是要撬开,结果一大半的软木塞都变得破破烂烂了。驹子实在看不下去,从求道那儿接过瓶子,用开瓶器打开了红酒。

  「小夜鸟,这是叫做『红酒』的异国酒喔!昨天俺第一次喝,没想到还满美味的,就想也让小夜鸟尝尝亡来,喝喝看、喝喝看。」

  求道在珐琅杯中注入红酒,递到夜鸟子的手中。

  夜鸟子稍微闻过杯中的香气之后,含了一些在口中,之后一饮而尽。

  「喔亡?香气和酸甜味似乎比水果酒还来得有深度啊。吾喜欢。好,计划变更了。把整瓶拿来。」

  夜鸟子这么说道,一边从圆睁双眼的求道手上抢过了瓶子。

  「小夜鸟,你打算一个人喝完这全部?」

  「怎么可能。吾要将这叫『洪酒』什么的拿来炖肉,一定很美味。」

  「喔喔!这可有趣啦!!不愧是小夜鸟。那,这块肉要怎么处理?」

  「原本想带骨炖煮的,但时间不够。去骨之后再切成适当的大小,为了让肉容易熟透,尽量切成薄片状。」

  「是、是,没问题!」

  在食材种类稀少的平安时代,或许对料理的创意比现今还来得自由。夜鸟子似乎打算拿第一次品尝到的红酒作为调味料。

  面对突然变更食谱的状况,求道并没有露出慌张的神色。岂比如此,看似还对夜鸟了的心血来潮充满兴趣。就像昨晚在战斗中所看到的组合那样,两人间的默契无懈可击。

  求道挥舞着看似只有石匠才能驾驭的大把菜刀,大胆地逐渐将肉块解体。

  夜鸟子从炖煮蔬菜的土锅中,倒了些汤进黄铜锅子里,接着丢入生姜、蒜末、青葱、白萝卜与红萝卜的叶子和皮之后开火加热。

  「骨头放进这个锅子里,要记得经常捞起浮沫。」

  如此命令求道之后,夜鸟子从冰箱和柜子里取出r各式各样的调味料,一一确认气味与味道。其中大部分对夜鸟子而言应该都是未知数。

  怕辣的夜鸟子,似乎因为尝到辣椒膏与辣椒酱而遭受不小的打击。听见她短健的尖叫声,驹子几乎笑了出来。大概是辣到怕了吧˙夜鸟子只把这两种挑出来,隔离E到别的地方去。

  「驹子,这是什么?」

  「起司。原本的材料是牛奶……可是,这个硬邦邦的,好像已经放了很久了﹒我觉得还是别试的好喔。」

  「蠢蛋,不能随便浪费食物,你负责把这东西给磨成粉。」

  夜鸟子把起司硬塞给驹子,自己打开橄榄油的盖子舔了一口。

  驹子拿着石头般坚硬的起司块在磨粉板上来回锉着,边问道:

  「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变成山田老师的啊?」

  一这点吾也不是很清楚,今早醒过来时就变成这样了。只不过事到如今,倒也不是心里完全没底……」

  夜鸟子这么说着,边从求道那儿接过不锈钢盆,里面整齐排列着切好的肉块。夜鸟子用山椒和盐仔细地按摩过每一片肉。

  「腾蛇一共击出了八道火焰,这个身体竟然承受得住。据吾推测,这名叫做山田的女子,或许与你我同为葛城家的亲属。也或许正因如此,才会被腾蛇盯上吧。」

  「是啊……有这个可能,像其他人也不知道我跟小阳是堂姊妹的关系。」

  「无论如何,吾欠了这女子和蝴蝶一个人情,可得如数奉还才行。」

  驹子实在不太懂夜鸟子所提的「如数奉还」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指为山田报仇一事,他们已经打败腾蛇了。既然如此,夜鸟子是打算向祸星祈求让山田的灵魂复活吗?但这么做的话,夜鸟子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还有另一件事。「欠」蝴蝶,是指要为昨天的败北雪耻吧?还是对结果能得到活动自如的身体表示感谢?不,对夜鸟子而言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那么,这次消灭掉阳身体里的蝴蝶应该相当于「如数奉还」了。只不过……

  ——咦?!等一下,这样说来……

  「为什么蝴蝶那家伙又会回到小阳的身体里呢?」

  「吾先前曾经说过,为r削弱蝴蝶四散的魂魄,而将其分别封印于葛城家的女子身上是吧?」

  「然后,不幸地却在遗传过程中汇集了起来,蝴蝶的灵魂就在小阳身上复活了。可是,我们在京都时不是已经解决她了吗?」

  「是啊。不过,那家伙在那之前杀了四名继承了葛城家血脉的女子。由于专注在人蛊身上,吾一时失策忘了那四人身上也封印了蝴蝶的灵魂……」

  「不会吧!!那等于她召集了四人分,储蓄起来以备万一?」

  「恐怕不是『以备万一』,那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找吾寻仇了。」

  「怎么会?为什么?还特地大费周章的……」

  「是吾过于大意,以为她已经死「。而且,那家伙也能自由活动。逻一箭双雕之计,也使吾落到这步田地……」

  夜鸟子低下头来,直盯着紧握至发白的拳头。

  驹子从未看过夜鸟子这副模样。姑且不论事件内情,夜乌子总是表现出游刃有余的模样,绝不会让他人看到自己的弱点,而现在的她却是如此悔恨。

  驹子不知该说些什么。但,身为她伴侣的求道就不同了。

  「喂喂,之前小夜鸟白己说过,菜煮到一半要是心存杂念,可是不会有好味道的啊!认真点吧亡」

  「啊,嗯,抱歉。不过,吾真的说过那种话吗?」

  「说过啊,真的真的。还边踢着俺屁股边说的,你忘啦?」

  面对一脸茫然的夜鸟子,求道更是说个没完。

  「真是的,小夜鸟太健忘了吧。不过,这样的你俺也喜欢」

  甩开求道搭在她肩上的手,夜鸟子绷着脸想说什么。但就像早已预料到似地,求道再度先发制人。

  「喔喔,对了对了,高汤好像熬得还不赖,接下来呢?」

  「咦?啊,那就取出蔬菜跟骨头吧,之后的就交给吾。好了,驹子,快来帮忙。」

  「啊,嗯。」

  驹子再度一窥夜鸟子与求道之间不可思议的关系。求道只凭三言两语就扫除了夜鸟子脸上的阴霾。求道的话或许只是随口说说,但也只有这个男人能鼓励或安慰性情倔强的夜鸟子了。

  夜鸟子在大骨熬煮的浓厚高汤中注入满满的红酒,以盐和酱油调味。接着将那汤底加入炖煮蔬菜的上锅中,最后随手将肉、葱白和白菜扔了进去。从她盖上锅盖的模样看来,这道菜总算完成了。

  「欸,结果这道菜到底是什么?」

  「这个嘛,山猪肉与蔬菜『洪酒』锅……吧,就目前看来。」

  「咦?他们真的去猎山猪了?」

  「怎么可能,只是刚好混在当地天狗送来的食物里而已。还有这种东西呢!」

  这么说着,夜鸟子用脚将一旁的瓦楞纸箱踢往驹子那方。箱了里有杯面跟饼干点心,甚至还出现即溶咖啡。看来二十一世纪的天狗相当杂食。

  「这么说来,天狗他们都平安无事罗?」

  「虚空坊根本是在找乐子,用不着担心的。大概现在还躲在这屋子附近保持警戒吧。那么接下来……」

  夜鸟子面对着驹子的方向,朝求道一瞥。

  「在土锅煮熟前吾也去泡个澡吧。驹子﹒当心别煮到溢出来了。吾实在不太会操作这种不用添柴火的炉灶啊。」

  「嗯,我知道了。」

  听了驹子的回答,夜鸟子走向浴室。

  「等一下!!你想跟着上哪儿去啊?!」

  驹子叫住的不是夜鸟子,而是一脸若无其事地跟着她身后走去的求道。

  「咱们都一起泡澡的啊,而且还算新婚嘛……」「不行!!」

  「俺又没打算做什么色色的事……」「你刚才说什么新婚的!!」

  「哎呀,只是很担心小夜鸟会不会在泡澡时不小心溺水……」「怎么可能!!」

  「那,这样好了,小驹也一起怎么样?」「去死上百万次吧你!!」

  「呿……」

  求道失望地垂下肩头,无精打采地走到房间中央。

  「小驹真爱欺负人啊亡」

  这时,贵人冷不防地窜了出来。

  「哎呀?好可怜的样子……咦?!唔哇!!等等啊!」

  在贵人跳着躲开的瞬间,来白夜鸟了和驹子的飞踢在求道的身后炸开。

  —3—

  大约一小时后,客厅当中充满了芳醇无比的香味。

  全员围坐在客厅中央的黑色大桌子旁,靠近厨房一侧坐着夜鸟子、求道、驹子、贵人,另一侧则是荒木、虚空坊、三桥。

  从放置在桌面的七个汤盘中升起阵阵白烟。

  那是『夜鸟子特制˙山猪肉与蔬菜红酒锅』。

  盛装得满满的山猪肉,从外观看来充满了豪迈的野趣。

  相对的,被红酒微微染红的蔬菜显得纤细又美味。

  尤其是白萝卜泛着淡淡粉红色,宛如染红双颊的少女般十分惹人怜爱。

  在驹子眼中看来,这鲜明人胆的对比简直跟夜鸟子本人如出一辙。

  「啊啊,神哪、夜鸟子大人哪……请允许这群饥肠辘辘的贫穷小羊们用餐吧,Please~~!!」

  「哎,等一下,荒木,还剩下最后一个步骤。」

  干脆地斥退祈祷般双手合十的荒木,夜鸟子走到各人的座位├,亲白为每偑人的盘申撒下白色粉末。

  那是驹子刚磨好的起司粉,宛如粉雪般降临在盘中。

  瞬间,起司独特的酸味传进了鼻子里。但那味道马上融入了肉汁当中,转变为红酒的甘美香味。

  真是戏剧性的转变,但同时也是场十分自然的变化过程,稚嫩的少女转变为成熟的女性,甚至化身为母亲般的存在,任何人都会想给予祝福。

  大家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回到座位上的夜鸟子身上。令员都屏息以待,深怕漏听了夜鸟子的任何一句话。

  「好,开动吧!!」

  「我开动了——!!」

  全员异口同声地说道。接着同步吃了起来,谁也没说话。

  驹子先舀起汤送入口中,在优雅的红酒香之后,充满存在感的山猪肉油脂芳香!!毫不油腻,与蔬菜柔嫩甘甜的韵味合而为一。

  每一道食材的味道都十分鲜明,但又像不断循环着一场味觉的接力赛,宛如山的表情随着四季逐渐变化一般。

  现场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说话,或许感到连称赞的话语都显得多余,光是品尝时自然流露的微笑就足以表达一切。

  驹子也不由得沉浸在这至福的时刻当中,但同时也感受到,这般和谐的气氛正是开口的大好时机。

  有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想先确认清楚。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要提就只能趁现在了。驹子深呼吸一口气之后,开口说道:

  「嗯,各位,我有重要的话想说。」

  汇集了全员的目光后,驹子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接下来才是重点。

  「我觉得还是先决定要向祸星之神子许什么愿望比较好。愿望是先说先赢对吧?要在三桥生出来的瞬间,比蝴蝶更早说出来……」

  说完这句话之后,驹子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没办法直接了当地说出口。

  得比蝴蝶更快说出愿望才行。这一点没有错,但并非最主要的问题。

  祸星之神子只有一只,能达成的愿望也就只有一个。

  但不只山田的灵魂,恐怕连阳的灵魂也是……况且还有夜鸟子和求道两人的身体……失去的、缺少的有太多太多了。

  很可能会意见分歧﹒这问题本来就没有正确的答案,也不是靠多数决就能摆平的。再怎么说也关系到他人的性命、他人的一生。

  ﹉

  但是最后总得有人来决定必须牺牲谁才行。

  驹子探出身子,环视在场所有人的脸。最先开口的是夜鸟子。

  「正如你所看到的,吾欠这名女子一个人情,所以吾想救山田一命。」

  接着是坐在夜鸟子正对面的荒木,理由其实听都不用听了。

  「Please——!!等个Moment!!那阳学姊该怎么办啊?第一个受害者是阳学姊吧?拜托以她为最优先,Please————!!」

  这时开口的,是盘腿坐在荒木身旁的虚空坊。它依序望向坐在桌子对面的夜鸟子、求道跟驹子。

  「他都等了八百年了。能给求道一副身体吗?夜鸟子如果是这副身体,想必是一对相配的夫妻吧,而且这样久远也能回来了。求道和驹子也赞成吧?」

  但,求道的意见跟虚空坊的预测完全不同。

  「要确实消灭蝴蝶,大概就只有靠俺的魔王之印了。但要是使用魔王之印,恐怕久远的身体会撑不住,所以俺想对祸星之神子祈求的,是久远的身体。俺和小夜鸟的事再缓缓也不要紧。」

  求道的话令所有人都噤了声。毕竟全员的愿望都是以能战胜蝴蝶为前提,只有求道说出就算尽全力仍是难以获胜。不用说,求道的见解要来得实际多了。

  虽是悲观的预测,求道的口气仍十分沉稳,反而令人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决心。求道叙述过一遍白己的意见之后,便转向身旁的驹子。他的脸上已恢复平常悠闲白得的表情。

  「话说,先提议的小驹又是怎么想的呢?」

  「呃嗯,我……」

  驹子没有确切的意见,只要久远能平安回来,怎么样都好……她实在无法说出口。她想救山田和阳,也希望能让夜鸟子与求道有个平静安稳的生活。每个愿望对驹子来说都很重要。

  「抱歉。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那、那,三桥现在还是想祈求夜鸟子的身体吗?」

  ——啊~啊,我真是个胆小鬼。

  心里虽然这么想,她仍是把问题丢给了三桥。

  「嗯——关于这件事嘛……我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好方法,整理过有关祸星之神子的资料以后,发现了几个满令人感兴趣的事情呢~所以,要表明意见请听小贵解释完再说吧。」

  「别说些会惹人误会的话啊,人家才没有隐瞒什么事情呢!」

  坐在三桥对面的贵人脸上明显浮现硬挤出的笑容。三桥眯起眼盯着她的脸瞧。

  「咦咦?哎哎呀?我刚刚有说『隐瞒什么事情』这句话吗?」

  「不,那纯粹是口误啦……」

  …贵人还想继续找藉口,不过三桥似乎不打算再听下去了。

  「来﹒大家回想看看!!提示是小贵来的那天晚上﹒左我家店里说过的话。」

  「人家有说过什么吗?记不太清楚了说……」

  「小贵说过,『要顺利受胎祸星之神子,必须用上某样法具,而其中两个在我忙于为各位四处奔走时消失』。」

  「嗯嗯……这个嘛……」

  「欸?这句话怎么了吗?」

  「那亡么亡答案是什么呢……喔,这样啊!!鲍伯叔叔,已经知道答案了喔!!」

  对着兴致勃勃站起身来的三桥,荒木回了个毫无意义的吐槽:

  「鲍伯叔叔是谁?告诉我吧,Please-——!!」

  「嗯,鲍伯叔叔就是在七○年代,一个美国猜谜节目的知名主持人……」

  驹子不耐烦地打断开始认真说明的三桥。

  「三桥啊……我说,那也太麻烦了,鲍伯叔叔游戏下次再玩,快点揭晓答案吧。」

  「啊啊,不好意思。重点在于小贵为什么会有关系晴明先生性命的重要法具呢。答案很简单,其实就是小贵白己拿出来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小贵藉由隐藏召唤祸星之神子的法具,剥夺了主人晴明先生复活的机会。你说是不是啊,小贵?」

  恐怕是真的说中了吧,贵人低着头、没有回答三桥的质问。开口为陷入沉默的贵人辩护的,意外地竟是夜鸟子。

  「大概是看不下去年老力衰、满脑子无聊妄想的晴明大人了吧。哎,这倒也不难想像啦。况且晴明大人享尽了天年,又不是狐狸你杀死的,所以根本没必要遭受指责。反而值得好好被称赞一番呢。多亏狐狸偷了法具出来,才得以阻止晴明人人的暴行。」

  对着袒护贵人的夜鸟子,三桥甜甜地笑了笑。

  「是的,没错。其实那件事根本无所谓亡重要的其实是另一件事情。我再重复一次小贵说的话喔,『受胎祸星之神子是需要法具的,之前被偷走了:两个』,大家猜到了吗?」

  「两个?该不会……?」

  这次,三桥微笑着转向驹子那方。

  「是的,答得好。两个法具也就表示有两名祸星之神子,能实现的有两个愿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一定两个都是用在三桥身上啊?」

  贵人仍低着头,白言自语似地嘟哝道。三桥特意走到坐在对面的贵人身后,像要帮忙按摩肩膀,双手置于它的肩头。

  「不,我知道的。因为刚才肚子的右边跟左边同时被踢了一下呢。对了,小贵',你现在还是别动比较好喔。我抓住你肩膀的手上有着玉跟虎,这会儿我能从手掌中直接喷出火来呢。」

  贵人抬起脸来,睁大了双眼,嘴巴愣愣地开着。

  ——咦.什么,等一下,怎么突然η这是怎么回事?

  驹子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偷偷瞄向身旁的其他人。或许是看贵人的焦急模样感到有趣,夜鸟子和求道的侧脸都带着笑意。驹子这下更感混乱了。

  三桥交叉置于贵人肩膀上的双手,从椅子后方包覆般紧紧地拥住贵人。

  「小贵,你说愿意当我的产婆候补,我好高兴。不过,那也是能确保第一个见到祸星之神子的位置,对吧?那么,你想对神子许的愿望是什么呢?是那个吗?跟同伴蝴蝶和式神们一样,要同时祈求晴明先生的『灵魂』和『身体』亡?」

  「不会吧!!这是什么意思?贵人跟蝴蝶他们是一伙的吗”」

  「两题连续下确解答的桂木同学,获得夏威夷双人旅游机票!!我是很想这么说啦,不过,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样呢?知道这个答案的人就只有小贵了。」

  三桥边回答驹子的问题,并越过陷入沉思的贵人肩头,直盯着它的脸。

  「怎、怎么可能?别这样啦亡三桥,这玩笑开得可大呢!」

  「真的吗?」

  这么问道,三桥更往前探出身子,从贵人的肩膀l望向它的脸。

  突然,原本低着头的贵人转向二桥的方向。两者的额头轻触。

  「相信人家就对了!!」

  「嗯,我当然相信你呀。」

  三桥像抬起双手比出万岁姿势那样松开了手,大大张开掌心在众人面前挥舞。那掌中并没有玉和虎的身影。看见这样的情景,贵人发出长声叹息。

  「呼亡饶了人家吧。这么故弄玄虚的,人家寿命都缩短了啦。」

  「我才要短命呢。不过,这样也好,我对自己原本的想法更有白信了。」

  「……现在是怎么?人家真的怕r你啦。」

  三桥像要环视众人般转过头去。所有人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集中在三桥身上。

  「接下来我要说三件很重要的事情。请挖干净耳朵听个仔细罗i不能听漏其中任何一个喔。」

  三桥用力深呼吸,接着高声宣言道:

  「只要能做到这三点,输给蝴蝶的机率就等于0!!」

  —4—

  驹子满心雀跃地等待着三桥的发表。

  这几天以来,三桥可说处于绝佳状况。昨晚胡闹的师徒对决,以及今天树冰森林之战,再怎么看都是在原本不利的状况下获得水准以上的成果。

  或许是这份实力获得了众人的认同,因此谁也没插嘴。

  但是,三桥所说的第一句话,简直就像在运动会时校长的训话……

  「其一,要信任自己的同伴。」

  这句话完全没错,但明显未达到众人心中的期盼。

  证据是众人原本停下的筷子和汤匙又再度动了起来。不过,三桥自始至终都是我行我素的,似乎也没有特别在意。

  「大家有想过祸星之神子为何会这么称呼吗?它的力量甚至可以使人复活喔,是十分强人的能力,但却被叫做祸星,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在慢条斯理地说完这堆话之后,「这是有原因的,」三桥接着说道。

  ——啊,听起来可能比校长训话有趣喔?

  驹子咬着山猪肉,再度聆听三桥所说的话。

  「刚才我认为小贵有内奸的嫌疑。而且,从小贵那边偷走法具的也是同伙的式神。不但小贵迫不得已地背叛了主人晴明先生,再加上现在在场的各位意见不一……总而言之,祸星之神子虽然拥有绝对的力量,却也是个可能令同伴反日成仇的灾祸之星亡」

  「嗯,确实如你所说,是该有心理准备的。那么,具体的计划呢?」

  夜鸟子催促似地,拿着夹起葱的筷子指向三桥。

  「是,那么,第二点。如果快输了,就在对手吃掉棋子之前先撤去自己棋盘上的大将,棋局就等于无效。这样蝴蝶也就赢不了了。」

  这么说着,三桥边转向荒木那方微微一笑。

  「啊,那个是我想的必杀技!!哎呀亡能被班长采用可真是光荣啊亡呃嗯……不过﹒撤去大将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们,Please~~~!!」

  「自己讲好像有点那个啦,不过这场对决的大将就是我。正确来说,是宿于我这边的两位祸星之神子。要是被抓到就算输了。」

  望着怜爱似地轻抚着腹部的三桥,驹子忽然想到可以利用雪虎将身为大将的三桥包裹起来隐形这招。不过,驹子没说出口。她实在不觉得这种骗小孩的把戏对蝴蝶行得通,而三桥对这一点应该也有所认知才是。

  「刚才我在吓唬小贵的时候,小贵假装有所动摇的模样。不过,事实上它一点也不紧张。因为就算我命令天跟虎﹒它应该也早有应变之道。而师父跟求道巴深知这一点,不然攡怎么说也会制止我吧?」

  应该是肯定的意思,贵人以低头代替了答覆﹒而夜鸟子与求道脸盘则挂着暧昧的微笑。但两人的笑容,却因三桥接下来所说的话而为之冻结。

  「也就是说,这场比赛如果即将输给蝴蝶,那么只要在身边的小贵把我与祸星之神子一起杀死就结束了。你说是不是呢,聪明的小贵?」

  「要狐狸对你下手00难道你甘愿接受这一切吗.」

  夜鸟子几乎耍把整张桌子掀了起来,十分激动地瞪着贵人。

  贵人仍是低头垂视,紧紧握住筷子的手正不停颤抖着。

  在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中,只有当事者三桥仍嘻嘻笑着。

  「怎么可能?真是的,我都说这是最后的手段啦。不过,要是有什么意外,请别犹豫,尽管按照计划执行吧。因为只要晴明先生复活,这个世界也就毁灭了吧?那只不过是早一点死而已,没什么太大问题……不过,老实说,我也不想死。所以,我们可以进行第三点了吗?」

  现场完全成为三桥的个人发表会。全员都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对着三桥无言地不住点头。

  「好不容易做好的菜都冷掉了,接下来我们就边吃边说吧。」

  确认全员又频频点头之后,三桥回到了白己的座位上。

  「再说一次哟,我还不想死。还有很多想学的事、想吃的东西……也还想至少体验一次所谓激情的男女关系……」

  「三桥……」夜鸟子将筷子放在桌面上,发出叹息。

  「啊啊,没有没有,对不起。所以呢,我不用死掉的条件,就是在祸星之神子出生之前将敌方的棋子排除到一颗也不剩。」

  三桥这么说道,边把大块马铃薯塞进嘴巴里。

  「问题是,蝴蝶将会在空中采取有效的攻击手段。能设法与她对峙的是桂木同学背上的阿修罗,还有现形于胸前的十字印记所发出的红色光芒……虽然这么说,但是目前两者都还难以驾驭。要是不想些办法的话,我们就再也无法吃到这么好吃的马铃薯了……这样,真的很可惜吧?」

  对着像在述说身外事的三桥,夜鸟子一脸愁眉地回答:

  「……要靠大蜘蛛一决胜负,实在没什么胜算。」

  「这样啊……白萝卜跟胡萝卜炖煮了好久,好好吃的说。」

  三桥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像要体验在这世上最后的晚餐那样,开始专心品尝山猪锅。她的脸颊如脉搏般毫无休止地动作着,红唇因肉汁而闪耀光芒。当三桥用舌头舔去肉汁之际,驹子忽然想了起来。

  「啊,对了!!昼子!」

  「嗯,吾虽然不抱什么期望﹒但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夜鸟子皱着脸,朝坐在对面的荒木招手。

  「荒木啊,借一下你的手。驹子也来这儿坐着。」

  「我的手?喔喔!!夜鸟子大人终于也意识到我的实力了吗?哎呀i真不愧是夜鸟子大人?!!我原本打算彻底隐瞒的。不过,哎,还是不小心泄漏出来r吗?天命这种东西终究是拿它没办法的。哇哈哈哈!!」

  荒木边抓着头,心情大好地站起身来,正坐在夜鸟子身旁。驹子虽然不是很清楚状况,但也跟着坐在荒木旁边。

  「事情就交给我荒木乱雅吧!!包在我身上Please——!!」

  「吵死人了,好啦,快把手给伸出来。」

  「什么?还要看我的手相?我的生命线可是长得很唷亡虽然智慧线有点短。」

  夜鸟子用左手一把抓住荒木伸出的指头。

  「我想也是。」

  「痛!!」

  一看之下,夜鸟子用牙签刺了荒木的右手中指。指尖渗出血来,慢慢突起成半球状。对着喷血的荒木手指,夜鸟子将驹子的头凑了上去。

  「来吧,驹子,张开嘴巴把血吸出来吧!」

  「咦?我才不要做这种事呢!」

  「没办法,昼子最喜欢吸年轻男子的精气了。」

  「不要、不要、不要,我才不要吸血呢!」

  「那你要口水吗?只要是年轻男子的精气,别的也没关系。」

  「为什么啊……?式神不是只要呼喊名字就可以召唤了吗?」

  「各式各样的式神都有。昼子除了呼唤她的名字以外,还需要有饵食。是个很麻烦的家伙。」

  含泪的荒木忽然无力地放松了肩膀,叹了一口气。

  「所以说,我是饵食?唉亡嘛,怎样都好啦,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阳大人。也就是说,桂木,让我把我的热血送给你吧。来,张开嘴巴,啊亡」

  「才不要咧!!如果吸你的血的话,之后好像会说出什么无聊的笑话,而且如果变成那种鸟巢头的话,那我不如咬舌自尽算了。」

  「才不会变成我——咧!!」荒木立刻吐槽。

  「我也觉得应该是不会变……」夜鸟子这么嘟哝以后……

  「但是嘛,我懂你的意思了。」紧接着踏出步伐。

  「那求道,交出久远的血。」然后抛开荒木的手。

  「是、是。」

  轻率的同应以后,将渗出血球的小指凑到了驹子面前。

  「嘴巴一边含着,一边要在心里面吟唱着昼子的名字。或者……你还是要吸很会开玩笑的荒木的热血呢?自己选一个喜欢的吧!」

  夜鸟子的嘴边有着不怀好意的微笑。驹子一边看着那个笑容一边豁了出去。

  抓着求道的手,将流血的小指慢慢地往自己的嘴里放。

  舌头上感觉到了久远的一部分,然后有个独特的甜味渐渐在嘴里扩散开来。

  ——昼子、昼子、昼子、昼子、昼子、昼子,在的话,就快点出现。

  含着久远的小指,驹子只顾着不停反覆的在心里呼唤着那个名字,荒木的脸从旁边出现,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驹子的嘴边。

  「什么嘛,久远的就可以我的就不行喔?不过……还真是可爱的画面。唉呀,说错了,是好猥亵的画面唷~」

  驹子用空出来的手,狠狠地巴了荒木一脸色相的脸。此时,舌头像被抬起来一样,感觉到有突起物从内侧爬了出来。

  ——这、这、这是什么啊c"o

  驹子下意识地将久远的手指从口中抽离,像快哭的样子一直拼命指着自己的嘴,对着夜鸟子把嘴巴张大。

  「呜哇亡!!好恶心喔!!从舌头里面又长出了一个舌头啊!」

  虽然打算跟夜鸟子求救,可是回应的却是荒木,凑热闹地窥视着嘴巴里面。

  这次驹子毫不留情地从正面狠狠地揍了他一拳。

  取代着压住鼻子在地上翻滚的荒木,这次换夜鸟子将脸凑上窥视着驹子口中。

  「如何啊?好久没喝到年轻男子的血了。」

  「哎呀,真稀奇。这种粗鲁又傲慢的说话方式,应该是夜鸟子吧!」

  ——呜哇,说话了。

  虽然驹子很想叫出来,可是不知何时,舌头的知觉已经消失了。

  自己的舌头像是别的生物一样自己动了起来,与虚蜿蜒地从脚里跑出来,以及潮丸从右臂凸出来的触感不同。但是,不会错的,这是所有式神中,触感最恶心的一个。

  「话说回来,夜鸟子,你应该不是为了找我聊天才把我叫出来的吧?」

  「当然。我就不跟你废话,直接单刀直入地说了。胸前出现的十字之印,告诉我它的真面目是什么?」

  「啊﹒那把刀啊。那是以前葛城家的人给的,不过他们也只使用了一次而已。可能罢因为给人类使用对人类来说力量太过强大的关系吧。所以﹒到最后还是把它处理掉了。」

  「去了?为什么丢掉的东西会出现在吾的身体里呢?」

  「那也不算是丢掉啦。如果被笨蛋捡走的话是很危险的,何况把垃圾芜\J垃圾桶里可是人类少数的美德之一呢!」

  「垃圾桶……?」

  「看了不就知道了吗?在你体内封印了那么多半吊子的式神,就是那么一回事。哎呀,你都还不知道吗?真是令人伤心啊!」

  夜鸟子一脸苍白,看得出来是一边咬牙切齿﹉边忍耐着昼子说的话。但是,她的嘴角稍稍同复了微笑。

  「哼哼……你想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对你的话深信不已可是会吃上好几次鳖呢。你以为吾会相信你说的吗?对了,昼子,还有一件事要问你。那把刀要如何取出来呢?」

  「哎呀,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乖乖地告诉你吗?你啊,还是跟以前一样天真呢!」

  「你别担心,吾并不是天真,你马上就知道了。」

  夜鸟子站起来走向厨房,好像拿了什么东西过来的样子。又再度露出了果然是夜鸟子会有的笑容。驹子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驹子,不好意思,在这家伙坦白地说出真相之前,你要稍微忍耐一下r。」

  夜鸟子一反常态地一边用温柔的口吻说着,一边将黄色软管塞近了驹子的嘴巴里。瞬间有种不知为何物的柔软东西在嘴里堆积,然后溢了出来。驹子的眼泪马上夺眶而出。

  「噗啊!!咳!!呕!!夜鸟子,你到底在干嘛.」

  「这可是名为辣椒膏的拷问道具呢!接下来这是异国的毒药。你不识字吧?我来念给你听吧。上面可写着『会让你生不如死地后悔着』呢!」

  夜鸟子一边读着辣椒酱红色小瓶子上面的广告词。

  「夜、夜鸟子,我说,我什么都说,请你快点住手!」

  「反正,即使你说了也是谎话吧?那—├么,就先喂上你一整瓶吧!」

  夜鸟子在驹子的舌头上晃动着红色的瓶子。数滴红色的液体瞬间飞散开来,不只在阵阵刺痛的嘴里,还扩散到喉咙里面了。像已经麻痹到失去知觉的样子,被直击的舌头就像起了人火灾一般。

  「咿啊!!咳呕!!呕呸呸呸呸!!不是本人是无法拔起的。这个女孩的胸口有开启的钥匙啦!!」

  「噢~钥匙吗?那个钥匙要怎么用?又是藏在哪里?快给吾招出来!!」

  夜鸟子没等昼子说完,继续摇晃着辣椒酱的小瓶子。

  「朴要啊啊!!饶了偶吧啊!!呜呜呜呜!!我不知道啦,那种事!!我真的不知道!!拜托,请相信我!!」

  「呿,这样就哭了吗?还真是无趣呢。亏我还觉得你是个有点骨气的家伙……啊,对喔!!舌头本来就没有骨头。」

  夜鸟子因为自己说的笑话开始放声大笑。

  「呜呜呜,夜鸟子,已经够了吧!」

  「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把刀叫什么名字?」

  「叫童子切……在葛城家似乎是这么叫它的。童子切听起来像是噬杀小孩、欺负弱者一样。与其说扭曲了那把刀的意思也不为过啦,你也可以帮它取一个更相称的名字。」

  「那么,叫『辣椒酱』也可以吗?」

  「呜呜呜,夜鸟子,你的玩笑啊,一——点都不好笑!!」

  说完了这最后一句话,驹子口中昼子的气息也随之消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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