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Scene 4.你不知道我还剩多少时间

  1

  第一次因为病症失去意识,是在暑假中的七月底。

  那几天前,我和美波同学去动物园约会。

  在此之前,我没有特别异状,可以正常生活。不曾对约定感到恐惧,可以自由去想去的地方,也没有行动限制。

  但开始出现症状后,产生许多变化。

  第一次出现症状那天早上,正如事前听说的有征兆。早上起床时体温特别低,在这之前我每天都会量体温,第一次这样。

  我犹豫之后还是坐到餐桌前,对父母说低体温的事。

  一瞬间,房里悄然无声。

  「这样啊。顺带一提,诚你今天中午想吃面线还是荞麦面?」

  在厨房做早餐的父亲,用与平常无异的语调问我,母亲也毫无动摇地边看报纸边说:「我中午也吃面食好了。」

  两人没有骚动也没有惊慌,非常普通地对待我,老实说这让我十分感激,因为我能维持自己的步调。

  有个名叫「猝睡症」,一种毫无前兆突然睡着的疾病。

  这和我的疾病类似,同样会突发性失去意识。不仅如此,随着病情加状,失去意识的频率和时间也会增加。

  从中期到末期的过程中,会失去意识好几周,在那之后,失去意识的时间会比清醒时间更长。

  只不过,只要不到末期就不会每天出现症状,虽然不算很严谨,但听说出现症状前会有预兆,以及失去意识前也会出现前兆。

  我告诉双亲低体温之后,战战兢兢地到洗脸台刷牙。在上厕所时想着要是现在失去意识也太丢脸了吧,一想到这里就让我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回到餐桌前,之前导师曾对我说,如果吃饭时感觉就要失去意识要赶快把嘴巴里的食物吐出来,为了避免我噎到。

  我突然失去食欲,难得父亲总是准备美味又健康的食物耶……

  结果,我早餐只喝了味噌汤,过一会儿,父亲目送母亲出门工作。

  母亲只是转过头来对我说「我出门了。」后对我微笑,没说太严肃的话题,但这是因为体贴我,她其实相当痛苦。

  当我出现预兆时得配合研究,做准备要去医院。

  父亲联络医院,我也联络美波同学说家里有事社团活动要请假。

  各自做完准备后,两人一起坐上车。为了避免失去意识时撞到头,我放倒副驾驶座的座位躺下,车子静静开动。

  为了让有生命危险的人能用救护车,我们早已决定尽量不叫救护车,而是请父亲开车送我去医院。出现预兆当天该怎么行动,我脑袋中也有清楚的计画,即使如此,心脏仍因为不安而剧烈跳动。

  车子终于抵达医院,父亲替我办手续时,我坐上护理师替我准备的轮椅,这是为了避免我跌倒。护理师替我推轮椅,和父亲一起前往病房。强迫我自觉自己是病患的轮椅,让我的精神有点难受。

  抵达的单人病房中摆着生理监视器,这让我身体紧绷,但似乎需要取得失去意识之前的数据,所以我换衣服后装上仪器。

  总觉得突然好想要见美波同学,好想要回那间社办。

  我在床上坐下后,负责的医生来了,和父亲一起谈话,抽血,接着只留下我和父亲。

  我知道父亲有带工作用的电脑来,我拜托他别顾虑我,尽管去工作,父亲点头表示明白了。

  「如果你不介意,要不要一起玩什么游戏?我有带扑克牌喔。」

  我还以为父亲要在病房的桌子上开始工作,没想到他转过头来如此说道。

  他手上真的拿着扑克牌,还特地带扑克牌来也太有趣,我笑着摇头。「这样啊。」父亲苦笑,把视线拉回电脑萤幕上。

  我在床上躺下,看着天花板,心情毫无余裕可以做其他事。

  边想着我何时会失去意识,忍受时间度过。

  就这样过了一小时、过了两小时,时间好沉重,速度缓慢。

  但我没有出现异状,时间又再过去,到了午餐时间。

  我有自觉肚子饿了,即使如此还是害怕用餐,完全不想吃东西。

  当我发现时,父亲已经打开带来的背包。我坐起身看那是什么,父亲拿出一个保冷袋给我。里面有圆形便当盒和保冷剂,一个小保温瓶。

  我打开便当盒吓了一跳,里面整齐摆放着我喜欢的蛋丝以外,还有火腿和小黄瓜的细丝,和卷成一团的面线。

  在我语塞之时,父亲对我微笑。

  「保温瓶里面有我自制的沾面酱,面食肯定比较好入口吧?」

  ……这让我有一点想哭。

  父亲早上问我时,我心情毫无余裕也不知道父亲有什么意图,所以没有回答。但父亲仍考虑着我,替我准备了容易入口的食物。

  我拿起外出用的筷子,夹起面线沾酱送入口中,咀嚼几次后便滑顺地滑过喉咙,我不害怕用餐了。

  「爸,很好吃喔。」

  在我说出感想后,父亲咧嘴一笑。

  「那太好了。」

  父亲也拿起相同的便当吃,我们顺利吃完各自的午餐。

  我还没有异状,就这样又过了一小时。

  该不会只是我的错觉吧?我突然开始思考这种事,不只病症预兆,就连我生病这事都是错觉。

  如果这样,今后就没有任何忧虑。

  我可以和美波同学继续交往,也能继续一起拍电影。和美波同学讨论未来,一起烦恼升学,一起努力念书准备大考……

  我或许也能办到这些事,这是多么美好的希望啊。

  我对自己的想像情绪激昂,梦想着寻常可见,稀松平常的日常。

  但我生了无能为力的疾病,这不是我的错觉。

  我的意识突然朦胧,视线开始晃动,无法对焦。我勉强想欺骗自己有灰尘跑进眼睛里时,忽然感到猛烈寒气。

  明明感到寒冷但新陈代谢变得诡异,我开始冒汗,啊啊,还真是不留情呢,啊啊。

  这是医生说过的,失去意识的前兆。

  「爸……对不起。」

  我努力挤出声音,试图传达自己的状况。我好冷、好冷,但止不住汗。父亲的声音好遥远……

  「诚!诚!」

  下次再醒来时,我有点无法连续掌握自己的状况。天花板的灯点亮,看起来这里是病房,时间是晚上。时光飞越,我一瞬间来不及整理发生了什么事。

  「诚,你醒来了啊。」

  我听到声音转过头去,父亲在面前,我躺在床上。

  「爸……」

  不只父亲,母亲也在身边,一脸担心地看着我。

  我差点脱口而出「对不起」,但这句话会让父母伤心。我或许会继续让两人伤心,但我不是为了让他们伤心才出生。

  我想要笑,和很多人一起笑,所以……

  「早安,虽然已经晚上了。」

  我努力说出拙劣的玩笑话,稍微缓和紧张感。终于笑弯嘴角的两人也接着说「诚早安,虽然已经晚上了。」「诚还真是贪睡呢,都已经晚上了。」

  听说我失去意识大约六小时。

  双亲似乎在这段时间和负责的医师聊过,很遗憾的,我的病情确实恶化中。已经取得研究所需的资料,所以医生允许我回家,我们三人一起回家。

  就这样,令我畏惧的病症开始出现。得想办法与这些症状相处才行,与病症共存成为我活下去所需的任务。

  但我也想,或许令人意外的可以和它好好相处。

  虽然会突发性失去意识,但有预兆。只要出现预兆的日子请假不去上学跟社团,就能把对他人造成困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也不会被他人发现我生病。

  虽然有点慌张,但第二次发病时比第一次处理得更好,第三次时也相同。当时为了检查住院,隔天母亲来接我回家,我还鼓舞沮丧的母亲。

  无论什么事,人类迟早都能习惯,我学会这件事。

  但也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学到也会被这种习惯暗算。

  2

  暑假也过了一半,即将来到盂兰盆节的那时。

  速水同学找我去咖啡厅,我和她之间在那之前发生了一些事。

  『那个时候到了我就会和美波同学分手,所以你别担心。』

  那时,我对她如此说。

  这是我开始出现症状后,隐隐约约决定好的事,我的身体确实被疾病侵蚀,将来有天会没办法上学。

  到时我会假装要转学,接着从大家面前消失。

  我也会用转学的理由和美波同学分手,美波同学或许会难过,但肯定比起我死掉还来得不悲伤。

  只不过,我对速水同学说的这句话有点太大意了。她对此感到疑问,其实我不想和谁有约定,但为了和她谈话还是立下约定。

  当天早上量体温时很害怕,我说服自己如果正常就没问题,确认体温。

  但有时,人生毫不留情。我的体温很低,出现预兆了。

  其实此时我应该要传讯息给速水同学取消约定才对,但我之前都在下午失去意识,我和速水同学约在上午见面。

  即便生病,我还很健康,并没有衰弱。上午办完事,中午前回到家之后去医院,现在的我应该起码能做到这些。

  我隐瞒家人低体温的事,前往和速水同学约好的咖啡厅。

  同时怀抱「应该没问题」的希望,以及「如果真的昏倒了该怎么办」的恐惧。

  抵达咖啡厅时松了一口气,再来只剩和速水同学说话,接着就能回家。我决定对家人说早上忘了量体温,中午量才发现低体温。

  和速水同学稍微闲话家常,过一会儿她才问我之前那句话的意思。

  在此,我对她说出我冬天要转学的谎言。

  接着在那之后,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意识开始朦胧,视线变得模糊。

  在寒气袭身的同时,我顿时后悔,我太小看自己的病了。

  但只是昏倒一次,之后应该有办法找借口。只要说我从小体弱多病,只是热坏身体了就好……

  「你……该不会要死了吧?」

  所以在暑假只剩十天的那天,速水同学在公园里这样问我,我吓了一大跳。

  虽然想要打迷糊仗,但结果以失败告终。接着在那之后,大概是我们彼此第一次放松肩膀力量自然说话,第一次自然互视而笑。

  而这也是第一次,我对同学说出自己的疾病以及所剩不多的生命。

  速水同学相当错愕,只能令人感到错愕、悲伤的自己真的很没用,但在和她说完之后,发生出乎我意料的事。

  「可能会失去幸福的人,别这么轻易放弃现在的幸福。我也会帮你,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人类的尊严。也为了不让小翼伤心。」

  速水同学愿意帮忙我,帮我对美波同学隐瞒我的病。

  对想继续校园生活的我来说,这是相当大的助力。

  在那之后,速水同学在社团时间都尽可能和我在一起。

  但我的病情恶化得比想像快,在制服换季后的十月某天,我才得知这件事,我在放学后的社办里突然失去意识。

  那天早上体温不低,我放心去上学,放学后也参加社团活动。

  拍摄中发现电影剧本有点矛盾,我和速水同学两人回社办修改。

  在这之中,我莫名感到全身无力,意识开始朦胧,世界变得模糊,寒气袭身。出现丧失意识前兆的全身冒汗,我感到不知所措的同时也快哭出来了。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今天应该没事的啊。

  速水同学似乎立刻察觉异状,大喊着「月岛!」

  再次清醒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天色逐渐开始转白,父亲坐在病房的沙发上,双手环胸睡着。

  虽然觉得很不忍心还是唤醒父亲,按下护士铃通知医院我醒来了。

  负责的医师来了之后替我做详细检查,虽然还不清楚详情,但也对我们说了病况恶化的速度可能比想像快。

  接下来不只早上起床时,我一整天都需要注意自己的体温。

  接受检查前也确认讯息,虽然我很担心在社办里失去意识的事情,但速水同学和知道内情的保健室老师一起替我好好处理了。

  真的对速水同学和老师感激不已,不管怎么谢都谢不完。速水同学传来的讯息中也包含重要事情,我仔细过目避免有所遗漏。

  《为了让小翼相信我,所以我对她说你有事瞒着她,其实你有失眠症》、《我说失眠症的药物副作用很强,只要你一睡着就很难醒来,体温也会变低》、《小翼相信了》。

  正如讯息所说,美波同学相信了我有失眠症吧,从下次再见面起,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改变,变得对我多有顾虑起来。

  很抱歉让她感到顾虑,但总算防止病情被拆穿这最糟糕的事态发生。无论如何都得隐瞒病情才行,也为了不让美波同学伤心。

  虽然如此期望,但也会因为其他事情而让她伤心……

  「那个……就是啊,这周日要不要去约会?我们最近彼此都有事没办法去约会,我……我想和你一起去游乐园。」

  十月即将结束时,美波同学如此邀约我。

  自从我们交往后,包寒暑假期间在内,我和她约会过好几次,但在病状出现之后,配合我的状况都只在社团结束后约会。

  那天,来约我去约会的美波同学罕见地紧张着,自由奔放的她期待着对方的回应而坐立难安,我犹豫不知该怎么办。

  我明白拒绝才是正确答案,但她这般害臊,却又期待着我的回应,我无法拒绝她。

  和美波同学约好之后,我还以为速水同学会生气。但她只对我说:

  「如果你希望,我觉得你不用勉强自己拒绝。」

  「月岛……你别放弃自己的幸福,我明白这是难以拒绝的状况,我明明也可以强行介入阻止,但顿时无法动弹的我也有错。」

  速水同学要我别悲观,就等到当天看状况。

  如果事情顺利,或许能毫无障碍地成功约会。期待这一点幸运也不会遭天谴,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她当天也会帮我。

  这句话给了我勇气,约会当天早上,我边祈祷边确认体温。

  我不太愿意相信,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是低体温。

  我没时间沮丧也没时间悲伤,我拿起手机要和速水同学商量今天的事情。或许受到心理影响,我边感受着倦怠感边打电话。

  速水同学彷佛自己的事情一般替我伤心,但她立刻重振精神说:「总之你先联络小翼说临时有事,剩下的交给我来帮忙。」

  但是,我的意识在那时已经开始模糊,这是失去意识的前兆。

  我还没联络美波同学,我诅咒着太不是时候了,眼睛无法聚焦,开始冒汗,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了。

  「喂,怎么了?该不会……月岛、月岛?」

  当我清醒时,我人在医院。一如往常的单人病房,我又来到这里了。我不甘心地不禁干笑,病房里的时钟指着下午四点,双亲也在病房内。

  替我按了护士铃,在等待检查的时间,母亲把手机拿给我。收到好多通知,除了来自美波同学的几则通知外,其他全部来自速水同学。

  速水同学在那之后急忙跑到我家来确认,对双亲说明她知道我生病的事,三人一起发现在房里失去意识的我。

  不仅如此,她在那之后急忙前往美波同学所在的站前广场,对她说我和机车相撞出了小车祸。为了增加可信度,她还对身为护理师的母亲说明状况,请母亲帮忙协助。

  我现在不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速水同学如此大力帮忙,也给她母亲造成困扰了。

  首先我先传讯息通知速水同学我醒来了,因为我的手机被说成在车祸中毁损,所以我用公用电话打给美波同学。

  美波同学听到我的声音后放下心,虽然出现我把机车搞错成速克达的场面,但我们闲话家常,笑闹,接着约好学校见后挂断电话。

  《小翼非常担心你没出现在约好的地点,因为你不是会爽约的人,所以她很担心你是不是出事了》

  那天,等到全部尘埃落定后,速水同学传了这则讯息给我。

  《这次的事情是我太天真了,我没有判断好,对不起》

  速水同学完全没理由对我道歉,因为我的判断才真的不好……

  只不过,我也差不多需要决定退出的时刻了。

  3

  检查拖长所以隔天请假,但我周二有办法上学。和美波同学打招呼后为周日的事情道歉,接着约她今天一起去游乐园。

  今天中途失去意识的可能性很低,更重要的是有重要的事要对她说。

  美波同学虽然惊讶也开心地同意,结果速水同学也一起同行,我们跷课在平常日去游乐园。

  三人一起玩,真心玩得很开心,我中途量体温也没有发病前兆,和她们两人一起玩到傍晚。最后搭上摩天轮,离开摩天轮后在广场和美波同学独处。

  「其实我……已经确定要在冬天转学到国外念书了。」

  我终于对她说出这件事了。

  说我不痛苦是骗人的,但这绝对必要。

  美波同学对这突然的事情感到惊讶,或许是我的错觉,但她好像想要挽留我。在此,我又受到速水同学帮忙了。

  「就算说没办法一起拍电影,也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吧。」

  但这个场面让我多少有点混乱,我不明白知道我苦衷的速水同学为什么会开口说出未来的事情。

  即使如此,我还是配合速水同学,说我会回来日本升大学。

  千万拜托美波同学能接受。

  那天晚上,我回家后打电话给速水同学,为了问她那句话的意思。

  「小翼她……比你想像的还要更喜欢你。」

  速水同学这句话中,带着忧虑以及悲伤。

  「如果因为转学而分手,小翼会非常伤心,可能会因为太突然而无法放弃。就连今天,我觉得她应该也想要说出她不要,所以我为了让她能接受才那样说,让她以为只是到大学之前没办法在一起而已。」

  我静静听她说,她接着说起非常现实的事情:

  「只要时间过去,人就会对很多事情感到暧昧不清,这很正常……所以你和小翼因为远距离恋爱而逐渐减少联络,慢慢疏远,最后自然消灭,这形式最好。这样也能让她慢慢放弃你,我也会在旁边帮忙。或许很残酷,但你已经创造出你的世界来了。」

  为了达成目的,她也提出具体提议,她希望我把通讯软体的密码告诉她,为了避免发生上次相同状况,在我失去意识时,她会代替我回讯,在我死了之后也……

  考量对速水同学造成的负担,我没办法马上答应。

  但速水同学说服我这是最好的方法,我也决定接受,为了预防不测,我也把手机的解锁密码告诉她。

  我的时间正逐渐减少,得作好准备,作好觉悟才行了。

  考虑病情加重时的状况,我和父母对学校表明今年年内要退学的意愿。

  考量我的顾虑后,决定对同学们说明我要转学而非退学。

  我也对笑菜学妹和一花学妹说了转学的事。

  像这样对大家说完后,我也轻松许多,因为白天量出低体温早退时,也能拿处理转学事宜当借口。

  我的病情持续恶化,进入十一月之后,还曾失去意识整整两天。

  医生说早的话,今年以内就可能进入末期。即使如此我也很满足了,能和大家拍电影,能和美波同学在一起,我没有更多愿望了。

  《诚,你现在在哪里?》

  那天,失去意识的我晚上在医院里醒来。

  那是雨水淅沥淅沥从天而降的日子。我确认手机,发现美波同学传来了一则奇怪的讯息。

  《现在在家啊,怎么了吗?》

  速水同学代替我回讯,很有身为编剧的风格,文章毫无不自然,她完全化身成我了。

  让我感到些许疑惑的,是美波同学隔了一段时间才回讯。

  《是我,小翼,我现在在你家附近》

  《什么?》

  《骗你的,吓到了吗?刚好在下雨,我想说可能会有恐怖片效果》

  《我都去确认窗外了啦,还想如果看到你全身湿该怎么办》

  《如果是以前的电视剧,就会在雨中相拥的感觉呢,我们来试试看吧》

  《这样我们会一起感冒,不行》

  我把对话看到最后,发现只是杞人忧天而安心。

  没必要特别感到疑问,只是刚好空了一段时间,我传讯告诉速水同学我醒来了,她对我说没发生什么问题,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

  每天没有变化,今后也将持续下去。而我正逐步远离。

  也因此,能像过去那样去上学,到社办露脸的日子让我相当开心。

  我每天拼命活着,在许多体贴与温柔包围中,努力活着。

  这样的生活好不容易持续到十二月之前。

  只不过,已经到极限了,我的体力和精神都让我难以继续上学。

  所以我在此判断,已经足够了。

  我放弃继续校园生活,不仅如此,和美波同学的日常也……

  「对不起,事出突然。」

  过几天就到十二月的那天,我没缺席也没早退顺利参加社团活动。帮忙拍片,拿着器材回社办。收拾完毕后,我下定决心开口。

  「其实因为双亲的关系时间提前,我今年就要出国了。然后……从明天开始要处理很多手续,准备工作会变得很忙碌。」

  谢谢你们,以及再见。

  因为大家温柔、温暖又出色,所以我才能开心地过到最后,真的很谢谢大家。

  抱着这样的心思,我心情爽快地如此说。

  「已经没办法来上学了,所以今天也是我最后一天参加电影制作社的活动。」

  听到我这句话,社办悄然无声,只有空调和电脑持续吐出声音与热气。

  「什么?真的假的。」

  一花学妹第一个反应过来惊呼出声。

  如果说出口会显得太夸张,所以我怀抱着感谢之意看着她。

  一花学妹,真的谢谢你至今的照顾。刚开始拍电影那时虽然有不安,但因为你频繁和我说话,帮了我非常多,我不会忘记你的温柔。

  「什么~太可惜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啊。」

  下一个出声的是笑菜学妹,我跟方才相同边在心中感谢边看她。

  可以饰演笑菜学妹的对手真的是我的光荣,你将来会成为怎样的人呢?虽然我已经无法得知了,但我衷心祈祷你的活跃。

  「真是的,月岛老是这么突然。」

  当我在心中表达对笑菜学妹的感谢时,速水同学无奈地叹气道。但这是演戏,我事前已经找她商量今天的事情,我们无言地交换视线。

  过去至今的事情,我怎么谢也谢不完。因为有速水同学协助,我现在才能站在这里。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但是,真的非常感谢你。

  因应大家说出口的话移动视线后,我最后看向美波同学。

  她会有什么反应呢?会吓一跳吗?还是会感到伤心?

  「诚,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两个都猜错了,美波同学微笑慰劳我至今的辛劳。

  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吓了一跳,但我发现一件事,美波同学看起来正勉强着自己做出坚强的言行举止。

  这件事让我差点说不出话来,但我得把今天该做的事情做完。

  「对不起,这么突然。」

  「这也没办法啊,得配合家人的状况才行。」

  她说完后又笑了,那是和那天相似,闪耀淡淡光芒的笑容。

  「哇塞,难得听见小翼说这么成熟的话耶。」

  「有社长大人的感觉~」

  速水同学和笑菜学妹也笑着加入我们的对话,多亏如此稍微热闹起来。

  美波同学看向两人笑着回话:

  「因为有人说,这种时候别耍任性而要笑着目送男人才是好女人的条件啊。」

  「啊?谁说的?」

  「以前某部电影的女演员。」

  「所以你那想法和发言才那么怀旧啊。」

  「什么,骗人的吧?很怀旧吗?」

  「小、小翼,一点也不怀旧!只、只是有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而已!」

  「一花,你这样算不上圆场啦。」

  自然而然笑声盈室,我放下心了。美波同学也因此放松了力量,开始用平常的态度说话。

  「这样说来啊,」她接着怀念说起五个人刚开始一起活动,到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我也参与其中,尽情享受和大家最后的一段时光。

  说着说着,也说到要送我出国的事。

  笑菜学妹和一花学妹说想要到机场送机,但美波同学表示可能会对我的家人造成困扰,所以别送机比较好。

  「而且啊,只是一年多又能再见面了啊,诚,对吧?」

  我和速水同学事前也想过,如果提到送机该怎么办,我没想到美波同学会先说别这样做,尽管惊讶也跟着点头。

  接着大家仍热热闹闹说这半年的事,只要对上眼,美波同学都会对我温柔微笑。

  一想到真的要结束了就让我悲伤,如果可以,我想和她再多相处一会儿,即使有时会错身而过,但仍想要一直看着同一个方向。

  但我的眼睛已经无法看向未来,接下来只会不停想起过去,只是怜爱着过往。我们前往的方向不同,她会继续活下去,而我步向死亡。

  「可以认识大家真的太好了。」

  我最后如此说,努力说出寻常可见的道别,而非今生永别。

  大家视线聚集在我身上,美波同学代表大家回话:

  「我们也相同,特别是我,可以认识你真是太好了。」

  就这样,我做完道别所需的事情。以今天为界,我再也不会与大家见面,静静过完剩下的时间。我原本以为会是如此。

  「啊,话说回来啊~」

  但发生了我和速水同学都没料想到的事。

  「你说你今年内会出国,圣诞夜会在哪边?大家每年都会在我家办圣诞派对耶,阿诚最后有办法来参加吗?」

  笑菜学妹如此问我,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当作圣诞节不存在,从一开始就放弃了。我也希望当作最后一个活动,可以和大家热闹度过就好了,但现在的我无法许下任何承诺。

  「笑菜,月岛也有他的预定和状况,别强人所难。」

  「哪有~只是问问看又没关系。」

  速水同学责备后,笑菜学妹嘟起嘴来,我顿时转过头看美波同学,她看起来像在关注事情的发展,发现我的视线后对我微微一笑。

  大概因为她的笑容如梦似幻,让我感觉其中有些许悲伤吧。

  「我想,我应该没办法参加。」

  强忍想低头的情绪,我回答笑菜学妹,只不过……

  「只不过……如果当天有办法去,我可以当天临时参加吗?啊,我想你们也需要准备,如果不行也没有关系。」

  反正都是最后了,我好想抱持希望,我这样想着抬起头。

  等到我的病进入末期,怎样都无法蒙混状况。

  在那之前,即使我的身体会背叛我,我还是想要拥有自己的希望。因为那真的会成为最后的希望。

  笑菜学妹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当天临时参加也没问题喔~」一花学妹也积极对我说「真希望时间可以配合上。」

  速水同学温柔看着我,对我说:「嗯,只要你不勉强。」

  最后大家一起拍照,然后传给我。到了放学时间,我们五人在暮色中一起走到大门口。我和美波同学以外的三人在此道别。

  「诚,要不要稍微走一下?」

  目送大家离开后,话变少的美波同学约我,我点点头,两人一起朝车站反方向迈开脚步。

  我们决定走到附近的公园去,在我们并肩行走时,美波同学牵起我的手。

  和大家共处时不同,美波同学不怎么说话。抵达公园在长椅上坐下后仍相同,只是牵着手感受彼此的存在。

  不知有什么考量,她握住我的手偶尔会突然用力,虽然在社员面前没表现出来,她或许很不舍分离。

  我边希望自己记住这份感触、这段时光,轻轻回握。

  接着终于日落,周遭变得一片黑暗,从长椅抬头看天空,星光开始闪耀。

  我曾在书上读过,这星光是几十年前的光芒。因为太遥远,就连化作光芒抵达地球都要花上漫长岁月,我们对着夜空感受来自过去的光芒。

  即使沉默也不讨厌,但当我发现时我已经说出口了。

  我将来也会成为美波同学的过去,当然,我不能告诉她。

  即使如此,即使偶尔也没有关系,我希望她能想起高二的冬天,有个人像这样和她在公园里手牵手,对她说关于星光的事情。

  「来自过去的光芒……这说法真有趣,感觉能用在电影里。」

  「要是有拍下来就好了?」

  我半开玩笑问,美波同学对我微笑回答:「我想要拍下来,你再说一次。」把手机放在长椅上开始拍夜空。

  我又再次说了同一段话,结束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

  我说着差不多该走了,两人一起走到车站。我们始终握着手,抵达车站,彼此通过收票口。

  上行与下行,我们的方向不同。彷佛暗示着什么,我的电车比较早抵达。美波同学说要送我,和我走到同一个月台。

  等待着电车,不一会儿广播声响起。要搭的电车到站,吐出车上乘客。

  我独自搭上电车,转过头,看着站在月台上的美波同学。

  请活得久一点,请谈多一点恋爱。

  我在心中祈祷。

  由我接收的不幸,希望这多少可以成为你的幸福。希望你的人生充满许多喜悦、许多笑容。

  「那再见了。」

  我最后如此说。

  「嗯,那再见了。」

  美波同学也如此回应。车门关上,电车抛下她开动。

  我有好好忍住泪水了,没在美波同学面前哭泣。从车窗上看见没用地泪流不止的自己,只是一心祈祷她能幸福。

  4

  隔周起,我展开住院生活。

  时间迎接十二月,医生宣告我只剩一年寿命后,已经过了将近九个月。

  很遗憾,我的病情似乎确切恶化中。以长达数周的昏睡为暗号,我的病情也步入末期,但已经没有任何担忧了。

  我没有错过机会,在病情加重前和大家道别了。

  而且还没真的末期,如果事情顺利,我也有参加圣诞夜派对的可能性。虽然知道很困难,但我决定把这当作最后的希望。

  开始住院生活后,有许多人来找我。这也没办法,我得的是罕见疾病,是大家的研究对象。年轻人、年长者、外国人,有许多医师来看我。

  不仅医疗相关人员,也有和我很熟的人频繁来探病。

  「月岛,你过得好吗?」

  是速水同学。她轻松面对我,彷佛我不是什么严重的病。和她闲话家常,听她聊社团和美波同学。

  「笑菜和一花跟平常没两样,小翼也照着自己的步调来。」

  「这样啊,大家都没变真是太好了。」

  听说新作品的制作也很顺利,她说完成之后会带DVD来给我看。

  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让医疗无能为力的人可以宁静安度剩余时光的病房,大概是医院的决策,休息室和病房里都没有电视。

  「你每天都很闲吧?」

  「嗯,但我可以用手机,清醒时都会和美波同学传讯息。」

  「你觉得这样可以那就好,我替你带了手机用的DVD播放器来,不介意的话请用,我借你几部推荐的电影。」

  刚认识那时,我完全没想过会和速水同学变得要好,我接受她的好意,向她借了DVD播放器和电影,电影加入我的日常生活中。

  在她要求下递出手机,她替我下载播放器专用的应用程式。

  只不过,我有点太大意了,速水同学看见我的手机画面吓一跳。

  「咦?你只有装通讯软体和月历耶,为什么?」

  正如她所说,我的手机几乎没装应用程式,游戏、社群软体和新闻软体都没有,我在某天全删掉了。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

  「虽然不好听,但我不想看,世间的事、未来的事都不想知道。」

  因为那全部都会抛下自己前行。我没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我身处的病房也是因此没有电视吧。这里的病患,身在与世隔绝的地方。世界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只是折磨我们的存在。

  速水同学沉默,我这才发现自己失言,我努力想要当作开玩笑。

  「过着这样的生活啊,让我觉得自己好像老爷爷。但这样说可能对时下的老爷爷太失礼了。」

  大概发现我的意图,速水同学也参杂着苦笑对我笑了。

  「你可别痴呆了啊。」

  「咦?我今天吃午餐了吗?」

  「医院怎么可能忘了你的午餐。」

  接着又和速水同学聊天,她再三强调要我别担心美波同学。

  这点我不担心,在我失去意识时,速水同学也代替我正常回讯,所以肯定在我死后也没问题。

  我的回讯会变得越来越慢,变得有时回有时不回,最后……

  我和美波同学的关系会自然消灭。

  想像美波同学到时可能出现的寂寞与悲伤就让我心痛,但与突然道别相比,承受的打击肯定更小。我如此安慰自己。

  不知何时到了傍晚时分,我催促速水同学趁天黑前回家比较好,她点点头,道别后走出病房前,她转过头。

  「那个、啊……」

  我从床上注视着她,难得见她吞吞吐吐的。

  「关于小翼啊……如果把你的事情全对她说,你现在或许也能继续和她在一起,你没想过要这样做吗?」

  我被她这提问吓一跳,其实我曾想过好几次。如此一来,我确实或许能和美波同学在一起,直到我的生命终点……

  「我没想过。」

  我明确回答后,这次轮到她吓一跳。

  「好不容易找到可以不伤害美波同学的方法,所以我不想要把她卷进我的死亡中,不想让她伤心。」

  速水同学沉默看着我,最后低下头。

  「别这样啊……这简直表示你深爱着小翼啊。」

  她这样说,我思考了一会儿后回答。

  「没有那么严重,我只是很珍惜美波同学而已。」

  速水同学离开之后,我坐在床上看窗外。

  思考着与死亡相同,应该距离自己的认知与直觉相当遥远的事情。太阳西沉后,那天看过的光辉映入眼帘。

  来自过去的光芒,在夜空闪耀。

  5

  每天不是线状,而是如圆般过去。醒来,度日,睡觉。

  差别只在是单纯睡眠或因为疾病失去意识,基本上只有上述循环。

  我清醒时会和美波同学传讯息。

  讯息中的我,是与疾病无缘,即将前往国外念书的单纯高中生。

  看速水同学借我的电影,美好的故事也多会让人自然落泪。我心中也还确实有感触,还有能感受美好的心。

  有时也会被感伤影响,拿出以前拍的照片或影片来看。把这些设定为手机的桌面画面,被来探病的速水同学发现,她还嘲笑我。我们两人当作不曾提过那个严肃的话题,互相讨论电影感想。

  终于来到圣诞夜前一周,我的病状没什么改变,但也有开心的事情,医生允许我在没有病发前兆的情况下,圣诞夜那晚可以外出。

  我对来探病的速水同学报告后,她也替我开心。

  又是失去意识又是醒来,终于迎接十二月二十日。

  早上,我紧张地量体温,我从至今的经验中找到某个定律。我的现状,恢复意识后的那天和隔天不会有症状,失去意识的时间再长也只有整整三天。

  如果今天或明天失去意识,我在圣诞夜那天能维持清醒的可能性极高。

  在我等待时体温结果出来了,我心中祈祷着,至今未曾祈祷自己低体温,平常总是看到数字而沮丧,只不过,只有这次……

  我自觉心跳快速,恐惧地看温度计,我的体温很低。

  那天,我怀抱着希望度过在病房中的日常,中午过后不久,出现失去意识前的征兆。

  只不过……有点怪,感觉和先前不太一样,我全身无力,意识开始模糊。

  但我的意识却没有立刻消失,世界持续摇晃。

  没有发汗,我用混浊的思绪想着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虽然也想过或许是其他症状,用无力的身体努力按下护士铃。

  接着,我断线般失去意识。

  再次清醒时,我在黑暗中。

  我不禁开玩笑想着,我该不会死了吧。

  但不是,只是我身边很暗而已。我还活着,躺在医院病床上。

  我应该还有几个月生命,没那么简单死掉。

  在此我突然发现一件事,拿起手机。沉睡时应该没有任何时间感觉,但总觉得已经过了很漫长的时间。

  今天是几月几号?用几乎要发颤的手指点开手机,显示日期。

  十二月二十四日 上午三点五十分。

  我沉默注视日期,一瞬间还以为已经过了。

  但没有,我确认了好几次,无法立刻冒出感想。

  「……太、太好了,太棒了。」

  沙哑的声音从我身体挤出来,小小的真实感逐渐变大,化作喜悦包裹全身。

  我无法立刻相信,但没看错,今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我在圣诞夜这天醒了,我可以和美波同学还有大家创造最后的回忆了。

  虽然觉得一大清早很不好意思,我还是按护士铃找护理师来。

  双亲接到联络后,一大早就来我的病房。这是我第一次失去意识将近四天,他们应该很担心,母亲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看着我。

  「真的是……你真的是很会睡耶。」

  在我想着能不能回以什么玩笑话时,父亲笑着走过来,用他的大手胡乱搓揉我的头。

  「亏你醒来了耶,今天是那个对吧?圣诞夜你和朋友有约定对吧。」

  「虽然不能算约定那样重大的事……嗯,是约定呢。」

  「今天要外出应该没问题,真不愧是我儿子,很会抓时间。」

  「爸你有什么很会抓时间的事迹吗?」

  「遇到你妈这我最爱的女人,生出你这最棒的儿子,全都抓超准的啊。」

  「这也太强词夺理。」

  虽然如此回应,但我也感激得几乎落泪。和家人说完后,趁时间还早赶快联络美波同学,我打开通讯软体。

  在我失去意识期间,速水同学也代替我回讯。

  我确认着讯息内容,速水同学没有特别联络我要注意什么,我紧张地传送讯息给美波同学。

  《今晚的派对,我可以去参加了》

  我的讯息立刻显示已读,美波同学回讯:

  《太高兴了》

  《可能有点害臊》

  《我太开心了要全力跷掉补习》

  《别全力跷课啦》

  《开玩笑的,我很期待喔》

  《嗯,然后,我没有准备礼物,这点先跟你道歉》

  《你能出席就是最棒的礼物了,别在意啦》

  我注视她传送的讯息,不禁深有感慨。

  稍微产生那就哭出来吧的心情,因为我可以迎接今天真的太开心了,不知何时,我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喜悦流泪。

  活到今天的人生中,我感受过各种不同泪水,但从未有过现在这般神清气爽的泪水。

  只不过,我不能只是哭,也得联络速水同学,待会儿还要做检查。为了可以和大家一起迎接人生最后的圣诞夜,我开始行动。

  这是我第一次失去意识将近四天,上午做了各种检查。

  但负责的医师亲切地陪着我,我也没有心理负担。当他问我身体状况时,我说声音沙哑和有类似肌肉酸痛的感觉。

  医师笑着对我说这是因为我睡了四天的关系,但人体真的设计得很好,声带和肌肉都在使用之后逐渐恢复正常。

  吃完午餐后,下午有比较大型的检查,但空档时间可以自由行动。

  工作应该很忙碌的母亲还特地请假替我拿外出的衣服来病房,和父亲两人彷佛自己的事情般相当起劲,替我思考外出的穿搭。

  在我们好不容易决定好穿搭时,速水同学来我的病房。我早上也和她取得联系,她特地下午就先来探病了。

  速水同学看着病房内四散的衣服莞尔地微笑后,说着「两位好。」向我父母打招呼。

  明显看出他们三人早已相识,且双亲相当信赖速水同学。

  「你们应该也有晚上的事情要谈,那我们就先去咖啡厅吧。」

  父亲说完后带着母亲离开病房,房内只剩下我们两人。

  明明前几天才见过面,有种非常怀念的感觉。

  一如往常闲话家常,我们都不讲太严肃的事,只是互相开玩笑。

  「简直跟奇迹一样。」

  但在对话之中,我不小心脱口而出,速水同学克制地笑了。

  「你太夸张了。」

  「但是我的感觉就是这样,我没想到能在最后的最后实现约定。」

  「……一般来说,不可能发生奇迹嘛。」

  「嗯,就是说啊。」

  「只要没人引发,就不可能发生。」

  对这令人意外的说法感到惊讶,我不禁注视速水同学,她接着别开视线,有点尴尬地笑着继续说:

  「大概是你引发的啦,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速水同学苦笑,这不像她会说出口的话触动我的心,我如实说出「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耶。」她瞪了我一眼,无言打我的手。

  中途夹杂检查,我的体温也没转低,就这样度过下午时间。

  晚上父亲要接送我,傍晚结束检查回到病房时,双亲和速水同学都在。反正都要去,我就邀她和我们一起去笑菜学妹家。

  坐上父亲驾驶的汽车,车上播放广播。

  今天连社会上的话题也不会折磨我,DJ播放圣诞夜应景歌曲,父亲吵吵闹闹说笑,我还想速水同学可能会很困扰,但她看起来也很开心。

  「那么诚,玩得开心点啊。」

  我们准时抵达笑菜学妹家,我和速水同学下车,对送我们来的父亲道谢后,抬头看笑菜学妹的家。

  时至此时,我才自觉心脏怦通怦通跳不停,发现自己好紧张。

  「月岛你别发呆,走啰。」

  速水同学这样催促我并按下门铃,听见好久没听到的笑菜学妹回应,大门解锁,我们走过她家腹地来到门前。

  今天要和美波同学聊什么呢?第一句要对她说什么?就在我想着这些时抵达门前,「门很重,你来开。」速水同学这样拜托我。

  我点点头,抓住门把,轻轻打开门。

  「圣诞节快乐。」

  开门的同时拉炮声响起,我没想到她们有所准备而吓一大跳,戴着圣诞帽的笑菜学妹和一花学妹站在面前。

  不只她们两人,美波同学也在,三人手上都拿着拉炮。

  「诚,圣诞节快乐。」

  一对上眼,美波同学微笑,我的身体从里往外发麻,欢喜地让我忘了要说话。即使如此,我还是回她,回以最适合圣诞节的一句话:

  「美波同学,圣诞节快乐。」

  人生最后一个圣诞夜,将和我最爱的人们一同揭开序幕。

  9  笑菜的房间(夜晚)

  笑菜和一花拉着诚的手走进房间,笑菜和一花吵吵闹闹。

  桌上摆着火鸡等圣诞节料理。

  诚  「这些菜是怎么回事?」

  笑菜和一花相当自豪地回答大家一起做的。诚吓一跳。

  一花说也有准备自制的圣诞节蛋糕。

  葵嫌弃地说着感觉会用很多奶油也开心笑着。

  翼   「好的,诚也已经来了,大家来干杯吧。」

  一花 「我们也有准备香槟汽水喔。」

  笑菜 「啊,比起那个,我有更好的东西喔~」

  笑菜拿出香槟。葵惊慌失措。

  葵  「不行,这绝对不可以啦。」

  笑菜不满、葵惊慌失措,一花和翼对此大笑。

  诚也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顶多只是一个范例,没必要完全照剧本来,请用自然的演技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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