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回归者 六 狼之眼

  赫萨尔回头看向那抱着孩子站在岩牢角落的男人。

  那人的个子并不特别高大,却流露出剽悍的感觉。

  他兜帽拉得低低的,几乎看不见脸,不过头稍微动了动,突然露出眼睛。

  被对方笔直注视的那一瞬间,赫萨尔忍不住想起身。那一刻,他觉得盯着自己的,彷佛是狼的眼睛。

  男人开口:

  「……那药可以治好黑狼热吗?」

  声音很冷静。

  他不是沼地之民。从说话的方式判断,应该来自更北方。

  再说,这男人也不像沼地之民那样卑躬屈膝。尽管态度自然,却有种威严。

  (这男人是何方神圣?)

  赫萨尔吐了口气,只觉得全身无力。尽管不过是短短一瞬间,他还是对自己竟然觉得害怕而难为情。

  赫萨尔虽然很想知道这男人和孩子的真实身份,但方法要是不够高明,对方很可能会逃走。

  他也觉得这男人就像头野生动物,尽管现在出于好奇而看着自己,不过一旦察觉有危险,应该就会马上逃离。

  赫萨尔决定先回答他的问题。

  「这种药对于被晋玛之犬咬到的人没什么效果。但就像我刚刚说的,它对被蜱螨叮咬、表现出类似黑狼热症状的那个女人有显著的效果。」

  虽然很不明显,但是当男人听到「没什么效果」的那瞬间,目光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男人想要治疗黑狼热的药吗?)

  男人将悠娜放在地上。

  「那么,现在还没有方法能救被晋玛之犬咬伤的人?」

  赫萨尔回看着那男人。

  「没错。现在还没有确实有效的药;不过,不久的将来也许能做得出来。」

  男人眼中浮现光芒。

  看到那男人的反应后,赫萨尔忍不住问:

  「你想要能治黑狼热的药?为什么?」

  男人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盯着赫萨尔看了好一阵子,平静地说:

  「我只是不想看到有人病死而已。」

  赫萨尔眨着眼。

  彷佛自己伸出去的手被人挥开般,心口一阵焦躁。

  「欧跄,我跟你说……」

  悠娜想要人陪,一直扯着男人的衣服。那男人先安抚她,再度看向赫萨尔。

  「我听说你是很有智慧的人,如果你知道被晋玛之犬咬伤发病后,有些人死亡,有些人却不会死的理由,希望你能告诉我。」

  赫萨尔扬起眉。

  「你这个人,一开口就问这么不得了的问题。」

  男人静静等待答案。

  「那你呢?」

  赫萨尔带着点恶作剧的心情反问。

  「难道你不像其他人一样,认为这是『晋玛神』的旨意吗?」

  男人换上一抹凄凉的笑容。

  「……如果生病不生病只是因为这么简单的道理,那人不知道能活得多轻松。」

  胸口有种捱了一拳的感觉。赫萨尔认真地盯着那男人,一股血气冲上双颊,让他紧抿着唇。

  赫萨尔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却找不到适当的字句。这还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你……」

  他终于想到该说什么,正要开口,外头突然一阵骚动,还听到几声叫喊。

  「怎么了?」

  年轻的守门人转头看看岩牢外,背对牢房,朝着出入口持剑摆好阵势。

  有人碰了碰赫萨尔的肩,他一惊,转过头。那男人已走到身边。

  「把药跟治疗工具放进袋子里,带着孩子和那女人一起到墙边去。」

  男人低声说着,顺手把孩子塞给赫萨尔,然后转向那名矮小男子。

  「待在这里,什么也别做。如果你老老实实待着,我会想办法让你不被问罪。」

  接着,他转向马柯康。

  「你过来,站在外面看得见的位置。」

  马柯康皱着眉。

  「为什么?」

  男人没回答他,走近牢门。

  这时,伴着怒吼声,岩牢出入口的方向闪过好几个人影,他们一边打斗,一边冲进来。

  看到冲进来的人影,马柯康不禁惊叫出声。

  「……姊姊?」

  听到之后,赫萨尔扬起眉。

  「姊姊?那是你姊姊吗?」

  马柯康满脸通红,看着打斗中的姊姊,点点头。

  「左边那个是我姊姊。『蜂之舞手』来救我们了!」

  「侍奥」的人各自有一门绝活。

  「蜂之舞」是马柯康母亲那边的家族代代相传的知名短剑术。这些以眼睛几乎看不清的速度挥舞着纤细短剑的战士们,人称「蜂之舞手」。

  从小就教他如何握短剑的姊姊伊莉亚,正在眼前展现精湛的剑术。

  在狭窄的洞穴里很难挥舞长剑。姊姊他们滑入无法随心所欲使剑的火马之民战士怀中,从内割断手腕肌腱,削弱他们的力量。

  鲜血伴随着叫声四散,到处都是剑掉落在岩石上的声响。

  守门的年轻人背抵着铁栅,剑尖朝着乱斗中的战士,手里的剑却不住颤抖着。

  正盯着伊莉亚的马柯康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把手从牢门缝隙伸出去,忍不住「啊」了一声。

  男人取走挂在年轻守卫腰间的钥匙,迅速插在门锁上。

  喀啦。开锁的声音响起,年轻守卫慌张地转过头来,惊讶地摸摸自己腰间,同时看着已经打开的门。

  看到伊莉亚已来到那年轻人背后,马柯康忍不住张开口——

  一瞬间,那男人伸手抓住年轻守卫的衣领,一把将他拉进牢里来。

  伊莉亚伸出的短剑扑了个空,年轻守卫也在千钧一发之际躲过一劫,跌坐在岩牢的地板上。

  那男人从跌坐在地的年轻守卫手里抢过剑,抵住他的脖子以牵制行动。马柯康抬头看着伊莉亚。

  「这家伙还是个孩子,犯不着杀了他。」那男人说。

  伊莉亚用闪着光芒的双眼盯着那男人。终于,短剑在手里转了一圈,刀刃朝下,视线从那男人身上移向马柯康。接着她从腰带拔出备用短剑,交给马柯康。

  「我去确认外面的状况再回来。在那之前,你好好保护这两个人。」

  向赫萨尔行了一礼后,伊莉亚转过身去,快步走近正打开隔壁牢房的伙伴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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