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九章 他的提议,她的隐情

  某天,少年少女们齐聚一堂。

  地点是从帝都需要骑马数天才能抵达的魔导船乘船处。

  他们全都是参加帝国军官学院特待班最终测验的考生。

  安排的魔导船是顶级货。建造理念是「就算在空中碰上强大魔物,也要将考生平安地送到城镇」。

  在考生抵达目的地之前,就连周边环境也要彻底管制。

  只要搭上安排的魔导船,就算没有雷欧梅尔引以为傲的帝城那么夸张,也足以保障安全。

  考场分成好几处,以防万一,各考场都有学院教职人员或帝都骑士待命。

  危险分子混进来的可能性非常低。

  在这样的魔导船上──

  「船长。」

  做完所有确认之后,操舵室的船员呼喊船长。

  「规定的确认、检查都已结束。」

  「那么,启航。」

  魔导船的操舵室也和一般船只不同,是个摆了许多魔道具的特殊空间。这艘魔导船更是特殊。为了这场必须确保公平而严格管制的考试,要到出发的前一刻才能确认目的地。

  下达启航命令的同时,操舵室中央的玻璃板状魔道具上浮出航线,然而……

  「什么──?」

  船长看见后大吃一惊。诸多船员也都愣住了。

  「没搞错吗?」

  船长询问附近的船员。

  「应、应该没错!魔道具匠、魔导船管理师……还有帝国军官学院的理事也都确认过了!」

  船长拿起收到的报告书确认。

  总数超过一百的各确认事项负责人,以及何时确认、和谁一起确认,报告书里都记载得清清楚楚。

  船长扫了一遍,看见是由数名船员和魔道具匠、理事一起确认的。

  「你们几个,真的没搞错吗?」

  「是、是的!」

  「我们已经确认过好几次!因为是冬天,我们还特地询问过有没有弄错,对方回答,这种环境下才能看出考生真正的价值……」

  船员们一开始也很惊讶,不过理事和魔道具匠都说航线没问题,那里就是事前决定好的考场。

  「那就好。从现在起,我们将遵循规定的航线带考生们前往目的地。」

  船长终于接受了这个结果,向船员们宣告出航。

  魔导船的炉子将魔石转为动力开始上浮,很快就抵达乘船处上方高空。

  「目标,巴德尔山脉。」

  这句话一出,载着考生的魔导船便划过天空。

  目的地是七英雄传说一代的最终舞台。

  学院长克萝诺雅已经明讲不会当成考场的地方。

  ◇ ◇ ◇ ◇

  数天前的早上,优诺将数封信送到雷札德的办公室。

  在办公室帮忙雷札德的连和莉希亚,为了不打扰雷札德而压低音量。

  「这些信来自管理各村的骑士。」

  「知道了,我这就确认。」

  看着得到答覆的优诺离去之后,雷札德拆开信件。

  信里是受到大雪影响严重的各村向他陈情。

  「……看来物资足够,但是积雪好像压坏了不少东西。」

  并不是雷札德先前为过冬做的判断出了什么问题。

  信中写着,由于出现了其他自然灾害,所以希望派遣骑士前去。

  「雷札德大人,是旧馆碰上的那种损害吗?」

  「看来是。老房子承受不住积雪而有所损伤。其他还有森林里的树木被压弯、积雪堵住道路等诸多案例……毕竟这种事不等到实际降雪不会晓得啊。」

  「也就是说,接下来要挑选骑士派往各村?」

  「不错。如果不快点采取行动,领民会很困扰。」

  「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帮忙。听了刚刚那些,让我想起和莉希亚小姐一起去过的村子。」

  「呃……和我一起去的村子?」

  「那个村子附近的河川被堵住。如果降雪带来类似的危害,那么带我同行应该派得上用场。」

  「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连具备能单独讨伐D级魔物的实力,魔剑召唤术带来的恩惠也让他的力气能够胜过成年人。

  就算是一把普通的剑,在连手上也能轻易劈开大石。

  雷札德想了一下后说道:

  「老实说,如果你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但是,让你这位大恩人特地跑这么远,会让我过意不去。」

  「请别放在心上。我承接雷札德大人的工作也不是今天才开始,对不对?」

  连的意思是,自己已经接下了调查东方森林的委托,要雷札德不用顾虑。

  「以防万一,拜斯大人最好留在克劳赛尔。既然如此,由我去应该会比较适合。说起出远门和野营,我也很习惯了。」

  「嗯……」

  「我的父母也没禁止我帮忙这类工作,对吧?」

  「是啊。反倒是罗伊说过,如果你主动说要帮忙,希望我能交给你处理……」

  「那么,请务必这么做。类似这样的工作,我也做习惯了。以前在村子里时,我们就碰过类似的灾害,我也曾经帮忙爸爸修理房子。」

  别说什么扯后腿,连在体力方面也凌驾于骑士之上,因此不会有问题。

  雷札德满怀歉意地低下头,对连说:「那么,就拜托你了。」

  「……这一次,实在没办法说『我也要一起去!』了呢。」

  「我的剑就是为了这种时候存在嘛。所以──」

  「没有要勉强你。只不过,真希望也有什么我能做的事。」

  如果有莉希亚在应该能带给领民勇气,但是今年的积雪状况要以修缮为先。

  当然,她也很清楚这点。

  「父亲大人,只是帮忙连做准备应该不成问题吧?」

  「这是当然。」

  「那个……莉希亚小姐,只是整理行装我自己就做得到……」

  「没关系,纯粹是我想帮忙。」

  ◇ ◇ ◇ ◇

  到了傍晚,情况有些变化。

  连在旧馆整理行装,雷札德一脸严肃地来找他。

  「我原本在犹豫是否要通知你这件事,但最后还是认为该告诉你。」

  说完,雷札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连接来一看,发现上头是指名委托。

  「指名委托吗?」

  和前些日子连回绝的一样是指名委托,不过这次情况严峻。

  让连决定和骑士们一起前往各村的历史性大雪,在降雪特别严重的巴德尔山脉引发了意外。

  「巴德尔山脉内的一处堡垒,好像点燃了代表情况紧急的狼烟。」

  这次的狼烟,推测是包含凯在内的冒险者们点的。

  简单来说,这次指名委托来自狼男梅达斯。

  「在巴德尔山脉的中段,有个冒险者们也会使用的旧堡垒。一旦碰上类似这次的紧急状况,就能躲进堡垒点狼烟求救。」

  指名委托书上是这么写的。

  (不过,那个堡垒……)

  连也知道那个地点。

  幸好,堡垒中有粮食,要取暖也不是做不到。

  水只要把雪融了就能搞定,食物可以从适合食用的魔兽身上取得。

  但是旧堡垒不能期待有充足的物资,一旦没办法取暖,很快就会冻死。

  尽管连脑中闪过「所以才劝你们别跑这一趟」的念头……

  (白金羽毛那次受了梅达斯先生的关照。话虽如此,不过地点是巴德尔山脉,这种天气没办法无视。)

  他也知道,身为冒险者该对自己负责──然而人命关天,现在不是烦恼的时候。

  (话说回来,不是还有个没办法无视的理由吗?)

  连想起某项情报,瞬间把方才的迟疑抛到脑后。

  「雷札德大人,等待救援的冒险者里有我认识的人。他在出发前说过,委托人是英雄派贵族御用商人的使者。」

  听到连这么说,雷札德长叹一声。

  他仰望旧馆天花板,再次叹气。

  「居然在这种时候来了麻烦……」

  基文子爵一案(那个事件)才过没多久,有所怀疑是应该的。

  如今虽然和伊格纳特侯爵有了交情,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克劳赛尔家这时不尽力救援,让人家找碴说是回敬春天的事,那可就不好了。」

  一位男爵居然得为区区御用商人的使者顾虑这么多,令连和雷札德不禁苦笑。

  即使如此,春天那件事过去没多久也是事实,因此绝对不能无视。

  「非常抱歉。我该在回绝第一次指名委托时就报告的。」

  「不,能接到报告当然是最好,但结果大概不会有什么差别。」

  原因在于──

  「我与英雄派成员交手过,和英雄派往来密切的商人,不太可能老实听从我的建议。既然工作内容扯到主人的前途,那位派出去的使者想来也不会听。」

  这话并不是安慰连。他们顶多说明今年冬季巴德尔山脉的情况有多糟,并且请对方更改行程,很难做到更多。

  要是将御用商人的使者禁足或监视,应该会被当成敌对行为。

  「无论如何,派遣骑士已经是既定事项。另一方面来说,我们巡视领内村子的行程本来就会一路到巴德尔山脉附近,所以也可以将战力派往巴德尔山脉。」

  这么做是为了蒙受雪灾的各村。

  说穿了,冒险者该为自己负责,但是堡垒中不见得没有其他遇难者。

  这次救援行动是为了人命、为了领民,也是为了避免克劳赛尔家又牵扯进麻烦的贵族问题,因此还是采取行动比较好。

  (状况如此,也没办法推托了。)

  连决定暂时忘掉对于巴德尔山脉的担忧。

  「前往巴德尔山脉的成员中,请将我算进去。」

  「……唉,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本来已经要把巡视各村为领民服务的工作交给他,现在还得涉足巴德尔山脉,这趟出远门势必用掉一个月以上。

  雷札德其实不想让连花费这么多时间的。

  「绕点路而已。所以,请让我也能保护自己的归宿(克劳赛尔)。更何况……」

  连搔了搔脸,接着说下去。

  「如果这时什么都不做,莉希亚小姐悲痛的表情可能会在我脑中挥之不去。」

  「……你们逃离耶露库库那段时间的事吗?」

  「是的。我不希望再让莉希亚小姐尝到那种滋味。」

  尽管这次委托和任何骚动扯上关系的可能性非常低,但是考虑到春天那件事就让人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为了对抗不讲理的贵族权力,连正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不愿意在此时逃避救援行动。

  「若是D级也能简简单单就独力讨伐的你,巴德尔山脉或许不足为惧……」

  「拜斯大人该留在克劳赛尔,还请将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雷札德考虑一会儿之后 ,提出折衷方案。

  「不能接受指名委托。但是,你可以和其他骑士一同前往堡垒。」

  「两者之间有什么差别吗?」

  「以冒险者身分行动时,你要对承接的委托负责。但如果是我给的命令就另当别论。就算要离开堡垒深入山中搜索,你也不用前往。」

  在巴德尔山脉,从克劳赛尔领往堡垒移动的山道算是相对安全。

  魔物比较少、地形也稳定,只要待在山道范围就不太需要担心雪崩。

  雷札德打的主意似乎是,万一碰上麻烦,连可以自己返回而不用理会冒险者。

  「这么说来,连,你有技能对吧?」

  他一副突然想到的模样说道:

  「就算在这种状况下,你的技能多半还是能发挥功用。除了勇气之外,这应该也是你主动表示要帮忙的理由。」

  「这……」

  「啊,我并不是要你详细说明自己的技能。」

  确实,连认为木魔剑的自然魔法在巴德尔山脉应该也能发挥效果。这种能制造道路的手段,假如有个万一也可以用来救人。

  不过,和魔剑召唤有关的情报,连没有告诉任何人。

  虽然先前情况危急时莉希亚曾经目睹过,但是她并未追问连详情,更没对父亲雷札德提起。

  连之所以隐瞒能力至今,不过是小时候怕自己说溜嘴又想到游戏剧情,才会选择噤声。

  现在不太想公开的理由,还要加上自保。

  「如果是像莉希亚那样的圣女就另当别论,你今后最好也不要随便告诉别人。谈论能力的长处,反过来说也就等于宣扬自己的短处。」

  对于雷札德的体贴,连深深地感谢。

  ◇ ◇ ◇ ◇

  冬天日落得早,转眼间窗外就已开始变暗。

  连大致整理好行装之后,莉希亚在自己房间──

  「……已经没问题了吧?需要的东西应该都准备好了才对。」

  她回想着方才帮连确认过的行李,坐在窗户旁的书桌前确认清单。

  再来就是为连留一份备忘录,像是准备的魔道具该怎么使用。

  莉希亚看着手上的笔,突然想到一件事。

  「没……没关系。这次只是单纯的备忘录,不会像之前那样。」

  好一段时间之前,莉希亚为了把连带来克劳赛尔写了封信。

  当时她在还没被烧掉的艾希顿家里写完信,拜斯却说:「简直就像情书喔。」于是她收进怀里,打算拿到外面扔掉。

  一想起不晓得掉在哪里的信偶然地到了连手上,就让莉希亚满脸通红。

  不过就像她说的一样,这回只是单纯的备忘录,不用担心。

  可是,写完魔道具使用方法等等之后──

  「……要是过了很久还不回来,我会去找你喔。」

  莉希亚用没沾墨水的笔尖,留下些许痕迹。为了避免被看出来,这些痕迹浅到就算盯着看也很难辨识。

  既不想被看出来又希望被看出来,只能说淘气之中还藏了颗少女心。

  隔天早上,连准备出发时──

  就在大门外面……

  「连,把手伸出来。」

  雪花片片飘落,但是莉希亚毫不在意。

  连老实地伸出手,莉希亚握住之后,她的指尖发出温暖的光亮。

  连感觉精神抖擞,全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气。

  「神圣魔法吗?」

  「嗯。不过,不是要你逞强,别误会喔。这是为了避免你受伤,用来让你身体变得轻快一点的神圣魔法。」

  莉希亚只是稍微帮了点忙,消除连身上累积的疲劳方便他活动。这点小帮助别说撑到巴德尔山脉,离开克劳赛尔之后能维持几个小时都不晓得。

  「谢谢。多亏了你,我觉得自己能撑完这趟行程。而且……」

  连看向腰间的短剑。

  「还有你给的护身符,所以不需要担心。」

  「呵呵,既然这样就答应我一件事。」

  莉希亚加重了握住连手的力道。

  她看向连的眼神,带有令人屏息的美丽决心以及紧张。

  「绝对绝对不要逞强,好吗?」

  此刻她既是圣女,也是符合实际年龄的少女,脱俗而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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