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8节

  无极导引拳,是一种用『线』将自己与对手连接在一起的拳法。

  这是一种只有天生魔力缺陷,没有固定魔力线形态的缪儿才能使用的拳法。这套拳法的完整形态需要通过自由地创造、延伸和连接魔力线来完成。

  而这一切,都需要存在『对手』才能够成立。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对手,就无法施展这套拳法。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否预示着不完整 —— 存在缺陷的缪儿,只有在面对对手的时候,才能夺回失去的东西呢?

  深夜,废弃大楼中,我站在一根柱子前。

  我脱掉了鞋子和袜子,赤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凝神静气。

  眼前的白色柱子,闪烁着青白色的光芒,一个『不全之物』映入了我睁得大大的眼睛中。在我扭曲的视野中,『不全之处』被染上了摇曳的色彩,我从脚底延伸出的魔力线,开始像想要填补那个『不全之处』一样缠绕在柱子上。

  下一瞬间。

  我深呼一口气,然后 —— 拔刀。

  从刀鞘中释放的光芒化为眼角的余辉,那根粗壮的柱子被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 我已收刀入鞘。

  「……好样的。」

  师父抚摸着被我切断的柱子,笑着说道。

  我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也放松了下来。

  「师父,这招——」

  我被这股强大力量所惊讶,不禁笑着问道。

  「从理论上来说,是不是什么都能斩断?」

  「不,这一招无法斩断拥有魔力线,且体内有魔力流动的生物。如果你强行连接的话,会因为咒冲(Spell·Shock)而死。第一次使用这招,只能斩断没有魔力线的无机物。那些本身就设计成可以有魔力流动的魔法驱动器也无法斩断。」

  「师父,你给这招起了个什么名字?」

  这位银发的美丽精灵在昏暗的房间内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接合斩(Ars·Magna)。」

  我闻言一笑,注视着收入鞘中的九鬼正宗。

  接合斩(Ars·Magna),其本质是一种拔刀术。

  它的原理非常简单,就是将魔力线从自己的体内延伸至体外,与没有魔力线的无机物连接,最后『用魔力烧断』连接处。

  不过我不知道用『烧断』来形容这一过程是否准确。

  一般来说,那些没有魔力线,也无法流通魔力的无机物,被魔法使们视为处于『不完整』的状态。魔法使们普遍认为,世界上所有的万事万物,都理所当然地应该有魔力流通。

  然而通过接合斩(Ars·Magna),我将魔力线强行连接到这些无机物上时,就会使其从『不完整』的状态,变成『完整』的状态。

  然后,当魔力流过那些原本不该有魔力流动的物体时,会发生什么呢?

  被魔力流过的部分,在那一瞬间,将会消失。

  尽管魔法师们普遍认为流动着魔力的事物才是『完整的』。但实际上如果真的在原先没有魔力流动的物体中注入魔力,反而会使其陷入『不完整』的状态。

  这个结果对那些将魔力视为绝对存在的魔法使来说,真是莫大的讽刺。师父把这种会让物体变得『不完整』的魔法,冠以『接合斩』之名,甚至将其读作『Ars·Magna』,真是个了不起的讽刺家。【译者注:Ars • Magna意思是伟大秘法、大术,出自神学士拉蒙·柳利的著作】

  一言蔽之,接合斩,就是通过将魔力线连接到无机物中并灌入魔力,在其中人为创造出『不完整(不存在)』的状态,然后在那一瞬间切断魔力的供给,使得那个不存在的状态持续下去的高难度魔法。

  连接魔力线(Connect)、拔刀斩断(Disconnect)、切断魔力线(Shuidown)。

  这一连串的动作,必须以神速在一瞬间完成,而且刀刃不能有任何偏差,所以最好使用拔刀术来作为这一招的基础……又因为出招时也需要很强的集中力,不能使用二躬流,还必须具备蓄刀的动作,所以能够使用这一招的场合其实非常有限。 【译者注:二躬是居合术的一个流派,在普通拔刀术中融入了切、刺、挥等普通剑法的操作】

  但正如师父所说,只要使用接合斩(Ars·Magna),就没有斩不断的无机物。

  可以说,这是一招『将不存在化成存在(Omnipotence·Paradox)』的剑。【译者注:Omnipotence Paradox,译为全能悖论,其最著名的例子是『上帝能够创造一块连他自己都搬不动的石头吗』】

  这是一种充满讽刺意味的招式,甚至可以称之为充满矛盾的剑法。如果是虔信魔法的魔法使,可能会直接因为厌恶其存在而拒绝使用这种招式。会在这个世界上的使用这种招式的人,除了我的师父和接受她教导的我之外,恐怕没有别人了。

  接合斩,是以无极导引拳为基础的技能。

  准确地说,接合斩其实是那位唯一从囚狱疑心(Dilemma)中幸存的古代精灵,为了打发漫长的时光而创造出的招式,然后师父从中获得灵感,创造出了无极导引拳。所以,接合斩从根源上来说才是真正的『原创』。

  但是,那位古代精灵,居然能毫无顾忌地创造出这种破坏魔法使根基理念的招数,更创造出囚狱疑心(Dilemma)这种最终导致整个种族走向灭亡的恶劣游戏……即使是在原作游戏中,她也被视为论外中的论外,光想到她就让我毛骨悚然。

  那位古代精灵创造的魔法驱动器 —— 黑戒(Canon),一直像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挂在我的腰间,但老实说,我已经不想再使用它了。

  接合斩和无极导引拳,是一对相辅相成的技术。接合斩只能由拥有魔力的人对没有魔力的物体使用,而无极导引拳只能由没有魔力的人对拥有魔力的对象使用。

  我拥有魔力线,所以很难将魔力线连接到生物身上(想要共享魔力,就必须和对方像情侣一样,长时间时刻待在一起),而缪儿没有魔力线,所以可以瞬间构建并连接到对方的魔力线。

  反过来说,因为我有魔力线,所以可以将魔力线连接到无机物上,但是缪儿因为无机物没有可以进行模仿的魔力线,所以无法将魔力线延伸到无机物身上。

  也就是说,缪儿所能使用的无极导引拳对无机物无效。

  而我,因为拔刀术还不够熟练,接合斩的成功率只有20%左右,威力也小到连一根柱子都难以斩断。

  面对如此状态下的我和缪儿,师父却让我们『拆掉这栋大楼』。为此我只能一直反复练习拔刀术到满头大汗,连手掌的皮肤都被我磨得破破烂烂。而汗流浃背的缪儿则不断用手掌击打着柱子。

  我们这种几乎毫无意义的努力,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

  最后,缪儿终于崩溃了,她哭着扑进我的怀里喊道。

  「这,这根本就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要我打飞希罗都容易得多~!!我、我不干了~!!」

  「其实很简单哦,你们只要稍微改变一下思路就可以了」

  师父一边吃着从附近的摩◯汉堡买来的洋葱圈,一边舔着手指上的酱汁。

  「不过,摩◯汉堡和洋葱圈的搭配,真是绝品啊。感觉一切都经过了精密的计算。摩◯汉堡加上洋葱圈,缺一不可,少了任何一样,味蕾上的和谐就会被打破。这种一边舔着手指上的酱汁,一边吃洋葱圈的感觉真是美味啊。果然,一分钱一分货。」

  「别一个人在那模仿孤◯的美食家了,赶紧去给我买个照烧汉堡!我把所有的优惠券都发给你,赶紧打开你的悬浮窗!快打开!张大嘴巴,求求我,我就给你!」

  「反击咒语(Counter·Spell),发动!」【译者注:neta万智牌】

  师父振臂一呼。

  「表情包轰炸!(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住手,你这样子真是太让我觉得悲哀了!!我看着你因为不知道如何购买付费表情包,最后只能拼命点击免费表情的样子真的太伤心了!!!」

  「没有徒弟能够超越师父!(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当我开始使用禁忌的屏蔽功能时,师父以禁招·暴力相抗衡,我毫无还手之力,最终不得不选择投降。

  我们暂停了训练,围坐在一起,吃着汉堡填饱肚子。

  「汉堡,难道不是应该用刀叉吃的吗……?」

  「呵呵,真可爱。缪儿,你真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啊。如果用刀叉吃,就不能舔手指上沾到的酱汁了。」

  「不谙世事的是你吧,四百二十岁的老太婆」

  当我试图纠正师父舔手指的习惯时,她甚至开始咏唱召唤宝弓进行抵抗,于是我只能向这个420年历史无礼行为的化身认输。

  师父心满意足地喝完可乐,然后开始嘎吱嘎吱地嚼着冰块。

  「不过,我本来以为你会很快就放弃,没想到你居然坚持了这么久。缪儿,我真是佩服你的毅力。」

  或许是因为芙蕾雅的挑衅起了作用。缪儿不仅坚持训练,还靠自己成功掌握了无极导引拳,她得意地挺起胸膛,抱起双臂。

  「哼哼,那是当然的!我可是黄之寮(Flavum)的寮长!当我的寮里有学生被外人嘲笑时,挺身而出保护她们是我的职责!我要把那只蜥蜴的尾巴拔下来,泡在酒里做成蛇酒!不过,我现在又累又痛,不干了!」

  「那么,我就要让寮长好好练习,让你再也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来,把腋下露出来!」

  「哈哈哈哈!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啦!别、别挠我了!卑、卑鄙的家伙!哈哈哈哈!」

  正当我像逗猫一样挠着蜷缩成一团的缪儿时,她挣扎着想要推开我,结果她的手掌碰到了我的胸口,魔力线瞬间连接,我再次被击飞了出去。

  滚了老远的我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起来。

  「哦,怎么了?要来吗?要打吗?嗯?要打是吧?」

  「哇啊!这,这家伙,脾气好暴躁!」

  我习惯性地摆出居合的架势。

  就在这时,缪儿突然用浮步跳到我面前,趁我不备一拳打在我的胸口。我再次飞了出去 —— 我刚才站的地方,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缝。

  「…………啊?」

  刚才的那一堆动作,应该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冲击才对 ——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我看着自己那接触冰冷混凝土地板的脚底,然后又看了看那些被揉成一团的汉堡和洋葱圈的包装纸……恍然大悟。

  「啊…………原来如此。缪儿——」

  我露出狡黠的笑容。

  「这栋大楼,要塌了。」

  缪儿缓缓地放下拳头——

  「啊!?」

  师父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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