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过来。
「早——」
一看到眼前魔人(阿尔斯哈利亚)的笑容,我就朝她脸上猛地来了一拳。
「这里是哪里……三寮战,怎么样了……?」
『首先,把你的拳头从我的脸上收回去吧。』
我用脚把睡在我身边的阿尔斯哈利亚踢开,然后猛地坐起来。
我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黄之寮大本营宅邸的里屋中。
一阵钝痛传来。
疼痛来自于右臂……虽然师傅之前帮我治疗了,但那也只是应急处理而已。虽然外表看起来没什么,但里面应该已经千疮百孔了。
她肯定是在亲吻我额头的那个瞬间,给我注射了止痛药和抗生素,并贴上了人造皮肤和伤口敷料等。
师傅尊重了我即使受了重伤,也要继续参加三寮战的决心。
『人家充满爱意的贴身陪睡,得到的回报竟然是脸上的一记重拳。我们俩刚刚才如此亲密无间的配合了一番,转眼你就用暴力来掩饰害羞,这简直是让暴娇男友看了都要自愧不如的慈爱精神。』
「在我的脑回路里,无论是『感谢』你还是『愤怒』于你,最终都会导向『杀掉』你这个或(OR)门。」【译注1】
『你对我的杀意也太重了吧。偶尔也学着感谢我一下啊。』
「好啊。我这就开始对你表示『感谢』,所以我的或(OR)门导向了『杀掉』你。你给我去死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糟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又在这里发什么颠?」
我正用刀在阿尔斯哈利亚的肚子里乱搅时,雪诺端着银盘走了进来。
她把一杯冷水递给我,然后抓住我的右臂,仔细地检查起来。
检查的结果是她重重叹了口气。
「你这个笨蛋。」
「你那惊悚的审美眼光得出的鉴定结果究竟是什么……等等?你能看出来?」
「我刚进来的瞬间你就把那只手藏起来了。这不明摆着你又有什么事了。」
「比起这个,三寮战怎么样——」
「比起这个?」
雪诺似乎真的生气了,用低沉的声音对我说道,我只能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在主人昏迷的20分钟里……虽然有几次交战,但是关于黄之寮的战线并没有改变。缪儿大人成功地挡住了敌人。」
「哦,寮长她干得不错嘛。那我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我松了一口气,正要站起来,却被雪诺抓住了左臂。
雪诺低着头保持着正坐的姿势,拉着我的左手,一动也不动。
我试图用力挣脱她的手,却被她拉得更紧。这让我一下子无法保持平衡摔倒在地,我的头被引向雪诺的膝盖,柔软的触感传到我的后脑勺。
雪诺低着头,将两只手捧住我的脸颊,用一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凝视着我。
她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推开我额前的刘海,然后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额头。
「在我面前,你也多少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啊……你的右臂很痛吧……痛的话就说出来啊……我会陪着你的……我可是能让人身心健康超级的可爱雪诺酱哦……你以为我是谁的专属女仆啊……」
她缓缓地低下头,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在可以感受到她呼吸的距离,白发女仆害羞地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覆盖。」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我用手擦了擦额头。
「呃……覆盖什么……?有什么东西粘在我额头上吗……?」
啪!一声巨响在我的额头上炸开,雪诺一下子抽走了她的膝盖,让我的后脑勺重重地撞在地上。
「呜……我的百合IQ……!」
「去死吧,你这个短脑筋!我再也不管你了,你这个白痴!滚去和你的师傅搞师生恋,白头偕老去吧!」
「不,不是,那个师傅的吻,只是为了转移视线……因为我们俩当时是敌人,她不能光明正大地治疗我的手臂……等等,你说的『覆盖』是这个意思吗……你说过你不喜欢我,对吧……?」
「闭嘴。做好被我一脚踢到地幔的觉悟吧!!!」
「你这女仆的腿部零件是什么做的啊?」
正当白发女仆专注于埋葬主人的工作时,缪儿他们走了过来。
一看到寮长姐妹俩的瞬间,雪诺就立即飞奔了过去,挡在她们面前。
「请止步,前方是主人掩埋预定地,危险,谢绝探视。防守防守。女仆启动铁壁防守。防守状态的女仆是无敌的,你们连一根小指头都别想靠近主人。」
「好啦好啦,解除谢绝探视防守。」
我轻轻地推开雪诺,走到寮长她们前面。
「传说中,『那人,将会为了观看姐妹百合而降临』……也就是说,因为你们俩现在如此恩爱,我就醒了过来。真是太感谢了。」
「希罗,你的伤没事吧……感觉你的脑子好像还没恢复……」
在担心我的缪儿面前,我笑着转了一圈。
「如你所见,现在的我无病无灾,精神抖擞,我这个百合至上主义者风度翩翩。甚至可以直接去巴黎参加时装秀了。」
克丽丝轻轻拉起我的手臂,注视着我。
「你不要再逞强了,真的。没有人能在和阿斯忒米尔·克萝伊·拉·姬尔莉希娅交手后还毫发无伤。」
「不不不,今天,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个毫发无伤的希罗君。你们想想嘛,既然我穿着战斗服,怎么可能受伤嘛。不多说这个了,现在战况如何?」
缪儿硬是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依偎着我然后打开了悬浮窗(Window)。
「希罗,战况从你昏倒以后就没有变动过。不知道是不是姐姐的回信起到了效果,朱之寮(Rufus)那边似乎陷入了混乱,一直在重新编组部队。这20分钟里,她们再也没有发射过电磁轨道炮(Rail·Gun),朱之寮(Rufus)侧第二战线的上路占领点和下路占领点都仍然处于中立状态,中路占领点则仍然被月槛率领的部队占据着。」
我确认了屏幕上各个占领点的情况,正如缪儿所说,局势没有任何变化。
在我昏迷的时候,如果去占领第二战线上路和下路据点,就会因为反击而导致死神被解放,所以她们应该选择了谨慎行事。
「苍之寮(Caeruleum)那边呢?」
「苍之寮(Caeruleum)侧第二战线的中路和上路占领点仍然被敌人占领着,下路据点则仍然处于中立状态。不过,因为希罗把『无铭墓碑』折断了,师傅的实力也大打折扣。虽然规则允许更换武器,但师傅似乎拒绝了,她说『如果换掉这把断掉的刀,我的骄傲也会随之折断』。而且,她也无法使用宝弓。」
「……因为威力太强了吗?」
克丽丝点了点头,肯定了我的猜测。
「战斗服(Battle·Dress)根本承受不住那种东西。所以,芙蕾雅·碧·露露弗雷姆禁止在三寮战中使用宝弓,苍之寮(Caeruleum)和阿斯忒米尔也都接受了这个决定。」
「但是,希罗……师傅她即使是徒手,也有十头野生大猩猩的力量吧……?」
我抱起双臂,沉重地点了点头。
「不,如果换算成大猩猩的话,至少有三十头。你在做肌肉脑计算的时候,大猩猩换算公式的中间步骤算错了。如果要和不手下留情的师傅(大猩猩)徒手搏斗,我们这边应该只有月槛或者克丽丝能过上两招吧……而且,如果要和师傅打上十五秒的话,应该就能判断出到底是月槛还是克丽丝更强了。」
「那样打下去的话,除了脑袋的其他地方都会变成肉泥吧。总之,现在对我们来说是休息时间!因为朱之寮(Rufus)正在进攻苍之寮(Caeruleum),所以暂时应该不会对我们搞什么动作,我们要趁现在轮流休息!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给所有寮生发放麻醉药,强制她们昏睡!」
「你把难得的关心全用在了肌肉脑计算上吗?」
看起来没有什么紧急事态,因此我安心地站起身。
「那么,至少让一直奋战的月槛休息一下吧。我去替她。也该重新制定一下战略了。现在我们的赢面越来越大了。」
「哈?你在说什么,这个笨蛋时装秀参加者!你一个受损的棋子(Unit)大摇大摆的跑到前线去,是想给对方送人头吗!」
缪儿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膝盖上,用力按住我的肩膀。
「月槛的替补我会另行安排,你就在这里乖乖给我当坐垫吧!我不会让位的!绝对不会让位!无论发生什么,你的膝盖都是属于我的东西!」
「……(右手推)」
「呜哇!」
寮长向后滚了下去,我苦笑一声,重新躺回被褥里。
「比起当人体座椅,我还是更喜欢羽绒被。有事记得叫我。」
「你们要好好代替我和主人,瞪大眼睛好好警戒哦。明白了吗?」
我踢开钻进被窝的雪诺,缓缓地闭上眼睛——
『死神已解放。』
听到广播声,我猛地跳了起来。
「在哪里!?」
「不是,希罗!! 不是黄之寮(Flavum)!! 是朱之寮(Rufus)正在攻打苍之寮(Caeruleum)!!」
我和寮长一齐看着打开的战场地图,苍之寮(Caeruleum)与朱之寮(Rufus)之间的第二战线下路和中路占领点,都被染成了红色。【译注2】
「被解放的是,苍之寮(Caeruleum)与朱之寮(Rufus)的死神!也就是说——」
我和寮长面面相觑。
「阿斯忒米尔·克萝伊·拉·姬尔莉希娅和——刘悠然!」
「撤退!」
寮长马上大喊起来,操作员也慌忙开始联络部队。
我立刻打开悬浮窗(Window),开始联系月槛。
「月槛,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撤退到第一战线!苍之寮(Caeruleum)和朱之寮(Rufus)的死神都被解放了!她们有可能冲着黄之寮(Flavum)过来!」
『我们要放弃第二战线吗?』
「没有其他选择了!!如果是刘悠然,她能在15秒内消灭黄之寮的大部分士兵!!就把第二战线让给她们吧!!现在立即撤退——」
『死神解放时间已延长。』
我愣住了,仅仅才过了一秒钟,情况就又发生了变化。
「哪里被占领了!?」
「苍之寮(Caeruleum)第二战线的上路占领点!!朱之寮(Rufus)刚刚占领了苍之寮(Caeruleum)第二战线的上路占领点!!」
「希罗,快看战场地图!!」
我立即打开战场地图,大量的红点在上面蠢蠢欲动动。朱之寮(Rufus)的学生们正开始包围黄之寮(Flavum)第二战线的下路和上路占领点。
「糟了……月槛!」
『抱歉。我倒是无所谓,但其他士兵已经开始撤退了。可能来不及了。』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
被摆了一道……朱之寮(Rufus)预见到了当死神解放的时候,黄之寮(Flavum)就会为了保存实力而从第二战线撤退……她们利用了那个时机,提前向各占领点派遣了伏兵……
「希罗……如果我来指挥朱之寮(Rufus),在这个时候,我会把死神(刘悠然)派往……黄之寮(Flavum),而不是苍之寮(Caeruleum)……」
听了缪儿的提醒,我回过神来,对着屏幕大喊。
「月槛,撤退!月槛!别管死神!直接撤退到第一战线,重新布置防线!」
『你让我这么做,是要接受三寮战的失败吗?』
她用和平时一样的语气说道。
「如果我们放弃第二战线,让敌人占领下路和上路的占领点,朱之寮(Rufus)的死神就会被再次解放。然后敌人就可以直接攻入我方的第一战线。这个时候,如果朱之寮(Rufus)默契的放弃苍之寮(Caeruleum)第二战线的占领点,苍之寮(Caeruleum)就会占领那里,死神的解放时间就会延长。如果那样的话,我们就彻底崩盘了。」
月槛樱斩钉截铁的说道。
「所以,现在就由我来阻止刘悠然。」
「不行,不要做这种事情!!她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的!!」
『我会让撤退的士兵重新回到第二战线的下路和上路占领点去维持战线。而进攻中路的刘依然,就由我来阻止,这个安排没问题吧?』
「你听我说!!别做这种事情!!我们完全无法预测她会做出什么!!你没有必要去冒风险和她战斗!!这种事应该由我来做!!」
「月槛!回来!!你只是被卷入这件事的人!!你已经尽到你的责任了!!所以,回来!!」
缪儿一把推开我,对着悬浮窗(Window)的那头尖叫道。
『你们知道吗。我啊,其实一直憋着一股气。』
听到这句话的我们沉默了,月槛在屏幕的另一边垂下视线,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不能原谅我输给了刘悠然还没找回场子……我不能原谅索菲娅·埃瑟·爱兹贝尔特的所作所为……我不能原谅黄之寮被别人小看……我不能原谅有人付出了努力却得不到任何回报……我不能原谅有孩子一直被夺走各种东西却无法得到补偿……然后,最重要的是……』
月槛樱抬起了头。
『我不能原谅自己,没有认可你这个寮长。』
缪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月槛。
『或许,我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一直以为寮长你什么都做不了,是个无能之辈……不,是我一直不明白弱者和强者的界限……我不明白即使没有力量……也能够成为强者……只要那个人有……坚定的内心……和意志……』
月槛用她美丽的双眸透过屏幕直视着缪儿。
『她就值得被尊敬。』
缪儿咬紧牙关,握紧拳头,低垂的眼眶里泪光闪烁。
一直以来,她都能感受到她和月槛间的差距。
而现在,她被曾经在室内训练场上连一根手指都碰不到的月槛所认可,这深深地震撼了她的内心 —— 缪儿·埃瑟·爱兹贝尔特用手捂住了嘴巴,无声的抽泣起来。
「月槛,我也去——」
『我说,希罗君。』
月槛樱微笑着,用食指指着我。
『别小看我啊!』
她用一根手指阻止了我,一边奔向第二战线,一边说道。
『希罗君,我需要你执行反击计划。趁我在第二战线中路占领点拖住刘悠然的时候,你去占领第三战线中路占领点吧。』
确实,这是个反击的好机会。
正如月槛所说,目前的现状既是危机,也是机会。
只要能拖住刘悠然,就能把士兵调回第二战线的下路和上路占领点,维持住战线。同时,如果我能反击得手并占领第三战线的中路占领点,就能一口气攻入朱之寮(Rufus)的大本营。
但是,只让月槛一个人面对刘悠然——
『呐,希罗君。』
她一边疾驰而去,一边对陷入烦恼的我说道。
『我是位于『表』面的那个人,而你则是位于『里』面家伙对吧。』
四目相对 —— 我下定了决心。
『来,来了……』
操作员尖叫道。
『朱之寮(Rufus)的死神 —— 目标是第二战线的中路占领点!』
「还有几秒到达!?」
操作员张着嘴巴,颤抖着回答缪儿的问题。
「三,二……好快……到达了!」
『希罗君。』
我回应着呼唤,拍了拍魔法师的肩膀。
『来吧。』
视野消失 —— 伴随着轰鸣声,一记凌厉的拳击袭来 —— 被剑光弹开。
月槛的身体一下子跳到了我的前方,我从她栗色头发的缝隙中,看到了死神(刘悠然)。
「三条……」
刘悠然,像野兽一样咆哮着。
「灯色!」
伴随着无数的虚晃和假动作,这头两足的野兽瞬间逼近到了我的面前。
月槛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住了死神,我犹豫了一瞬间,回头看去 —— 主人公正对着我微笑。
「去吧。」
听到这句话的瞬间 —— 我被推了出去 —— 猛地向前狂奔而去。
朱之寮(Rufus)的学生们化为赤色的人潮向我涌来,我毫不犹豫的将她们踢开,横扫,击倒,丝毫不减速地冲进刀光剑影之中。
视野中的景色最终化作线条,快速消失。
我的身体在树木间穿梭,以最快的速度冲向第三战线中路占领点。强烈的麻痹感从头顶一直传到指尖,但我的大脑仍然在不断高喊着『前进!前进!!再前进!!!』。
第三战线中路占领点出现在我眼前,一位手持朱红色长枪的美丽少女早已伫立在那里。
我气喘吁吁地将手放在刀柄上,笑着擦了擦汗。汗湿的指尖握紧了刀柄,完成了无数次重复过的拔刀动作。
「……你打算把胜利让给温柔的哥哥吗?」
「自古以来,不管是亲戚,同门,还是兄弟姐妹,胜利都不是让出来的——」
三条黎微笑着,将枪尖指向我。
「而是赢来的。」
我也笑了起来,摆好了架势。
「英雄所见略同呢。果然,我们是一对兄妹啊。」
「是远亲。」
我们静静地,缓缓地,缩短距离 —— 然后同时向前迈出一步。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一记刺击擦过我的脸颊,刺穿了我身后的空间。
好快!
伴随着刺耳的破风声,我仿佛看到火红的枪身在我眼前瞬间伸长了一样,我以毫厘之差勉强躲开,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
黎进一步逼了过来,突然松开了手中的长枪 —— 然后将其向上踢去。
「呜哦!?」
被踢飞的枪尖切断了我前额的发丝,几缕头发飘散在空中。
我不得不向后退了一步 —— 黎向前抢了一步追了上来,一掌击在我腹部,使我差点无法呼吸。
乌黑的长发,呼啦一下在我眼前飘散开来。
她抓住长发遮挡住我视线的那一刹那,使出一记扫堂腿。
我慌忙跳起来想要躲开,与此同时,黎用指尖推了一下落下枪杆的尾端。
「等,等等!你就不能慢一点吗?你这连招太流畅了吧——啊!」
我猛地向后仰,堪堪躲开了这一击,然后注视着黎缓缓拉回长枪。
「那是什么啊,全都是让人无法喘息的凶狠连击……我认识的那个可爱的妹妹,应该是从来不会背对哥哥,只会行慈乌反哺之道,专门拿信用卡给我乱刷的温柔特化型妹妹才对啊……现在这种打架杀人用的的枪术,你是在哪里学的……?」
「自学的。之前樱小姐说我是『过家家枪法』时,我非常恼火。所以我开始不择手段的追求力量,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顺便说一下,兄长大人认识的那个可爱的妹妹也是我从小磨炼而成的自创流派。至于温柔,这次的三寮战里用不上它,所以我把它给扔家里了。」【译注3】
「哦——」
「那么,我要上了。」
黎用凶猛的势头旋转着『阳炎』。
我在感到杀意的那一瞬间,挥手将飞来的枪尖格开,然后跳到黎的眼前。
我们一下子愣着对视了几秒,不知为何,黎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
『希罗君,在她耳边说点悄悄话!』
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按照魔人(阿尔斯哈利亚)的建议,趁着交战的势头,在双方擦身而过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花纹爱洁蟹……(粘稠的声音) 」
「呀……!」
我推开不知为何突然身体软下去的黎,一口气冲向占领点建筑物中。
扣动扳机,十二次生成(Craft)不可见之矢(Nil·Arrow) —— 生成(Craft)水箭后,我将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箭尖,对准堵在入口处的朱之寮学生。
「打——扰——啦——!」
我笑着,射出了箭矢。
穿过被炸飞的路障和寮生,以及飞来的箭矢和子弹的风暴,我踩着朱之寮(Rufus)学生的肩膀,突破了人群。
「你、你们在做什么!? 快点开火啊!? 对手只有一个人吧!?」
「太、太快了,无法瞄准!? 切换到近战……哇!!他已经来了!!」
短短几秒钟,第三战线中路占领点就被我搅成了一锅粥,追来的黎拼命想要下达指示,但她个人的话语已经无法传达到已经陷入集体混乱的寮生们的耳朵里。
趁着接踵而来的恐慌。
我躲进一个空房间,迅速更换好导体,发动了光学迷彩(Distortion·Field)。
我开始在脑海中默念,百合,百合,百合……不良少女和认真班长,辣妹和宅女,带着创伤的女孩和天使般善良的女孩……夹在百合之间的男人去死吧……。
我完成了脑内咏唱,在几秒钟内与墙壁融为一体。
反应过来的朱之寮(Rufus)寮生们开始搜寻我的踪迹,她们扫了一眼我所在的房间后,大叫着『CLEAR!!』离开。
「…………………………」
维持光学迷彩(Distortion·Field)需要惊人的注意力。
即使意识只有一点点的偏离了希望成为墙壁、地板、天花板,甚至是观叶植物去守护百合的愿望,我都无法维持这个魔法的效果……所以在黄之寮(Flavum)的援军到达之前,我必须保持对百合的热情,像一块储存热量的蓄百合能材料般坚持下去。
我从怀里的布教空间(Personal·Space)中掏出《百合是我的◯作!13》,想要从中汲取百合之力——
「来、来人啊!空中,空中飘着一本漫画书啊啊啊啊啊啊!!!!!」
「惨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顶着瞬间袭来的枪林弹雨,跳出窗外。
一跳出去我就马上发动了强化投影(Tenebrae),然后沿着外墙向上奔跑,再从二楼的窗户跳了进去。
我先对蜂拥而至楼梯口的朱之寮(Rufus)学生们一顿乱射,然后踢翻附近的架子堵住出入口,最后喘着粗气召唤出悬浮窗(Window)查看战场态势。
第二战线的中路占领点,仍然保持着黄之寮的颜色。
死神解放时间已经结束。这意味着,月槛樱已经单枪匹马的阻止了刘悠然。
「不愧是我认可的主人公。除了偷懒不好好攻略女主角之外,其他方面都是满分。」
堵住出入口的障碍物正在发出吱吱的声音,看起来随时都可能被炸开。
我从堆积的架子缝隙中,看到了一大片红黑色相间的战斗服,以及大量正在发出苍白色光芒的魔法驱动器。
好吧,是时候再次逃跑了。
我转过身,面向窗户 —— 黎赫然站在那里。
「您就这么不喜欢兄妹独处的时间吗?」
『嗖』的一声,她用枪尖划破空气,在空中画出了一个朱红色的圆圈。
看到被逼入绝境的我眼中没有放弃之色,她慢慢滑动手指抚摸着枪柄。
「黎,你还记得吗,底牌啊——」
我像投降一样,举起双手,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知道,接下来那记锐利的攻击,一定会在同一个时机、刺向同一个地点。
毕竟我妹妹就是这么死脑筋,她无法对闭上眼睛的对手发动奇袭。在这个时候,她苦炼的打架杀人枪法一定会销声匿迹,转而变成她的过家家枪法,她一定会像我笃定的那样,瞄准我预想的那个点。
正如我所期待的,枪尖擦过我的侧腹 —— 从我的袖口滚出一颗小球 —— 我闭着眼睛,对愕然呆住的黎露出一丝微笑。
「——要等到最后的最后,在对手没有牌了的时候,再丢出来哦?」
某个听起来很开心的声音,轻轻地在房间里回荡着。
「光球(Light)……」
爆炸。
与此同时,我猛地睁开眼睛,将染成纯白的世界 —— 一刀两断。
「「…………」」
我保持着将躯体一刀两断的架势,然后瞬间将向上挥舞的刀刃向下收回。
「我当然记得啊。」
三条黎微笑着,用饱含着复杂的眼神看着我。
「在我的生日时发生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忘记……」【译注4】
在战场地图上,一个红点消失了。
得知己方军师(黎)战败退场消息的朱之寮(Rufus)寮生们一片哗然,斗志大减,接着她们看到如怒涛般涌来的黄之寮(Flavum)大军,更加惊慌失措,开始四散奔逃。
在尖叫声和怒吼声中,被战斗服束缚住动弹不得的黎,向我张开了双臂。
「兄,兄长大人……我,我动不了了……所以,那个……」
她满脸通红的别过脸去。
「请、请抱抱我……吧。」
我的耳朵选择了逃避现实,假装没听到,径直离开去迎接同伴。
「笨蛋……白痴……傻瓜……不关心妹妹的家伙……用人家信用卡吃饭的小白脸……」
我对战败的妹妹的诅咒充耳不闻,为了应对从第三战线下路和上路占领点赶过来的朱之寮(Rufus)援兵,向现场的黄之寮(Flavum)寮生们发出指示,稳固了防御,然后离开了占领点。
「诶……军师,您要去哪里……?」
「哦,去敌方的大本营看看。」
在我的视线前方,悬浮窗(Window)上的第三战线中路占领点变成了黄色。
在占领完成的瞬间,我开始冲刺了起来。
奔跑,奔跑,奔跑……但在速度还没提起来之前,我就摔倒了。
我的膝盖止不住的打颤,视线模糊,脑子嘎吱嘎吱作响,右臂更是疼痛难忍。
「啊……怎么回事……?」
我的身体突然开始不听使唤,我终于意识到,我已经超过了极限。
我试图用正在抽搐的双臂撑起身子,但失败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有血液流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糟糕,竟然在这里……至,至少,要,要躲到……躲到暗处……动,动起来啊……在,在这种地方,被拍到的话……缪儿她一定会,让我弃权……那样的话就完了……我,我不能,把所有的一切,都压在那孩子一个人身上……我……不能,在这里,结束……。
一道人影遮住了阳光,我倒在地上,拼尽全力地抬起头。
「…………………………」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死神,正俯视着我。
突然出现的刘悠然整理了一下手套,然后抱起我,慢慢地把我带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 一个无人机无法侵入的森林深处。
「你醒了吗?」
仰面朝天的我被这个声音唤醒,努力的抬起了头。
刘悠然正单膝跪地,坐在一棵大树旁,静静地凝视着我。
在我身上披着一件西装上衣……我认出那是刘悠然的衣服。我抬起头透过枝叶的缝隙望着蓝天。
「……你为什么救我?」
「我应该告诉过你了 —— 在三寮战中,黄之寮(Flavum)绝对不可能获胜。」
她从放在膝盖上的手臂上方,看着我。
「看看战场地图吧。」
「………………………………」
「看看战场地图吧。」
在她的一再重复下,我乖乖地打开了悬浮窗(Window),看向战场地图。
整个战场地图,几乎都被蓝色和红色染满了。
苍之寮(Caeruleum)和朱之寮(Rufus)已经完全占领了黄之寮(Flavum)第二战线所有的占领点。
目前,朱之寮(Rufus)和苍之寮(Caeruleum)之间正在进行激烈的拉锯战,虽然两者之间第二战线的下路和中路占领点被朱之寮(Rufus)占领,但红点与蓝点在战场地图上仍然瞬息万变地混杂在一起。
「……我昏迷了多久?」
「1小时12分钟。」
我试图起身,但一阵剧烈的眼痛和头痛让我让我呻吟着趴倒在地。
无法站立的我汗如雨下,只能用双手捂着疼痛不已的眼睛。
「你到底强制开启拂晓启明多少次了?」
「……记不清了。」
「魔眼,通常是在魔法师的身体准备好时才能开启的。如果没有做好准备就强行解放魔眼,不仅眼睛,就连大脑都承受不住。克丽丝大人的视力几乎消失,就是因为她在年幼时被爱兹贝尔特家强行开启了螺旋宴杖。魔眼作为通过眼睛这一器官发动的魔法,是异界和现界混合时偶然产生的产物。本质上,它是半人半魔的存在所具有的特异体质的一种,因此对于纯血人类的身体来说,开启的副作用太大了。」
「……………………………………」
「三条家应该也有相关的传说。关于强制开眼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 『十与六相逢之时,至人消逝之刻』
我回想起从黎那里听到的话,对刘悠然点点头。
「我知道……有15秒的限制,对吧……三条家的资料上写的是『十与六相逢之时,至人消逝之刻』……」
「不对。」
刘悠然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
「那个数字不是指时间,而是次数。」
我缓缓地,睁大了眼睛。
「魔眼如果被强制开启超过15次,就会烧毁宿主的大脑。」
我开始在脑海中数着过去开启拂晓启明的次数……我意识到剩下的次数已经不多了。
「这15次只是一个平均数。实际上,有的人在12次后就死亡,也有人能撑到18次。而希莉娅大人——」
刘悠然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平静地说道。
「她在第7次强制开眼后就死了。」
她握紧了拳头,手套上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那个孩子,假装自己是自然开眼。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出问题了,那些家伙就会用克丽丝大人和缪儿大人继续实验……她是为了探寻螺旋宴杖的开眼条件,被爱兹贝尔特家杀死的。最后,那个研究继续在克丽丝大人身上进行,她也因为强制开眼而几乎失去了全部视力。」
她低声倾诉着心中的想法。
「我…………还有索菲娅大人……我们对此都无能为力……那个孩子在临死之前对我说,让我帮助索菲娅大人,而不是克丽丝大人或缪儿大人……她说,『母亲大人的身边一个伙伴都没有』……克丽丝大人有才能……缪儿大人有莉莉·克菈希卡尔……而索菲娅大人,就像那个孩子说的……什么都没有……对于那个已经放弃了一切的女人来说,她什么都没有……」
她的目光凝视着虚空,仿佛要从虚无中抓住什么。
「索菲娅大人原本是一个活跃,开朗,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温柔的女人。她有心爱的恋人,有平安幸福的生活。但她的亲姐姐因为事故去世,她不得不继承家业,这夺走了她的一切。她被迫和许下未来的恋人分开,被迫和指定的人混合血脉,她曾经竭尽全力地试图拯救希莉娅大人,但最后,还是失败了。」
刘悠然一动不动地说着。
「希莉娅大人去世的那天……那一天是索菲娅大人的生日……她一直坐在那个黑暗的房间里,抱着希莉娅大人送给她的红酒……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从那以后,那位大人……就只喝希莉娅大人送给她的那个牌子的红酒……」
刘悠然用黯淡的眼睛直直看着我。
「索菲娅大人曾经试图反抗爱兹贝尔特家,她用尽自己的一切力量,最后还是失去了最爱的女儿。所以,她开始用自己的方式试图拯救缪儿大人。那个孩子就像索菲娅大人一样没有才能,如果失去了爱兹贝尔特的名号,她无论做什么都只会失败。 我也赞同这种观点。人有其极限。人有其天赋。命运这种东西是无法抵抗的,我们只能尽人事,知天命。我和索菲亚大人都一样。 」
刘悠然悲伤地笑了笑。
「我们都没能拯救希莉娅大人……没有人……没有人能拯救她……希莉娅大人是一个正直的人……她一直认为世界正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而我就这样把一个孩子的话……一句无忌的童言给当真了……什么『正义必胜』……在这个世界上,正义多如繁星……正义和邪恶都是模糊的……只有强者才能笑到最后……」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
「我……我曾经死过一次……失去了魔力……因为过去的贪得无厌和不可一世,我做过很多残酷的事情,说过很多残酷的话……所以我被社会,被公司,被朋友,被亲戚,被家人……被所有人抛弃了,当我走投无路时,没有一个人站在我这边……那时,我其实已经死了……但是我被那个孩子拉了一把,我又复活了……」
沉浸在回忆中的猛虎,俯视着被黑色手套覆盖的双手。
「那些日子……我很快乐……我把她当成了妹妹……春天我们一起去郁金香田,夏天一起去海边,秋天一起去赏红叶,冬天则一起堆雪人打雪仗……过去被奉为天才时,我以为只有蠢材才会做这些事……这些我从来不知道……我也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快乐的事情,都是她教给我的……我曾经这么想过……为了她,我愿意放弃自己的生命……」
她缓缓地用双手捂住了脸。
「然而……我……我……什么都……什么都没有做到……为了她……什么都……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才又一次获得了这个力量呢……为了什么……为了……什么……我才变得强大呢……!」
她摇着头,头发胡乱的摆动着。
「我是……我是……死神……我被天命、地命和人命所诅咒,被不幸所束缚……在一开始我失去魔力的时候,我就应该意识到这件事的……如果能意识到……能意识到的话,我就不会牵住那个孩子的手了……我……我……为什么……为什么……犯这种错误……为什么……为什么……!!」
然后,刘悠然抬起了头。
昔日的泪水早已干涸,今日的内心也已枯竭。
她已经没有办法为了安慰自己而流泪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自己仔细描绘出的自我毁灭之路前进,以作为对自己的惩罚。
那种悲伤的失意与对某种决意的执着,覆盖了她满是伤痕的身体。
在这个正义与邪恶如此模糊的世界,她曾试图再一次相信正义,结果却被背叛、被舍弃,全身再次沾满鲜血,只能为了维持自我而苟延残喘地坚守着『少女的结局』。
「三条灯色,放弃吧。索菲娅大人的伏兵正在摄像机的死角对黄之寮(Flavum)下黑手。那位大人的打算是,只要在三寮战中黄之寮(Flavum)败北,缪儿大人就会恢复原状。那样的话,她就可以把缪儿大人重新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保护她免受爱兹贝尔特家的伤害。索菲娅大人——」
刘悠然低声说道。
「她交代了,如果三条灯色你继续妨碍她的话,我就必须把你杀了。」
她站起身来,缓缓地向我伸出手。
「握住我的手。我会带你到安全的地方。如果你继续参加这场三寮战,我会杀了你。你已经尽力了。你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魔眼会吞噬你。我已经不想再看到像希莉娅大人那样死去的人了。」
在台前,她说她『无法原谅我』,但在幕后,她朝我伸出了手,试图拯救我。
「握住我的手。」
「………………………………」
「别让我……」
刘悠然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再成为死神……」
我看着她的脸,颤抖着伸出了手 —— 刘悠然见状露出了笑容 —— 然而我的手就这样径直穿过了她的手,抓住她的后脑勺,然后将我的额头狠狠撞向她的额头。
我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
「喂,别小看我。谁说我会输给你啊。谁说我会——」
刘悠然静静地睁大了眼睛。
「让你成为死神啊?」
她扭曲着脸,抓住我的双肩。
「你不可能打赢我的……你应该明白的……你还不理解吗……你这样残破的身体……还能做什么……还能……!?」
「我还能拯救大家。」
我紧紧地抓住了刘悠然,正面直视着她。
「缪儿……克丽丝……索菲娅……还有你……我要拯救所有与爱兹贝尔特家有关的人……如果为了实现这个目标,必须打败你的话……我……」
我坚定地说道。
「我就一定会赢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打败你。」
「不可能……为什么,你可以这么确定……」
「原因很简单的,你应该也知道——」
我带着满脸的笑容 —— 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
「正义必胜!」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留下了呆若木鸡的刘悠然。
「抱歉,我要追求的不是Normal End,而是True End。而在我知道的True End里——」
我笑着,用手指着她。
「每个人,都在笑。」
我将她留在原地,然后摇摇晃晃的向黄之寮(Flavum)的大本营进发。
「刘悠然,尽你全力来阻止我吧。因为黄之寮(Flavum)……缪儿……我……」
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一步一个脚印地说道。
「一定会胜利的!」
我留下了停在原地的刘悠然,继续向未来的方向前进。
我刚一踏进黄之寮(Flavum)的大本营,缪儿愣了一下,马上飞奔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不好意思,之前我迷路了。」
「我以为……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总觉得你会突然消失……你总是这么鲁莽……太好了……」
缪儿把脸埋在我的肚子上,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我轻轻地拍了拍她正在颤抖着的瘦小肩膀。
「现在战况怎么样?」
缪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环视了一圈黄之寮(Flavum)的大本营。
克丽丝的脸上满是疲倦,她看到我时脸上闪过一丝喜悦,但是立刻又黯淡了下去。
雪诺正默默地在远处看着我。
聚集在大本营的黄之寮(Flavum)学生们大都坐在地上,无力地垂下头。作为曾经奋力战斗过的证据,她们身上的战斗装被泥土和伤痕所覆盖。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显得疲惫不堪,萎靡不振。
大本营内一片死寂,像是被洗劫一空的墓地。
「朱之寮(Rufus)和苍之寮(Caeruleum)都已经逼近第一战线。无论怎么挣扎,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兵力去应对。第一战线被她们占领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对不起……」
缪儿笑着说道。
「到此为止吧。」
我看着她的笑容 —— 欲言又止的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巴。
「因为我的缘故,让这场本该快乐的三寮战变成了这样。而且兵力的损失速度明显有问题。肯定有人在暗中捣鬼。一定是母亲大人干的吧。我们把这场寮生们宝贵的学院生活回忆,变成了与她们无关的爱兹贝尔特家的代理战争的舞台。」
她看着周围遍体鳞伤的寮生们,低声说道。
「呐,希罗。你知道吗,历届三寮战的照片,都贴在宿舍的走廊上。」
我顺着缪儿的目光看去。
看着那些眼神空洞,垂头丧气地盯着地面的寮生们。
「在那些照片里,即使每个人都浑身是伤,沾满了泥土,但她们都在笑。大家看起来都很要好,看起来都很开心,每一幅照片都像青春回忆的范本,让人感到很温馨。」
我只是默默地听着她带着微笑表情说出的话。
「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开心。因为,大家在我的面前,从来都不笑。就算是朝我身上扔泥巴也好,我希望大家都能开心的笑出来。」
她缓缓地,向前走去。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大家,真的都非常努力!米莎在第二战线的表现非常神勇,斋藤你居然把朱之寮(Rufus)学生们的魔法驱动器全都偷走了,芙洛,你生成(Craft)机器人的速度比任何人都快!还有三宅!你这家伙,撤退的时候居然自己摔倒了!大家慌慌张张地跑去救你的时候,你一边哭着一边说『谢谢~!』的样子真是太逊了!鼻涕眼泪把你那引以为傲的妆都搞花了,大家都笑翻了!」
缪儿一边走,一边指着一个又一个人,自豪地讲述着她们的表现。
「还有还有!女仆们做的松饼实在是太赞了!因为大家都想吃,连占领点的守卫都跑光了,最后又引起了一阵骚乱!」
缪儿笑着,兴奋地讲述着那些有趣的回忆。
仿佛是为了告诉我在我不在场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所有人都在舞台上发光发热。
绕着大本营走了一圈后,我和寮长并排坐在瓦砾堆上。
「呐,希罗,我可以抱抱你吗?」
在得到我的允许后,缪儿一下子紧紧地抱住了我。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为了我这样的人,战斗到遍体鳞伤……但是,对不起……对不起,希罗……我……我……已经……」
她哭着,满脸泪痕地说道。
「我,我已经不想……再让大家……受苦了……」
「…………………………」
「大家……在三寮战的时候……一,一次也没有,一次也没有说过我的坏话……一,一直,叫我『寮长』……如,如果其他寮的人说我的坏话,她们,她们还会帮我怼回去……说,说寮长,只要努力,就一定能做到……还说,暑假,要和我一起去旅行……我,我,这种事情……这种事情……」
她哽咽着,倾诉着心中的想法。
「之前一,一次也没有……一,一次也没有……听,听到过……!」
「………………」
「大家,都,对我很好……为,为了我……因,因为我说想赢……所,所以,大家,才,才那么拼命……可,可我什么都,什么事都没办法做……所,所以……所以……!」
我轻轻地,抱住了她。
「没关系的,已经够了。」
「但是,我说过要赢……要打败她们……可是……我必须要让希罗你赢才行……对不起……对不起……对,对不起……!」
她紧紧的抱着我,痛哭流涕。
「没关系,总会有办法的。我们一起两人三脚,重新开始就好了。大不了我们两个人一起流落街头,随便找个路边卖菜为生吧。正好,我们还有一块连蔬菜都种不出的荒岛一样的领地呢。」
「哇~,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们死定了啊~!」
她尽情的哭喊着,直到哭干了最后一滴眼泪。然后,缪儿开始向所有占领点发送广播。
「大家,真的非常感谢你们。不过到此为止吧。」
坐在大本营里的寮生们,纷纷抬起头,看着寮长。
「大家都知道,黄之寮(Flavum)会输的主要原因是我。现在,由于我母亲大人的阴谋,我们受到了来自爱兹贝尔特家的妨碍。正因为如此,我们和其他寮的实力差距开始越来越大。但我们每个人,都非常努力,非常出色。对不起。如果没有我的话,大家一定可以和其他寮更加势均力敌地战斗——」
「哈!?你在说什么啊,别开玩笑了!」
听到预料之中的愤怒的声音,缪儿跪在地上,额头贴着地面——
「才不是寮长的错!」
「……哈?」
她一下子愣住了,抬起头。
「这明明是爱兹贝尔特家的错啊!?怎么可能是寮长的错!寮长为了让这次的三寮战更加精彩,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怎么可能是寮长的错啊!?而且话说,大家真的要就这么放弃吗!?」
一个女生的呼喊,让现场的气氛开始骚动起来。
「如果在这里输了,寮长你就没有容身之处了吧!?难道大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这种事发生,就这样灰溜溜地认输吗!?」
「嘛~,确实。」
另一个寮生坏笑着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如果在这里输了,暑假就没办法让寮长请客去旅行了啊~」
「等等,斋藤,你不是一直摆出一副『我们是朋友,所以要AA』的圣人模样吗!」
「诶?溯及力只适用于民法吧?就算被起诉,我也有自信能赢哦?」
「你之前在镜头前装酷说的话已经被录下来了,如果被起诉,肯定会输的,斋藤~!」
笑声在寮生中回荡,寮长(缪儿)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时,一条信息传来。
『这里是第一战线中路占领点,虽然我们从刚才起就一直被压着打,但我们绝对不会投降!第二战线的大英雄米莎,为您带来报道~!』
「米莎,你还要拿这件事炫耀多久啊!」
不知不觉间。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笑着,拿起了魔法驱动器。
『寮长~!再努力一下吧~!让我们一起帅气地赢得胜利,然后用三层松饼塔庆祝吧~!』
『寮长!没有人是完美的!扬长避短,互相帮助,才是人生成功的秘诀啊!』
「来,寮长,站起来站起来。」
「你还要发呆到什么时候?我们要从这里开始反击哦。」
看着慌慌张张行动起来的寮生们,无法跟上眼前发生的事态的缪儿被从两边扶着站了起来。
「好,大家,快围成一圈~!在占领点里的各位,就在心里默念吧~!」
寮生、女仆、甚至连死神(克丽丝)都被拉了进来,大家叽叽喳喳地围成一圈,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寮长(缪儿) 身上。
「好,寮长,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诶……不,不是,我……」
「说好了大家一起——」
寮生们对缪儿笑着说道。
「去赢的吧。」
黄之寮(Flavum)的寮长(缪儿),环视着肩负着黄之寮(Flavum)的寮生们。
有人点头,有人微笑,有人哭泣。
但所有的人,都相信着缪儿·埃瑟·爱兹贝尔特 —— 寮长(缪儿)被两旁的寮生拍了拍肩膀,将脚重重地踏进学生围起的圆圈中心。
「会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大家的跺脚声震颤着大地,击掌声此起彼伏。
缪儿咬着下嘴唇,强忍着泪水,颤抖着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
「…………………………………………」
真是个好场面啊,所以我什么都没说……特别是我竟然被如此自然的排除在外……简直就是好上加好,所以我更不能说话了……。
一个寮生看到我抱着肩膀,『嗯嗯』的点着头,吓了一跳,向后仰去。
「诶,为什么军师在这里!?寮长你不是说『他已经死了……忘了他吧』,我还以为这家伙早就退场了。」
「竟然趁我不在的时候,擅自把我说死,你这个臭小鬼!」
「没死的你才是罪 —— 呀啊!」
缪儿头顶被我打了一拳,捂着头蹲了下去。
我无奈地看着眼泪汪汪的寮长,问道。
「那么,寮长,接下来要怎么办?」
「不知道。既然大家说要一起赢,那就让她们来想办法吧。我会替她们加油的。」
听到这句话后的寮生们面无表情的猛冲过来,一下子围住了了娇小的寮长。缪儿只能一边不断说着『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一边被大家轻轻的敲着脑袋。大家闹够了以后终于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
「那么,寮长,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不用说也知道吧!背负着大家的希望战斗!就是这样 —— 等等!我,我现在就思考!对不起,别再打了!不要扔石头,石头疼啊!」
一脸严肃的执法人员们咂了咂嘴,然后走开了。
「那、那就背水一战……放弃第一战线。我们,在,大本营和敌人决一死战。这就是我们的最终决战。怎,怎么样?敲打小分队没意见吧?」
「她们似乎很满意,正在远处温柔地守望着寮长。」
「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哪里温柔了!你见过温柔的人用那种样子舔嘴唇吗!?」
于是,黄之寮(Flavum)的军队开始从第一战线撤退。
朱之寮(Rufus)和苍之寮(Caeruleum),很快就会一起攻入黄之寮(Flavum)的大本营。
这种情况,也是我之前预想的『结局』之一。
我有一策可以翻盘……不如说,现在只有这个计策可以用……为了实现它,黄之寮(Flavum)接下来必须在这个困境中坚守下去……只能让缪儿接下来充分展示她的实力……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这样才能赢……
缪儿一直对自己在这次三寮战中一事无成感到痛心。
与『军师』不同,『国王』不能移动到大本营外的地方。从这个规则的角度出发,缪儿当然什么都做不了。不管她本人再怎么感到痛心,被规则所束缚的她只能在这里,带着满腔的无奈继续战斗。
其他两位寮长中,芙蕾雅·碧·露露弗雷姆用她超凡的领导力统帅着朱之寮(Rufus)的寮生,并在上半场以电磁轨道炮(Rail·Gun)作为攻击手段,从比赛一开始就一直保持着优势。
而菲莉·弗洛玛·弗利基恩斯则可以在3公里外用冰川为己方部队开辟道路,她展现出的惊人魔法实力和精准的战场判断让她麾下的苍之寮(Caeruleum)在对抗朱之寮(Rufus)时一直不落下风。
那么,如果有人问缪儿·埃瑟·爱兹贝尔特在这段时间里做了什么,她本人肯定会回答『什么都没做』。
但是,这是错误的。
在我昏迷的1小时12分钟里,缪儿没有让敌人攻入黄之寮的大本营。她用劣势兵力一直坚守住了第一战线,尽管爱兹贝尔特家族一直在使绊子,但她面对来自苍之寮(Caeruleum)与朱之寮(Rufus)的两位英杰,仍然毫不放弃的战斗着。
最后,她还试图自己做出决断承担战败的一切责任。
一直以来都是孤军奋战的她,终于找到了可以并肩作战的同伴。
现在的缪儿,不再是一个人孤独的战斗着了,也不会再孤立无援的倒下。
那孩子,终于可能实现一度放弃的愿望了。
「缪儿,你能行?」
所以,我选择了这个除了黄之寮(Flavum)的人以外,听到都会嗤之以鼻的计划。
「包在我身上!」
缪儿则拍着胸脯,笑着回答了我的问题。
没有人,是完美的。
但是,每个人,都能接受不完美。
我坚信,只有在能够接受自己弱小的那个未来中,才会孕育出真正的强大。
所以,我选择相信缪儿·埃瑟·爱兹贝尔特。
我沉浸在思绪中,直到被刺眼的阳光唤醒。
在苍之寮(Caeruleum)和朱之寮(Rufus)夺取第一战线的时候,我和缪儿已经完成了所有需要做的事情。我们现在正一起坐在未受电磁轨道炮(Rail·Gun)破坏的屋顶上。
「寮长,握手的练习结束了吗?」
「啊,我用不情愿的寮生当练习台进行了握手会。现在一切准备万全。」
她坐在屋檐边缘,晃荡着双腿。
「呐,希罗。你觉得母亲大人会看着我吗?」
「你在意吗?」
「嘛,是啊。」
她有些害羞地笑了笑。
「自从希莉娅姐姐大人不在了以后,妈妈就一直对我说『别抛头露面』,『放弃吧』之类的话……我在想,如果她看到现在的我,会有什么反应。 」
「脑血管爆裂,当场去世吧?」
缪儿被我的话逗的哈哈大笑,然后,她的表情忽然消失了,只是呆呆地仰望着蓝天。
「天空……真蓝啊……天气真好……」
她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眯起眼睛看着透过指间的光芒。
「那天,也是这样的晴空万里……母亲大人也说『是个观星的好天气』呢……三寮战结束后,我想和家人一起去野餐……带上刘悠然和莉莉……然后大家一起,像那天一样,仰望星空……找到最闪耀的星星……那就是……」
缪儿朝着天空伸出手,仿佛要抓住那颗看不见的星星。
「我的……愿望……」
松开手后,缪儿笑容满面地看着我。
「当然,你也要一起去哦!」
我苦笑了一下。
「嘛,如果赢了的话……就陪你去一次。」
「你说了哦,我听到你说了哦!这是承诺!你这个脑回路有问题的家伙,不许撒谎!不许逃跑!我一定会赢的!用我自己的力量!用我自己的力量赢得胜利!只有你,要好好地——!」
她压低声音,嫣然一笑说道。
「——看着我哦。」
我举起拳头。
缪儿困惑地看着我举起的拳头。
「寮长,要来吗?」
我和她相视而笑,互相碰了碰拳头——
「来吧!」
我们俩的拳头轻轻地碰撞在一起。
通过这个拳头,我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我的愿望和她的愿望是一样的。那么,我该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只是我不知道,那如此渺茫,如此纤细,如此脆弱的可能性……我,真的能够抓住它吗?
不,不是能不能的问题。
而是一定要。
—— 『魔眼如果被强制开启超过15次,就会烧毁宿主的大脑。』
即使,要牺牲一切。
既然她已经向星星许下了愿望,那么我就必须实现它。
实现这个只有我 —— 和那遥远的星星知道的,她的愿望。
那么,就由我来。将那可能性,连同被许愿的星星一起,拉到触手可及的距离。
「寮长,军师。」
操作员在楼下喊道。
看到她严肃的表情,我们就知道,决战的时刻终于到了。
「来了。」
这一切是不是陷阱呢?
一直在谨慎行事的朱之寮(Rufus),在彻底占领了黄之寮(Flavum)放弃的第一战线中路占领点后,终于确信『这不是陷阱』,大量的红点迅速以惊人的速度接近黄之寮(Flavum)大本营。
『死神已解放。』
紧接着,第一战线的下路占领点也被占领了。
『死神解放时间已延长。』
再接下来,第一战线的上路占领点被占领。
就像算计好了一样,苍之寮(Caeruleum)一侧第一战线的占领点也在同一时间被夺走了。
『死神解放时间已延长。』
不断地。
『死神解放时间已延长。』
像倒计时一样。
『死神解放时间已延长。』
时间 —— 逼近。
比任何人都快。
一位黑色的死神,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们。
「为什么」
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
她用仿佛快要消失的声音,充满悔意地问道。
「你没有放弃……」
「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笑着,拔出九鬼正宗。
「因为这是达成True End的必要条件啊。」
刘悠然缓缓地抬起头,一边拉紧了黑色的手套,一边仰望着天空。
那片布满天球的苍穹,那片曾经有一个家族一同仰望过的 —— 湛蓝的天空。
沐浴在阳光下,死神从地底深处,朝着天空说道。
「你们……黄之寮(Flavum)……不应该就这么轻易的就放弃第一战线……你们根本撑不到死神解放时间结束……为什么,你们要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
「因为,光有十五秒钟的话,根本来不及打败你啊。」
我依然笑着,给了她答案。
「你这……愚蠢的家伙……!」
「愚蠢的是你吧。」
缪儿,克丽丝,两姐妹一左一右站在了我的两侧。
我被她们夹在中间,将剑扛在肩上,说道。
「就你一个人,能做什么?」
刘悠然用她那黑色的双眸,怒视着我。
「你和缪儿很像……太像了……你们追求的东西一样,失去的东西也一样。你和她最大的不同,是在因为自己的无力而痛苦后,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你,本可以站在缪儿的身边。这个世界上没有规定说一个人只能被拯救一次。你可以被拯救两次、甚至三次。你本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正确的道路』,而不是被别人的话所束缚。你就是你,刘悠然……好好看看自己……好好看看现在的自己,看看现在你身边——」
我扭曲着脸,拼命地向这头负伤的野兽问道。
「有谁在那里么?」
刘悠然紧紧地握着黑色的拳头。
「母亲曾经和我说过,希望我成为一个『受人爱戴的人』……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受人爱戴的人,只会成为那些不懂爱的野兽的食物……被它们吞噬、撕裂、背叛、出卖……我已经绝望过两次甚至三次了,然而,我想再相信正义一次……那是我最后的北极星(Polaris)……母亲的那颗玻璃珠早就已经不在我的手中了……即使将那些碎片拼凑起来以安慰自己的心,一切也毫无意义……你……没有资格……」
那双漆黑的眼眸,映照出她一生的轨迹 —— 朝我深深地刺来。
「否定我的人生。」
「啊,是啊,我没有那种资格。我当然知道。我们俩仅仅是萍水相逢,额头相抵地聊了几句,怎么可能就让我有资格去评价你的人生。无论是圣人还是恶人,只有自己才有资格肯定或否定自己的人生。所以,我不会赞扬你的人生,也不会轻视你的人生。但是——!」
我用我的人生,回望着她。
「如果你的人生之道,挡住了这个孩子的路!!我就只能否定你的人生!!你的!!你的人生之道,是似非之物!!我只能让你承认这一点!」
我和缪儿、克丽丝,一起举起了魔法驱动器。
我将我自己的人生之道 —— 寄托于刀刃之上 —— 指向了死神。
「抱歉,我并没有打算乖乖迎接死神的镰刀。你也应该已经厌倦了作一个死神吧。我会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拽下来的。所以,来吧,似非的魔法使。」
生者和死神,毫不掩饰地展露出各自的意志。
「我会让你见识一下 —— 什么才是真货!!」
刘悠然 —— 以惊人的速度,迈出了第一步 —— 却被墙壁挡住了。
墙壁,不,确切地说那是一层泡沫状的缓冲材料。
克丽丝发动高速生成,挡住了刘悠然的突进,刘悠然不为所动的继续朝墙壁直直撞去 —— 这时,水晶般的荆棘缠绕住了她的双脚。
「希罗!」
在缓冲材料被打破的瞬间,我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
击中了!
手感不对 —— 看着我那一刀的位置,我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膝盖和手肘。
我的光刃竟然被刘悠然用身体的两点固定住,然后就这样直接折断,我因此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向前滚去。
轰 —— 魔拳瞬间朝我袭来,我被其惊人的力量吓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 一个娇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借用一下你的魔力,希罗!」
魔力线连接。然后苍白的闪光喷薄而出,缪儿的右手和我的心脏相连,流入的魔力被储存到了她了左手。
浮步。
缪儿如同漂浮一般的轻轻一跃,来到刘悠然的正下方 —— 然后挥出了自己的左拳。
刘悠然猛地将身子往下一扭,躲开了攻击,然后立即使出一记上段踢。
伴随着响亮的破碎声,在我脸颊旁展开的水晶之花挡下了刘悠然的上段踢后化为粉末。我以弯下腰的缪儿作为支点,架起了作为炮台的右手。
「如果你能躲开的话——」
面对着已经成型的魔力巨箭,刘悠然睁大了眼睛——
「就试试看吧。」
发射。
咚!巨大的后坐力让我的右臂高高弹起,刘悠然紧盯着近在咫尺的不可视之矢(Nil·Arrow)—— 猛地倾斜头部躲了开来。
「哈!?这是在表演特技吗!?」
这、这家伙,竟然真的躲过去了!!在这个距离!!仅凭直觉就躲开了不可视之矢(Nil·Arrow)??!!这是什么怪物啊!?
刘悠然左右扭动着身体拉开了距离,然后重新拉了拉手套。
「吓了我一跳啊,你这可不是学生能有的水平。」
「别抢我的台词啊……刚刚那个动作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吧,你这家伙……」
「缪儿大人是……你教的吗?」
刘悠然低声问道。
「不是,是某个头发更长,喜欢自称『最强』,拥有三十头大猩猩力量的肌肉脑子精灵。」
「……阿斯忒米尔·克萝伊·拉·姬尔莉希娅,吗?」
死神露出了一丝人类般的苦笑。
「她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啊……我一直都觉得,她这个好管闲事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害死她……嘛,不过现在这都和我无关了。」
「希罗。差不多,该用那招了吧?」
缪儿拍了拍我的背,一脸坏笑的看着我们身后的武士宅邸。
「好啊。也该让这个阴暗拳法家见识一下了。」
我也一脸坏笑着回答道。
「喂,希罗你究竟对我妹妹灌输了什么啊?她以前可不是那种会露出这种坏笑表情的孩子。如果你们要做那个,也让我掺和下吧。毕竟我也是当事人。 」
「好嘞!刘悠然!作战时间到!」
我元气满满地举起手,向作为敌人的她大声宣告。
「……那是什么?」
「这是三条家代代相传的决斗方式之一。当对方喊出『作战时间』期间,根据自古以来大和抚子温柔贤淑的传统,严禁对对方发动攻击,请多多见谅哦。」
「要等多久?」
「5分钟左右就好。」
刘悠然缓缓地眨了眨眼。
「如果我等到那个时候,死神的解放时间不就结束了吗?」
「糟糕……她,脑子好像不笨……?」
「希罗,我们就让她等10秒吧!就10秒!如果我们贪得无厌,她会生气的!刘悠然她肯定能等10秒的!我们赶紧先争取10秒!!」
「为,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那么开心啊……我,我这个做姐姐的也要加入……!」
刘悠然一言不发地向我们直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糟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撤退撤退撤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们一齐转身背对着刘悠然,拼命地逃进了武士宅邸。
入口处,拿着锅碗瓢盆的女仆们严阵以待,招呼我们进去后马上关上了门。
「快,快到里面去!」
「我们会保护你们的!来,进去——呀啊!」
大门在一瞬间就被炸飞了。刘悠然踏入屋内,用拳甲挡开了飞来的平底锅。
她立刻下意识地摆出反击的姿势 —— 看到发起攻击的是一群女仆们后,她停下了拳头。
「你们……难道……真的这么愚蠢么……要知道爱兹贝尔特家的人正在看着呢……」
刘悠然皱起了眉头。
「你们为什么要无视缪儿和莉莉的善意……你们本可以在阳光照不到的地下安安静静的苟活……为何,要来这里自寻死路……你们不会以为站在缪儿那边就可以轻松逃过一劫吧……」
「我,我们……」
虽然身子抖个不停,可女仆还是又拿起了一口平底锅。
「我们有……我们的自尊……即使……即使背叛爱兹贝尔特家……我们也要报答缪儿大人的恩情……我们总不能永远……永远苟活在地面之下……如果一直看不到阳光,种子不会发芽,花儿也不会开放……我们也……」
女仆们一边举起各自的武器(厨具),一边大声喊道。
「有资格,沐浴在阳光之下……!」
我一边啪啪的鼓着掌,一边对刘悠然咧嘴一笑。
「你不觉得这很感人吗,刘悠然?要不要借你一条我今天早上刚洗干净的手帕?」
我用食指指着她,问道。
「所有的角色都已经在舞台上准备就绪。灯光已经开始转动,演员们已经念完了台词。你,准备怎么回答呢?」
「…………………………」
「如果还没记住台词,就快回去重准备以后再来吧。 」
我把手放在胸口,恭敬地朝她鞠了一躬,然后抬起头扬起了嘴角。
跳 —— 跃。
我看到刘悠然一把推开女仆们朝我紧追而来,慌忙继续朝着里屋跑去。
和克丽丝擦肩而过的时候,我拍了拍她的肩膀 —— 我们眼神相交。
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
我们兵分三路。
正如我所料,刘悠然以疯狂的气势追着我而来。
「所有人,快出去!快!」
女仆们的声音响彻整个宅邸。我一边躲避着刘悠然飞舞的拳头,一边跳进里屋。
就在对我紧追不舍的刘悠然冲进房间的瞬间,埋伏在周围房间里的黄之寮(Flavum)学生们一齐扣动了扳机。
「射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箭矢和子弹的风暴,穿透了纸门。
从天花板上也倾泻而下子弹,所有的攻击像雨点般射向刘悠然,她以怒涛之势挥动着四肢,将它们尽数弹开。
「阿尔斯哈利亚!」
「只能开眼0.7秒!」
我——睁开了魔眼。
0.7秒的限定解放。
透过绯红色的双眼,我看到了所有的可能性,并将它们分配到十指,然后制造出数个魔力墙壁,将被刘悠然弹开的箭矢和子弹再次反射回去。
「……啧!」
之前被自己弹开的箭矢和子弹在魔力墙壁上反弹后,再次飞向刘悠然。
刘悠然在地板上一边滑行,一边扭动身体,将一只手重重地拍在地板上。
榻榻米腾空而起。
每一块榻榻米都被箭矢和子弹所覆盖,而带有魔法力量的防护罩在与其碰撞后消失。
漂亮地完成了『榻榻米防御』的刘悠然,挡住了所有袭向她的攻击,然后继迅速上了已经开始继续逃跑的我。
「出去!出去!」
仍在室内的黄之寮(Flavum)的学生们闻言迅速跑向了屋外,刘悠然只是瞥了一眼这一逃亡场景。
我不断地打开纸门然后逃跑 —— 最终,被逼到了绝路。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我背靠着墙壁,朝刘悠然苦笑了一下。
她整理着手套,迈着胜利的步伐,向我走来。
「善于利用地形优势,攻击的配合也很优秀。如果是普通的魔法使,刚才肯定已经被击中了。」
「喂喂,你还真是会抬举自己啊。让我想起了某个自恋的魔人。你不如在胸口贴上『我不是普通的魔法使』的徽章后招摇过市吧。」
「最后就让我以一击——」
这位魔法使杀手,深深地蹲下了身子。
「结束战斗吧。」
我笑着,缓缓地离开了墙壁。
「那么,我也向你展示一下我的修行成果吧。师傅说过,『汉堡和洋葱圈,只有两者兼备才能发挥真正的价值』。就像这样——」
这时,刘悠然终于注意到我是光着脚的——
「寮长(缪儿)?」
寮长打破天花板,从上面跳了下来,一脚踢在我的后脑勺上。
她的手和另一只手连接在一起。
两姐妹就这样手牵着手,由于缪儿天生没有魔力线,她们无需任何训练就能瞬间构筑魔力线并共享魔力。
螺旋杖宴发动,高速生成。
一条用来传输魔力的线一下子延伸到了宅邸的外部,等待在那里的黄之寮(Flavum)的学生们抓住这根线,将自己的魔力传给了我们。
连接。
我已经通过我的脚底,将魔力线扩展到了支撑着宅邸的每一根柱子上。
基点是,我和缪儿,还有克丽丝。
以缪儿为中心,黄之寮(Flavum)的学生们和我们的魔力线精准地连接在一起。
接收到魔力的我开始将其注入到宅邸的每一根柱子中。
一直在观察事态发展的刘悠然见状脸色大变 —— 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势。
「太慢了。」
开眼,发动,接合斩(Ars·Magna)。
居合 —— 魔力构成的刀身不断延伸 —— 拔刀!
圆。
我的一闪,越过仰身闪避的刘悠然,精确地切断了被魔力熔化的柱子。
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咔』声,武士宅邸开始倾斜、倒塌。
我们留下被困住的刘,跳进了隔壁有着传送法阵的房间,我一边把手放在魔术师的肩膀上,一边笑着对隔壁喊道。
「那么,我们先走一步了。」
视野瞬间消失,我们出现在了外面。
宅邸轰然倒塌,扬起漫天尘土,最终化为了一座小山。
被留在宅邸里的魔法师,从其他魔法师合力加固的地下通道里爬了出来。
确认所有人都逃出来后,克丽丝堵住了唯一的出口。
「…………………………」
我缓缓地举起手 —— 缪儿和克丽丝,分别和我击掌庆祝。
「耶!」
我和缪儿用膝盖滑跪到摄像机前,一边喊耶一边比了个剪刀手。
「看到了吗,爱兹贝尔特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这样,太小人得志了。」
虽然克丽丝训斥了我们一顿。
但我们最后还是再次笑着相互击掌,庆祝成功封印了死神。
【译注1】在冯诺依曼体系电脑中,逻辑的判断由三种逻辑门负责,分别是『与』门,『或』门以及『非』门
【译注2】这里朱之寮和苍之寮打了一个默契局,因为双方都没法在黄之寮方向的战线上占便宜以解放死神,就默契的相互攻击对方的第二战线以解放自己的死神。
【译注3】参见文库版第1卷第18节
【译注4】参见文库版第1卷第8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