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随着日渐西下,天空开始飘起细雪,而且愈下愈大。
「结界准备得怎么样了?奏效的话就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一
「人家来变身成三桥如何?」
「你打算在这里使用从驹子身上转移出来的式神吗?」
「我觉得小玉跟小虎也能尽全力奋战到最后喔!」
「这样的话,也该准备些捏饭团要用的白饭了吧。」诸如此类……
用完餐后也没完没了的议论着以三桥与求道为中心来迎击蝴蝶的策略。
但是,驹子只是在一旁帮腔,内容几乎完全听不进去。
从昼子消失的那一瞬间起,舌头的痛楚即转由驹子白行承受,从那之后过了将近两小时了,口中依然隐隐作痛也感到反胃。
驹子在作战会议上无法集中精神的理由也不只是因为身体上的问题。
即使尽全力守护祸星之神子能阻止晴明复活,但并不觉得这样就能使蝴蝶的恶灵退散。
果然胜败的关键还是取决于那把刀。驹子的直觉这么告诉她。
所以昼子口中如谜语般的语句,一直不断地在脑中反覆盘旋着。
——要从十字之印将刀取出的话,就开启这个女孩的胸口,钥匙存于此。
昼子的确说过那样的话。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开启胸口」从这个关键字衍伸而出,率先浮现在脑中的是,上个礼拜吃过的对切花鱼……接着是对切的秋刀鱼……再来是对切的竹筴鱼……最后是,白己躺在一个巨大的砧板上被锋利的菜刀剖开胸口的画面。
——咳!!住手、住手、住手!!
驹子人力地摇摇头,试图甩掉这些不好的画面。
「开启胸口」并不是要把身体怎么样的意思,就像拿「敞开心胸」作比喻一样吧?嗯,有可能。
——在这边的成员里面,能够让自己敞开心胸的是……
驹子用脸什么事都没有的表情扫视了在场全体人员。
最先停留在眼中的是三桥。
才刚许下要当一辈子朋友的约定。如果是三桥的话,相信可以让白己敞开心胸吧。但是,此时的三桥,正处于重要的生产期中,也不是说拔刀话题的时候。
……夜鸟子呢?
因为一天到晚都待在同一个身体里﹒如今也没/\l要隐瞒什么。而且,听说了夜鸟子选赌上性命救了跟自己同样名为驹子的小婴儿之后,更加地感受到难以言喻的深厚羁绊。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自己总觉得已经对夜鸟子敞开了心胸。
但是,胸中的刀原本是封印在夜鸟子身体里的。「不是本人的话是拔不起来的」,昼子迈样说过。当然,夜鸟子也没道理能拔出来。
再来是求道、荒木跟虚空坊。
虽然觉得大家都是好人,可是被问说能否对他们敞开心胸,说实在的我也没有自信。至少不是所有的事都能坦诚相对,何况又是男生……
——Q,现在在做什么呢?
说到久远,是彼此知道对方又逊又丢脸一面的朋友。不管怎样,幼稚园的时候也一起洗过澡,甚至连屁眼都互相看过了。已经决定能对他敞开心胸,虽然也有靠不住的地方,不过还是全面信赖他。
问题只有一个,就是他根本不在这里……
——Q,快来救救我啦!
正当驹子喃喃白语的时候,忽然虚空坊的苦笑声不经意地传入耳里。
「呵呵……搞不好找到了很好的葬身之地了呢,不如给它大乱一场,即使不能获胜,至少
也耍带一支大蜘蛛的脚到冥府当土产吧!」
策略能搬的都搬出来了吧。但是,这边的策略即使全都顺利进行,充其量也只能撑一小时左右。说穿了只是拖时间罢了,还是改变不了劣势。
虚空坊双手环臂,一瞬间,像泼了冷水般场面忽然回归寂静。在那边的荒木以突然发狂的声响大吼:
「呜喔喔喔!!『找到很好的葬身之地了』这句经典台词,是上礼拜的漫画周刊上连载的那个对吧?那个我也超想说的,可是一直找不到时机。居然被你抢先说了呢!!好歹也是个犬狗吧!要懂得看人家的脸色啊!Please——!!」
不会看人家脸色的是你吧,荒木。不过,有时候完全不会看人家脸色也不坏。全场看到荒木夸张地抱头俯首的模样都大笑了起来。
作战会议一结束,大家一起从位置上站起,三三两两地从别墅离去。
夜鸟子跟求道回到了厨房开始着手准备捏饭团的白饭。
二桥跟贵人为了讨论生产的问题,走进了地下红酒窖。
荒木跟虚空坊则是为了看看上空久滞不散的漩涡状况而爬上二楼。
回过神来才发现宽敞的客厅里只剩下驹子一个人。她为了取暖,把屁股凑到了暖炉前。一个人被留下来,感觉有点寂寞……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驹子决定试着按顺序沿着人家去的地方巡回。首先是三桥那里,之
前就心想无论如何也要看看红酒仓库了。
地点位于客厅的地下。但是虽说是地下,却因为它离一楼地板的高度大约只有靠近人的脊背左右的深,所以实际上只能算是半个地下而已。
客厅角落的地板掀起一块四角形的洞。
可以窥探到一道狭窄的楼梯向下延伸,在灰暗中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三桥,可以让我看看红酒仓库吗?」
「欢迎啊,但是这边很冷,而且除了红酒以外真的没有别的罗。」
确实如三桥所说,侧边有三○瓶左右的红酒沉睡在被装饰的红酒架上,一瓶一瓶并列着。除此之外,只有除雪用的铁铲啦、园艺用的剪刀跟摺叠式的梯子堆置在角落而已。但是,引人注目的是别的。
——三桥居然有两个。
有一瞬间怀疑了自己的眼睛,但是仔细一看,有一个三桥的鼻头发黑。
是贵人的变身。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坏,可是……
「天空怎样我是不知道啦,不过应该骗不了蝴蝶的眼睛喔!」
「嗯,至少可以拖延一下时间,那样就够了不是吗?」
「但是,你不依附在三桥身边吗?」
「人家的分身,就跟尾巴的数目一样多,你多少也该注意一下吧!」
「啊,这样啊!!」
「为什么会跟人类说那么多,自己破自己法术的梗呢……人家已经变成跟姊妹相处的时候一样,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哈亡啊,真是丢人现眼。」
贵人用与三桥相似的脸庞皱眉叹了一口大气。
「呐,要在这里生产吗?」
「还没有决定,这只是候补地点之一而已。搞不好在入口上面铺├地毯放上沙发会意外地不被注意到也不一定。但是,在水中生产不仅对母体、对小婴儿来说负担也比较小,其实最佳场所应该是浴室比较好喔。」
三桥本尊才刚说完话,马上「好痛痛痛痛」,身体蜷曲表情僵硬地将手放在腹部上。她的肚子比在浴室看到的时候来得更大了。驹子对跟白己同届的同学马上就要生孩子这件事感到不知所措。
「喂,驹子,有话要跟你说……」夜鸟子在楼上呼叫着。
驹子看着三桥,一个人独自伫立,心情纠结着。
她回覆了「马上去!!」接着对着三桥出声:「不要勉强啊!」
爬上了陡峭的楼梯﹒驹子回到了客厅。往厨房的方向望去,烹调桌的对面可以看到夜鸟子与求道的背影并列着,在调理桌上已经有个饭团山了。
「吾在这件事情结束之后,要与求道再度陷入上百年的长眠。下次觉醒时可都差上一轮啦﹒所以吾还得去找这家伙才行,真是麻烦。」
「也就是说,山田跟阳的灵魂就决定托付给祸星之神子了。这样可以吗?」
夜鸟子跟求道一看到驹子,忽然做了那样的宣言。
看样子是一边捏着饭团的时候,求道一边毫不保留地说出转生计划,夜鸟子像了解一般回应了。但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做出决定呢?这是驹子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的地方。
「咦?啊、嗯,如果你们两人已经决定好的话,我也不方便说什么……」
但是……有个很大的问题。
可能我不白觉地变了脸色被察觉r吧,第六感很灵的求道转移了话题。
「啊啊,也就是说俺得不使用俺的魔王之印讨伐蝴蝶的意思。」
「话说回来,驹子,式神们的状况如何?八咫现在还无法使用对吧?总之先让吾等看看舞跟潮丸吧。」
夜鸟子那么一说,驹子便将水手服卸去,卷起T恤两边的袖子。
两手臂上有个小小的毒蛾刺青与高举巨大右爪的螃蟹刺青清晰可见。两个都散发出比以往更加鲜艳的蓝色。
「成功了!!」
「噢,虽然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不过,看来是被蝴蝶整得相当凄惨呢。舞跟潮丸都恨她入骨的样子唷!把这些家伙转移到吾跟求道身上来吧。」
「说的也是,反正我一次也没能使用过任何一只。」
「雪虎……是吗?它也可以给俺吗?」
「也可以啦。」
驹子牵着夜鸟子及求道的手,将式神一一召唤出来。
右手立刻感到像虫子爬过一般酥酥痒痒的,而左手则像麻痹一般被寒气包围着。
「嗯亡这个不管做几次都好不习惯。」
潮丸跟着夜鸟子,舞则是转移到求道身上,驹子叹了一口气。
「话说回来,这边的这家伙该怎么办呢?」
「咿呀!!」
驹子的哀嚎不是因为夜鸟子忽然摸了她屁股一把,而是那一瞬间,那边有个东西在蠕动。
「没、没问题……好像……还能动。」
「那么,百爷就让吾来使用吧。虽然距离敌方进攻应该还有点时间:不过,还是趁没忘记之前交出来吧。」
「我、我知道了。」
被夜鸟子说了「趁还没忘记之前」,驹子马上奔向厕所。
将护腿跟内裤卸到膝盖下,手撑着马桶盖。
仔细一看,会发现根本无须召唤,蜈蚣的头已经从那里探了出来。
接着,马上从身后听到「啾噜,啾噜,啾噜」声,一边忍耐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驹子一边难过地阖上眼皮咬紧牙关。
「你给我赶快滚回夜鸟子的身边,而且永远不要再给我回来了!!」
「不要那么无情嘛,我们要好好相处呀。这个可是老儿为小姐奴仆的誓约之印呢。嘿嘿嘿嘿嘿……」
「咦?什么?讨厌厌厌厌厌厌厌!!」
百爷一边湿漉漉地用舌头舔舔嘴唇,一边用嘴巴灵活地开锁,发出喀喳喀喳的声响从门缝里钻了出去。
驹子腰腿瘫软,暂时无法起身。不过,让驹子稍微感到庆幸的是,这段期间没有人把厕所的门打开。
无论如何,现在的驹子呈现整个臀部一览无遗、于抱马桶蹲坐在厕所地板上的状态,这个场面如果被看到的话,肯定会被久远亏死;如果被荒木看到的话,一定会在学校传开,变成笑柄吧。
驹子整装完毕后爬上了楼梯。荒木跟虚空坊出现在走廊上,大雪纷飞中,像冻结在那里一般看着上空。
夜鸟子说距离敌人进攻还有点时间。从那口气推测,敌方展开进攻少说也要两小时左右,根本不需要那么紧张。
驹子走到荒本身旁,拍拍他的肩膀。
「在寒风中监视着,真是辛苦你了,哪,情况如何?」
「眼、眼、眼——?!J
荒木喀喳喀喳地一边抖着一边指着头上。
「什么啊?天要下※山羊了——」(编注:「眼」的日文与「咩」同音。)
看样子夜鸟子的预言难得也有出错的时候……
抬头仰望,会看到漩涡状的云层中,有个巨大苍白的脸庞在窥视。
一只像五子棋般漆黑的眼珠目不转晴地看向这里,即使握着拳也像渴求着什么一般,朝这边伸出苍白的手。
而它的指尖有着像刀子般锋利的青色指甲。
——2——
「哎,两位都先冷静点。虽然比夜鸟子预想的时间稍微早了点,那么慌张可不行唷。屋子里还有三桥在呢!可别忽然让建筑物塌了。那么,接下来,我们这边也差不多该准备迎战了。」
语毕,虚空坊将照明灯朝带别墅正面,按下开关。
光线笔直地向被雪覆盖成树冰的森林里延伸照耀着。
虚空坊像在空中画个大大的∞形状似的,让照明灯缓缓回转。
「荒木啊!不好意思,可以帮俺传话给一楼的家伙们吗?说『张开结界』,然后请三桥叫玉跟虎上屋顶。」
「了解!!结界、奇奇怪怪)一楼、是吗?这可麻烦啦~往下读也好i往上读也好?三桥三桥三~啊~嗨嘿」
为什么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唱出那种蠢歌啊?荒木的神经真是大条到令人难以理解。
不过,若是因为害怕头上那只苍白的手而变得傻里傻气,那倒也能理解。驹子的情绪稍微冷静了一点,向虚空坊询问:
「结界是?」
「你看,就是那个。」
虚空坊用照明灯朝着前方一照,小小的灯火开始啵啵啵地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而那些小灯火的数量开始增加渐渐连成一条线,不久便成形了。从别墅四方延伸出好几条曲线条围成的两圈巨大的圆。
「那个光是什么啊?」
「那是求道的点子,让天狗同伴们拿着火把排成的退魔之印。虽然是应急凑合着用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不过,也有试试的乐趣嘛。」
虚空坊一边这么说一边抬起头,驹子也跟着抬起头来。
巨人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慢慢地消失在云层中的瞬间,就像要强行吹熄火把似的,开始大量吹出暴风雪。
但是,火把的火焰一个也没熄,虚空坊非常满意地看着这一幕。
「这家伙真教俺惊奇啊!!求道的应急结界意外地超有效的不是吗——」
雪激烈地在黑暗中飞舞,虚空坊呵哈哈哈哈的大笑声响彻云霄。跟这个大笑声融合在一起,屋顶上的积雪咚沙沙地落在地上。
一回头,应该是从后方上来圴吧。看得见屋顶上有赤色及青色的巨体。
是玉跟虎,两只唐狮子一起看着上空云端的漩涡。
「好不容易才爬上了屋顶,居然早早就退散啦,那帮家伙什么都没做呢。虽然也想过万一求道的结界失灵的话怎么办,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阻止虚空坊再度仰天大笑的,是接替荒本来到二楼的夜鸟子。步出走廊的她与虚窄坊并列着。
「那很难说喔,最好趁早联络天狗们赶快将火把丢了,快逃比较好喔。」
「啊?我不懂你的意思。」
「玉和虎往哪边去,快确认看看。」
看着被夜鸟子催促的玉和虎,脸部的确朝着与刚刚不同的方向。两只都对着别墅的正面低吼着,明白地指出真正的敌人在那里。
「在附近吗?」
「错不了,是蝴蝶,从正面来了。」
不管怎么凝视,即使驹子把落雪除去,在黑暗中也只看得到数百支火把的火焰红点而已。虚空坊好像也什么都没看到,频频地歪着头。发现事态不对的夜鸟子怒吼:
「喂!虚空坊!!你还在发什么愣啊.」
「等着瞧吧,天狗们可是很强的,那可是从三百人——」
「混帐东西!!你这家伙,打算眼睁睁地看着同伴死吗η赶快传令叫他们快逃……不好意思,为时已晚……」
夜鸟子的话才刚说完,马上在黑暗中听到最初的悲鸣声。
听起来像是幻听般短促的声音。
但是,接着传入耳里的是像刮大风般压倒性的众多惨叫声。
随着那阵悲鸣,火把的火焰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就在别墅的正面,形成结界外围的一角已经沉没在黑暗之中了。
附近的天狗们似乎奔去救援般,发出英勇高亢的声音,黑暗中增添了无数的火把亮光。
但是,眼看着那些火焰渐渐被黑暗吞没,悲鸣声却逐渐增加。
黑暗越发壮大,可以感受到它确实往这里靠近。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毫无头绪。能确定的是,从第一声悲鸣到现在不到一分钟,已经有数百条生命被夺走了。
刚刚听到的无数悲鸣声终于消失了,虚空坊因过于震惊而说不出话来。然而,夜鸟了出声了。
「喂!!你这家伙﹒亏你还承袭着大天狗之名,要跟人类一样懊悔的话就给我晚点再说。」
一要打倒鬼的话﹒吾等可是有将舍弃人心变成鬼的觉悟……这么说来,当求道还是吾弟子的时候,还曾更尖酸刻薄地教导过他呢v」
「啊啊,就是如此,你的弟子一定没有谨遵教诲吧。」
即便眼前的黑暗迫在眉梢﹒夜鸟子一样冷淡地回应着。
「变成鬼,是什么意思?」
「要阻止鬼的话,与其让鬼白我毁灭,不如杀了他深爱的人要来得简单、确实、迅速。你如果不想死的话,就要有所觉悟,迷惘就死定了。」
夜鸟子立刻回答。这个意思,驹子尚未反应过来。
——难不成是不能救小阳的意思吗?要杀了她的意思吗?
注意到这点,当夜鸟子回头的瞬间,啪!周围亮了起来。
在屋顶上的玉跟虎,像是别墅前方有什么东西似地朝着正面吐出火焰。
两道烈焰彷佛切开黑暗与洁白的雪一般形成一条直线。
夜鸟子曾经说过,如果一般人被扫到的话一定会化成灰烬,它就是这样的火焰。
像跟火焰嬉戏般,有个异形人影,轻飘飘地在空中飞舞。
——是蝴蝶!!
张成人字形的人类四肢加上从背后长出的四只人蜘蛛脚。
一边摆动着长大衣的下摆,一边像心血来潮似地玩弄着落叶那样飞舞着。
看着这一幕,驹子联想到电视上看到的不明飞行物体影像。
才刚觉得她静止于上空,她又开始上下飘移,反转,后退,自在地变换姿势。
恐怕是在周围的树上牵出无数蜘蛛丝,为了穿针引线才这样操纵身体,移动的速度已经不像在这个世上会出现的东西了。
玉跟虎的火焰紧迫着蝴蝶交错前进,却完全没有击中的样子。
难道说『蝴蝶』只是因为她的行动自如而取的绰号吗……
蝴蝶如在火焰上飞舞着,愈来愈近。就像能清楚看得见阳的脸庞似的,那张脸沉醉其中似地笑着。
「正如你所说,天狗们还真强呢!」
夜鸟子一边看着在空中自在飞舞的蝴蝶,一边露出了微笑。
但是……不管如何,这样的讲法真的很过分,驹子心想。虽然早就知道夜鸟了就是这样的个性,可还是觉得不愉快。不过,天狗们集二百人之力还阻止不了一个蝴蝶总是事实。而且,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
果然,本来安静的虚空坊出声了。
「什、什么!!你在嘲笑俺的同伴吗?」
「才不呢,正好相反。你仔细看清楚,大蜘蛛的脚断了一只。」
「什么?!」
看着夜鸟子指着的蝴蝶,确实右上方呈现匍伏状态,蜘蛛左前脚的动作异于其他。只有那只脚经常慢半拍还朝向不同方向。
「如果同一边再断一只脚的话,蝴蝶的体势就破了,也无法再跑那么快了。那边可说是致胜契机呢,这样死去的天狗们也可以瞑目了。」
「原来如此,目标是断了她下面那只脚吧!」
「那么吾去跳神乐之舞引开她的注意力,你就往反方向展开攻击吧!」
「哼,真是令人期待呢。」
与夜鸟子对望一眼后,即使在暴风雪中,虚空坊也将唯一的一件T恤脱去,裸露〡半身,背后左右两侧展开了白色的羽翼。
此时,眼前忽然不断地落下巨大的固体。
那是从云端里出现的长着白色指尖的天空之爪。
下起了有如成人的脚一般粗细的青色冰柱雨。
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蝴蝶的举动上,大伙儿完全忘了结界已经被破坏……
不经思索地抬头望天,云涡的正中央又有一个黑色的眼珠在窥视着。
玉跟虎马上朝着天空喷出火焰,像龙升天般的两道火焰将青色的冰柱一一击落。「你们两个趴下!!」
大喊完,虚空坊张着翅膀,用力地扭腰。
用呵将空气劈成两段的旋风,吹飞被玉跟虎击落的冰柱。
即使如此还是有几个漏网之鱼躲过了虚空坊的攻击。
冰柱发出巨大的声响,一个个硬生生地贯穿坚固的屋顶,凿开了几个大洞。
「啧〢└
夜鸟子咂舌看着上空的瞬间,往别的地方跳了开去。
——蝴蝶!!
朝这边以飞快的速度冲过来。
从背上长出的脚像箭的尖端般全都伸向头部。
蝴蝶就那样朝着被天空之爪破坏的屋顶一口气潜入。
接着,楼下响起数人的悲鸣声。
虚空坊追着蝴蝶一起从屋顶的洞口跳入,夜鸟子跟驹了连忙飞奔下楼。
客厅里没有了光线,灰暗中雪花纷飞。
看样子破坏屋顶的冰柱也切断了电线的一部分。
厨房跟走廊都是亮着的,只有客厅失去了照明。
即使一边吹着风,也只有暖炉周围有些微的火光罢了。
暖炉前方,蝴蝶双手交叉于胸前,身体稍稍往前倾斜着。
即使在风中也闻得到那特有的诱人香甜味飘散着。
绝对错不了,那是从蝴蝶身上那件长大羽织(和服外褂)散发出来的。
那是从天狗们身上溅出的鲜血吧!
原本应该是洁白的外褂,湿漉漉地染成了鲜红色。
像似带着『死亡』礼物的圣诞使者。
就像在背后背了很大的十字架似的。
蝴蝶背上的四只大蜘蛛脚刺穿外衣,呈现X状。
黑红条纹的脚,长度差不多一个成人的身长,宽度跟男人的大腿差不多,前端附近则跟小
腿肚一样粗。
整只脚上附着针一样的刚毛,前端有个像枪矛般锐利的突起。
那些脚一只只都像别的生物般随着意志蠢蠢欲动。
但正如夜鸟子所说的,只有右上方那只脚从中段断掉,折断的地方在空中晃动着。
距离蝴蝶前方约五公尺处,客厅中有两个男人的背影分别站在左右两侧。
右边的是虚空坊,左侧是求道,正与蝴蝶对峙中。
虚空坊收拢翅膀,把腰稍稍放低、左肩向前,摆起半身的架式。
求道则立起吃饭用的巨大黑色餐桌当后牌。
但是,两人只是日不转睛地瞪着,动也不动,不,是无法动。
蝴蝶的脚边有两个人倒在那里。
一个是荒木。
他很不幸的,被从屋顶上掉落的蝴蝶,也就是被阳的巨体当成垫脚石。脸被蝴蝶踩在脚底下,却不知为何像很开心似的,脸上带着微笑昏厥在那里。
另一个是三桥。
被蜘蛛的细丝缠住手倒在蝴蝶旁边,对大腹便便的三桥来说,那个动作应该非常难受才是。
「三桥!!」
驹子不加思索地出声,趴在地上的三桥稍微抬起头来。
那瞬间,有一个人先打破了寂静。
是夜鸟子一毫不踌躇直接往蝴蝶的正面跳跃。
「蝴蝶!!」
面对夜鸟子猛烈的攻击,左侧的求道也赶紧撑起餐桌追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展,驹子愣然瞪大了双眼。
瞬间对两人的举动有反应的不是蝴蝶,而是背后蠢蠢欲动的蜘蛛脚。
像指着夜鸟子跟求道似的,准确地以前端反击。
首先,蝴蝶左上方的蜘蛛脚朝求道猛烈突刺。
那一击将求道当成盾牌的餐桌硬生生地劈成两半。
求道立刻单手举起被劈成两半的餐桌横砍,同样的那只脚应声折断了。
餐桌将蜘蛛脚压断的瞬间,夜鸟子迅速地低头从卜面穿了过去。
见状,求道赶紧掩护夜鸟子,胡乱地紧抱住蜘蛛脚。
下一秒,求道的身体飞向半空中,被抛到隔壁的厨房,从地上反弹,后脑勺狠狠地撞上流理台。
不过,夜鸟子已趁隙逼近蝴蝶身边一步的距离。
等着夜鸟子的是,将求道扔飞的那只脚底下长出的另一只大蜘蛛的左脚。
那尖锐的矛朝夜鸟子的胸口突刺。
夜鸟子往左跳跃,好不容易闪过了攻击。
追逐翻滚逃脱的夜鸟子,蝴蝶再度以同一只脚迫刺。
此时,在蝴蝶左右两边同时听到两个声响。
当夜鸟子滚转时,从蝴蝶左侧传来的是像刮地板那种令人不快的声音。
然后,从虚空坊站立的右侧传来的是『呼咻』切开风般短促的声响。
当夜鸟子转了一圈双脚着地时,那个东西的真面目也一日了然。
看似白色利刃的东西,是将左翼重叠一股脑往右侧延伸的虚空坊翅膀。
——虚空坊到底做了什么呢?
答案掉在地L了。那是长在蝴蝶身上的大蜘蛛脚,是右上方那只断脚下面的另一只右脚。虚空坊的翅膀将它切了下来,锐利的切口让它暴露在地上还啪哒啪哒抖动着。
虚空坊依照与夜鸟子在走廊L的约定,将蝴蝶右边仅剩的一只脚斩断了。
接着,左侧传来了『唧唧』的响声。
声音从夜鸟子右手臂发出来,夜鸟子手肘前端不知何时长出了螃蟹螯。
——是螃蟹式神˙潮丸!!
潮丸做出的巨大蟹螯紧紧夹住突击夜鸟子的那只大蜘蛛左下脚。
但是,抓住蜘蛛脚的同时,夜鸟子也静止不动了。
因为在她抬起头的同时,将求道扔飞的左边另一只脚忽然高举,那尖锐的矛瞄准了夜鸟子的脸,顺势突刺。
然而,夜鸟子头向旁边一撇,顺利地躲过一击。
她的头发稍微被擦过而飘落地面,大蜘蛛的脚也狠狠地刺穿地板。此时响起「啪叽,啪叽啪叽啪叽……」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起先驹子以为是切开地板的声响,但并不是。
一看之下,夜鸟了右手腕的蟹螯慢慢地闭合了起来。接着,它夹着的大蜘蛛的脚开始嘎嘎作响。还有一口气。
在夜鸟子仰起的头部旁边,插在地上的那只大蜘蛛脚开始左右晃荡,企图脱逃。
不知为何,那只蜘蛛脚在红黑条纹中,好像看得到白色的部分。
夜鸟子背部贴地转半圈,以脚背往白色的部分狠狠.踢,无数的白色羽翼一起飘散,那个是——
——毒蛾式神˙舞!!
恐怕是求道在被蜘蛛脚打飞的那一瞬间召唤出来的吧,无数的白毒蛾,像要侵入脚里一般,密密麻麻地依附在上面。
当驹子这么发现了的同时——
「匡啷!!」
「啪叽!!」
重音与清脆两种不同的声音重叠了。
一个是随着夜鸟子转圈,潮丸的蟹螯将蜘蛛的右下脚切断了的声音。
另一个是沾上舞磷粉的剧毒已经腐烂、加上夜鸟子狠狠一踢就轻易断了的蜘蛛右上脚所发出的声音。
总之!!总而言之!!也就是说!!
在夜鸟子、求道跟虚空坊围攻之下,眨眼间——
「这么一来,你的大蜘蛛脚一只也没留下,一点用处都没有了。」
夜鸟子一边看着蝴蝶一边缓缓地站了起来,然后……
「那又如何?」蝴蝶高傲地笑了。
但是,蝴蝶丝毫没有要动的样子。两手左右各被夜鸟子跟虚空坊牵制着,却还游刃有余地露出笑意。
「人家哪儿也不去。但是呢,暂时……也没有束手就擒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从她张开的双手指尖像喷水似地发射出数束白丝。左右两手放出的细丝,将夜鸟子与虚空坊的身体从四面八方包围。
虚空坊向后纵身一跃企图闪躲,但白丝紧追不舍,虚空坊以跳跃的姿态被黏在墙上。
夜鸟子则动也不动地待在原处。脖子以下被细丝缠绕.以宛如结草虫般的姿态笔直地站着。
「别一直站着,放轻松点嘛。」
蝴蝶对着夜鸟子稍微歪着头,仅仅弯了弯右手的食指。
细丝拉扯的瞬间,夜鸟子马上滚倒,头部直接撞上地板。
但是,夜鸟子的脸马上朝向驹子那边。
「驹子,上吧!!」
怒吼声呼啸而出的瞬间,驹子的背部感受到一骨刺痛的热气游走。为了狠狠压抑那份痛楚,驹子反射性地人叫:
「阿修罗喔喔喔喔!!」
大喊的同时马上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先脱下水手服呢?可是已经太迟了。
从背部中央延伸的对角线,突起了沉重的实体。跟三桥借的水手服毋庸置疑地被撕裂,细
长的蜘蛛脚覆盖在驹子的背上。
那个重量让驹子不加思索地踏出了右脚支撑,此时身体被长满黄黑条纹的四只脚从视野两侧推了出去。
四只脚同时朝向正面的一点,它们所指的方向是,背上被满日疮痍的大蜘蛛脚覆盖的蝴蝶。
驹子稍微拿白己跟蝴蝶的大蜘蛛脚比较。
——如果是现在的话,搞不好可以在不伤害小阳的情况下获胜唷。
虽然这么想,但是,驹子还是犹豫了。
看着背上长出大蜘蛛脚的驹子,蝴蝶微微露出笑意。虽然驹子知道自己犹豫的理由。
「嘿亡真不得了呢!你也会使用大蜘蛛啊。但是,虽然你一副可以赢了人家的表情,可是你要怎么赢呢?难道你忘了三桥还在人家的手里吗?」
驹子看了看蝴蝶的脚边。三桥还是保持着微抬着头蹲坐的姿势,不知道有没有意识?
那里响起了像强忍笑意般的笑声。发出笑声的夜鸟子倒在地上仰望着蝴蝶。
「哼哼哼……我说,蝴蝶啊,三桥的鼻头什么时候变得跟狐狸一样黑了啊?」
「什么?你说什么?」
蝴蝶往脚边看去的瞬间,同时发生了两件怪事。
首先,破蜘蛛丝包围的三桥身体消失无踪,只剩下影子而已。影子过无声无息地像在地上滑行一般消失于地板的夹缝中。
然后﹒另一个是夜鸟子的嘴。
不知何时笑声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从口中飞出有如带子一样的寨滩﹒以飞快的速度缠住蝴蝶的脖子。
——难道是百爷!
夜鸟子似乎把百爷吞下去的样子。呜哇,NICE!!但是,有点恶……
「大姊,怎么一直站在那儿呢?放轻松点吧,嘿嘿嘿嘿嘿……」
百爷没有牙齿的嘴咧开一笑,那一瞬间,夜鸟子从卧倒的状态大力将身体向后仰。
蝴蝶的体势马上被破,倒在地上。
见状,夜鸟子发出呼噜呼噜的巨响,紧急把百爷吐了出来。
「驹子,不要迷惘!!」
面对夜鸟子再度飞来的怒吼,驹子飞奔了起来。
蝴蝶想用手撑起身体。但是,膝盖以下被百爷缠了好几圈,而空出来的身体也夺走了蝴蝶双手的自由。
——不论如何,先用阿修罗压制蝴蝶!!不够的话再叫虚出来!!
趁那个空档夜鸟子跟求道一定会做些什么。
驹子如此深信着朝着蝴蝶飞跃而去。
但是,她却在着地的瞬间跌倒了。
怎么会跌倒呢?地上应该什么都没有啊……
趴倒在地上的驹子回头确认绊倒自己的东西。
「呜哇呜哇呜哇,这是什么啊?!」
脚底下染上了正青色,像黏着剂一样牵系着无数细丝贴在地上。
仔细看,到处都是水漥在地├移动,那是贯穿屋顶的那些冰柱溶化所形成的液体。——天空η
才刚想起敌人还有一个,蝴蝶马上就发出了轰鸣声。
「再次绽放吧,曼珠沙华!!」
驹子将头抬起时,蝴蝶已经撕裂百爷站了起来。
从她的背上再次长出了新的蜘蛛脚。
——曼珠沙华。
一般人称之为彼岸花,但也拥有死人花、地狱花的别名。
现在的蝴蝶像极了在地狱盛开的花朵。
六只脚鲜艳的红色让人联想到那细长的花瓣,正从她的背后呈放射状展开。
—4—
到底在哪里藏了那么多呢?
客厅到处都是蓝色的液体向驹子涌来。
简直像极了鬼片里经常出现的食人史莱姆一般。
愈挣扎黏液愈是沾满全身,渐渐地不能动弹了。
背上的大蜘蛛脚也沾满了黏液,能动的只剩一只脚了。而那只脚也只会发出啪哒啪哒的声响无法使力撑住。
虽然想都不愿去想,可是自己现在的状态跟被蟑螂屋黏住的蟑螂根本没两样,驹子内心那么想着。
她的侧脸贴地,眼前看得到的只有阳的高跟长筒皮靴。将眼睛向上看的话,只见蝴蝶稍微弯着腰,用从上俯视的姿态看着这里。而她背后鲜红色的蜘蛛脚们正蠢蠢欲动。
「真正的三桥在哪里?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朝着那个声音,阿修罗唯一能动的一只脚突刺了过去。可是,蝴蝶轻松地就捉住了它。
「都到了这种节骨眼,还是别做些无聊的举动吧。反正也只有挨打的份,受伤的可是你喔。」
蝴蝶单脚踩着驹子右肩的后方,扯着被抓住的那只蜘蛛脚一边拽一边左右摇晃,然后忽然用力拉扯。
「呀啊啊啊啊啊!!」
驹子无法忍受大声哀嚎。
在毕业旅行用阿修罗作战时,人蜘蛛的脚被蝴蝶切断的时候;还有太碍事被夜鸟子自行切断的时候。当时一点都不感觉痛。
但是这次不同,像是背上的肉被挖起般痛楚。
眼前倒在地上的驹子,背被掏空,大蜘蛛的脚被拉了出来。
蝴蝶故意把脚扔在驹子看得到的地方。大蜘蛛脚的根部沾着蜘蛛的白色神经以及不属于蜘蛛的肉片。
「很痛吧?人家以前也是被这么对待的呢。被葛城家那群人押着,一只脚一只脚地扯下来。扯到第三只的时候,人家还说了『干脆杀了人家比较快』,可是那帮家伙却……」
一边听着噗叽噗叽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肉一边被扯了下来。第二只蜘蛛脚也一边被蝴蝶拽着,一边将前端慢慢地摇动扭扯。
蝴蝶故意花比拉扯第一只脚还要长的时间。驹子非常清楚接下来还有很多比那个还要多还要长的痛楚等着自己。虽然知道蝴蝶的计谋,依然恐惧得目瞪口呆。
「坦白说,人家最喜欢这种慢慢把人折磨到死的玩法了。」
这么说完,蝴蝶踩着肩膀的脚再次使力。驹子下意识的瞳孔放大咬紧牙关,可是没有用。
「呜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的确是从自己口中发出的声音。但是,中途意识愈来愈浅,悲鸣渐渐消失,视线愈来愈模糊。最后,留下的只剩味觉跟嗅觉。喉咙与鼻子深处的血管像断裂一般,那特有略带甘甜的铁锈味在口中渐渐扩散开来。
「哪,乖孩子早点说的话,人家会让你死得轻松一点。」
蝴蝶在耳边温柔地低喃着。此时,夜鸟子的声音打断了她。
「蝴蝶!!不管你再怎么折磨驹子都没用的,三桥的藏身之处,他们根本不晓得。」
「那么,你就代替她来告诉人家吧?」
「不,吾也不晓得,是狐狸藏起来的。」
「啊啊,又是那家伙啊……只会卖弄小聪明搞小手段,从以前就只会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蝴蝶放开了从驹子背上抓住的阿修罗的脚,走到夜鸟子旁边。夜鸟子还是呈现被细丝缠绕横躺在地的状态。蝴蝶从她身旁俯视。
「那,贵人在哪儿呢?」
「在这儿!!」
在蝴蝶询问夜鸟子的时候,客厅角落的地板忽然掀起。是藏在红酒窖吧,在最坏的时机露面的是三桥。她用茫然的神情东张西望地环视四厝。
但是,仔细一看,那不是三桥,鼻头是黑的。
接下来贵人像要说真心话似的,将手贴到嘴边。
「啊啊亡还是放弃吧。亏人家那么期待着鼎鼎大名的斩鬼夜鸟子还以为会赢呢。真是,不如趁早投降比较好。」
「这家伙居然自己跑出来,是吹了什么风呀?」
「问得好!!那我就直接了当地说了,人家想跟你商量,如果人家告诉你三桥的藏身之处,你可以只放人家走吗?」
——骗人?!狐狸居然背叛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那家伙虽然嘴巴个性都坏,可是本来相信她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
驹子以疼痛来集中自己的意识,回想着三桥在晚餐时在座位上说的话。关于祸星之神子名字的由来。
因为力量过于巨大的关系,祸星势必会让同伴四分五裂。她确实说过这些话。
就如同三桥所说。即使如此……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贵人遮着嘴,清楚地露出比以往更奸诈狡猾的笑容。连蝴蝶也吃惊地皱起眉尖苦笑着。
「狠狠地料理了这些人以后,还很干脆地弃而不顾啊!」
「啊呀,识时务者为俊杰嘛,这样才能活得久呀。」
「别笑死人了,你真的觉得人家会放过这些坏虫子吗?」
蝴蝶使坏地举起单手放在嘴边,但贵人也以同种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线回应。她一直看起来都小心翼翼的,或许这才是贵人真正的本性吧。
「三桥的影子里暗藏一个人家的影子。要帮你取胜或是消灭三桥及祸星之神子一点也不麻烦。」
「哈,原来如此!!不愧是曾经毁掉三个国家的母狐狸啊。真是百密一疏呀。也好,今天就大发慈悲地放你一马吧。不过,下次再遇到可就不知道罗。」
「那可真是彼此彼此罗。」
蝴蝶与贵人相视而笑。
「话说回来,那女人在哪儿呢?」
「在浴室的浴缸里呢!听说是打算在水中生产。」
「在水中生产……那样小宝宝不会有问题吗?」
「谁知道呢?如果没有人去帮她的话,搞不好就溺死在水里了也不一定。那个三桥啊,感觉就像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似的……不过,如果你担心的话,也可以就此作罢罗。
对于贵人不负责任的建议,背上那四只蜘蛛脚没有动作,但蝴蝶的脸色却僵硬了。然后,不知为何抬头看着屋顶上的破洞。
「天空!!你要在上面玩雪玩到什么时候啊?还不快点下来!!
随着蝴蝶的大声喊叫,从屋顶上的洞口马上滴下了些什么。啪叽啪叽的像冰雹般发出声响落在地面上。
那是大量大小、形状像五子棋一样的黑色小石头。青色的流体不停地在地板上爬来爬去吞没小石头。
液体回收完小石头后,全部聚集在客厅中央蝴蝶的附近。
紧贴在地上的液体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并且变形。
它化身成弯着腰的人型,那个人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大约两公尺,比虚空坊还要高,身材却比山田还瘦。它的模样无法形容,不过与中午看到的那个巨人的雪人形貌相似。
半透明的青色身体里漂浮着无数的小黑石,虽然是毫不相干的愚蠢联想,不过那就像在青
色的薄荷寒大里混着巧克力豆一样。
因为黑色小石头分布在身体各处,因此找不到哪个是巨人的脸。
这恐怕是名为『天空』的式神的本体吧。只有回头对着蝴蝶说『让您久等了』的时候,那个应该是嘴巴的位置才出现了裂缝。
「那个叫三桥的女人好像想在水中产下神子唷。很有趣吧?大概在浴室里,去一探究竟吧。」
天空往蝴蝶所指的方向回了头。脸下方有个缺口,果然是嘴巴吧,两端稍稍往上抬了一点,像是在笑一样。
蝴蝶注意到了,也亲切地对它笑了一下。
「快要见到晴明了,很开心吧?现在马上带你去见他。」
那瞬间,天空原本憨憨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从那张嘴泄漏出难以言喻的哀鸣声。
「你就到地狱去让晴明好好地疼爱吧!」
曾几何时蝴蝶背上的蜘蛛脚们伸长了脚,像从后方抱住天空般绕到前方去。那尖锐的六只脚前端深深地刺进青色的身体里。
从那里,看得到天空半透明的体内有红色的液体不断地流进去。
恐怕是剧毒吧,当红色与青色混在一起的同时,在部分呈现偏黑的暗紫色之后天空就一动也不动了。
白天还认为是不死之身的白色巨人,最后的下场居然如此容易就结束了。
它全身变黑以后.也不再保有人型的样子了。
「噗!!」式神发出像水球被刺穿的声响破裂了﹒像淤泥一般的东西变成白色的小石头弹落在地上。
又被三桥说中了,敌方的同伴也开始斗分五裂了。
但是,为什么呢?当驹子感到疑惑的时候,夜鸟子开口了:
「比预想的还要早展开袭击是因为预料到天空会做什么吧!即使如此,为何杀了它呢?你不也冀望着晴明复活吗?」
「别说得好像我做了什么坏事一样。为什么人家要让自己最痛恨的人苏醒呢?那个变态特地把我从那个世界唤回来,人家做了什么了吗……唉,光想都让我作呕。」
「噢,那你要向祸星之神子许什么愿望呢?」
「人家只是想把原本的身体与灵魂,还有被夺走的东西全部取回来而已。」
「然后呢?假设真的取回原本的身体与灵魂,那之后你又打算做什么呢?」
被夜鸟子这么一问,蝴蝶说不出话来了。蝴蝶的性格邪恶又残暴,说起话来也是伶牙俐齿
的,如今却很明显地踌躇了。
「那时候,人家拼死也会做人家想做的事,人家一直是这样活到现在的。」
「喂﹒真的假的?你是不是想都没想过啊?在这个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的时代,你打算怎么活下去啊?」
「这、这跟那个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么说完,蝴蝶在夜鸟子身旁弯下腰来,直盯着她看。
「这么说来,你啊,又是为什么要用被腾蛇吃剩的女孩身体呢?」
「因为我发过誓,在把你打倒之前,不管几次我都会再度复活的。」
「好可怕、好可怕……你跟人家还真是相似呢。果然该把你封印了,也差不多该选个好时机将你的灵魂与身体分开。这次绝对要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为什么不一次了断吾?」
「哼哼哼……人家要你跟人家一样,痛切地体会不死之身的痛苦。即使经过百年,自己的身体一样只能跟自己的灵魂相恋。」
说完,蝴蝶用两手转动夜鸟子的身体,向下俯视她。然后,以左手压着她的头,右手小心翼翼地将后面的头发分开。
就那样将头发从夜鸟子的颈子垂下,一边并齐它,一边慢慢地放下食指与中指。
「那么,永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