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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完电话之后,菈碧丝依旧用双手紧搂着我的手臂。
「让您久等了,公主。请把小人三条灯色当成路边的石子吧。我会诚心引领您的。」
「嗯、嗯……你从刚才开始究竟怎么了?」
「不,没什么。比起那个,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三条灯色的本领吧。」
我勾起无畏的微笑。
「仅限今天,全都由我请客。」
我撩起头发,向菈碧丝竖起拇指。
「无论多少尽管吃。我钱多得是。」
「呀──!灯色好帅唷──!」
我和菈碧丝一边喧闹,一边前往位于大楼最高层的餐厅──
「0分的人不能进入店内。」
「…………」
「请回吧。」
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
「怎、怎么会,别露出那种泫然欲泣的表情嘛!我可是公主哦!区区餐厅早就吃腻了!去吃汉堡吧,汉堡!速食店的可乐最美味了!」
「………………抱歉。」
「没、没关系啦!用不着那么消沉!」
菈碧丝安抚着我,准备与我一起离开餐厅──耳熟的声音响起──我霎时转过身去。
「……菈碧丝。」
「就说没关系了!我和灯色你又不是陌生人!」
「你到外面去,隔一个小时之后再回来。」
「咦?」
我丢下菈碧丝,迳自迈出脚步。
「客、客人,这样我们很困扰……」
当我打算踏入店内时,身穿燕尾服的工作人员想出面制止我──轻触扳机──我胁迫似地释放魔力,使她畏缩地倒退几步。
「你是不是搞错了测定积分的方式?」
我漾起灿笑并提出疑问。
「对吧?」
「是、是的……是我搞错了……」
我推开大汗淋漓的她,并走向店内。
接着我穿过在白天演奏乐曲的乐团。店内最深处,有着整面墙壁都贴着玻璃的桌位……在三条家成员包围下流着泪水的──三条黎(女主角)就在那里。
──我不相信任何人。
(啪机!)
我脑中某样东西应声断裂。
本来不该身在此处的0分男大摇大摆地践踏服仪规定,踩着脚步声横越大厅中央。
高雅享用午餐的淑女们开始喧哗。察觉到不速之客接近的三条家侍卫拔出了魔导催化器。
然而我丝毫不放在心上,根本不打算停下脚步。
刃与刃。
0分男堂堂正正地闯入两者间隙,挂着笑容步步逼近。
瞧见我身影的老太婆等人愕然地仰望我。
「嗨。」
我尽可能表现出极为恶劣、令人不悦而轻浮的态度。
依循原作扮演成灯色的我,走到三条家的桌位前──毫不客气地应声将双脚摆在桌子上。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嘛。」
众人难掩震惊之情──我扬起了嘴角。
「也让我加入吧。」
也许是尚未理解现况吧。
只见一群老太婆只是错愕地张大嘴巴,流露出难堪的丑态。我眺望着她们,接着将桌上的矿泉水一饮而尽。
「喂,少摆出那副蠢样。还不快为刚闯入的帅哥倒一杯葡萄酒。然后我会检举让未成年饮酒的你们,装出受害者的样子把你们送进大牢。」
「灯色哥……」
黎连忙拭去泪水并开口说道。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还问我为什么。」
绽露微笑的我,脑海浮现出记载于设定资料集的内容。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
黎缓缓地睁开美丽的双眸。
「身为哥哥,为妹妹庆祝生日是理所当然的事。机会难得,我想来你的庆生会露个面。」
「雪、雪诺呢……?」
「那名监视员(女仆)果然是你安排的。之所以特地安排监视员,是因为万一我发现这场秘密餐会的事,事情会很不妙对吧?」
我已大致理解来龙去脉。
我知道负责监视我的白发女仆雪诺,究竟是谁派来的。既然她在三条家别邸工作,对方自然是三条家的某个人。
可疑人选是ESCO世界中不择手段想杀害灯色的整个三条家。抑或是下任当家黎……只不过那名女仆监视我的时候,却表现得非常露骨。
如此一来,原因自然简单易懂。
雪诺希望我识破她的主人是三条黎。
不惜跟随我到迷宫,刻意露骨地监视我,测试我会表露什么样的反应。
之后她便直接向通过审查的我,提出拯救黎的请求……方法就是将这间餐厅的会员证交给我。
本来应该待在命运之人主人公的身边,绽露幸福笑容的三条黎,此刻却被脑子如同粪坑一般的人包围并呜咽啜泣。
我不可能容许这种事。
因为我──是百合的守护者。
「喂,臭老太婆们。聚在一起欺凌一个女孩子有那么好玩吗……?这种兴趣实在太高尚,恕我难以理解。请务必配合我做一次问卷调查。」
我向三条家的高层们喊话之后,她们一阵哗然。
「灯色……少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你以为自己在对谁说话?」
「现场还有其他臭老太婆吗?除了三条家以外,没有这种脑子装屎的老太婆啦。」
「你知道自己在嘲弄谁──」
「你们才是,知道自己弄哭了谁吗!?」
我用脚后跟猛然敲击桌面。
(喀恰──!)
巨大的声音传入耳际。饭后的餐盘及餐具弹起,然后再次落回原本的位置。我将双手绕向后脑勺,得意地扬起嘴角。
「灯色,你、你疯了不成?」
「给我好好拣选用词,臭老太婆。伟大的三条家竟然在用餐时集体质问一名少女。你们应该用更高雅的用词向对方表示敬仰。不如让我贴心亲切地、一步一步地指导你们脏话,直到你们厌烦为止吧?啊啊?喂!」
我向从身后瞄准我颈部的侍卫搭话。
只见她身体打颤一下,刀型的魔导催化器不停颤抖。
「劝你住手。要是在其他客人眼皮底下,于大白天杀害稚嫩的少年,三条家可就完了。」
「唔……察、察觉到了我的气息……?」
我用眼神威吓对方,让她乖乖闭嘴。接着我再次跷起脚,支配现场。
实际上……我浑身冷汗直流。
我哪可能察觉什么气息。只是因为侍卫的身影凑巧映照于汤匙上,我才趁机虚张声势罢了。
要我单独挑战这么多人,实在是强人所难。假如只有一、两名侍卫倒还罢了,这么多人同时来袭的话绝对死路一条。
百合遭到玷污,使勃然大怒的我乘势闯入了现场……但我究竟该怎么突破这个状况?
我若无其事地拭去自额头流下的汗水。
我才刚与师父锻炼过,几乎不剩任何魔力。全身遍体鳞伤,甚至无法好好挥剑。
即便如此,我内心的优先顺序依旧是百合>>>>>>>>>>>>>>>>>我>>其他。
为了未来的百合,赌上性命吧。
直到我的杀手锏发挥效用之前,只要不遭到杀害便是我获胜。作为百合守护者,稍微拿出真本事吧。
「黎。」
「……是。」
「发生什么事了?我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这、这……」
「放心吧。」
我向她绽露微笑。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保护好你的。虽然凭这张脸要你相信我,有点强人所难。」
「三、三条家──」
「黎!要是你胆敢说出来,一切就完了!你明白吧!?喂,侍卫!」
双眼布满血丝的老太婆呼叫侍卫们。
「这栋大楼从最上层到最下层都是三条家的所有物!手段应有尽有!尽快把他收拾掉!」
蓝白色的光芒闪烁──众人一齐扣下扳机,漆黑的雾弥漫我们四周。
喂喂,真的假的!?
侍卫竟然总动员,使用遮蔽视线的暗闭(暗属性魔法)!?在这大白天,她们不择手段也想抹杀夹在百合之间的男人吗!?
我打从心底能够与这浓烈的杀气产生共鸣!真不错,连续打击──!
隶属三条家的工作人员,秉持她们的专业精神,忠实地遵从命令,将客人引导至户外。
我则滑过桌面,抱起了黎。
「呀!」
「抱歉,这下别无选择,只能暂时撤退……哇!?」
(咻!)
黑刀突破黑雾,猛然挥落而下。
我凝视那把刀刃──嗯?奇怪?
我踩着轻巧的脚步,向后退开以回避攻击。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侍卫们高举刀。
她们嘶吼呐喊,朝我挥砍而来。
居然特地高喊出声以告知她们的位置,多么体贴啊。这就是传闻中的日本武士,贯彻服务精神的武士道吗?
多亏如此,用来遮蔽视线的魔法也变得毫无意义。再加上为了避免在暗闭之中误杀同伴,对方还悉心地轮流袭向我。
这么说来,在黎路线与三条家侍卫战斗时,除了少部分以外的AI都是小喽啰……不过不是因为AI,而是在本质上……对灯色而言相当难对付。
我已经扣下扳机。
『生成:魔力表层』『变化:视神经』『变化:筋骨』。我一如往常地依序强化身体,但总有哪里不对劲。
「受死吧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些家伙,动作未免太慢了吧?
斩击来自四面八方飞射而来。闪烁的刀刃掠过眼角。
看得见──抱着黎的我成功躲开了所有攻击。
是因为与师父的剑相比之下,斩击的模式很少吗?我能够以最低限度的动作避开攻势。
我透过实战瞭解了一件事。
啊啊,原来如此。
至今为止,我运用魔力的方式都是错误的。
没有抑制输出导致魔力不断流泄,因此魔力马上就会见底,也无法估测剩余量有多少。我总是在魔力百分之百的状态下应战,所以从未考虑过魔力的输出量,以及在战斗中该如何分配魔力。
由于我此刻是在魔力见底的状态下战斗,才意识到这一点。
魔力强化慢跑则是将所有魔力集中于下半身,彻底无视其他部位。所以纵使我的魔力总量增加,也没有机会学习如何运用它。
──光靠魔力强化来慢跑,真亏你能变强到那种程度。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师父那句话的涵义了。
我接下来必须学习的是……运用魔力的方式,以及透过导体应用魔法。
「灯、灯色哥……」
黎惊愕地双眼圆睁。
「你、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我穿梭于刀刃狂岚之中,弯腰将黎放下来。
我难以断言自己能够凭剑术战胜侍卫,凭现在的状态与这么多人交锋,我肯定会遭到杀害。用来强化身体的魔力也差不多要耗尽了。
用下一招一决胜负,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我替换导体。
接着静静地拔刀,将炮口指向侍卫们。
也许是因为毫无控制地消耗魔力,导致她们都已经气喘吁吁。老太婆们则躲在桌子后方,一边喷溅肮脏的口水一边嘶吼。
「快点处理掉那没用的家伙!继承了三条家最浓厚血统的『男人』,不需要存在于这世上!」
「不需要存在这世上的是──」
我笑着放声呐喊。
「像你们这种破坏百合的废物才对!包含三条灯色在内,我可要你们好好偿还这份责任!」
我全力扣动扳机。
以惊人气势自体内释放而出的魔力,沿着雕刻于刀鞘的导线,连接不同的导体。
连接──『属性:光』『生成:球』。
「飞射而出吧。」
苍蓝光芒包覆整间餐厅──导体变更──『操控:破裂』『生成:弹』──
「光球。」
膨胀溢散的光球──弹开并当场炸裂。
「…………唔!?」
我持续维持魔力。
飞翔。
破裂且分为数千颗子弹的光球划过整个空间,朝侍卫们的全身席卷而去。
低沉的声音响起,哀号声响彻四周,侍卫们颓然倒下。用来藏身的桌子变得千疮百孔,老太婆们发出了尖锐的哀号声。
一切再度回归寂静。
垂挂于天花板的水晶灯坠落地面,豪迈的破碎声如同喝采,碎裂一地的玻璃取代了掌声。我发出沙哑的笑声并屈膝跪地。
「刚才那招……让我的魔力完全见底了……」
「灯色哥!」
黎直奔而来,撑住不支倒地的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乱来……?」
「和女孩子交往吧……和女孩子……拜托你和女孩子交往……(遗言)」
意识蒙眬的我道出了自己的心愿。黎凝视我,接着漾起了安心的笑容──桌子飞向半空中,隐于暗处的美丽侍卫现身了。
氛围显然与其他侍卫截然不同的她,在一瞬之间拉近距离,并用双臂扭动我的手臂。
霎时间,我的视野变得一片黑暗。
「灯色哥!」
冲击袭来。
我撞破玻璃墙,就这么从大楼飞了出去。我在碎裂四散的玻璃上翻滚,于十二楼的倾斜外墙滑行,拼命地扣动了扳机,并以无属性刀刃敲向玻璃墙。
卡在窗框的刀刃,使坠落斜坡的我停了下来。
这栋大楼从一楼到十二楼都是以玻璃墙构成……被抛出大楼外的我面颊满是伤口、鲜血直流,因痛楚而面部扭曲。
躲在安全地带的老太婆让把我扔出大楼的美女退下,接着用手枪型的魔导催化器指向吊挂于楼外的我。
黎的笑容冻结了。
「大姑姑……您竟然将魔导催化器带进聚餐会场……!」
「这就是所谓的底牌。我可不是白白活到这个岁数,小鬼们。黎,你的救命稻草『阳炎』不在手中对吧?」
承受着来自身后的强风,黎张开双手阻挡于老太婆面前。每当阵风于她身后吹起,她的乌黑长发便会随风摇曳,宛如双翼于高空展翅。
老太婆不耐烦地挥动她戴满戒指的手。
「退下吧,如此一来我就放你一马。毕竟你可是继承三条之名的重要人物。」
「…………」
黎不发一语。
她依然张着双臂,挺身伫立于现场。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
「我说过……雪诺是值得我信任的女仆。」
她抬起脸庞断言道。
「我相信『三条灯色重获新生了。』这句话,相信此刻为了保护我而赌上性命的灯色哥。所以我不会协助企图杀害灯色哥的你们。」
「直到刚才,听说那件事的你还哭得泣不成声呢。挺敢说的嘛。我一直很喜欢你那污浊的双眼,年纪轻轻就明白世间道理的那个眼神。没有人值得信任,没有人值得赋予善意,没有人值得自己怀抱爱意。知晓这些的人才有资格继承三条之名。你都屡次遭到背叛了,却依然选择相信他吗?」
「我、我……我……」
「你会遭到背叛的。」
大姑姑勾起嘴角断言。气息紊乱的黎直冒冷汗。
「你还会再次遭到背叛。三条灯色重获新生了……哈!你明明知道灯色至今为止都对你视而不见。那个男人毫无疑问地流着三条之血。人不会改变的,毕竟流淌于他体内的血脉是如此浓烈。」
老太婆蠕动她如毛毛虫般粗肥的手指,丑陋地叹了一口气。
「黎,你只是一具外貌华丽的人偶罢了。你只需要坐在我的腿上,梳整一头美丽的秀发,然后用那双污浊的眼眸凝视世界。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的话,便不会遭到背叛。没有任何人把你放在眼里,大家只关注你美丽的容貌以及力量。作为人偶受尽疼爱,就是你存在的目的。
这正是──」
三条家的老太婆展露出她洁白到做作的牙齿。
「三条的命运。」
按着胸口的黎「呼、呼……」地反覆呼吸,脸色惨白地颤抖着。目光游移的她目睹我的身影之后,呜咽着流下了泪水。
斗大的泪珠滚落而下。
她的眼眸透露出踌躇。能看出她至今走过的道路有多么漫长、艰辛而悲伤。与深爱的双亲分别,珍爱的事物一一遭到剥夺。被迫以『三条黎』的身分活下去的女孩映入了我的眼帘。黎彷佛在祈祷一般。
她强而有力地紧握着某样东西,甚至让手掌泛白。
从毫不知情的人眼里看来,那只不过是用鱼鳞拼凑而成的肮脏物品,是用廉价银炼串起来的丑陋饰品。
但那是唯一──
唯一遗留在她手中的重要之物。
隐藏于她掌心及胸口的宝物,只有玩过原作游戏的我才知道。她落下的泪水映照出了唯一一名兄长的身影。
──我不相信任何人。
她惨白而打颤的唇瓣流泄出声。
「爸爸……妈妈……」
黎无数次躲在冰冷的被窝中。
她编织的祈祷仅能传入我的耳里。
「帮帮我……」
是啊,没错。
此时此刻,能拯救这女孩的人──只有我。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灌注几乎见底的魔力。
自体内流淌至体外。身体喷溅大量鲜血的我,塑造出了无属性的刀身。我用右手敲击扭曲的窗框,以掌心握住破裂的玻璃碎片,靠染满鲜血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
吊挂于楼外的我──
「……机会难得,告诉你们一件事吧。」
我在哑口无言的众人面前低喃出声。
「这女孩会在生日时吃大蛋糕……钻进温暖的被窝做着有关双亲的梦……在游乐园自由奔跑直到筋疲力尽为止……开心享受桌游……与最喜欢的人结为连理……」
我用拳头敲击颤抖的膝盖──在呼啸的风中呐喊。
「这才是她的命运!」
「你这……!」
老太婆颤抖厚唇并唾沫横飞。
「死不足惜的家伙!」
用不着等待信号。
握着刀剑的美女立刻跃出楼外,朝我的方向直奔而来。我弹开仅在数秒之间飞射而来的刀身,驱使瘫软无力的身体逃向后方。
「亏你还敢说大话,你那粗劣的剑术根本就是外行人!我们家的人偶还好一点呢!」
污浊的双眼。
与黎有着相同眼神的美女不发一语,只是机械式地挥舞着刀,并精准瞄准我的破绽。我将魔力灌注于双眸,拼命地追逐她的剑影。每当她挥刀之际,视线一隅便会闪烁蓝白刀光。我全神贯注于掌握那道光。
挥刀、被砍。挥刀、被砍。
血滴污染玻璃,我和她在倾斜的大楼上互相挥砍。
高处的阵风吹起。
美女猛踏地面,朝失去平衡的我直逼而来。
「…………唔!」
右边。
那是假动作。自左边袭来的上段踢击中了我的侧脑。
视线摇晃晕眩,我当场旋转一圈,吐出积攒于口中的鲜血。
攻势接连席卷而来。我只能持续避开要害,竭力延续自己的生命。
身为外行人的我,已然无法维持自己塑造出来的无属性刀身。每当我生成刀身,便会同时遭到破坏。紧接着我又会用近乎枯竭的魔力再度生成刀身。大量鼻血自鼻子喷溅而出,足以撕裂头部的痛楚随之袭来。
我的喉咙只能挤出气喘声,鼻血堵塞住鼻孔,令人难以呼吸。氧气不足导致思绪变得迟钝,视线愈发朦胧不清。脚步蹒跚的我揉了揉自己的双眼。
好想倒下、好想倒下、好想解脱。
──帮帮我。
祈求帮助的黎浮现脑海,我紧咬下唇并踩稳脚步。
别思考那种天真的蠢话!不准倒下不准倒下不准倒下!即便我会在此死去──我不相信任何人──唯独我绝不能在那女孩面前倒下!
「灯色哥……」
肩膀被斩伤,腿部被掘开。
与对方兵刃相接的我遭到压制。每当剑闪交锋之际,脚步便会踉跄不稳。背部被斩伤的我因剧痛而呻吟。
「灯色哥……够了……已经够了……我、已经──」
「才不够!」
我放声嘶吼,在双眼圆睁的黎面前挥舞刀。
「你很煎熬、很痛苦,希望有人拯救你对吧!为何你非得忍耐不可!为何你非得背负三条的命运不可!为何你珍视的事物非得尽数遭到剥夺不可!」
「因为!这就是!这就是三条黎的命──」
「那种命运!」
对方抽出伤及我肺部的刀身。口吐鲜血的我高喊出声──
「由我来摧毁!」
我用刀身敲向眼前的障碍。
「你是黎对吧!?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那真的是你的真心话吗!?那是你内心的希望吗!?根本是那个老太婆逼你说出来的吧!」
美女脸庞扭曲,动作逐渐变得草率。她向后倒退,彷佛想逃离无论被斩伤几次都挺身向前的我。
「说出来吧!亲口说出来!我是你的哥哥对吧!?像这种随处可见的妹妹心愿──!」
我绽露笑容,全神贯注地呐喊。
「由身为家人的我!由哥哥为你全部实现!」
黎当场瘫坐在地。
将鱼鳞饰品抱在胸口的女孩用长浏海遮掩自己的脸庞,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我……一直……一直很疑惑自己为何会诞生于这个世界……自从来到三条家……就没有任何人需要我……我为什么……为什么会待在这个世上……所以……所以……」
她抬起脸庞,眼泛泪光并漾起微笑──
「我一直……很希望哥哥为我庆祝生日……」
黎道出了自己的愿望。
「Happy Birthday。」
我挡住对手的刀,微笑低喃道。
「生日快乐,黎。」
「呜……」
她紧握双手并伸向前方,且浑身打颤。
「唔……呜……呜……呜呜……!」
黎松开手。自她掌心解放的心型鱼鳞满溢地板。在阳光照耀下的心型鱼鳞闪烁耀眼光辉,祝贺着黎的诞生。
「…………」
美女侍卫露出茫然的神情。
她在身为敌人的我面前放松力量,凝望着黎的身影──
「少在那里观赏无聊的闹剧,还不快把那笨蛋收拾掉!」
她对老太婆的命令有了反应,反射性地挥刀。
「得为妹妹的生日送上贺礼才行呢。」
刀刃自我的左肩深入身体,在抵达内脏之前停了下来。
令身体麻痹的剧痛席卷而来的同时,我施予一记反击──魔力耗尽──刀刃在途中唐突地消失了。
老太婆夸耀胜利的笑容映入眼帘,而美女正打算将刀刃从我的体内抽出,接着她惊愕地凝视拔不出来的刀刃。
浑身浴血的我,流着大量汗水并扬起笑容。
「骨肉都遭到斩断。」
目睹用身体吞噬敌人刀刃的我之后──她僵在原地。
「是我获胜了。」
我用拳头猛然击向美女的脸,使她狠狠弹飞。
撞上玻璃墙的她不支倒地,失去意识。我笑出声,挥了挥隐隐作痛的拳头。
「这是阿丝缇露流。给我牢牢记住了。」
美女的身体滑落墙面。我接住了她,任脚边的玻璃划伤自己,并在下一层放下了她。
我按住几乎要四分五裂的左半身,踩着蹒跚的脚步返回最上层。
黎揪住了我的裤脚。我不发一语地温柔拍拍她的头,向独自留在现场的老太婆投以笑容。
「嗨,才几分钟不见……你好像比之前老了一些呢……?」
「你、你真的是灯色吗……为何事到如今才做出这种事……?」
我没有回答,只是跨步迈向前方。老太婆则不断后退。
「凭、凭你那遍体鳞伤的身体,还能做什么……!?」
「至少能够颠覆你口中那种废物一般的命运预告。」
老太婆错愕地举起手枪,我则扬起笑靥。
「居然把别人的妹妹惹哭……」
我以灯色的身分开口说道:
「你打算怎么偿还这份罪孽啊……臭老太婆……!」
双脚踉跄的我迈出步伐──枪声响起──水弹贯穿我的右肩。强烈的痛楚及灼热感,使我的身体朝右方倾斜。
我瞬间停下脚步。
然后再次笑着迈步向前。
「……噫!」
枪声、枪声、枪声。
因恐惧而面部扭曲的老太婆扣下扳机,在我的身体各处留下空洞。即便如此,那些洞依然不构成致命伤,亦不构成阻挡我前行的理由。拙劣的枪手持续低劣的射击,沦为标靶的我在血泊之中继续迈步前进。
老太婆扣动扳机──枪口与我的掌心重叠了。
「……我的眼神如何?」
我睁大双眸,窥伺她的内心。
「在你眼里看来──我的眼神怎么样?」
「噫、噫、噫……!」
她再次将手指搭上扳机。我则用自己的食指插入扳机,封锁了它。
我凝视对方,然后低声呢喃。
「只身一人……始终只身一人,无法相信任何人,只能强忍孤独。你明白那是什么样的心情吗……?被你们这种废物包围,无法作为人类、只能被迫以三条家傀儡的身分生存下去的心情……总是独自啜泣,不能仰赖他人,只能扮演恶人的心情……」
我──放声嘶吼。
「你能够明白吗!?」
脸色惨白且哑然失声的老太婆开阖着嘴。脚步踉跄的我用拳头击向她的脸──冲击袭来──她以难以想像是老人的动作猛踹我的腹部,挥洒鼻血并举起枪。
「什么哥哥啊!你只不过是冠有三条之名的拖油瓶!区区名义上的哥哥,少把黎当成妹妹对待!你这废物!闭嘴倒下吧!这个没用的家伙!」
一个黑影闪过我眼前。
人影闯入我和老太婆之间,拼命地紧拥住我并挺身挡在我面前。
「退下,黎!」
黎猛然摇头。
「快点让开!否则我要开枪了!!」
并未听从警告的黎,泪流满面地紧抓着我。
「…………」
瞧见她那副模样的老太婆,流露悲伤的微笑。
「……最终,你也无法成为三条的女人呢。」
她缓缓地扣动扳机──一把刀刃抵上了她的颈部。
「难得可爱的心爱弟子邀请我共进午餐……」
刀刃抵着老太婆松垮的颈部皮肤。君临这世界的最强之人漾起微笑。
「在日本,有人会用魔导催化器代替筷子用餐吗?」
老太婆转动眼球,额冒冷汗。
「阿、阿丝缇露•库鲁耶•拉•齐尔莉西亚……神殿光都的怪物,为何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到此为止。」
菈碧丝肃穆地现身于我们面前。
「我对你们的家庭纷争毫无兴趣,但对我的朋友出手,事情可就另当别论了。」
她脱下棒球帽,松开黄金色的发丝,双眸闪烁灿烂的光辉。
「还想继续的话,就由我充当你们的对手。」
「菈、菈碧丝•库鲁耶•拉•鲁梅托……!?」
知名人士陆续现身。
老太婆似乎总算明白安排她们登场的人是谁。
她浑身打颤并瞪视我。
「灯色,你……!」
「所谓的杀手锏……必须在最后的最后,等到对手耗尽手牌之后再祭出来……笨蛋……」
我任由黎抱在怀中。
用颤抖的手竖起中指。
「别小看年轻人,老太婆……脑袋的运转速度……完全不同啊……」
语毕。
我静静地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