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四章 高森结奈

  几天过后,终于迎来了众所期待的星期六。

  结奈也平安无事等到了篮球练习赛开打的日子。

  原本因梅雨而阴晴不定的天空,今天竟不可思议地出了太阳。

  站在体育馆里,社长开始喊话,社员们也模仿着提高士气。

  「今天就是和宫座的练习赛了!一定要和他们分出个胜负来~~!」

  「「「喔──!」」」

  稍微练习过后流了一点汗,篮球社所有成员都来到校门前等待对方的到来。

  宫座高中篮球社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等了几分钟后,宫座高中篮球社的成员如约来到荣华高校。

  结奈的目光一下子就锁定在那张熟悉的脸孔上。

  想必对方也是一样的。

  因为她望向自己的双眼不自觉瞠大了,还直接僵在了原地。

  两校的社长和顾问开始寒暄交流。

  等对话告一段落后,两间学校的篮球队员们才终于踏入体育馆。

  ──怦通、怦通、怦通。

  虽然加入了篮球社,但至今为止一直拒绝与小野井沟通的结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心神不宁。

  对方大概也是一样,到头来结奈和小野井仍是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就开始比赛。

  尽管如此,两人的注意力还是都放在对方身上────

  ***

  (──完蛋,一不小心就睡过头了!)

  都答应过她会去看比赛了,这下真的糟糕了。

  确认一下时间,现在是早上九点三十分。

  晴也赶紧从床上蹦起来,一整理好自己立刻踩着自行车急急忙忙往学校赶去。

  尽管把自己搞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比预期中更早抵达荣华高中。

  这都是自己拼尽全力,蹬着自行车赶了一路的成果。

  刚一踏入体育馆,立刻被一大股热气包围。

  练习赛似乎已经开始了。

  得快点找个位子坐下来才行,晴也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现场已经有好几位观众,晴也只得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往观众席的方向移动。

  其间有好几个人朝晴也看了过来,但视线马上又转回球场上。

  晴也找了一个不特别引人注目的位子坐下。

  两边学校的热情和助威的喊叫声,都让晴也感受到热烈的青春活力。

  「喔,结奈奈好像要上场了!我们也得好好为她加油喔,沙罗罗!」

  「确实像是要交换球员了……加、加油啊,结奈同学。」

  「沙罗罗要再大声一点啦,结奈奈fight──!要像这样喊出来才行喔!」

  「fi、fight──……」

  沙罗难为情地只敢小声声援。

  坐在不远处的晴也自然捕捉到这一幕。

  (……姬川同学也来了啊。她和Nayu好像本来就是朋友,会来看比赛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我得小心一点别被她发现了。

  晴也嘴角挂着苦笑,凝神确认了一下场上目前的比赛状况。

  正如刚才S级美女们聊天提及的,结奈似乎马上要上场比赛了。

  换句话说,晴也来的正是时候。

  这是比赛的最后一节。

  也就是再过几分钟,这场比赛就会彻底结束了。

  老师没有食言,她的确准备在最后几分钟让结奈上场。

  此时,结奈正准备步入球场。

  再看看宫座那边派出的上场选手,小野井也身在其中。

  至于两边的比分,目前是宫座稍微领先荣华一点分数。

  晴也吞了口唾沫,坐在上方的观众席认真观察起这场比赛。

  ***

  「高森,用你的速攻来消磨对方的战意。毕竟你还不习惯团体作战,在这时上场的定位就是出奇不意的鬼牌。懂了吗?千万不要勉强,不过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在教练(班导)的信心喊话后,结奈终于做为选手踏入球场内。

  用发圈绑起一头长发,她露出充满斗志的表情望向小野井。

  小野井擦去手上的汗水,同样也扬起不羁的笑容准备迎战结奈。

  随着哨音响起,荣华与宫座再度开战。

  刚一上场的结奈立刻以超快速的运球直闯对方阵营。

  (好、好快……)

  (她的控球技术太强了吧。)

  (完、完全阻止不了他……!)

  大家都被吓到了吧。

  原本还处于领先地位的宫座瞬间被挫了锐气,让结奈一人抢下分数。

  连续几次投篮都命中红心,场上那身影完全是「孤高自持」这句话的最佳写照。

  动人心魄的投篮姿势。优雅洗练的动作。还有巧妙无比的控球能力。

  整座球场彷佛都被结奈统治了。

  她张扬地露出旁若无人的笑容,潜藏的野心正沉默且炙热地燃烧着。

  教练自结奈上场便一直关注着她的状况,此时不禁面露忧色。

  会把结奈放在后半场的最后几分钟才让她上场也是这个原因。

  她似乎在恐惧着什么,并没有组织队伍打出团体战。

  (……毕竟她加入篮球社也才两天而已,但太过在意这种事可不是好兆头啊。)

  除了靠单打独斗在球场上大放异彩外,就是做一些简单的传球,现在的她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动作。

  这样的她虽然帅气又引人注目,那身影看起来却相当孤单。

  (……她还是很害怕。看来过去的创伤并没有彻底痊愈。)

  教练满是担忧地遥遥望着场上的结奈。

  看着结奈如入无人之境的表现,两位S级美女都惊掉了下巴。

  (结奈同学她……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结奈奈的性格不是应该更沉稳的吗?」

  难掩诧异的两人同样也为此时正在场上的结奈感到忧心。

  而在这其中,晴也却只能默默摇了摇头,用力咬紧下唇。

  (不是的……Nayu,那时候令全场沸腾的,我真正想看的……不是这样的个人秀啊。)

  一个人的单打独斗并不会振奋人心。

  当然结奈的球技确实是无话可说。

  巧妙的运球和投篮姿势都美得教人忍不住看呆。

  可篮球是团体战,不是光靠一个人就能赢的,这样的比赛方式一点都无法打动晴也的心。

  晴也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个时候让自己为之改变的结奈已经不在了,光是想到这件事就不由得感到害怕。

  闭上双眼,不愿接受眼前的一幕,晴也脑海中的思绪不断翻涌。

  但,晴也还是选择相信她,仍愿意在心中默默为她支持。

  就在这个时候──

  (我就是一点都不喜欢你那种打法……我才,才离开你的。快拿出你的实力来啊,高森!)

  小野井打破了结奈独自称霸全场的个人秀。

  截走结奈的球后,宫座重新取回进攻方的优势。

  并趁机加快了得分的速度。

  「……大家,我与你们同在,快点振作起来!」

  小野井出声向自己的队员们喊话。

  这时场上的宫座选手们才恍然回神,看着小野井逐渐恢复冷静。

  「……千万不能被她的气势压倒。那种只有自己的打法,只要用平常心稳扎稳打来对应就行了。你们要相信我。」

  为了抚平队员们心中的不安,小野井说话时刻意换成更温柔的声线。

  认真地一个接一个凝视场上所有队员的脸。

  宫座的出场选手们在她的安抚下似乎是冷静下来了,各自来回做了几个深呼吸。

  同时眼中也再度浮现战意,目光全都聚焦到结奈身上。

  结奈高超的球技确实是一大威胁。

  但对手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若要以人数分胜负,绝不可能抵挡不了。

  篮球不是个人竞技,而是团体作战的运动。

  「……唔!」

  刚才还能轻松自如地带球过人,但这次结奈的路完全被堵死了。

  并且──

  「这球我收下了。」

  才刚停下脚步,手上的球又一次被小野井截走。

  结奈停在原地,默默垂下了颈项。

  此时她正咬紧嘴唇,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

  (我不能失败……我不能再失败了。)

  原本因亢奋而滴流的热汗此时已变得冰凉。

  若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糟糕透了。

  即使不抬眼看向观众席,也能清楚感受到。

  沙罗和凛……还有晴也,此时都对结奈的表现幻灭了吧。

  (……太难堪了。明明都下定决心要重回「我」了,但演变成这样的结果根本毫无意义啊。)

  此时此刻,结奈对自己的软弱无力有着再清楚不过的认知。

  从这一瞬间开始,结奈便把自己当成空气,在球场上消极应战。

  小野井只是沉默地斜眼看着结奈的态度转变。

  ***

  高森结奈。

  打一初见就令我深深着迷,随即她就成为了我所憧憬的人。

  她就像是从童话故事中来到现实世界的帅气女孩。

  小野井美知留曾在当地的少年运动营中学习过篮球,于是上国中后也就自然而然加入了篮球社。

  她就是在社团里遇见了那个女生──高森结奈。

  她是个极其卓越出众,且充满上进心的选手。

  当她以再真挚不过的目光,直视着包括小野井在内的同年队友们,吹牛似地说出『大家不想打进全国大赛吗?』这句话时……

  我们以为她只是在开玩笑,没做多想,『想啊,我们当然想』就轻飘飘地笑着回应道。

  (……不就是说说嘛,这种话谁都能随便扯两句。)

  这种人小野井见过太多了。

  但会说这种话的,多半都不具备实力。

  所以结奈的发言并没有在小野井心里留下什么余波。

  ……直到亲眼见证了她的实力,与对篮球的野心。

  (不是吧……难以置信,她的球技未免太惊人了……)

  和篮球社的学姊们一对一单挑,结奈竟一次都没有吞败。

  这间国中并不是篮球强校。应该说,正好相反。

  可她加入这么弱的学校,竟还能以低年级的身分完全压制高年级的学姊们,这对小野井的认知无疑是一大冲击。

  她会向学姊们发起挑战,也是为了想强化训练菜单而提出建议,「别太自以为是了」于是被盯上后引发口角,演变成一对一的篮球对决。

  听说这就是前因后果。

  (这、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会选择这间学校啊……?)

  小野井忍不住找上她,问出心中的疑惑。

  『靠自己的力量从头开始一步步攀上巅峰不是很帅吗?……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难道还会有其他理由吗?她的眼神彷佛这么说。

  她自信满满地表达出自己的野心。

  太过冲击了。她的生存方式,在我看来真的太帅气了。

  ──而会被她吸引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能统驭整支队伍的领袖实力。

  她用真挚的态度面对社团里的每一个人,为队员们量身定制合适的训练方式,领头玩一些无谓的小游戏只是为了帮大家维持好心理维持,结奈认真对待包含小野井在内的所有成员。

  同时她还拥有高超的球技,和教人折服的领袖气质。

  于是小野井自然就……不,是小野井等人自然会对她产生憧憬,进而追随在结奈身后。

  原先的篮球弱校竟然真的在结奈的带领下,留下了令人难以想像的耀眼成绩。

  拥有如此出色的成果,大家当然是欢喜不已。

  反过来说只有结奈一个人对这样的结果感到懊恼……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吧。

  当队员们满足于现状时,结奈渐渐地就愈来愈偏激了。

  以乱来的传球练习为首,练习菜单变得愈加严苛。

  结奈像是被什么附身了一样,张口就是叨念着『全国大赛、全国大赛……』

  顶着一张憔悴的面容,眼里全是熊熊燃烧的野心。她说,这条路上只有我能依靠了。

  小野井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能硬着头皮追随在结奈身后。

  大概从这个时候开始,结奈就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声音了吧。

  她再也看不见四周的状况,眼中的景色逐渐变得狭隘。

  过于苛刻的训练必然伴随着风险。

  平凡无奇的某一天。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小野井因超过负荷的训练导致脚踝扭伤。

  注意到这件事的其他队员们众口一致地出声指责结奈。

  『高森那家伙就是个怪物啊。她根本无法理解我们这些普通人,我是没办法再继续追随她了。』

  『说的没错。她都害小野井受伤了,而且她说要打进全国大赛居然是认真的,脑子真的有洞吧?我们怎么可能打得进全国大赛嘛!』

  『她本来是个热血的好孩子,可是只要输掉比赛后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嘴上说是为了我们的球队,其实不过是她自己想打全国大赛而已。根本就是把我们当成工具人或是随她摆弄的棋子了。我也没办法再继续跟着她了。连小野井都被她害得受伤了,大家不想继续被高森牵着鼻子走是对的。事到如今,只能把她赶出篮球队了。』

  『…………』

  『小野井,你就是太善良了,我知道你也很不好受,但现在的高森实在太奇怪了。再这样下去,对我们篮球社也不好。为了让她冷静一点,暂时断绝她和篮球的关连比较好啦。』

  这是篮球社所有人的统一意见。

  在小野井眼中,现在的结奈……的确和以前的结奈不太一样了。

  她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会认真对待每个队员,为大家提振士气的结奈。

  现在的她不仅自以为是,还为了追求自己的成功而不把大家放在眼里。

  这一点小野井都无法否认。

  那就照其他成员所说的,让她远离篮球好好冷静一下吧。

  于是小野井狠下心来,对结奈放话道。

  「我们希望你能退出社团活动。」

  可是,到了如今再和她一起站在球场上比赛时,小野井才知道自己错了。

  那时候的我还太不成熟了。

  我确实追随过结奈的背影。一直以来,我都紧紧追随在结奈身后。

  所以我才会那么在意。

  然而……小野井始终没办法以对等的态度,向结奈表达自己的想法。

  可是,不是这样的呀。

  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结奈憔悴疲惫,整个人都快要不正常了,小野井其实该告诉她的。

  (听我说,高森……我所憧憬的高森结奈究竟是怎样的人,现在就让我来告诉你。)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

  曾经震撼了小野井的打法,现在就由小野井亲自重现。

  (……老是跟在你身后,这种事谁受得了呀!)

  我所憧憬的那个你,无论何时都在关心着同伴。

  即使用球技折服了所有人……却也平等地对待每一个人。

  (我啊……不对,我们是不会永远待在你身后的。我所憧憬的高森明明一直都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同时却也陪伴在我们身边。那样的你彻底掳获了我的心。)

  所以啊,小野井紧盯着意志消沉的结奈,在心里补上一句。

  (不需要多说什么,就让我表现给你看吧。现在的你已经不是那个令我陶醉的你了……不过我会让你清醒过来的),小野井脸上浮现张狂的笑意。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Haru明明那么期待我的表现。)

  冷汗滴流而下,结奈却已丧失了继续拼搏的战意。

  刺耳的杂音彷佛贯穿了整个世界,眼前的一切都停滞了。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悠缓……周围无比安静。

  临终前随着走马灯回顾人生点点滴滴的感觉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要说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白吗……? )

  结奈也不是自己想这样打球的呀。

  独自一人切入禁区,独自一人得分的孤狼打法。

  这并不是能让结奈感到开心的篮球。

  篮球不是个人竞技,而是团体竞赛。

  这种作战方式是行不通的,不用其他人提醒,结奈自己再清楚不过了。

  可即使如此,她还是选择在球场上单打独斗的原因不外乎是……

  (我很害怕。大家一定又会对我露出那样的眼神……)

  脑海中想起的,是过去曾让自己的劲敌受伤的事。

  以及原本倾慕自己的同伴们,在那一天全都用轻蔑的视线冷冷看着自己。

  ……我怎么可能忘得了。

  曾经大家围着篮球开心笑闹,说好要一起奔向更高更远的目标,正因为有过那段美好的时光,才让脑海中挥之不去的记忆更加苦涩难耐。

  说来实在可悲,但结奈对团队合作竟感到恐惧。

  这也是长时间远离篮球带来的后遗症吧。

  再加上Haru对自己的期待衍生出绝对不能失败的精神压力,令结奈的行动处处受到掣肘。

  其实……在加入篮球社第一次参加练习时,结奈就发现自己心生怯意。

  身旁的人都说「因为你和大家还不熟悉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高森同学真的很厉害耶」既然有现成的借口,结奈就放任自己不愿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但潜意识里,自己或许早就知道了。

  「哈啊、哈啊、哈啊……」

  没有多余的心力再去关注场上的战况了。

  光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已经让结奈的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双脚还能跑动,但心就像一滩死水再难起波涛。一旦有人传球给自己,结奈就会立刻传给其他人。

  其实结奈也不想这样消极。

  (……抱歉,我原本也想好好面对小野井的。)

  就在结奈满怀歉意,抬眼望向小野井的时候。

  却不由自主睁大了双眼,呆愣地僵在原地。

  (……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快乐?)

  球场上的小野井热汗淋漓,像是打从心底享受着篮球带来的乐趣。

  还不只是如此。

  宫座的球队正以小野井为中心,比之前更加积极地融入赛事中。

  篮球在传动间刻划出不规则的节奏。

  相互信赖的坚定眼神。明明所有人的体力都快达到极限了,映入结奈眼中的却还是她们追逐着篮球,开心投入在比赛中的模样。

  (这种胸口都为之雀跃亢奋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奈回过头,这次纳入视野中的是同为伙伴的荣华篮球队。

  当比赛得分被宫座愈拉愈开,落在身后的荣华队员们。

  (……没有一个人愿意放弃。所有人……都还在努力摸索着逆转的可能性,为了自己的球队……)

  宫座与荣华。

  看着分属于两支队伍的选手们,结奈再也无法抑止愈发激烈的心跳鼓动。

  当目光落在这座球场上最闪闪动人的小野井时,结奈终于理解了。

  ──啊啊,原来是这样呀。

  (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放弃与伙伴们沟通的……?)

  自己的原点。

  从小学到国中二年级,结奈总是认真地面对身边的每一个伙伴。

  可是在感觉到大家和自己的目标有所落差时──情绪被毫无道理的寂寞和懊恼裹胁,结奈只能固执地期望伙伴们能继续追随自己的球技。

  看着小野井模仿过去的「我」时,结奈才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不愿面对面对话,却还想着要对方跟随在自己身后……我到底还能有多傲慢啊。)

  满心的后悔无处安放,结奈的视线再次扫向荣华的队员们。

  (但这些人还愿意相信我。即使刚加入篮球社不久还未曾合作过,但她们从来没有怪罪过自己,不仅把我当成团队里的一分子,甚至愿意让我在这种情况下出赛。)

  这些队员们没有一个人想放弃比赛,大家都还在窥伺着能逆风翻盘的机会。

  既然如此,结奈怎么能允许自己自顾自放弃比赛?

  我必须拿出真心面对她们才行,否则实在太失礼了。

  最重要的是……结奈在心里补了一句。

  (……明明那么喜欢却没办法露出笑容来打球的话,才是对篮球最大的污辱。)

  这一刻,结奈终于寻回遗失已久的战意。

  ***

  观众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某个选手身上。

  小野井美知留。宫座高中──篮球队的场上指挥官。

  虽是一年级的新生却已展露头角,轻而易举就能改变团队的氛围, 带领大家更用心专注于比赛。

  每一次的攻防都能下达确切的指令,让队员们的合作默契更上一层楼。

  虽然少了结奈当年的领袖气质,小野井在球场上的表现也流畅得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晴也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结奈身上。

  (Nayu加油啊,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当时结奈的篮球能撼动晴也。

  除了她本身过人的球技外,侧面带来的影响或许更加巨大。

  (……Nayu,好好看着小野井。当初掳获我的,就是那样的篮球啊。)

  压下满腔的焦虑继续关注比赛,S级美女的对话声却从一段距离外传来。

  「……对方队伍里的那个人怎么好像突然觉醒了一样?虽然没有想特地关注她的意思,但眼睛不自觉就会跟着她跑。不行不行,我得好好看着结奈奈才行啊~~」

  内心与行为上的矛盾,让凛忍不住喃喃自语。

  「我能理解凛同学的心情。结奈同学运球的技巧和速度虽然也很引人注目,但那只是一时的……敌方的那一位却能一直抓住观众的眼球呢。」

  沙罗手抵着下巴,对凛所提出的看法表示赞同。

  「啊,我知道了啦……沙罗罗!是因为那个人带领整支队伍变得更强了……所以我们才会不自觉地把目光都放在她身上吧?」

  「说、说的很有道理。被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耶!」

  确实如她们所说,小野井的存在令敌队的战力都跟着提升了不少。

  因为小野井精彩的表现而受到激励。

  此刻晴也却更直观地感受到了小野井与结奈明显的不同之处。

  (是笑容啊……Nayu看起来一点都没有享受到篮球带来的乐趣。身在球场上,她依然感到拘束与不自在。)

  「结奈奈看起来好像不是很有精神耶。沙罗罗,我们再帮她加加油打打气吧?」

  「咦?呃,那个……是、是要再喊一次fight吗?」

  沙罗往后退了一步,眼神游移不定。

  「是啊。这么一来她……说不定就会再次打起精神了!」

  「呃,啊,可是我觉得……」

  这是不可能的,沙罗的缺点就是没办法坦率地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

  (可、可是要我把手圈在嘴边大喊加油实在太羞耻了呀!而且也没有其他人这么做……)

  沙罗抬起视线往观众席环视一圈──就在这个时候。

  在离自己的位子有些距离的某个方位。

  一个穿着荣华高中制服的帅哥就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

  「…………」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对上时,彼此都猛眨了好几下眼睛。

  晴也立刻把头撇向一边,然而已经太迟了。

  沙罗则是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眼,全身都僵直了。

  (……咦,为什么赤崎同学会出现在这里?)

  脑子都无法思考了。

  因为沙罗脸上错愕的表情太过鲜明,一旁的凛不解地歪了歪头。

  「沙罗罗,你是见到认识的人了吗?」

  「……哇、哇啊,没、没有啊……没有我认识的人啦!」

  满脸通红的沙罗急急忙忙摆动双手转开身体,试图遮住凛探究的视线。

  晴也也趁着这段空档远离观众席。

  找个地方就把整理过的发型全往脸上压,原本挺拔的站姿也刻意改成驼背的姿势。

  接着加快脚步,往与沙罗她们相隔整座球场的另外一侧观众席走去。

  (……姬川同学知道我不想在学校里太过显眼,才会挺身帮我守住秘密。四眼相交时虽然都想说完蛋了,好在还是想办法搪塞过去了……)

  呼,晴也安心地呼出一口气。

  「你这个反应肯定有问题吧……?我好在意喔!瞧瞧你的脸都红通通了,就别再骗我了嘛,沙罗罗~~」

  「真、真的没有啦!什么都没有!」

  双手在胸前交握,沙罗仍拼命否认。

  看着沙罗连耳朵都红透了还紧紧闭上眼睛的模样,凛不由得对她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虽、虽然很在意……不过现在还是得把精力集中在比赛上。结奈奈,加油啊!」

  「就、就是说啊,我们还是专心看比赛吧。结、结奈同学,fi、fight!」

  沙罗和凛又把注意力放回篮球赛上了。

  另一头的晴也同样忧心地望着场上的结奈。

  就在这个时候──

  结奈突然举起握紧的拳头。

  像是终于清醒过来般,她脸上是再沉稳不过的表情。

  这一举动,也像是在对观众席传达「我已经没事了」的信号,让在场替她加油打气的朋友们安心。

  看着结奈此刻的模样,晴也不禁扬起嘴角。

  (……看来她这次是真的没问题了……让我看看吧。Nayu……当时掳获我,也风靡了会场所有观众的篮球……)

  拼命压抑着逐渐变得炽烈的胸膛,晴也张大了眼睛不愿错过一分一秒。

  「……沙罗罗,结奈奈好像打开开关了,我们也要努力为她加油喔。」

  「好的!好戏现在才正要上场,对吧?」

  沙罗和凛也露出了笑容……炙热的视线紧紧跟随着场上的结奈。

  ***

  找回战意的结奈连动作也不同于方才,变得更加敏捷了。

  向队员们下达指示后,结奈在电光火石间已带球穿越了整座球场。

  (……唔!还想单打独斗的话,就跟之前没什么两样了!)

  宫座的几名选手转瞬又包围在结奈周围。

  她被阻断了去路,恐怕又将重现被小野井截球的悲剧──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唔!」」」

  这一刻,宫座的选手全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脸上勾起笑容的刹那间,结奈也将手里的球以绝妙的锋利角度传到队友的手上。

  (原来这次不是自己带球上阵吗……?)

  (那之前的那些……又是怎么回事啊?)

  (糟糕,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宫座篮球队完全无法掩饰此刻心中的慌乱。

  接过传球的队友长驱直入,一记投篮得手分数。

  回过头的小野井与结奈四目相交。

  (……终于破壳了吗?看来你总算找回状态了,高森。)

  (嗯,让你久等了……)

  场上的两人无声地以视线互相交流。

  得分后回到结奈身边的队友们全都掩不住开心地望向她。

  她们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结奈不久前的失态。

  结奈深深呼吸过一口气,再次露出大胆无畏的笑容。

  (……就由我来带领大家。比数虽然差得有些多……但我们会赢下这场比赛的。)

  为了这支球队。为了愿意相信我的伙伴们。也为了前来为我加油的那些人们。

  沿着皮肤滴流下的汗水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了。不仅不冷,还热得教人亢奋。

  只要怀着这股热情,我就能飞往任何想去的地方。跨越所有屏障。

  两方的得分差距过于悬殊,以所剩无几的时间来说,想逆风翻盘可能不太容易。

  可是结奈相信只要继续努力,依旧有逆转的机会。

  我不会再被过去束缚了。

  (现在的我,要正面迎战小野井你们──)

  由结奈率领整支队伍的篮球比赛才正要开始。

  这场篮球练习赛也在双方的你来我往间迎来最后的高潮。

  两支队伍的教练和观众席上给予声援的观众们。

  体育馆内除了正在场上奋战的选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无法从球场上移开分毫。

  以小野井为中心,贯彻防守的宫座队。

  还有将结奈当作主心骨,全心全意发动进攻的荣华队。

  这是一场无比激烈的争战。

  双方的攻防非常激烈,每个人都拼了命地想赢得胜利。

  体育馆早已被选手们释放的热情盈满。

  这是一场连观众的情绪都被带动着随之紧张起伏的比赛。

  连在观众席默默声援的晴也都抑制不了满腔的兴奋。

  (……好厉害。我想看的就是这个。连情绪都跟着雀跃亢奋,鼓舞着自己也要更加努力的比赛……这样的比赛我想一直看下去。)

  怦通、怦通,心脏不断加速鼓动。手心泌出一层薄汗,全身都被炙人的热气笼罩。

  还在社团活动时的热情又再度在晴也心中冒出头来。

  是因为双方的队员,尤其是结奈和小野井都全身心投入在这场篮球比赛中的关系吧。

  小野井面对结奈,在心里暗自低语。

  (……高森,就是这样……能够带领大家享受篮球带来的乐趣,这样的你才是那个令我心醉神迷的高森啊。我想要赢过这样的你。赢过你这个令我憧憬的劲敌──)

  小野井拼命追逐着完全投入比赛的结奈。

  尽管大汗淋漓呼吸紊乱,结奈和小野井依然追着眼前的篮球来回奔跑。

  依然用尽全力。

  比赛即将进入倒数阶段,攻守互换过几轮,这一波由宫座防守、荣华进攻。

  到了这一刻……宫座与荣华的比分差距已大幅缩小。

  (喏……我的热情传达出去了吗?)

  结奈摆出投篮姿势,内心喃喃自语着。

  注意到她的动作,小野井立刻跳了起来。

  接着伸长双手,想拦下结奈的投篮。

  结奈微微勾起嘴角,早有预料般往后退了一步。

  双脚踩在规定的三分线外。

  「……唔!」

  耳边传来倒抽一口气的声音。

  离比赛结束只剩下最后几秒。

  (插图014)

  遗憾的是……就算结奈这颗三分球进了,也无法逆转比赛的胜负。

  但两边的选手仍然张大了眼睛,视线没有从结奈身上移开分毫。

  结奈感觉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

  即使这一球进了,依旧无法推翻球队吞败的现实。

  ……可就算如此。

  (我的热情有传达给大家了吗……?)

  传达给小野井。给荣华的队员们。给教练。给敌队的选手们。给沙罗。给凛……还有,给Haru。

  忽然在这一瞬间,结奈的视野捕捉到坐在观众席中的Haru手上戴着的运动护腕。

  蓝色的运动护腕。

  那个告诉我并不孤单,激励着我的护身符。

  结奈静静地勾起嘴角。

  接着,将手里的球投向篮框。

  描绘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球咻地一声落入篮网。

  代表比赛结束的哨音也在同一时间响起。

  最终双方的比分被追到仅仅相差五分,荣华还是没能从宫座的手中留下胜利。

  但是──

  晴也坐在观众席全程关注着结奈在球场上的表现,几乎快要流下眼泪。

  结奈的表现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此时她的体力恐怕已经所剩无几。

  毕竟她也那么久没有参加过比赛。

  可是结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被体力拖垮,依然开心地投身其中享受比赛。

  还有,最后那颗划出美丽弧线的三分球。

  彷佛确信这一球一定能得分,最后一记三分球给晴也的双眼留下极深刻的印象。

  结奈不只撼动了晴也一人。

  在观众席上一直用温暖的目光守护着她的沙罗和凛,同样也被结奈的表现迷得神魂颠倒。

  「……结奈奈实在太帅了,怎么能做出那么漂亮的投篮啊!」

  「对方虽然也很厉害……但结奈同学简直太恐怖了。」

  「对吧!我都没想到她居然能厉害成这样。是篮球界的明日之星吧,明日之星!」

  沙罗和凛难掩兴奋的畅聊着才刚结束不久的精彩比赛。

  结奈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观众席上,而是一脸懊恼地咬紧下唇。

  接着面向同队队员们,深深低下头。

  「真的非常抱歉……比赛的时候,我有一段时间根本不在状态里。」

  用不着多做解释,结奈说的就是她在场上忽然感到胆怯的事。

  面对结奈诚心诚意的道歉,队员们边擦汗边回应道。

  「哎呀~~高森同学,虽然你当时在场上有和我们说话,但也感觉得出你的心并没有放在这里,不过中途开始你的表现简直太厉害了!」

  「没错没错,我恍惚间都在想自己真的能把篮球打成这样吗?结果我确实在场上享受着比赛呢!」

  「都是因为有高森同学,我们才能打出这么令人热血沸腾的比赛呀。」

  「没错,而且我们还和宫座打得难分胜负呢,所以你也要打起精神来喔。」

  队员们温柔地出声安慰,没有一个人责备结奈的不是。

  所有人都全力投入比赛,直到最后都在享受篮球。

  选手席的方向传来教练刻意发出的咳嗽声。

  收到暗示的队员们这才想起居然忘了和宫座的赛后寒暄。

  「啊,糟糕。大家快点集合和对方打招呼了。」

  在队长的号召下,结奈等人也迅速列队。

  与对面刚经历一场热战的对手握手。

  结奈面对的选手是小野井。

  「…………」

  「…………」

  其他选手早已友好地互相寒暄了几句,结奈与小野井却始终沉默不语。

  两人的视线交会后,小野井率先开口。

  「……很棒的比赛。」

  「…………好不甘心,不过……我也觉得这是场很棒的比赛。」

  虽然说的很小声,但应该有好好传达给小野井吧。

  现场为两支球队的勇猛奋战响起热烈的掌声。

  观众席上的凛心随意动地大力鼓掌,沙罗则是有所节制地拍着手。

  另一侧的晴也则是和凛一样用力鼓掌,希望能将掌声传达给场上的选手们。

  在观众的欢呼声中,这场比赛也彻底落下帷幕。

  比赛结束后,由教练对整场比赛提出批评与意见是练习赛的既定项目。

  在队长的「集合!」口号下,队员们本该应声而动围在教练周围听取建议……

  但双方的教练正站在离球场稍远的地方,交头接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教练那边好像一时半刻还不会结束,要不我们聊聊天?」

  宫座高中的队长这么说道。

  「这主意不错,在教练回来之前……看起来他们好像还要说很久。」

  荣华的队长点点头,同意了对方的提议。

  于是两边的选手虽然顶着满脸倦容,还是热热闹闹地聊起天。

  「那个,以前的事……我得跟你说声抱歉。」

  小野井也趁着这个机会,向结奈开口道出自己一直以来想说的话。

  「……我也很抱歉,还有谢谢你。」

  「……咦?」

  小野井歪着头表示不解,结奈有些难为情地解释道。

  「是你在球场上的表现让我清醒过来了。」

  「……嗯。」

  「嗯。」

  「…………」

  「…………」

  两人之间的氛围又开始变得忐忑难耐。

  可是当目光再次交会时,不用再多说什么两人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要不要聊聊关于以后的事?」

  「……你说的对,赞成。」

  结奈放松紧绷的肩膀,点头应和。

  「虽然很突然……高森,要不要来场一对一?」

  「咦,才刚打完比赛,你还想接着来吗?我是无所谓啦。」

  「嗯,而且你知道吗,Haru实在太厉害了。为了让你能上场比赛,他还专程去说服你们教练呢。」

  「咦………?」

  「怎么,你没听说吗?瞒着不说的Haru感觉更帅了呀。」

  「小野井……你仔细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嘿嘿,要是你一对一能赢我的话,到时候再告诉你。」

  「是吗……只要队长能点头……稍微玩一下也无所谓。」

  「嗯,要不要像那时候一样加点赌注?」

  「啊──又要请客吃饭吗……这样对我一点都不公平嘛!」

  国中的时候。

  结奈和小野井有段时期沉迷于一对一的对抗赛无法自拔。

  话虽如此,多半都是小野井大喊着「来比一场!」便直接冲上来,结奈一语不发陪着对战。

  每次的一对一两人都会加上一些赌注。

  输的人要请吃饭,就是如此朴实无华的赌约。

  ……只是小野井的食量很大,结奈则是个小鸟胃,这样的赌注虽然不公平,但自认不会输的结奈还是无条件接受了。

  以结果来说,结奈一次都没有输给小野井。

  小野井点着头应是。

  之后结奈和小野井分别找了自家的队长,想取得一对一的对战许可。

  「「还真有精力啊。」」

  同时得到两边队长异口同声的感叹。

  当两支队伍的选手各自围在一起交流时,两校的教练也正在讨论其中两名选手的状况。

  「哎呀~~荣华今年有好苗子加入了呢~~就那个绑马尾的。我都恨不得把她拐到我们学校来了。」

  「其实高森也是前几天才加入篮球社的。一开始她完全没有团队合作的意思,都把我吓出一身冷汗来了,不过通过今天的比赛她好像顿悟了什么,真的是太好了。」

  「就是说啊。要说新生的话,我们家的小野井也很优秀,今天的比赛她好像也有所斩获……刚才在场上的表现比平时还要亮眼许多呢。」

  「要说表现亮眼,我觉得大家都很不错。今天上场的选手们都很享受比赛,感觉她们都在闪闪发光啊。」

  「是啊,希望下次还有机会一起切磋较量。」

  「当然,请多关照了。」

  互相寒暄过后,两位教练下意识转向球场方向。

  定眼一看……就注意到结奈和小野井正站在场上进行一对一的身影。

  「……那两个人应该会成为一对很棒的劲敌吧。」

  「是啊,能彼此激励的那种。」

  两位教练面露慈爱的笑容在原地观看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到自己属于的队伍。

  同一时间。

  观众席上,两位S级美女刚才还凑在一起夸赞结奈惊人的表现,此刻凛却逼近沙罗只为寻求真相。

  「沙罗罗,我才没那么好敷衍。刚才你遇到认识的人了对吗?为什么会那么慌张啊?」

  「……呃,那个……」

  沙罗嘴上应着声,视线却不自觉地左右游移。

  同时也偷偷往四周窥探,想确认晴也身在何处。

  晴也人就在隔着一大座球场的另一侧观众席上,但比赛结束后,他就慌慌张张地打算起身离开了。

  凛抓紧机会向沙罗追问刚才是什么状况,但此时沙罗也很想找晴也把事情问清楚。

  脑海中窜过可能大概或许被自己忽略的真相。

  (……如果赤崎同学是来看结奈同学比赛的话?)

  光是想像一下,就感觉到名为嫉妒的感情在心头疯长。

  沙罗忍不住鼓起脸颊,往晴也所在的方向望去……注意到这点的凛随即眯起眼睛,抿嘴一笑。

  (……那个浏海很长的男生,跟沙罗罗之间果然有点关系。)

  其实凛也无法百分之百确定。说到底,会这么想也只是出于直觉罢了。

  可是晴也确实引起了凛的兴趣。

  「……抱歉啊,沙罗罗,应该是我想太多了。」

  「咦,这、这样啊?没、没事就好。」

  忽然变得听话懂事的凛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目光已经不由自主聚焦在还站在球场的结奈身上。

  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凛也看向那头的结奈。

  比赛已经结束了,然而结奈又和另一间学校的选手开始了一对一的篮球对战。

  才刚经历过一场比赛,身体明明应该疲惫不堪了,看来她真的很喜欢篮球啊,凛看着看着便露出欣慰的微笑。

  同时心里也感到有些寂寞。

  (沙罗罗全身心投入在恋爱中。结奈奈也为了篮球拼尽全力……反观我自己~~却什么都没有。)

  虽然有在打工,却不像她们两人那样,有愿意倾尽心力专注执着的东西。顺带一提,凛也没有想搞成那样就是了。

  (算了算了,不想太多了。不过我现在对那个长浏海的男生,倒是有一点兴趣呢!)

  凛轻轻闭上眼睛,在心里这么对自己安慰道。

  结奈和小野井的一对一对战。

  看在晴也眼中,这有点像是比赛结束后的加码大放送,但晴也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毕竟比赛还在进行时,沙罗就已经发现自己的存在了。

  如果不赶紧离开,肯定会演变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因为有这层顾虑在,比赛刚一结束,晴也就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比在场所有人更早一步离开了体育馆。

  (不过说真的,今天的比赛实在是太棒了,搞得我也想参加社团活动了。谢谢这场震撼人心的精彩比赛。)

  晴也心里满满都是看完今天比赛的感想,脚下也不多做停留已踩着自行车离开。

  虽然还在梅雨季期间,户外猛烈的阳光洒在肌肤上,没一会儿身体就跟着发热。

  或许是刚才的练习赛比实质的阳光更热烈滚烫,此时外头的温度只让人觉得温暖舒适。

  早知道就不骑自行车来了,晴也心想。

  真想现在就用自己的双腿奋力疾奔。

  刚才的比赛,又让晴也回想起自己还在田径社时,心中怀抱的无限热情。

  恨不得立刻迈开双腿奔跑的心情在这一瞬间达到最高峰。

  都是睡过头的自己不好。等回家之后,一定要马上再出门跑几圈。现在晴也只能把这种冲动转移到身下的自行车上。

  往踩着自行车踏板的双脚上加足力气。

  ***

  阳光愈来愈炙热猛烈,时间来到正午十二点三十分。

  回家之后,晴也又一个人出门跑步了。

  受到那场篮球练习赛影响,晴也怎么也克制不了想跑步的冲动。

  任由炽烈的阳光包裹全身,即使流了一身汗也觉得舒爽快活。

  跑到尽兴后,晴也才心满意足的回家。

  一回家便冲了个澡洗去满身热汗,走出浴室时,晴也注意到手机里有封未读讯息。

  Nayu:你吃过午饭了吗?要是还没的话,要不要出来一起吃?

  好像是想邀约自己共进午餐。

  这封讯息来的真巧,晴也刚好还没吃午餐。

  而且晴也也有很多话想和结奈说,关于今天的比赛,还有各种少女漫画相关的话题。

  原本还想等下次聚会的时候再聊的。

  反正之后也没什么安排,这场午餐邀约来得正是时候。

  晴也兴致勃勃地立刻打字回覆。

  Haru:我也还没吃。既然这样,我们就一起吃午餐吧。

  Nayu: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等一下我再把见面的地点和时间传给你。

  晴也回覆后,讯息前方马上出现已读标志,紧接着就收到结奈的回应。

  随手选了个贴图传送,便等着结奈那边安排午餐。

  于是,和结奈的午餐之约就这么定下了。

  ***

  结奈选定的见面地点,对晴也来说是早就熟悉的老地方。

  和结奈网聚时,经常会来到这里叨扰。

  时间是下午一点出头。

  周末,或许是今天天气不错的关系,来这间家庭餐厅用餐的客人还不少。

  但即使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晴也还是立刻就发现了结奈的身影。

  篮球比赛时也是这样,她应该已经挣脱过去的诅咒了吧。

  此时的结奈就像摆脱了所有负面情绪,脸上是一派安详平静的表情。

  可是,她又戴起墨镜了。

  这是为什么呢……既然都知道她的长相在我这边已经不是秘密了。

  虽然有点在意,晴也也没有多加吐槽,而是朝她抬起手。

  「Nayu,让你久等了。」

  「嗯,嗨……Haru。」

  互相打过招呼后,晴也就在她对面的席位上落座。

  ……哎呀,等这一刻实在是等太久了。

  除了想把看完比赛的感想告诉她,还想和她大聊特聊少女漫画,这样的念头根本压都压不住。

  首先,要把最近喜欢的少女漫画一一提出来和她畅聊──

  接着再说说关于今天的比赛──

  晴也在脑子里把想说的话排列整理了一下,她却主动先开了口。

  「那个……Haru,我从小野井那里听说了很多事……真的很谢谢你。」

  结奈用手指绕着头发打圈,小声低喃道。

  「咦,小、小野井吗?」

  出乎意料的意外话题,让晴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变成了怪叫。

  「……其实我和小野井在那之后又聊了一会儿,她跟我说了许多关于你的事。像是你为了我,私下做了很多努力之类的……」

  结奈指的是比赛结束之后的事。

  后来的一对一单打赛是结奈赢了小野井……所以她才充分掌握了晴也那些秘而不宣的隐藏功绩。

  结奈忍不住回想。

  那一天,老师非常欢迎自己加入篮球社。

  还想着老师真是处理的行云流水,连该走的程序都马上处理好了,原来真是有人暗中帮自己牵线啊。

  那是结奈从未想过的可能性。不,其实是曾经怀疑过,但马上被自己抛到脑后的可能性。

  然后那一天,老师直接带自己去篮球社介绍给队员们认识,还对自己要求上场比赛这件事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究其原因,无非是她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呃,那个……Nayu,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没有,我没说什么。」

  看着晴也事到如今还佯装不知的模样,结奈不由得暗自好笑,也真的笑了出来。

  现在是什么状况?

  少女漫画的交流呢?呃,不聊比赛了吗?

  「我啊……已经决定了。」

  言语间,结奈也帅气地拿掉遮掩半张脸孔的墨镜。

  「决、决定什么了?」

  「我决定要更深入地了解Haru。」

  「…………」

  (What's?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奈不理会晴也一脸错愕的表情,接着道。

  「我的名字叫高森结奈,目前就读荣华高中。现在Haru都单方面知道这么多我的个人情报了,是不是有点狡猾啊……?」

  「不是不是,这都是你自己主动说出来的吧?」

  听着晴也的吐槽,结奈眯细了眼睛,勾起嘴角又继续开口。

  「总而言之,我今天就是想和Haru说这些,才特地把你叫出来的。谢谢你前来赴约。」

  看在晴也眼中,总觉得面前这双凌厉的眼瞳好像正无声宣示着「你可别想逃」的决心,还莫名有股沉静却难以忽略的灼热。

  (咦……今天叫我出来,不是为了聊比赛的事吗?那少女漫画的交流呢?)

  结奈身上的香水味刺激着鼻腔。

  「所以……你要做好觉悟喔,Haru。」

  她会想尽办法揭穿晴也的真实身分。

  面对结奈的宣战布告,晴也除了在内心大喊「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啊啊啊啊啊!」之外也莫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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