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话 不请自来的少女五重奏

  #l序奏(Intro)

  「老公,喵喵,morning、morning,早安。」

  耳畔突然吹来温暖的气息,让桩敬介醒了过来。

  「……啊~」

  他立刻朝着枕头旁边的闹钟伸出了手,在眼前压了下去。

  「喵啾!」

  敬介的身旁,突然传出像是猫呵欠打了一半,忽然打起喷嚏似的声音。

  「小操!你这家伙想对我干嘛!」

  「唉呀呀。那句台词,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不用还给我!乖乖听进去我说的话就好了!」

  敬介连忙起身,朝着出声的人大声咆哮。

  在敬介的面前,有个比他矮了整整三十公分的娇小少女。

  那名少女的肤色病态般白皙,身上的浴衣凌乱不整。那双黑色瞳孔比眼白部分多的眼眸,往上凝视着敬介。小巧玲珑的鼻子,绯樱色的唇瓣,身躯娇小可爱,宛如人偶娃娃一般。明明是炎热的夏天,而且还是在室内,这名少女头上却戴着宽大篷松的毛线帽,而且脚下还穿着马靴,与她身上的和式浴衣完全不搭。

  「人家无聊到舔了闹钟好几次了,现在已经是第五次了!时钟收藏家也没像我这么爱不释手。」

  少女甩动毛线帽下的柔软长发,神色不悦地回答。

  「你这家伙真是够了,真不知道那个闹钟总共被你舔了几遍,总觉得有用过的老旧直笛的气味。」

  「这样不好吗?男生不是都喜欢舔喜欢的女孩吹过的直笛吗?」

  「你别把那些有特殊怪癖的家伙当成常人了!还有,在家里要把鞋子脱掉!」

  喀擦。

  就在敬介说话的时候,房门开启了。

  紧接娇小少女之后在房门后方出现的,是个穿着哥德萝莉风格的围裙式连身裙,头上戴着发箍的女仆,在外形上,恰好与身穿浴衣的日系古典美少女成为强烈对比。颇具特色的赤红色头发,绑成了编成辫子的辫子。

  「……小操小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偷偷让我吃下了安眠药?」

  女仆模样的少女,以怪腔怪调日语低声问道。虽然她说话的音量细得几近听不见,不过语气却犹如寒冰般冷酷。

  身穿浴衣的少女,面不改色地丢出了一句话。

  「哎呀呀,你醒得还真早。」

  「……因为我之前在寄宿学校生活,所以没有赖床的坏习惯。」

  「下次让你吃连非洲象都会昏睡不起的安眠药好了。」

  「在那之前,我会让你永远在地底长眠。」

  女仆模样的少女,眯细了细长的眼眸,以唱歌般的声调说话。

  「喂喂喂!一大清早的,你们两个讲话杀气就这么重是怎样?」

  身穿浴衣的少女与女仆模样的少女互相对瞪,这种情况在世上也属罕见。眼前的情况,让敬介再度陷入非大声咆哮不可的状态。

  接下来,换成了隔壁房间出现状况,

  「嘿!呀!喝!嘿咻!该死的家伙!」

  伴随模糊的人声,一阵物体撞击声传了过来。

  随后,

  砰眶!

  巨大碎裂声响起,随着一阵啪达、啪达的脚步声,一个留着俏丽短发,外表看似男孩的少女,冲入了敬介的房间。

  「到底是谁!居然把我们的房门用强力瞬间接着剂封死!而且还很仔细地把窗口也封死了!」

  「……失败了。早知道就把整个房门都焊接起来。」

  「游恋子小姐!是你啊!你让我们的房间成了密闭空间,甚至有窒息而死的危险耶!」

  那少女发出了次女高音般的嘹亮嗓音。她每次身体一动,那头整齐飘逸的短发,就如同受到凉风吹拂的夏草轻轻摇摆。身上穿着宽松的连身工作服,看上去简直像个底特律汽车工厂的工人。

  「等一下!小呗,你是撞破了门之后过来这里的?」

  「哥!这应该不是重点吧?游恋子小姐把房间布置成密室,她打算把我给杀了。」

  「欸!欸!这样不好!犯行在未遂状态就结束了。小呗小姐的声音真是又大又尖锐,耳朵总是被弄得嗡嗡响。」

  「问题不在犯行未遂或既遂吧?她对我抱持杀意耶!」

  「……我倒是很放心。如果小呗小姐真的死掉了,我也不会笨得留下任何证据的。我会请最厉害的律师来替我辩护,让我无罪开释。」

  「游恋子小姐,受到急迫而不正当的侵害,是成立正当防卫的条件。现在的情况正好是这样哦!」短发少女紧握拳头,高声地叫了起来。

  「我不是说过了,你们这一大清早的,说的话题会不会太沉重了。怎么像是横沟正史小说里的对话?是犯罪小说啊?这是怎样的犯罪小说?怎么感觉越来越像名侦探柯南的剧情了?」

  「老公,你在说什么啊?真相只有一个吗?」

  在几个少女里面,穿着浴衣的少女,体态最像那个戴着眼镜的小学生侦探,甚至真的说起了剧中的台词。敬介听了以后,整个人都无力了起来。

  「……你嘴上总是老公长老公短的,我很在意这件事。」

  「嗯,关于这一点,我也同意游恋子的看法。」

  「没办法啊,我是我老公的未婚妻,这么叫他有什么不对。」

  「在法治国家,结婚如果没有双方都同意的话,怎么可能有效啊!」

  就在三名少女不断地争辩的时候,

  「唔……」

  敬介的被窝里突然发出了声音。

  「呜啊!」

  大吃一惊的敬介,连忙掀起了棉被。

  啪沙。

  敬介掀开棉被以后,脚边出现一个身材苗条的少女,蜷缩身躯睡在那里。身高大约有一百七十公分高的她,修长的身躯灵巧地弯曲,似乎睡得正香甜。

  敬介先是对自己的被窝居然被那名少女入侵大感诧异,紧接着觉得自己没能察觉真是没用,然后对她能在这么吵闹的情况下安然睡觉目瞪口呆,于是起了想要让她惊醒的坏念头。

  「喂!小燕!起来了!你居然还能睡得那么熟啊!」

  敬介猛力摇晃着少女的肩膀,

  「啊……怎么了?敬介,你又想要啦?」

  「说什么鬼话啊!笨蛋!」

  「什么啦?」

  少女显得疲惫慵懒,更糟糕的是,在睡眼惺忪的状态下,她居然开起中年男子才会开的黄腔。

  「嗯~~该怎么做才好,要在上面呢,还是在下面比较好啊?」

  「快起来啦!喂!快清醒过来,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正经一点别乱说话啦!」

  敬介遭到身旁三人合计六只眼睛的狠狠瞪视,连忙向她恳求。少女迅速地整理起睡得凌乱的及肩长发,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了看似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神情,然后像刚从水里上来的小狗般甩了甩头,然后说起了话。

  「咦——早餐还没好吗?」

  仍然是状况外的一句话。

  「唉呀呀,小燕,唔。你啊~~」

  「……你怎么会这样?」

  「你还是快点离开我哥比较好!」

  身材修长的少女下床之后,另外三名少女一齐飞身冲了过来。敬介立刻被四名少女团团包围起来。

  「呜哇!混蛋!傻瓜!你们到底想干嘛啦!」

  就在这群人在床上的狭小空间大吵大闹的时候,

  轰!

  瞬间,室内温度骤然上升。一阵炙热的气流从窗口方向窜入。

  「热!热!不只是热,甚至感觉好烫!」

  当然,那只是敬介的错觉而已,不过他却仿佛被捆住似地动弹不得。

  嘎吱、嘎吱、嘎吱,敬介像是没上油的锡铁玩具,缓缓地将头转往窗口方向。

  然后,伫立在窗口的少女,缓缓走向敬介的方向。

  「啊。小左小姐,morning。」

  「……早安,小左前辈。」

  「早啊,小左。」

  「古德摩鲁根(GutenMorgen)(注l)」小左。」」

  简直像是见到了摩西的十诫,围绕在敬介身旁的四人,一见到那个少女走过来,一齐退到敬介身后。

  那是个留着一头鲍勃短发型(注2)的少女,扎在头部两侧的双马尾,形状像是突出的竹叶。

  虽然敬介身上没有超感应能力,却能明显察觉她眼眸里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他张大了用来大笑与品尝美味食物的嘴巴,像黑武士达斯维德(注3)一样吐出了烟雾。

  少女突然在敬介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那、那个,小左,听我解释,你误会了。只要稍稍说明一下,就算是大脑糊得像草莓麻糬的一样笨蛋也能听得懂。总之,冷静下来,先弄清楚情况——」

  「小介你这个笨蛋——!」

  「啊,眼前冒出好多星星……」

  砰!

  l德语的早安。

  2前额浏海在眉上切齐,发尾在脖子部分切齐的短发发型。

  3电影星际大战(StarWar)里的反派要角,戴着黑色的头盔与面罩。

  敬介的脸被少女狠狠地揍了一拳。

  「你看起来像是遭遇过一场灾难。」

  五名女子与敬介一走进食堂,敬介的爸爸就先开口这么说了。

  「正是如此。」

  敬介回答。现在敬介的T恤上,沾满了色彩缤纷的红色水珠。

  「唉呦,我从刚才就一直道歉了,也差不多该消气了吧?」

  扎了竹叶型双马尾的鲍伯型短发少女,满脸歉意地道歉,不过敬介还是一脸不高兴地皱着眉头。

  「你这家伙道歉的态度,好像只是不小心漏录了该录的电视影集的样子,难道你觉得我会就这样原谅你吗?啊?」

  「漏录电视影集这种事怎么能原谅,那是绝对不能原谅的!如果漏录了一集,影集就不完整了,而且就也没办法一股作气看完了。」

  「谁在跟你讨论影集的啦?」

  「小敬。」

  叩!鲍伯型短发的少女,使劲地用她那健康的额头撞向敬介。

  「呜哇!」

  「好了好了,快言归于好吧。两个人都坐下来吧。」

  在一周前才变成敬介的新妈妈的催促之下,敬介与鲍伯型短发少女坐到了餐桌前面。

  其他的少女们早已经就座了。在桩家的家族只有敬介与他爸爸两人的时后,就已经建立起「在家人到齐之后不能开动」的习惯。

  八个人聚拢在餐桌旁,

  「那么,咱们开动吧!」

  相貌英俊的爸爸悠哉地说道。

  「开动了!」

  接着,餐桌旁众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就在此时,

  「……敬介,吃吧。」

  「大哥,请用。」

  「老公,快吃吧。」

  「来,敬介,张开嘴,啊~~吃一口。」

  从餐桌的各个方向,一齐端出盛了菜肴的小碟子。敬介见状叹了口气。因为方才发生的那件事,让他咬到了舌头,所以不论吃什么,嘴里都只有血的味道,而且,也因为不

  知道该吃谁端过来的菜感到烦恼。老是睡得迷糊的高个子少女,嘴里虽然说「啊~~吃一口」。可是她端出来小碟子里,盛的不是菜肴,而是酱油。

  「等、等一下、等一下,各位,你们看,小敬这样会很困扰的,别这样啦。」

  不知是为了挽回名誉,还是洗刷污名,鲍伯型短发少女似乎为了弥补刚才犯下的错误做出仲裁。

  「……才不会那样呢,敬介才不会觉得困扰呢。」

  「对啊,他要拿谁的碟子,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的。」

  「他当然会拿我的碟子啰。」

  「敬介,如果你是个男子汉的话,就快点下决定吧。」

  嘎吱、嘎吱、嘎吱、嘎吱!

  「喂、喂!我不是叫你们别这样了!」

  鲍伯型短发的少女高声嘶吼,另外四人将手上的碟子(其中包括一碟酱油)与其他人的如刀刃交锋般硬是抵在一起,冲突越来越激烈。

  「欸、欸,敬介这样很伤脑筋啊。」

  「唉呀呀。算了,这样场面也热闹。」

  对于眼前的情况,敬介的爸妈当成了别人家的事袖手旁观,避免自己也被卷入争端。

  「……挡到我了啦!」

  嘎吱、嘎吱!

  「嗯,腋下有空隙。」

  喀锵。

  「唔……痛!」

  液体流了出来。

  「啊哇哇哇!酱油!酱油!」

  餐桌上的喧嚣骚动,每天早上都要重复上演,敬介听着她们的争吵,颓然地垂下了

  头。然后,他将寄居在这个家里的少女们,全部环顾了一遍。

  然后,敬介逐一地环顾寄居在家里的少女们,心里想着,不知何时开始,她们一个个活生生地闯入了桩家,成了五个吃闲饭的家伙。

  「……小燕小姐,使用酱油攻击是犯规的哦。」

  绑着发辫的女仆装少女是「不请自来的家臣」。

  「唔,干得好啊!小燕,吸引敌人聚集之后采取自杀式攻击!」

  穿着工作服的短发少女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你看啦,全都不能吃了。」

  戴着毛帽的浴衣少女是「未婚妻」。

  「嗯~~这样一来,不论敬介拿的是谁的碟子,都会吃到我的『菜』。」

  高个子少女是「变身少女偶像」。

  「这是全盘逆转的阴谋!小燕!这样一来的话,每个人碟子里的菜,都没办法给敬介吃了。你还说吃到你的『菜』,那是酱油吧,简直跟黑色汤汁没有两样。」

  然后,留着鲍伯头发型,绑着竹叶型马尾的少女是「青梅竹马」。

  敬介对眼前这种不具现实感的情况感到头晕。在哪个世界里,会有人被这些富有各种戏剧性格回异的食客们缠在身边呢?不过,眼前发生的却是真真切切的事实,而拜她们所赐,原本过着平静生活的自己,变得每天都得过着吵吵闹闹的同居生活。

  不请自来的家臣、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未婚妻、变身少女偶像、青梅竹马。没错,这奇妙的五重奏,就在一周前才开始演奏的。

  #2独奏(Solo)

  「那么,小左,爸爸跟妈妈要走啰。」

  「别给敬介和乐太郎添麻烦哦。」

  在玄关目送父母离开的凉原左,轻轻地点了点头。

  「爸爸要离开啰,真的要离开啰!」

  「知道了啦。」

  小左的爸爸露出万般无奈的表情,再度转身望了过去。小左又向他点了点头。

  「用不着担心啦,也才半年而已,转眼之间就过去了。爸爸才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啦。」

  为了不让父亲担心,小左微微扬起两侧的嘴角,让他见到自己灿烂的微笑。

  「好,既然女儿都这么说了,爸爸也就可以安心离开了。到了那边之后,爸爸会拼命工作的!」

  小左的爸爸把话往肚里吞,随即紧紧抓住心爱女儿的肩膀,一副不打算放开的模样。

  「老公,你还真是不死心啊,喂,快赶不上飞机了{

  「不~~要~~,小~~左~~老婆,咱们还是别去了吧!我不要!爸爸不想去国外工作,不想离开小左——呜呜!」

  小左——的妈妈露出了锐利的眼神,才让他安静了下来。

  「再见啰,小左。替我向敬介和乐太郎问好。」

  小左的妈妈就这样拖着,不愿离开女儿的爸爸与大型行李箱往外走。

  「小左~~你~~~要离开啰,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千万别不小心被桩家那对父子占了便宜,尤其是乐太郎,别对那家伙掉以轻心!那家伙很不守规矩,伦理道德对他这家伙根本不管用——」

  砰眶!

  「我们走了!」

  玄关的门扉关了起来,家里只剩下小左一个人。

  小左心里嘀唔了一阵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虽然从小时候和桩家的人相处的就像家人一样,不过一想到今后有半年的时间都要托他们照顾,自然还是会感到紧张。

  父母到国外工作之后,凉原左今后就要寄居在隔壁的桩家了。原因在于,在衡量过让年轻女儿独自在板桥区的住宅区独栋建筑里过活的危险,以及在邻居家里生活的危险之后,小左的父亲决定选择后者。

  虽然情况不至于像她爸爸说的那么危险,不过,桩家是父亲一人、儿子一人,没有女人的家庭,共同生活总会有某些弊害,这其实也不难想像。

  (那么,洗澡就到公共澡堂去,穿过的衣物就自己洗……嗯,这样的话,换洗的衣服也不用带太多。)

  小左一边检查打包在运动背包里的行李,一边左思右想。不过,从昨天开始,这些事她不知反覆思索几次了,脚下的步伐活像是本田的ASIMO机器人(注4)即使现在再怎么检查,背包里的物品,也不会增加或减少一毫克的重量。

  4本田汽车在两千年推出了史上第一个能以双脚步行的机器人ASIMO,引起世界瞩目。

  简单来说,直到现在,小左依然无法下定决心走进桩家。

  「嗯~~」

  小左蹙起了那形状好看的双眉,用指尖绕弄竹叶形的马尾,这是她在烦恼的时候会出现的习惯动作。

  「同居」这两个字,在小左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的脸颊霎时红了起来。

  这是什么愚蠢的念头,乐太郎先生也在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小敬是我的青梅竹马,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暧昧的事。虽然、可是、但是、然而、虽然这么说、万一、大致上、那个,如果真的发生什么的话,背包里也特地准备了可爱的内裤。

  「我好像笨蛋一样——!」

  小左轻声骂了自己,居然想到这种无聊的地方去了。

  她心想,总之,这么犹豫不决也不是办法,况且也事先知会过了,自己到底在担心什么,走吧!

  小左下定决心以后,打开玄关的门。

  她将门确实关上,迅速转身背向自己的家。

  一、二!一、二!

  徒步走五秒就到了,行军距离非常之短。

  小左抬头望着挂了写着「桩」字的门牌,与自己家几乎是同时期建造的预售屋住宅,说了声「好!」之后点了点头,毅然决然地按下门铃。

  叮咚。

  「……」

  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

  叮咚、叮咚。

  「……」

  小左疑惑地歪着头。她看了看手机,确认了时间是晚上六点半。姑且不提先在公司上班的乐太郎,这时候也该是「回家社」社员敬介回到家里的时间了。

  虽然小左在放学后和敬介一起回家,「那么,晚上七点之前我就会过去了。」「知道啦。」「你一定要在家里乖乖等哦,特地过去却又没有人在的话,那种感觉很讨厌。」「我就说知道了嘛,真是啰唆。今天我老爸也会早点回去,没问题的啦。」既然都这么沟通过了,所以人应该都在家里才对。

  而且,也明显感受得到门后有人在的感觉。

  其实她小时候常常连门铃都没按,就这样突然闯进他们家里。

  玄关的门并没上锁,因此门很简单地就打开了。

  「晚安——那个,抱歉,我是小左。那个,打扰了——」

  「欧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咦?」

  里头传出怪鸟死前悲鸣似的叫声。小左不自觉地叫出声音。

  「别开玩笑了!大便老爸!」

  「你刚刚说什么?敬介!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甚至把大便两个字都加到老爸身上?」

  「讲反了!白痴!是老爸你自己去吃大便啦。」

  眶铿锵!

  「居然瞒着儿子,擅自决定那种事!」

  「吵死了!Fucking智障儿子。」

  「你这家伙,说话怎么那么没礼貌,甚至把Fucking、智障都加到儿子上了。」

  「讲反了!白痴!」

  「哪里讲反了!」

  砰咚喀喀喀!

  「这不就是那个吗?DV?家庭暴力?然后你刚刚讲那什么话!老爸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It'smylife!」(注5)

  「开什么玩笑!大便老爸!」

  敬介与乐太郎两人激烈吵架的怒吼声持续传来。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小左,今天起就有劳你们照顾了!」

  「啊?小左啊?哦、哦。进来吧,进来吧。」

  「唉呀,是小左啊,欢迎欢迎,欢迎你来。」

  小左大声吼叫之后,终于,客厅方向传出啪哒啪哒的脚步声,额上绑着头带,一脸倔强模样的少年,以及头发往后梳,用橡皮筋扎起了马尾(注6)的高大男子,出现在她面前。两人都满脸是血。

  5DV是domesticviolence的略称,中文译为家暴,指家庭成员问在身体或精神上的侵害行为。

  「欸、欸!怎么了?那个是怎么回事?」

  「哦,等一下。」

  少年说完这句话之后点了点头,拿起钮扣脱落的学生制服擦拭自己的脸。白色头带上也溅到了血。另一个高大的男子,端正的脸庞上也满是擦伤。

  「畜生,很痛耶。你是来真的吗?」

  「因为这是甚至不惜让对方断气的吵架,回家之前我还特地绕原路回来。」

  为什么这对父子吵架的时候毫无节制呢?而且脸上还若无其事,嘴里不停讲着像是义大利式西部片(注7)里的暴力对白。小左对眼前这两人感到不悦。

  「啊,可恶,鼻血流不停止

  「敬介,托你的福,我的拳也变笨了。」

  「啰唆死了,好了啦,老爸,拿毛巾给我啦。」

  「哦,交给老爸吧,要十几二十条都没问题。要什么颜色?桃红色?还是苔绿色?」

  「只有那两种颜色吗?什么颜色都好,快点拿来啦,笨蛋!」

  「好啦。」

  6此处原文オールバック(all—back)和制英文:指头发不分边,全部往后梳的发型。

  7原文マカロニウエスタン,是在1960年代中期,美国人给对义大利导演模仿德国人拍摄小成本西部片的别名,通常这些西部片都是低成本制作,而且充满着暴力。

  像小孩般噘起了嘴的高大男人桩乐太郎,缓缓转过身去。然后他又突然再次向右转身回来。

  「小左。从今天起,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

  「……我现在好想回自己家里去哦,乐太郎叔——叔。」

  小左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回答。

  「啊~~真是的……」

  「然后呢,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先坐下来。头抬高,先把鼻子捏着。」

  小左要敬介先在玄关旁边坐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敬介也老实地听从她的指示,小左也以流畅的动作用面纸塞进他的鼻子。两人的默契,让旁人不禁有他们已经交往很久的感觉。

  「小敬不是很久没跟乐太郎先生吵架了吗?」

  小左口中说的「很久」,在这里指的是「隔了一个礼拜」。

  「嗯,那个笨蛋,突然跟我说他决定要再娶。」

  敬介说道。

  收拾完惨不忍睹的客厅之后,三人先到饭厅坐了下来。

  餐桌上的大盘子里,盛着小左亲自弄的炒饭。基本上,将食物盛在大盘子里,然后各自取食,这是桩家用餐的风格。小左因为长年的经验知道这件事。

  「菜色比较简单,请多多包涵啰。」

  她一边将盛着炒饭的小碟子端给乐太郎,一边谦虚地说。

  然后,

  「真是的。叔叔一直期待着小左来了之后,可以尝到更丰盛的饭菜。老实说,叔叔真的很失望耶。」

  乐太郎厚着脸皮说。

  「抱、抱、抱歉……」

  小左一脸不高兴地道歉。虽然和乐太郎已经认识很久了,不过她还是无法理解这个男人的思考回路。她唯一知道的是,世上一般常识对这个男人是不管用的。

  「来,敬介也吃吧。」

  「哦。」

  敬介接过了碟子以后,表情依然非常凶恶。

  「那么就开动了。」

  「开动。」

  乐太郎大声吆喝,敬介与小左也异口同声喊了出来。在气氛如此险恶的情况下,桩家父子却还是恪守家庭用餐礼节,让小左感觉有点可笑。

  「喂,差不多也该换个心情了吧,喂、喂!敬介!」

  乐太郎一边吃着炒饭,一边朝着正眼不瞧他的儿子撒娇似地说。

  「吵死了,别靠近我啦,大便老爸!」

  「别这么凶嘛。你看,我帮你买了你很棒的塑胶模型回来。」

  「哇~~谢谢爸爸——你是希望我这么说吗?白痴!」

  「那可是夏亚(注8)专用机啊。」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可是在平成年间出生的。」

  「连初代钢弹你都不知道吗?你根本就不是日本国民嘛!可耻!」

  「该反省的人是你这家伙吧!」

  「是~~我听您的话深入反省,反省得比山高,比海深。」

  「你是在愚弄我吗?你这家伙!」

  情况像是火上加油。小左连忙挡在准备再开打的两人中间。

  「好了、好了,小敬。冷静、冷静。我知道你的情绪很激动,可是乐太郎叔叔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能对他这个人太认真啦!」

  「嗯~~,小左,你说的话伤到叔叔的心了。」

  「乐太郎叔叔也别再说话了啦!」

  被严厉的说了一句之后,这个毫无责任感的老爸,脸上露出微妙表情闭上了嘴。

  「总之,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以说明一下情况吗?」

  「想听吗?想听吗?那也没办法,我只好也对小左再说一次了。从我与余韵的初次邂逅开始说起——」突然,乐太郎表情丕变,用期待已久的口吻再次开口说话。

  「……我要杀了你!」

  「小敬!拜托你,先忍耐一下啦~~」

  8夏亚,机动战士钢弹里活跃的人气角色,也是钢弹系列中第一位「面具男」。

  「我和她,早乙女余韵小姐,啊,很快就会变成桩余韵小姐了,嘻嘻。总而言之呢,我和余韵小姐,是同一个工作场所的同事。」

  乐太郎没能体会到小左拼命阻止敬介的辛苦,开始油腔滑调地说了起来。简单来说,这个空有一张俊俏脸庞,名叫桩乐太郎的三十六岁大叔,是个严重缺乏察言观色能力的人物。

  「还记得吗?直到半年之前,我不是还在赤岭公司的总公司工作吗?后来就被调到现在的分公司了。啊,就是因为这样,小左的爸妈才会被撵出公司。」

  「揍死你哦,混帐家伙!」

  「小左!冷、冷静!你角色错乱了啦!」

  攻守交换,这次换成小左发飙了。

  「不是被撵出公司啦!我爸妈隶属总公司资材调度部门,所以才会被调到泰国去工作!」

  顺带一提,乐太郎与小左的父母是同一个企业的员工。桩家之所以和凉原家有交情,这也是背景原因之一。

  「总之呢,就在总公司作出把我调到分公司的决定的时候,我和她就认识了——她在人事部把派令递给我。哎呀,那时候,我都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在巨大企业集团的总公司大楼里,会有这么令人惊异的女神?哇~~坦白地说,升不升迁根本就不再重要了。唉呀,感觉自己完全燃烧起来了。虽然我身体健康,即使一整年不放假,也不会觉得根本没什么,可是,自从我单身前往京都工作以来,已经长达八年没尝过恋爱的滋味了,光是告白就花了好久的时间。虽然对方也离过一次婚,但是在男女关系方面却很保守,光是要打动她就辛苦地耗费好多心思,每天都很诚恳地写信给她。算了,我本身就有极端的受虐狂倾向,所以一点也不觉得苦。唉呀呀,说得离题了。经历种种波折之后,前天,我们在一个夜景很美的饭店吃饭,我向她求婚,她说OK,然后老爸跟余韵小姐,就激烈『做』到天亮。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只是我们不打算再举行婚礼了……」

  叽哩呱啦叽哩呱啦。

  乐太郎就这么滔滔不绝讲个不停。然后敬介和小左仿佛自暴自弃似继续吃着炒饭。

  「为什么乐太郎叔叔的前妻会逃离他身边,我可以彻底理解了……」

  「突然讲了那么一大堆,我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总之,别在儿子前面大方地暴露自己的性生活。听起来就觉得刺耳!混帐老爸!」

  两人对眼前的大叔感到目瞪口呆。

  然后,敬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老爸,那个早乙女余韵小姐,她打算什么时候入籍呢?」

  他好不容易态度软化下来,开口问道。既然他本来不反对乐太郎再婚,那么先前反对的那么激烈,岂不是变得很无聊至极。不过,对于素行不良的老爸,身为儿子的敬介,至少心态也变得像大人了,似乎打算全力支持父亲的幸福。

  不过这是在听见乐太郎的下一句台词之前。

  「啊?她上礼拜就已经入籍啦。」

  敬介和小左脸上同时出现惊呼「啊?」的诧异表情。

  「所以,明天余韵小姐就会搬进我们家了,请多多关照!」

  「……你这家伙,这种天大的事,为什么事后才讲啊啊啊啊!」

  敬介再度失去控制,大发雷霆。这次似乎连小左也不打算制止了。只是默默地把炒饭全都吃光。

  「啊?明天?啊?白痴,开什么玩笑啊?你的意思,是要我突然和没见过面的人住在一起吗?」

  「你说什么,一定会见到面的嘛!基本上,还是可以想办法去喜欢没见过面的人啊。」

  「你这家伙,说那什么话?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个自我中心的家伙你!我、我、我连对方的脸都没看过,连新妈妈的脸都没看过!这样家庭怎么会和乐啊!」

  「啊?这样啊?」

  「你那什么口气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去面对那个人啊!」

  「嗯——敬介,你差不多也该试试一个人搬到外面住了,如何?」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小、小左,我、我我我我我,可以宰了这家伙吗?可以让他断气吗——?」

  由于激动过度,敬介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征求起小左的同意。

  「这也没办法啊,因为根本就忘了。难道老爸做过的事都要一一向你报告啊!我已经不记得曾经养过你这种心眼比屁眼小的家伙。老爸的心眼,怎么说也比你这个沉迷在同性恋酒吧里的家伙来得大——唉呦!」

  砰!

  「闭嘴,你这家伙别再继续说下去了?」

  敬介再也无法忍受,铁拳狠狠揍在乐太郎的鼻梁上。

  「当当——」

  小左模仿起第二回合开始的铃铛声。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个了。

  「呜啊啊啊!我不是说过别打我的脸吗?老爸不想被余韵小姐讨厌啦!」

  「好!那我就专打你别人看不出来的地方!」

  吱嘎吱嘎吱嘎!儿子立刻把老爸拖倒在地,毫不留情地勒紧老爸的足关节。

  「好痛痛痛痛!搞什么啊!我只是不小心忘了而已啦!只要是人,都会犯错的嘛!」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错误,你这个失败作!」

  「居然对老爸恶言相向!你如果再这样骂老爸的话,老爸要哭啰!这样好吗,老爸啊……只要一哭就会停不下来啰!」

  「这算哪门子的威胁啊!」

  小左凝视着世界上最白痴的父子吵架,一边「唉呀呀」地叹起了气。她一点也不想被卷入两人的争吵,拿着装炒饭的大盘子避开,心里想着待会要又得整理饭厅,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在敬介的新妈妈明天来之前收拾好之类的事。

  「唉~~~」

  小左在被分配给自己的房间里叹了口气。

  第一天就突然过得这么惊涛骇浪。小左整理完从家里拿来的行李之后,她坐在棉被上,心里出现了这样的感想。

  如果有年轻的女子住进一般的父子家庭的时候,应该是件相当重大的事件才对,结果却因为发生了一件更重大的事件,结果完全受到忽视。虽然也不期待自己的事比那件事还要重要,却觉得和自己原本想像的不太一样。

  小左心想,才刚准备搬进去就立刻帮忙客厅的大扫除,特地亲手做的料理却遭到嫌弃,而且在收拾完饭厅之后,又被迫匆匆离开,世界虽广,但是寄居的客人有如此遭遇的,大概也只有自己一人吧。

  桩家的人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自家女儿使唤了。即使彼此长年交往,感情和亲人一样,却也不能因太熟而失礼。然而这种做人的道理,看来似乎完全不适用。原来如此,自己真是好好上了一课,小左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唉……」

  在棉被上翻来覆去的小左,深深地叹了口气。

  如今看来,数个小时间还在穷紧张的自己,简直跟笨蛋没有两样。总觉得心里有种微妙的失落感。到在床上伸展的手脚,从前端涌出一股倦怠感,小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虽然眼脸已经闭上,却仍能感觉到日光灯的亮光,

  「结果什么都没改变吗?」

  小左忽然下意识地喃喃自语起来。

  然后,她感觉到奇妙的错觉,无意间说出来的这句话,仿佛像是别人在自己体内擅自说出口的话。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甚至连自己也不能理解意义何在。

  「……改变?」

  就在小左反覆思索方才说的话的时候,她突然有所察觉。

  对了,自己期待的是那个。在朦胧的思考当中,小左有了清楚的认识。

  (我知道了,我……)

  虽然自己也不期待有特别大的变化。只不过,既然自己都住进了这个家里,目前那种停滞不前的状况,如果能有所改变就好了。

  日光灯的亮光缓缓消失,小左的意识也变得朦胧了。

  哈啾。

  小左吸了吸鼻涕。

  嘶、嘶~~

  过了一会儿,小左的鼻子又流出鼻涕,于是她只得再吸一次。

  由于她有过敏性鼻炎的老毛病,所以会不由自主地一直流鼻水,而且她也不愿自己一直发出「嘶、嘶~~」的声音擤鼻涕,又不是自己比较笨才会这样。平成只要稍微奔跑一下立刻就会头昏,甜点也吃不出味道,因为老是要用嘴巴呼吸,所以看起来总像在发呆。

  就因为这样,周围的人都叫她鼻涕虫凉原。硬是把凉原和鼻水扯上关系。小左很讨厌这个绰号。

  可是,小左本身没什么气势,也不太会表达自己的主张,所以没办法把心里所想的说出口。因此她总是受到欺负。

  「喂,鼻涕虫凉原,快流鼻水给我们看。」

  那天,男子们又包围住小左,作出这样的要求。可是,即使对方这么说,鼻孔又不是水龙头,又不能依自己的意思说流就流。

  「嘶,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没有啊……唔~~」

  小左鼓起了勇气这么说,可是似乎没人听进去。

  「为什么不流出来,快流出来啊!」

  「为什么、为什么啊?」

  「喂,快流啊!」

  包围住她的人这么说。小左心里感到非常痛苦,出现了眼前天旋地转的错觉。

  「唔……嘶,嗯嗯。呜哇哇哇哇」

  小左忍不住哭了出来。

  就在这时,鼻水流出来了。

  「哇!流出来了。」

  「脏脏的~~」

  「脏鬼,滚开,别过来,别过来!」

  像他们说的鼻涕流出来之后,结果就会变成这样。

  「唔咻~~嘶、嘶~~啊呜呜!唔咻!嘶、嘶~~」

  小左觉得很可耻,于是低着头蹲了下去。

  「唉哟!」

  不过,男孩子们并没有就此罢手,三人联手从小左的腋下伸过手去,交叉后,勒紧了她的脖子。然后露出了深感兴趣的笑容,凝视着小左的鼻水。

  「啊!不要!嘶、嘶~~唔咻。」

  那是先前从未有过的拷问。

  以前,他们也曾经蛮横地要求小左立刻流出流鼻水。

  可是,大致上也只是「如果碰到这家伙的话,她就会流鼻涕啰!」「快逃啊!逃啊!」之类的状况,对方通常随后一哄而散。虽然,那么做也会让伤到她的心,不过这次被对方这么仔细地上下打量,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时候的小左,真切地感受到人类视线的可怕。感觉像是被剥光衣服之后被关进笼子里,让她认真考虑自己干脆死掉算了。

  「嘶、嘶~~不要!放开我!嘶~~」

  「哇……」

  其中一个男孩嘴里嘟喃着。这个在自己正前方凝视着鼻水的男孩,他发出了轻微的感叹声。仿佛在偷偷摸摸地窥探着非看不可的箱子一样。他吞下了口水,喉咙发出声响。

  小左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一阵令人昏眩的厌恶感,在她身体里蔓延扩散。

  (我快受不了了……)

  就在她这么想的瞬间,

  「你们这些家伙,到底在搞什么!」

  像是MR.BIG主唱嗓音的宏亮声音在附近响起,只见一名少年飞身出现在小左前面。

  那男孩是附近一带的孩子工。虽然小左害怕得说不出半句话,不过她知道那是邻居家的小孩,也知道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做桩敬介。

  「哇!是敬介!」

  「糟了!」

  「你们谁都别想逃!」

  敬介脸上的笑容,像是童话里才会出现的恶狼。他飞身扑向放下了小左的男孩子们,一个个都抓起来轮番揍了一顿。然后要哭出来的他们排队站好。

  「你们这些家伙是笨蛋吗!这家伙虽然是会流鼻水的鼻涕虫」

  敬介似乎也认得小左,而且知道她的外号。

  「但这家伙这么弱,你们就不应该欺负她。难道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敬介怒声喊道。如果要打架的话,就去找强的家伙打,别做欺负弱小那种卑鄙的事。敬介充分展现了孩子工应该具备的资质。

  不过,在那之后,

  「喂!你这家伙,没事吧?」

  「唔,嘶、嘶!~~呜呜呜呜!」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呜啊啊啊啊~~嘶、嘶~~」

  敬介伸出了援手之后,小左终于安下了心,也因此放声大哭,完全没回答他的问题。

  「你这家伙,不能老是这么爱哭啦!」

  啪!

  敬介对老是哭个的小左不停已经感到麻木,在她的额头上拍了一下就回去了。

  「呜啊啊啊啊!」

  被敬介抛在身后的小左,继续嚎啕大哭。

  简单来说,敬介虽然讨厌欺负弱小的家伙,但是也讨厌弱小的人。

  只不过,自从那天以后,小左总是跟在敬介的身后。

  不论敬介是不是恶狼,对小左伸出援手是铁一般的事实,即使他心里没有保护小左的打算,不过,只要跟在敬介身边,就不太有会欺负弱小之类的事发生,即使真的发生这种事,按照敬介的性格,他绝不可能放过那些欺负弱小的家伙。

  再怎么说,敬介讨厌的是胆小鬼,而不是因为「鼻水」而讨厌小左。这让小左暗自感到一咼血↑

  因此,小左宁愿哭着跟在出手比开口还快的敬介身旁,也绝不愿意离开他身边。虽然敬介嘴上老挂着「别跟过来」,不过他也不是真的要赶小左走。

  脚步声响起。小碎步的脚步声,也跟在后面响起。

  「又是你这家伙啊!」

  「嘻嘻……嘶、嘶~~」

  「我不是叫你别跟在我后面吗?」

  「嘶、嘶"~~小左。」

  「啊?」

  「别叫我『你这家伙』啦,我叫小左,凉原左……嘶、嘶~~」

  「小左,别跟过来。我最讨厌爱哭鬼了。」

  「嘶、嘶~~」

  脚步声响起……小碎步的脚步声,跟在敬介身后响起。

  「我说过别再跟过了!」

  啪!

  「嘶、嘶~~呜、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别哭了,胆小鬼。」

  脚步声响起……小碎步的脚步声,又在敬介后面响起。

  「别跟过来,小左,别跟了!」

  「唔,嘶、嘶~~唔咻~~」

  脚步声响起……小碎步的脚步声,再次在敬介后面响起。

  两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在小左的过敏性鼻炎治好之后依然持续,而且一直持续到现在。

  叩、叩。

  「……唔。」

  敲门声响起,小左从浅浅的睡眠中醒了过来。她似乎不知不觉之间睡着了。

  小左本来想打开电灯,醒来后发现房间里是亮的,心想糟糕了。对小左来说,没关灯睡觉是件罪大恶极的事。

  「喂,小左!你还没起来啊,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啊?哦,嗯。」

  门后传来敬介的声音,小左连忙出声回答。确认时钟上的时间以后,发现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事情的发展在小左的意料之外,她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仿佛不希望对方知道自己刚起床似的,小左迅速端正坐姿,然后,门扉开启了。

  喀擦。

  敬介突然走进了房间里。

  「怎、怎么了?」

  小左一边用手指撩拨头发,一边努力地假装平静。

  「哦。嗯,其实……」

  敬介开口说话之后,突然间一脸正经,然后一直凝视着小左的脸。

  小左的心跳次数瞬间窜升。她心想,难道、怎么会、真的吗……?可是,今天才第一天而已。

  「小、小敬。」

  「小左,你流鼻水了。」

  敬介说道。

  「咦?」

  小左连忙用手捂住鼻子。指尖出现了长年以来的熟悉沾黏触感。

  「……」

  嘶、嘶~~

  小左吸了吸鼻水。

  然后,她一脸不高兴的说。

  「有什么事,都已经这个时间了。」

  「嗯,没有啦……话说回来,你是不是生气了?」

  「我没生气!」

  敬介略感诧异地歪着头,然后,吞吞吐吐地喃喃自语。

  「嗯,没有啦,就是,那个,什么啊……呃……」

  「咦?什么、什么?我听不见啦!」

  「没有啦,那个,就是婚宴……」

  「嗯?真是的,你说清楚一点啦!」

  「你很啰唆欸!别一直催啦!我要问的是,老爸和新老妈再婚,明天是不是要替他们庆祝啦!」

  被催促的敬介有点火大,高声怒吼起来。

  「庆祝他们再婚?」

  小左露出意外神情看着敬介。

  「嗯、嗯。什么啦!你有意见啊?」

  敬介一边这么说,一边老大不高兴地皱起眉头看着旁边。他的侧脸,看起来跟当孩子王的时候一模一样。

  「嗯嗯,好啊。那就办一办吧,我来帮你。」

  小左突然噗哧一笑,然后回答了敬介。

  「这样应该算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吧?」

  「没有啦,毕竟是老爸的事,弄个样子就好。」

  「不是啦。我说的是小敬跟新妈妈之间。」

  「……啧。」

  敬介昨了昨舌,然后抓了抓后脑勺。那是敬介从小时候就有的习惯动作。

  「……总之,就弄个样子啦。」

  敬介丢下这句话之后便走出了房间。

  「晚安。」

  小左凝望青梅竹马的背影良久,轻轻对他道了声晚安。

  #3一一重奏(duet)

  「哦~~今天没来的人又只有宫崎一个。」

  在休假前的星期五,担任导师的篠冢老师,一边检视点名簿,一边懒懒地说道。

  「老师——话说回来,宫崎同学还活着吗?听说他受了陷入昏迷的重伤。」

  「嗯"~~这个啊?根据他父母的说法,好像是捡回一条命了,应该还活着吧?」

  对这个才刚入院一个星期的学生,身为导师的篠冢老师,却以满不在乎的语气回答。

  「那么,接下来介绍转学生吧。」

  篠冢老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

  由于这句话来的太过突然,他的班级里起了很大的骚动。这个学期也只剩下一个月,为什么这时候还有转学生呢?

  「虽然说学期都已经过了一大半,但是请你们也别那么在意,况且这又不是老师的关系,如果有任何怨言的话,直接对那个转校生说吧。」

  课堂上鼓噪了起来。众人讨论起为什么这老师要将责任推到无辜的转学生头上呢?这样不是会对即将成为班上一员的新同学造成无谓的压力吗?

  不过,对新同学来说,反倒是因祸得福。对篠冢老师凡事公事公办的冷淡态度反感的班上同学们,全都团结一致起来,打算亲切地迎接这位来到班上的新朋友。

  「嗯,那么转学生进来吧。」

  篠冢老师说完之后,教室门扉开启了,转学生慢慢走了进来。

  就在此时,班级的同学们纷纷倒吞了口气。

  转学生像是活生生从西方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少女。她的一头赤红色长发编成了辫子,容貌仿佛纯白的陶瓷娃娃,身态犹如灵巧移动的小鸟,缓缓地走到教室中央。

  「……我的名字叫赤岭游恋子,请各位同学多多关照。」

  游恋子微微偏着头说。

  然后,她眨起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彬彬有礼地屈身鞠躬。她那纤细的腰,细得仿佛弯下就会断掉。

  班上的同学们不由自主地感叹起来。所有同学都觉得,在这个少女的四周,时光的流逝仿佛也变得优雅而缓慢。

  「赤岭之前一直在瑞士的寄宿学校生活。」

  在篠冢老师的说明之下,教室内静止的时光再度开始流动。

  「而且也是赤岭公司董事长的千金。」

  篠冢老师又补上了一句,让教室里的学生们齐声发出「啊——!」的惊叹。

  赤岭公司。那是小左的父母以及乐太郎被调往分公司之前所任职的公司,那是日本国际知名的大企业集团——赤岭集团的核心公司。

  赤岭集团旗下的企业,横跨了金融、运输、铁路、建设、演艺事业、娱乐、人力派遣、电器、重化学工业等领域,规模之庞大,被传播媒体戏称为「赤岭帝国」。甚至传闻只要家里的爸爸是在赤岭总公司任职,那么左邻右舍也会抢当亲戚。

  此外,赤岭集团在日本共有十个分公司,近年来更持续以亚洲为中心,扩展事业版图到中国、台湾、韩国、泰国、印尼等国家。

  换句话说,篠冢老师所说的话,带给同学们的冲击宛如「庞大帝国的公主,来到我们学校念书了。」

  可是,为什么出身上流阶级的她,却特地进入这个在昭和末期创校,毫无传统可言的市立高中就读呢?每个人都歪着头思考着。

  「那么,赤岭同学就先坐到现在还在住院的宫崎的位置……」

  篠冢老师指向靠近走廊的最后面的座位,但游恋子却几乎朝相反的方向走了出去。而且,她的动作非常自然,就如同放上拼图的最后一块似地毫不犹豫,而且任谁也不忍开口指责她。

  在众人的呆然凝视当中,游恋子缓缓走到靠窗户旁边的那排座位,然后在倒数第三个位子停了下来。

  坐在那个位置上,头上绑着头带的少年,从刚才就一直眺望窗外的景色,不知正在思考些什么。

  「嗯——可恶!第一句话要怎么讲比较好?『妈,初次见面您好』……不,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咦?」

  少年终于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然后他转过身去。

  在那瞬间,游恋子唇瓣微颤,泪眼盈眶低语起来。

  「……敬介大人]

  「咦?」

  名字后面突然被加上敬称的敬介,整个人完全愣住了。

  「……我一直、一直,都好想见你哦!」

  游恋子无辜的大眼,豆大的泪水滑落而下,紧紧地拥住敬介。

  「什么么么么么么——!」

  在教室里的同学们齐声惊呼中,敬介看着游恋子哭泣的脸庞,似乎回想起什么,然后一脸诧异。

  「你是爱哭鬼恋子吗?」

  「……嗯。」

  游恋子用力地点了点头。

  赤岭游恋子其实不像外表那么脆弱,她是个很忍耐力很强的人,而且,她也是个不太懂得将累积的情绪适时宣泄出来的少女。

  因此,在孩提时期,只要游恋子所承受的压力超过限度,情绪经常因此而溃堤,接着眼泪就会流个不停。

  不过,因为身旁的大人告诉她不可以在人前哭泣,所以她在想哭的时候,就会立刻先忍住,然后再冲到家里庭院的角落,蹲下来偷偷地哭泣。

  某日,游恋子在被教茶道的老师斥责之后,突然间发作起来。她简直就像抱着个水量不断增加的水桶似的,慌慌张张地冲到自己的秘密基地去。那里是个正好种了一棵大松树,而且四周有围墙围绕,对游恋子来说,那是世界上最空旷静谧的空间。

  游恋子总是在那个地方独自哭泣。不过她不是放声大哭,而是无声啜泣。她从小时候很清楚不发出声音啜泣的方式。

  「嘶嘶~~小敬,这样很危险……嘶~~」

  游恋子像无声电影里的女演员般哭泣的时候,听见围墙对面传来少女呜咽的声音。声音听起来充满了湿润感。

  「吵死了!别老是唠叨个没完。我要一个人去探险啦!」

  紧接着,游恋子的上方传来拨动琴弦似的高亢声音。一看之下,对她来说是断绝壁,站着一名少年。然后,那少年攀着松树毫不犹豫地在她眼前缓缓爬下。

  「……」

  泪眼扑簌的游恋子,抬头凝视着这名少年,

  「唉呀……哦!里面有人啊?」

  游恋子心想,少年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自己的存在感还真是微弱,然后她立刻惊觉,自己被这名少年看见哭泣的模样了。

  「嗯?你这家伙怎么了,怎么在哭啊?」

  少年歪着头仔细凝视游恋子的脸。

  虽然她急忙将脸上的眼泪擦掉,可是已经太迟了。虽然大致上都擦了,可是她一旦流泪,眼泪至少要流个二十分钟才会停。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只觉得视线变得模糊,身体微微发颤。

  「你是这户人家的小孩吗?」

  游恋子并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由于她被碰触到不可触碰的禁忌,因为太过恐怖而胆怯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游恋子学会了不出声哭泣的方法,她的嘴巴却不由自主地发出声音。她心想,这样不行,这里明明是世上最空旷静谧的空间,如果发出声音的话,那就再也不安静空旷了。万一自己被迫舍弃这个地方,到底还能在哪里哭呢?

  「唔哦。」

  偷偷潜入的少年吓了一跳。然后,那少年就自然而然地把游恋子搂在怀里。少年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虽然没捂住游恋子的嘴,却让哭声像是被胸膛吸收似的,慢慢停止下来。

  这拥抱发挥了意外的功效。虽然没能让声音完全消失,不过至少降低了音量,让哭声不至于穿越广大的庭院传到屋子里。

  少年的心跳声,仿佛渗入从抽噎啜泣转变为哇哇哭泣的游恋子的口中。然后似乎从喉咙深处扩及到身体中央。理论上已经完全放空的游恋子,身体清楚感觉到他『砰、砰』的心跳声。

  经过了两三分钟之后,游恋子停止哭泣。

  少年松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体移开。

  「你这家伙,别突然间不说话啦,你应该是突然被吓到吧。」

  「……你是怎么办到的?」

  游恋子唐突地提出了问题。对怕生的她来说,这可说是非常勇敢的行为。

  「啊?什么?」

  「……你是怎么让恋子的眼泪停下来的?」

  游恋子又很有礼貌地间了一次。原本游恋子的眼泪,应该是怎样也停不下来才对,现在突然这样,连她自己也感到诧异不已。

  「啊?那个啊,你只要大哭个够就会停下来了。」少年说道。

  「大哭个够……吗?」

  游恋子微微偏着头,眨了眨有着长长睫毛的大眼睛。

  「对啊,你这家伙刚刚不是抽抽噎噎的?你那种哭的方式,不论怎么哭眼泪都会停不下来。」

  「……可是我已经哭出了好多眼泪了。」

  「别哭啦。而且,你不是都没哭出声音吗?」

  少年冷哼了一声,仿佛要对方别问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在我的家臣里面,就有个很爱哭的家伙,但是那家伙马上就会停下来不哭了,这是因为她确实地哭出声音,大声哭出来的关系。」

  「确实地哭出声音来?」

  「对啊,你刚才不就试过啰。」

  游恋子以恍然大悟的眼神凝视着少年的脸。

  「……那个,当家臣。让恋子当您的家臣!」

  「啊?」

  少年不明所以地叫了出来。因为以前总是很多人蛮横地要别人当家臣,他从没见过对方自愿当家臣的情况。

  「……如果当了家臣以后,希望您能让恋子尽情的哭哦。」

  游恋子几乎完全不知道任何家里以外的世界。所以她那时候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在想哭的时候,只要让这个少年紧紧抱住,就能好好地哭出来。

  所以,如果成为这个少年的家臣,就可以尽情地哭了。那么也不必把自己关在空旷静谧的世界里哭。

  「不行,我讨厌爱哭鬼。」

  「……可是,您不也是有个爱哭的家臣吗?」

  「唔……」

  少年顿时语塞。

  然后,就在此时,围墙后面传来呼唤少年的声音。

  「嘶、嘶~~欸!小敬,快回来啦……嘶」

  「哦,我都忘了。」

  然后,那少年立刻又开始爬起松树。

  「……唉呀!」

  游恋子又一副眩然欲泣的模样。

  爬到围墙上的少年,

  「你、你这家伙叫?」

  他抓了抓后脑勺之后开口发问。

  吓了一跳的游恋子,表情变得开朗起来。

  「……游恋子,我叫赤岭游恋子!」

  「鱿链子?你的名字好奇怪。」

  「……啊?」

  游恋子的眼泪又快滚下来了。

  「我是叫桩敬介,再见了,恋子……我会再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桩敬介转身消失在围墙后方。

  在那之后。正如敬介所允诺的,常常出现在游恋子家里,总是露出麻烦透顶的表情,让她尽情哭泣。

  「都是你啦,害我的衬衫总是被弄得湿湿的。」

  敬介没好气地说。不过,他也不是责怪游恋子的眼泪流得比一般人多,而是每当她哭完之后,总是会冷得起鸡皮疙瘩,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回家去。

  对游恋子来说,在敬介面前哭泣是世上最幸福的时刻。

  可是,在某一日。

  游恋子突然被要求前往瑞士的寄宿学校留学。不,用「突然」这两个字形容不恰当。那只是游恋子本人不知道这件事,凡是赤岭家族的人,年龄一到了十岁,就都会送到国外培养他们的国际观。

  当游恋子的爷爷,也就是赤岭集团的创业者赤岭游山作出命令以后,游恋子瞬间倒抽了一口凉气。

  「……呜。」

  然后,她仿佛面临世界末日似地哭个没完,整整嚎啕大哭一天一夜。

  对于以前从未在人前哭泣,如今却像发狂一样开始大哭的孙女,爷爷赤岭游山非常震怒。

  「你好歹也是称霸世界的赤岭集团的子孙,你那是什么丑态啊!」

  「……不、不是的!爷爷你根本就不能了解!」

  这是自游恋子出生以来,第一次出言顶撞掌管犹如帝国般庞大的集团的老人。

  眼泪是一种奉献,是对自己的凭吊。与敬介分离,对游恋子来说,就等同丧失了自己最重要的部分。它就像是对被夺走生命的自己献上的祭品。

  直到现在,自己都一直被形塑扭曲成赤岭家要求的模型。

  连这么一点任性都不受容许,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之前却能忍耐得住。

  从那一天开始,游恋子每天上床之前,都一直顾盼着靠近松树的围墙。喉咙都哭哑了,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虽然眼泪还是流个不停,但是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总之,她好想再见到敬介。如果能见到他,就能再哭出声音。游恋子心里这么坚信着。

  不过,敬介却一直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就在必须离开赤岭家的数小时前的时候,少年以一如往常帅气姿势出现在围墙上。

  「喂!恋子,我来了!」

  「……敬介大人!」

  游恋子用嘶哑的声音呼唤他。

  「你嗓子哑啦?发生什么事了?」

  发问的敬介,声音不知道为什么也嘶哑了。让她不敢相信的是,敬介的脸上也残留着泪痕。

  「敬介大人,应该是我问您怎么了才对。」

  游恋子忘了自己的处境开口问道。因为她感到非常吃惊。

  「嘶、嘶~~小敬!」

  围墙后方又传来那个充满了湿润感的声音。

  「唔、唔……小敬,快回来啦!这样不行啦!快点、快点!回家,嘶~~要快点回家!小敬的妈妈,今天就会离开了。」

  「啰唆!谁、谁说要去跟她说再见了!」

  「你不去跟你妈妈道别不行啦!呜哇啊啊……你一定要去啦!呜哇啊啊!」

  围墙外的女家臣,像是溃堤似的放声大哭。那种嚎啕大哭的完美哭声,让游恋子非常羡慕,对于这个未曾谋面前辈,她心里想着「真不愧是前辈!」而感到敬佩万分。

  不过,如果自己与敬介相见的话,应该可以尽情地放声大哭才对。为何敬介这几天没在这里出现,或者为什么敬介现在会这样,游恋子虽然年纪很小,却还是能够理解。即使如此,她还是无法让敬介在自己面前痛快地哭出来。

  「……唔,呜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游恋子心里如此喃喃自语之后,也以不输给围墙外前辈的音量,放声哭了出来。

  「……唔。」

  敬介咬紧牙根,默默不语地紧紧抱住游恋子。

  「敬介大人!敬介大人对不起!恋子、恋子我……不想与敬介大人分开。」

  游恋子就这样把话都说出口了。现在或许还来得及,或许敬介和她的妈妈还可以做最后的道别。因此,游恋子把心里想说的话,全都向敬介表白了。

  「……我知道了。」

  敬介点了点头。

  当时敬介到底抱持怎样的心情,游恋子并不明白。他是真的不想和他妈妈道别,还是想和他妈妈好好道别。

  不过,当时敬介确实对她点了头。

  「小左!你先回去!」

  「咦?小敬、小敬!不行啦!快回去!」

  无视于围墙外的家臣前辈的声音,敬介拉着游恋子的手开始狂奔。

  「不用担心,你是我的家臣!所以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

  游恋子一边奔跑,一边望着自己前面的敬介,他脸颊上似乎泛着泪光。

  当两人沿着种满各种植物的围墙冲到侧门前面的时候。

  两人的面前出现了巨大的黑影。

  「你是什么人?你打算把小姐带去哪里?」

  身穿一袭黑色西装的壮汉,以锐利的眼神瞪视敬介。

  「这家伙是我的家臣。虽然我还没决定要带她去哪里,可是,我绝不允许你们让她去那个也不知道在哪里的叫瑞士的外国。」

  敬介面无惧色地犀利反驳。

  砰!

  「呜啊!」

  黑西装男子立刻抬脚踹向敬介的腹部。

  「我最讨厌小鬼了,不过,出手教训小鬼是我最擅长的。」

  「唔……呃啊!呃啊!」

  敬介喘不过气蹲在地上,那男人又朝着他脸上踹了一脚。

  啪!

  「呜啊!」

  一阵沉甸的闷响,只见敬介的额头上冒出了鲜血。

  「住手!」

  「嗯,大小姐,这是当然啰。」

  游恋子下了命令之后,男子点了点头。然后他从怀里取出香烟之后点了火,然后抓住敬介举到半空中。

  「如果大小姐不再做那种可笑的模仿,我立刻就放了他。」

  他把香烟头逼近敬介的额头这么说。

  「……唔,啊——」

  就在游恋子点头的瞬间,

  呸!

  敬介朝着那男子的脸上吐了口唾沫。

  「……」

  咻!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住手!我会听你说的话,所以快住手!别欺负敬介大人!」

  男子面不改色地擦掉脸上的唾沫,然后把敬介扔到地上。敬介捂住额头在地上翻滚。

  「那么我们走吧。过一会儿车子就会到了。」

  「……好。」

  就在男子拉着游恋子的手走出去的时候,

  「可、可恶!恋子,别去!」

  「……敬介大人——」

  想停下脚步的游恋子,被那男子硬拉着手臂往前走。

  「混帐家伙,跟着我,别走啊!这是命令!你没听到吗?明明是我的家臣,却不听我的话吗?开什么玩笑!连你都要离开我吗?可恶……」

  敬介的声音带出哭声,然后逐渐转为咽呜。

  游恋子听到敬介的声音,泪水不停地从眼眶泉涌而出。

  游恋子在心里呐喊着,对不起、对不起,恋子以后一定会回到敬介大人身边。这并不是永久的分离,所以请您等我回来。

  旁边传来敬介的哭泣声,远处传来前辈的哭声,然而,自己心里的哭声才是最大的。

  「……我和敬介大人就这样分隔两地。」

  在午休时间的教室里,被同学们包围的游恋子,一脸羞涩却又带着喜悦地讲完了这一段长长的故事。

  寂静无声。

  瞬间,整个班级陷入一片寂静。

  「呜呜呜呜,好棒的故事是也!」

  随后寂静被打破了,游恋子的同班同学相笠十兵卫哭出了声音。

  虽然名字叫做「十兵卫」,但却是个如假包换的少女。不知道她是不是太过激动,在大声哭嚷的时候,句尾还加上了「是也」。

  「然后呢?然后呢?后来桩同学和他妈妈有见到面吗?」

  以十兵卫的大声哭嚷为开端,班上的女同学纷纷兴致勃勃地追问。

  「……嗯。见到面了。」

  「咦~~~~」

  女同学们一齐发出了不满的声音。班级内的紧张感瞬间降低,所有人都以「你这家伙真是白目」的眼神望着敬介。

  ┐什么啊!见到面不好吗?」

  「总觉得剧情变得没有张力了。」

  「去!那也没办法啊。我老妈娘家就在埼玉线的朝霞,平常她来看完我之后,就会搭东上线回去!」

  「好近哦!哇~~真低级。」

  「真无聊。」

  「话说回来,从游恋子说的故事听起来,桩同学小时候真帅气一

  「嗯嗯,哪像现在,完全被小左压在屁股下面了{

  「揍扁你们哦,你们这些混帐女人!」

  敬介不但被女同学们追问不愿回忆的过去,甚至饱受她们大肆批评。

  「话说回来,恋子,你干嘛连那种陈年往事都拿出来说啊!喂!」

  就在敬介迁怒游恋子说得太多的瞬间,

  一股寒意袭来。

  敬介突然感到背后有杀气。

  「……唔!」

  班上的男同学们的妒火,仿佛实体化似的熊熊燃烧。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你这家伙竟敢若无其事恬不知耻的喊着转学生的小名!而且转学生还在你名字加上敬称,搞什么!你多半是要趁机要占人便宜吧!

  他们的怨念清楚地传达到敬介身上。

  「呃?好沉重,四周的气压好沉重。」

  在同学里头,不断送出黑色的怨念的人物有两个。

  「……嗯——我以前完全没发现。那个时候小敬居然有这~~么可爱的家臣追随啊。我那时候不知道喊了几次小敬的名字,喊得喉咙都快哑了。」

  不用说,其中一人就是绑着竹叶型马尾,斜眼瞪视着敬介的小左。

  「唉呀,敬介,你该怎么办啊。小左都要哭了。你这样让同居的青叶竹马伤心,真的没关系啊?」

  另一个人则是戴着眼镜,露出轻蔑神情的同班同学柳主水。这个名字和十兵卫一样,充满了时代剧的风格,只不过这一位确实是个如假包换的男孩。

  「讨厌啦,柳同学。我就说过了,事情根本不是那样。那是因为我爸妈去国外工作,所以暂时借住而已。」

  小左并不完全否认。

  顺带一提,两人现在的同居状态,在班上已经是一桩公开的秘密。因为这个学校的高中生,几乎都是从小学开始一路念到高中,简单来说,他们是一群从小就玩在一起的玩伴,只有彼此间出现一点点变化,消息就会马上传开。现在班上的人,大部分在小时候都见过流着鼻涕的小女孩,紧紧跟在如台风般暴走的孩子王身后的情景。

  在这种场合,这种事自然会引起邪恶的想像。话说回来,其实包括主水在内的同班同学,每个人至今都没特别去想现在两人关系的进展,即使有什么出人意表的发展,在场的人大概也不会特别吃惊吧。

  「喂、喂!你们这些家伙,别把事情扩大解释了,这样会引起误会的。」

  但是,敬介似乎不知道那样的情况,听得急跳脚,连忙替自己的清白辩驳。

  然后,

  「同、同居?」

  新加入这个班级的游恋子,似乎也了解在那个词汇所隐含的意义,瞬间满脸羞得通红,眼珠子转来转去。

  「嗯,敬介同学真的很有女人缘。」

  「一点也没错!他可是个熟练的老手呢!最喜欢沉浸在安达充式恋爱喜剧的气氛了。」

  「嘶、嘶~~唔咻」

  「同居、同居、同居……」

  「闭嘴!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越扯越夸张了!小左,你又流鼻涕了!恋子!你的眼珠子有没有转得太厉害了,怎么感觉你认为是那些事是真的啊!」

  在初夏阳光耀眼的教室里,敬介高声地嘶吼着。

  #4三重奏(Trio)

  「……这样子啊,敬介大人的父亲再婚了吗?」

  「嗯,算是吧上

  「所以我和小敬接下来非得去准备再婚的婚宴了。对吧?小敬。」

  「啊?还没,现在还有时间,用不着那么急——」

  「好啦,快点回去啦!」

  「喂!别拉啦!袖子都快被你扯破了!」

  「再见,赤岭同学。放假回来再见啰。」

  「好痛。恋子,那就再见啰,抱歉。」

  「……是,再见啰。敬介大人,小左前辈。」

  敬介与小左就这么放学回去,路上在超级市场买了一些食材回家。

  「敬、敬敬介。怎么办,老爸好紧张啊!」

  咚噜噜噜噜噜噜!

  明明已经是周末,迅速地完成手边工作回到家里的乐太郎,坐在饭厅里,活像是施工现场的钻孔机,不停转来转去。

  「质数!只要数质数,我就可以冷静下来了。二、三……质数是只能被本身和一整除的孤独数字……五、起,快给老爸勇气吧。十一。」

  咚噜噜噜噜噜噜!

  「吵死了!快冷静下来啦!」

  敬介大声怒吼。不过他之前就很慌张,其实也无法冷静下来。

  「十二、十七……十九、二十一。」

  「白痴啊,算错了。十九之后是应该是二十三吧!」

  小左苦笑着凝视着每三秒就看一次手表的两人,她人在饭厅里,对这次才重新改良过口味,要让大家非吃不可的菜肴,作起最后的修饰。

  简直像是只有桩家的时间过得比较慢似的,时钟上的指针缓慢地移动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客厅墙上挂着年代久远的吊钟,发出规律的声响,指着目前的时间。

  终于到了乐太郎的再婚对象早乙女余韵即将到来的时刻。

  「好,完成了~~」

  小左解下了围裙,将完成的料理端放到餐桌上。

  然后,就在这个时候,

  叮咚。

  「来了!」三人不自觉异口同声地大喊。然后争先恐后地涌向了玄关的方向。

  「……」

  在敬介与小左的无声催促之下,站在最前面的乐太郎神色紧张地开了门。

  喀擦。站在门后的女子,散发着沉稳大方的气质,与一见到面就僵硬得像希腊雕像似的乐太郎,正好成为鲜明的对比。

  「晚安,阿乐。」

  名叫余韵的女子先打了招呼。她那悦耳的声音正如其名,桩家众人的耳里余韵缭绕。

  「敬介,初次见面,你好。」

  她似乎已经从乐太郎那里提起敬介的事,对于这名即将成为自己儿子的少年,投以温柔的笑靥。

  「啊、你、你好。」

  余韵的微笑,让敬介回想起着淡忘已久的母亲,他表情僵硬地回打了招呼。

  「那么,这位小姐是?」

  然后,余韵把脸转向了小左的方向。

  「我……我,是昨天才来这里受他们照顾的凉原左。呵呵……嗯……请多多指教。」

  小左不由自主被余韵的亲切笑容融化,也回以向日葵般的灿烂笑容。

  「该死的老爸,你又忘记对余韵小姐说明了吧!总之我再向余韵小姐说明这件事好了!」

  「唉呀,真是抱歉jJ

  「唉哟唉哟,敬介,别生气啦。如果有和这位小姐年龄相仿的少女,你应该会很开心吧?来?小呗!」

  余韵随即转过身去,喊起某人的名字。

  一个年纪和敬介他们相仿的少女,从余韵的后面一溜烟地现身了。那少女有猫眼般的细长瞳孔,神色十分冷漠。不知为何她身上穿着像是F1赛车维修人员的连身工作服,一头短发俏丽而整齐。

  「早乙女……不对,我叫桩小呗。或许会因为不习惯的关系,造成你们的困扰,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她深深鞠躬。

  「啊?」「咦?」

  敬介与小左凝视着九十度鞠躬的小呗,不禁吓了一大跳。

  「啊,对了对了。我忘了说。这个少女是余韵小姐的女儿小呗。敬介,从今天起她就是你妹妹了,可以好好相处吧?」

  乐太郎爽朗地补充了一句话。

  「……你这家伙,我不是说过了,像这种重要的事别老是忘了说!」

  敬介的新妈妈与妹妹瞪大了双眼,看着他飞身冲向乐太郎。

  敬介、小左、乐太郎与余韵和小呗五人,围坐在餐桌前面。

  餐桌上摆放了小左精心制作的豪华料理。前菜是摩佐拉干酪蕃茄,白身鱼入味的蘑菇汤,主菜是南瓜嵌肉焗烤,甜点是喜见达(HaagenDazs)冰淇淋。还有敬介特地挑选的高级香槟。

  本来的完整菜单是「前菜、汤、鱼、肉、沙拉、甜点、水果、咖啡」,后来虽然做了若干简化,但是仍是小左的最新力作。

  然而却没有人开动,小左只得恨恨地看着那些豪华料理饭菜慢慢变凉。只有电锅里五人份的饭逃过变冷的命运。

  「喂,你就别那么生气了嘛,喂、喂!」

  乐太郎饿得肚子一直噜噜叫,一边以撒娇似的声音,安抚着别过头不看自己的儿子。

  「闭嘴!这次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话别说的那么绝嘛!喂,不然,你最想要的毕格萨姆的模型,我买给你。」

  「不论是毕格萨姆或者是萨克雷洛的模型我都不要!」

  「那你想要什么!奇安还是完美型吉翁古(注9)的模型啊你这个任性的儿子!」

  「还蛮不讲理的乱发什么脾气啊,你这家伙搞什么!信不信我真的出手揍死你!」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是不肯原谅继父吗?」

  先前一直仪态端正坐在椅子上的小呗,突然开口说话。

  在场的人全都不自觉把视线集中在她身上。

  「要说有什么过失,似乎也只是继父他老人家忘了转达重要的事而已,但是却没办法解决。最大的问题,是敬介哥你打从心里讨厌我。如果我真的对你造成那么大的困扰,那我离开这个家就好了。」

  「咦?」

  小呗这番犀利的话语,让敬介顿时忘了生气,整个人楞住。

  「虽然发生了一点不愉快,不过我还是祝福妈妈这段婚姻。因为妈妈以前为了我已经耽误了自己的幸福。今后妈妈要追求人生的幸福,是她理所当然的权利。敬介现在也认同继父再婚了吧?」

  9毕格萨姆(ビグザム)、萨克雷洛(ザクレロ)、奇安(ギャン),完美型吉翁古(パーフェクトジオング)都是初代钢弹里面的机体。

  「啊?嗯,是那样没错……」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我不在这个家住下来的话,就可以抵销继父的过错了。这样一来,敬介哥的怒气也能消了。」

  「啊?不、不,事情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小呗小姐你别生气。我只是对老爸那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很火大而已。」

  敬介觉得小呗似乎对情况有所误解,所以连忙对她解释。

  「真的是那样吗?」

  「对啊。因为迎接新的家人事先一定要有心理准备。话说回来,你不会感到不安吗?从今天开始,突然要和以前从没见过面的我一起生活。难道你不怕被怎么样了吗?」

  「嗯……你打算对我做什么?」

  小呗回答的口吻虽然很冷静,双颊却变得红通通的。

  「不是啦!我只是举例而已!」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啊。那么事情就简单了。不管敬介哥对我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的哦。而且也会尽量不让敬介哥不高兴的……这样就不会讨厌我了吧?」

  小呗揣测敬介的心情问道。

  「不、不是……嗯。」

  小呗话都讲到这般地步了,敬介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他原本就对眼前的少女没有恶意,而是对乐太郎总是漫不经心的态度满肚子火。他绝不是要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然而事情演变到现在,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让现场笼罩着僵硬的气氛。至少,眼前的少女为了缓和局面,提出了自我牺牲的建议,这是事实。

  「我当初听到以后会有个新哥哥,心里就一直期待今天的到来。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以后和敬介哥的感情可以很好。」

  然后小呗最后又补上了这些话。

  「喂,敬介,你看看,小呗都这么说了。」

  「你这家伙闭嘴啦,闭嘴!」

  敬介大声斥骂插嘴的乐太郎之后长叹了一日气。

  「……我知道啦。老爸的白目也不是从今天才开始的。」

  敬介把话说清楚之后,抓了抓后脑勺,

  「嗯,新的妈妈跟妹妹又没有什么罪过……(牙齿闪闪发亮貌)」

  坐在餐桌对面的乐太郎,模仿起敬介说话的口吻。

  「我不是叫你闭嘴了吗!混帐家伙!」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也打算也讲跟我类似的台词吧——?」

  「那种刻薄寒酸的台词,我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白痴!」

  现场气氛又完全被搞砸了。敬介轻咳了几声,接着又说,

  「嗯……算了,那个,无论如何……欢迎你们。」

  最后还是用了很逊的台词欢迎新的家人。

  「……哥哥,谢谢你,以后请你多多关照。」

  新妹妹露出了微笑说。

  新妈妈则是轻轻地擦拭眼角。

  「那么快开始吃晚餐吧……饭菜都冷掉了呢。」

  然后,小左见到事情告一段落之后,立刻开口招呼大家。

  「我开动了!」、「开动了!」

  折腾了一阵子以后,桩家一家人终于开始用餐了。

  「对了、对了,哥,关于刚刚的话题。」

  小呗静静把汤送到嘴边,对着敬介说话。

  「嗯?小呗小姐?怎么了?」

  敬介一边用筷子挑开了盘子里的南瓜,一边与小左交谈「喂!不可以挑食哦!」「啰唆!你故意放我最不喜欢吃的南瓜对吧!」「因为我要让小敬改掉挑食的坏习惯!」「不是啦,吃起来真的很诡异。有甜味的菜是要怎么配饭啊?」

  然后,小呗微微皱起眉头,

  「哥不先改掉『小姐』那种客套的叫法吗?我不希望哥这么见外止

  「抱、抱歉。那个……小呗。」

  敬介抓了抓后脑勺,干咳了几声之后,居然把南瓜送进了嘴里。

  小呗听到了敬介直呼自己的名字之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我都不会在意的哦。」

  「啊?什么?」

  「哥刚才虽然只是打算举个例子,但是不论哥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哦。像是偷看我洗澡,或者是在睡觉的时候偷袭我,完全都没问题的哦。或许我反而希望你这么做呢!尽量放马过来吧!」

  噗!这次不只是敬介,连小左也一齐呛到咳嗽。

  「这是为了让我们感情更加亲近啊,哥。」

  小呗回答。

  「阿乐,张开嘴巴,啊~~」

  「……啊~~」

  余韵小姐与乐太郎无视于眼前的骚动,快乐地享受起两人世界的新婚生活。

  「唉……」

  翌日早晨,小左坐在桩家的洗手间里叹起了气。

  「发展的未免也太快了吧?」

  她不知不觉地发起牢骚。

  喀吱、啪达。

  当小左走出洗手间,正要往洗手台走过去的时候,

  「凉原小姐,早安。」

  转眼就碰到了小呗。

  「啊。早、早安。」小左怯生生地回声打了招呼。「啊,对了,你叫我小左就好了,我们年龄相仿,我可以也直呼你的名字吗?」

  「嗯,你喜欢怎么叫我都可以上

  小呗睡眼惺忪地点了点头。然后她仔细端详小左的脸,

  「怎么觉得你没精神?不会是睡好吧?」

  「哈、哈哈哈……怎么会没睡好。」

  一脸倦容的小左,挤出了僵硬的笑容回答。

  另一方面,小呗则是一派轻松,不觉得昨天说出口的那件事有什么奇怪。

  「那、那个,小呗。昨天那件事……」

  「嗯?你要问的,是晚上用餐的时候说的事吗?」

  「嗯、嗯?就是那件事。」

  「我是认真的。」

  啧啧。相较于小左问得吞吞吐吐,回答的人倒是很干脆。

  「那、那个,小呗,那个,也就是说,你们是兄妹,所以……」

  「用不着小左对我说,我自己心里很清楚。」

  「那为什么还要那么说呢?这样太草率了,而且不道德!」

  「嗯?所以呢?小左为什么那么生气?即使我对哥有恋爱的感觉的话,应该也不会对你造成困扰吧?」

  小左心想,这个奇妙的少女,似乎每次接下去说的话,总是那么语出惊人。昨天她和敬介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说话论点总是会脱离原本的话题。不知她是否不善于从对方的言行体会对方的心意,总是抓住对方说出口的话直接辩驳,虽然义正严词,但是总让人觉得有点不协调。

  简单的说,就是小呗分不太清楚对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场面话。

  小左从伦理上从兄妹恋爱开始点题,其实已经很委婉了。

  「不、不是那样啦!真要说个为什么的话,小呗不是昨天才认识小敬的吗?这样突然就产生恋爱的感觉,不是很奇怪吗?」

  小左要表达的真意,是要问「昨天才刚见面,就突然对敬介告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嗯。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小左是哥的女友啰。所以才会吃我的醋吧?」

  「唉哟!不、不是啦!」

  小呗的话锋非常犀利,直接戳中了小左的要害,让她内心产生激烈动摇。

  「我觉得你也不用刻意隐瞒啊……算了。话说回来,我好像也没说过上小呗点了点头说道:「虽然哥大概是不知道啦,可是,其实我和哥昨天不是第一次见面。」

  「欸?那么……」

  噗噗噗噜噜噜。

  「老实说,要是我突然被告知,要跟初次见面的男人在见面当天同居,即使是我也会很为难吧。唔,不过,我和哥也还不到熟识的程度。只是我单方面的对哥有一些微妙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啰。」

  噗噗噜噜噜噜。

  「其实呢……」

  噗噗噜噜噜噜。

  「真是的,吵死了啦!」

  「唉唷~~好吵哦!」

  从家附近传来的卡车引擎声,让小左和小呗一起大叫出声。

  噗噗噜噜噜。噗噗噜噜噜。噗噗噜噜噜。噗噗噜噜噜。

  「从刚才开始也太吵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附近要施工吗?」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施工时间未免也太早了吧。」

  时间应该还在还不到早上八点。而且附近也没有正在施工中的工地。

  两人互看了一眼,决定先出门瞧瞧再说。

  小左和小呗走到外面一看,发现搬家公司的卡车满满的并排着,把椿家门前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然后,穿着制服的男人,从卡车上走了下来:

  「请问,这里是椿先生的家吗?」

  「咦?是、是的一

  小左才刚点了头,「好'准备好了没,大力士们!」「是,Yessir!」「听好了,一定要小心翼翼的搬啊!客人可是付了很多小费啊。听懂了没?大力士们!」「是,YeSSlr!」一群体格壮硕的男人,陆续从将近十台的卡车上下来,手脚敏捷地搬起行李。

  「什、什么?……啊,难道说这些是小呗你们的行李?」

  「不,我跟妈妈的行李,大约在今天的傍晚才会来。重点是,这样也太超过了吧!」

  「欸?等、等等等等,那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不好意思,先生,你们会不会是弄错地址了呢。」

  「咦?但是单子上写的确实是这里,你看上

  「板桥区、常盘台……好像没有弄错。嗯?」

  小呗拉住一名搬家公司员工,并且和他确认之后,歪着头与小左对望一眼。

  「总之,我去跟小敬确认看看。」

  「那样也好。」

  两人便走回屋里,朝着二楼走了上去。

  「……」

  两人僵住了。

  一个少女在敬介身边睡得香甜。

  「咦咦咦咦咦咦!」

  「一、一起睡觉?那女的是、是谁!」

  「唉哟!……吵死了!今天是星期六欸!让我一觉睡到中午啦……呼。」说话的是敬介。

  「这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吧,你这笨蛋!你是在装傻吗,啊?唔……」

  喀咚喀咚喀咚喀咚喀咚!

  「唔啊啊啊啊啊啊!」

  「冷、冷静一点啊,小左。我懂你的心情,可是!」

  小呗连忙制止揪住敬介衣领猛力摇晃的小左。

  「小左,你搞什么鬼啊!就算我再怎么迷甲本浩人(注10),除了在我唱『琳达琳达琳达』这首歌的时候,别这样摇我的头啦!喂!」

  「是啊,你这家伙,昨天晚上腰摇得很用力是吧!你的上面跟下面都摇到不能用的话就好了啦!混蛋!嘶、嘶~~」

  「喂、喂。小左,你、你精神错乱了吧。还有鼻水……」

  「鼻水又流出来了啦,笨蛋!我把它擦掉,唔咻~~嘶嘶~~」

  「哥,你旁边的女孩是谁啊?」

  无视于说话口气完全变了调的小左,小呗开口问道。

  「啊?……呃,这是谁啊?」

  敬介被她这么一说,视线移到了枕头方向,不由得大吃一惊,整个人跳了起来。

  「……嗯。」就这样,这场风暴的关键人物桩敬介,这才好不容易完全清醒过来。只见少女缓缓地从棉被里爬出,慎重地梳好显眼的红色的头发以后,朝着向敬介点头鞠躬。「……早安,敬介大人]

  「恋、恋子?」

  睡在敬介身边的人,原来是赤岭游恋子。

  「……是,从今天开始,请让恋子住在这里,照料敬介大人的生活起居吧。」

  「什么~~?」

  三人异口同声地大叫起来。

  10日本著名摇滚歌手,传奇乐田「TheBlueHearts」的主唱。

  #5「四重奏」(Quartet)

  「那个,不好意思!」

  一个戴眼镜的少年,刚从车站前的便利商店走出来,就这样就被人从背后叫住了,另一个凤梨头发型的少女转过身来。

  「嗯?」

  「有什么事吗?」

  那两人是敬介的同班同学,柳主水与相笠十兵卫二人组。

  「唔?没人!」

  「真诡异!该不会是有鬼吧?」

  两人因为转过头来却没看见对方的模样,而皱起了眉头。

  「唉呀,在下面"~~下面。」

  当主水被叫住而把视线往下移的同时,口中叼着的卡里卡里君冰棒(注11)也同时掉了下来,十兵卫脸上则是一副抱住可爱小狗似的恍惚表情。

  「我想向两位问一下路,不知是否方便呢?」

  出现在两人的面前,应该说是在视线下方的少女,体型娇小玲珑,身高大约只有一百四十公分左右。她头上戴着尺寸明显不合、松垮垮的毛线帽。帽缘下露出的乌黑的眼睛与小巧的鼻子,让人联想到如松鼠之类的可爱小动物。

  11卡里卡里君(ガリガリ君),日本人爱吃的一种冰棒。

  而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坚硬的长靴,曲线不太明显的身体上,套着了一件清爽的浴衣。

  「哇塞,好可爱!」

  「怎么样,主水。这种娇小体型的姑娘,可以试着诱拐看看是也!」

  「好,我知道了,不管怎样,先用冰棒试试!」

  主水将掉到地上的冰棒捡了起来,并且静静地递向那个少女。

  「嗯……那个,这种事能不能别在本人的面前讨论啊?还有,别看我这个模样,人家也已经十六岁了。」

  「真是越看越喜欢~~!」

  「变更作战计划,用钱来诱拐看看是也!」

  十兵卫掏出口袋里铿锵作响的零钱,然后递给那个少女。

  「好了,再见……」

  「姑娘!等一下!」

  「等等!」

  两人慌张地阻拦住正匆忙地打算离开此地的少女。

  「呜哇哇!我被绑架了!我被东京人绑架了!」

  「哇啊,不是、不是啦!」

  「我们是开玩笑的啦!拜托别报警啊!」

  「唉呀呀……此、此话当真~~?」

  少女以狐疑的眼神望着两人,逐渐拉开与他们之间距离,缓缓开口说道。

  「是真的、是真的!」

  两人这么说着,并且露出和善的笑容点点头。听到这句话,少女便率真地露出了安心的神情。虽说绑架犯通常也是这样接近小孩,先取得充分的信任之后才作出绑架行为,幸亏这两人并不是真正的绑票犯,而且少女也不是小孩了,因此不至于演变成棘手的刑事案件。

  「那个,既然如此,我想问一下路一

  「好的、好的,不管你要问个几十次,我都愿意告诉你。」

  「问一次就可以了。」

  「真是个有礼貌的姑娘啊。」

  「这不是次数的问题吧。重点是问路为什么要问到几十次?可别说错路线啊。」

  「同意。」

  这三人才刚见面没几分钟,就开始说起三人相声了。

  「话说回来,姑娘是关西人吗?」

  「是啊,我是从京都来的。」

  「姑娘的行李好大啊。」

  十兵卫发现少女拖着很大的行李箱,因此才这么说。与少女的体型比较的话,行李箱看上去就更大了。

  「是啊!因为从今天开始,我就要住在这个地方了。」

  「噢,原来如此。那么你就告诉我们公寓的住址吧。」

  「不是公寓~~是一间独栋的房子。」

  「咦?」

  「唔……这一带有姓椿的人家吗?」

  「椿。嗯嗯,真是个文雅的姓……」

  「哎呀,总觉得这个姓听起来很耳熟是也……」

  「呀。你们知道吗?谢天谢地,得救了~~」

  少女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相反地,主水的表情完全僵硬了。十兵卫则是不知为何,兴味盎然地眯细了眼睛。

  「问一个不太有关连性的问题是也,那位姓椿的人名字是?」

  「叫做敬介。」

  「……」

  两人静静地对看了一眼。

  「在下想再问一个问题,你和敬介阁下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未婚妻。」

  少女一派优雅地说道。

  「嘿嘿~~敬介你也满能干的嘛。竟然能攀上我们公司社长的千金。」

  「你这家伙,你是想被我宰了吗!啊?」

  「敬介,别害羞!别那么害羞嘛。哈哈哈。知道吗?你可要好好地掌握机会啊!因为说真的,爸爸出人头地的机会,完全系于你的胯下啊。」

  「讲那什么鬼话,应该是肩膀吧!是男人的肩膀!」

  「爸爸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难道都不觉得丢脸吗。」

  「……请多多指教,乐太郎叔叔大人。」

  穿着女仆装的游恋子,体态端庄地深深鞠躬。看她的模样,似乎打算从今以后在家中都一直作女仆打扮了。

  「唉呀!唉呀!您怎么说那种话呢,小姐。请您将头抬起来吧!要是我家小犬您看得上眼的话,就请您不用客气!」

  「喂、喂!乐太郎先生,这种事应该要拒绝吧!您怎么那么不负责任啊!」

  桩家的所有人再度聚集在饭厅里,举行紧急家庭会议。会议的形态原本只有敬介和乐太郎发言,不过,这次小左和小呗也参与了会议。

  这次开会的议题,自然是「是否要把赤岭游恋子留在家中」。但是,议长乐太郎早就已经预设立场了。至于这种形态的家庭会议,在过去的会议记录里,百分之百都是议长的考量决定一切。

  「没有任何应该拒绝的理由啊。这样不是很好吗?」

  议长平静地说道。

  「可是也没有任何应该接受的理由啊!」

  「真要这么说的话,小左你不也是一样吗?叔叔我可不想赶小左走哦。」

  「呜呜。」

  乐太郎这么一说,寄宿在桩家小左也站不住脚了。话说回来,这次乐太郎也觉得自己没有错,再加上这和自己是否能出人头地有直接关联,因此他的发言非常强势。

  「有的!因为父母不在国内而借住在这个家,这是再正当也不过的理由了。从人身安全的观点来说,小左的家里,只有小左一个少女独自居住,这样并不妥当。换句话说,她是个无家可归的少女。以人道救援、救助难民的角度考虑的话,让她留在这里是很妥当的。」

  「嗯、嗯嗯,是啊、是啊。很妥当!」

  虽然在内心觉得小呗的说得牵强,但小左还是同意了她的意见。

  「……其实恋子也是一样的。」

  「你说什么?」

  「……虽然一开始打算好好取得祖父大人的同意,但是遭到他的强力反对,结果昨天被断绝祖孙关系了。因此,恋子现在也无家可归了。而且又没有可以投靠的朋友,后来脑中浮现了敬介大人的身影……呜呜。」

  「嗯~~基于人道立场,这可不能坐视不管。」

  乐太郎了解事态以后,笑得合不拢嘴地附合游恋子的发言。

  「就、就算这样,竟然把家具全部都搬进来了,这不就代表了家人间接允许了吗?这么多的行李,到底要怎么办啊?」

  小呗环顾四周,怒气冲冲地说。眼前一共有几卡车份量的行李,完全没有可以摆放的地方,甚至满到走廊上去了。

  「哎呀,这反而是好件事呢。你看,连高画质数位液晶电视都有。不趁这个难得的机会,把旧电视汰换掉吗?」

  「唔唔唔,这的确是……」

  由于这一点深具吸引力,小呗就此不再反对。

  「咦!咦!这样就赞成了吗?」

  「但、但是小左,有这个的话,就可以用震撼力十足的大画面享受电视购物的乐趣了!」

  「哈哈哈哈,就是这样子啊,小呗。对老爸来说,买一台大荧幕的液晶电视,正是我最大的梦想啊。你看~~你看~~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欲望吧。」

  「啊呜啊呜啊呜'健身器材正呼唤着我。AB牌(注12)是AB牌系列。」

  「健身没在呼唤你啦!话说回来,电视购物之类的商品,不需要大荧幕也没差吧?」

  「如果有大荧幕的话,画面的震撼力就完全不同了。即使本身是不怎么样的商品,透过大荧幕也会产生让人亢奋的魅力,不知不觉就会有买下来了的冲动了!」

  「这样不行吧!如此一来,不就一定会受到无聊商品的诱惑吗?小呗,你不能受诱惑,快醒醒啊。乐太郎先生是恶魔派来的使者!」

  小左拚命地摇晃着已经完全丧失气势、恍恍惚惚的小呗肩膀。

  「嘿嘿~~!小呗,只要有那个的话,一天只要运动五分钟,腹肌就会变得很紧实哦。拥有史蒂芬席格或寺门西蒙(注13)的身材,也绝对不是梦想。千万别错过这个机会,现在买还附赠礼品,只要这个便宜的震撼价!」

  12アブスライダー是日本知名电视购物健身器材品牌,此处翻为AB牌。

  13史蒂芬席格与寺门西蒙,两人都是肌肉健美的知名演员。

  「啊啊,是席格、是天然西蒙啊,在呼唤着我呢。」

  「……我们应该可以处的很好的,小呗小姐。」

  「游恋子小姐,今后请多你多多指教……啊哈!啊哈哈啊哈哈哈。」

  小左的说服完全没发挥任何效果,小呗轻易地就背叛了同伴。无论在哪个年代,政治与行贿都像是硬币的正反面似的,有着难以切割的关系。

  「一点都没用!不行了,这家伙,说理完全没用!表面上看来是个理论派人物,实际上却只是个不折不扣笨蛋啊。连那么可疑的电视购物也会上当!啊……」

  就这样,小左又开始再度抓狂,反对派内部的分裂,也成了既定的事实。

  乐太郎的离间计成功以后,立刻咬住追击的机会,将矛头转向反对派首领。

  「更何况,这次的始作俑者者是敬介吧?你不将她收为家臣了?喂,这是怎么回事?你明明和游恋子缔结了主仆契约,但却要扔下她不管?」

  「并、并没有签书面契约……」

  这是个十分牵强的藉口。尽管敬介是反对派的头号代表,这次却不太参与讨论。会上发言的主要是小左和小呗两人。在昨天的家族会议上,敬介口沫横飞地指责乐太郎,问题在于乐太郎漫不经心的行为,倒不是敬介反对继母与妹妹的到来。

  这次则是因为他和游恋子之间的关系,并不像和小左那般亲近,而且两人也没有血缘关系,因此,他心里固然想反对,但也又不至于到讨厌游恋子的程度。对这个性格已经不像幼年时期那么执拗的少年来说,这次的家庭会议特别辛苦。而且对于会上讨论的对象,像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说不定你那未出嫁少女的身体会被玷污哦!」之类的绝招,也根本派不上用场。相反的,可以预期遭受到「……哇啊,太棒了!正如我心中所愿!请敬介大人一定要对人家负责哦?」「好啊,就这么决定了,敬介,快挑一下订婚的日子吧。」「……好高兴,叔叔大人,不,从今以后该叫公公了呢上「是啊,虽然小犬不成材,但从今以后就拜托你了,小姐,哦不,我的儿媳妇。」的必杀技攻击,然后他就被彻底KO了。

  『谁来救救我啊,Helpme~~』

  在敬介打从心底祈祷的瞬间,愿望实现了。

  「来来,大家稍微休息一下吧。我煮了很多,别客气!多吃一点。」

  余韵小姐扛着装满面线的大竹篓,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啊~~,话说回来,从早上开始,我们就一直只顾着讲话,肚子都饿扁了。大家开动吧!」

  敬介环顾着反对派与赞成派的两大阵营人马,率先作出提议。

  「……开动了。」

  大家不太情愿地跟着吃了起来。短暂的休息时间,让敬介暂时放下了七上八下的心。

  餐桌上只有「嘶嘶嘶嘶~~」吃着面线的声音。

  「……」

  这反而让敬介非常难受,因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简单地说,这种状态让他食不下咽。原来老爸以前一直都承受着这样眼光的吃饭,真是了不起来。敬介从出生以来,第一次对乐太郎产生尊敬的感觉。

  叮咚。

  对讲机的声音从玄关传到饭厅来。

  在那瞬间,敬介的脑中掠过了奇妙的既视感。在此同时,他感觉现场的主导权落到了自己手上。

  「……我先去看看是谁,老爸,你应该心里有底了吧?」

  「……没有……啊?」

  不知为何,乐太郎把视线移向别的方向,汗如雨下地回答。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相、相信老爸啦!」

  「不能相信的哦。」

  「不能相信呢。」

  「不能相信啦。」

  敬介、小左和小呗异口同声的回答,听起来就像是宁静湖畔森林的阴影中传出的布谷鸟叫声。

  「……那个,真的是那样吗?」

  游恋子眨着眼睛看着乐太郎。

  「哎呀,我可是深信着阿乐的。」

  「哦哦,余韵~~我爱你~~」

  「嗯哼~~亲爱的,我~~也爱你~~~」

  敬介望着这对瞬间打得火热的新婚夫妻,不禁把冷气的设定温度调到最强。

  就在众人对话持续的同时,

  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叮咚~~!

  门外按电铃的人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敬介!你这臭家伙!喂~~!我知道你在里面!因为冷气的室外机正在运转着~~快点给我出来啊'!」

  发出声音的人是主水。

  敬介这才稍微宽心下来,然后朝着玄关走去。

  喀啦。

  「喂~~敬介!你怎么那么慢啊~~」

  砰!

  「别拚命乱按电铃啦。」

  敬介立刻朝主水揍了一拳。当确认对方是自己班上的损友时,瞬间这个少年的态度变得非常干脆。

  「好痛!坚决反对暴力!」

  「敬介,午安。」

  「什么,十兵卫也来了啊!」

  敬介发现主水身后的意外访客,诧异地开口说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唔,我们送东西过来是也。」十兵卫笑眯眯地说道。

  「啊?在哪里啊?」

  主水与十兵卫一起指向下方。

  两人手指的方向,有个头戴毛帽,身穿浴衣的娇小少女的身影。

  「……那么,您是哪位啊?」

  敬介冒出感觉不对劲的冷汗,战战兢兢地问道。

  「老公~~初次见面~~。唉呀呀,人家好想见到你啊。唔,老公长得跟我想像的差不多呢!我是『京都玄龙会』三代头目远野左膳的独生女,名字叫远野操~~依照当年的约定来当你老婆。呵呵。小女子下辈子有劳你多多关照了~~」

  「……不好意思。能在这边稍微等我一下吗?」

  「咦?」

  砰!

  敬介也不等小操的回答,顺手关上了玄关的门,立刻掉头回去。

  就在此时,

  「小敬,乐太郎先生他!」

  「目前正准备从客厅的窗口逃出去!」

  「……他敏捷得像猴子一样,真的像只猴子!」

  不知敬介是否听见小左她们的实况转播,

  「乐——太———郎—————!」

  愤怒的敬介,口中发出地底怪物般的嘶吼,紧追在拔腿就跑的父亲身后。

  咚咚咚咚!叮咚叮咚叮叮叮叮咚'!

  「老公?老公~~?喂喂~~」

  「敬介~~给我滚出来啊!」

  「敬介阁下,缴纳税金的时候到了是也!」

  另一方面,在门的后面,被弃之不顾的未婚妻,以及班上同学们的声音,不断地传入屋里。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老公不知道这件事呢?」

  远野操失望的声音在饭厅中响起。第四次椿家家族会议再度召开。柳主水和相笠十兵卫两人,也以观察员的身分出席这场会议。

  「不,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我自己也很困扰啊!」

  「确实如此。」

  「嗯,是爸爸的不对。」

  「……即使责备敬介大人也是没用的。」

  然后,大家瞪视着被封箱胶带捆绑起来,像块破抹布般瘫倒在客厅地板上的乐太郎。

  「不过,这真是个充满了暴力的家庭啊。」

  「不愧是小敬出生的家庭。」

  「这只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所以请不用在意。」

  余韵小姐一边悠闲地说着,一边将麦茶递给惊讶的主水和十兵卫。

  「很热吧?不介意的话,两位也请吃面线吧。」

  「欸?这样啊吗?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这位就是敬介阁下的父亲大人的再婚对象吗?唔,请问您喜欢上敬介阁下的父亲大人的哪一点呢?」

  「呵呵,秘密。」

  「哇啊~~!余韵小姐真是个成熟的美女啊!面线也好好吃,嘶嘶嘶嘶~~」

  「该不会是您本人也不知道敬介阁下的父亲大人的优点吧?嘶嘶嘶嘶~~」

  两位观察员决定采取完全中立,并且和余韵小姐一起悠闲地吃着面线。

  然后,

  「……那个,对不起~~我会深刻反省的~~总之,能不能先帮我解开胶带做啊~~?」

  乐太郎怯怯地说道。

  「你一定又想逃跑,所以不行。」

  敬介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我不会逃走啦~~拜托啦~~我这种鬼样子,不是很像人魔汉尼拔博士吗!」

  「事到如今,你该不会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吧?」

  「我才没有打算说谎呢~~我说过了,我只是忘记了而已嘛。」

  「真可恶,你这白痴!你老年痴呆了吗?」

  「说正经的,拜托啦。老爸傍晚要去公司上班。因为我跟人家说定了星期六要去帮忙假日班,昨天才能提早回家的。」

  这位在赤岭集团旗下的分公司工作的大叔,以罕见的认真口吻提出请求。

  「接下来因为要准备活动的会场,所以非得去现场不可啦。在日本武道馆。喂,你知道吧?是一个少女偶像,叫做阵内燕的少女的演唱会啊。赤岭集团的关系企业是赞助者,如果这场活动我没去的话,那就真的就完蛋了。」

  「不知道。那是谁啊?」

  对着长相不输给明星的爸爸,敬介语气冷淡地回答道。

  「啊,我知道哦。」小左代为回答。

  「我也知道。是拍那间大型消费信贷公司广告的少女吧?」

  「金融假面现金骑士是也,广告意象是『任何都能用现金解决』。」

  主水与十兵卫附和着小左的话。那是似乎是最近很常见的,由艺人扮演角色演出短剧的插入型广告。

  「哦~~」

  要说的话,比起这种重视行销形象的广告,敬介更喜欢简短交代商品重点的的广告,没有广告甚至更好,于是他不怎么关心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好像是俗气的角色。」

  「才不是呢,小敬。这就是那间消费信贷公司广告的特色啊。」

  「是啊。何况他们公司的广告,捧新人的效果特别好,最近变成了偶像们的踏板呢。」

  「甚至有这样的说法,被他们公司广告挑上的明星一定会爆红呢。」

  「哦~~」

  对三人的说明,敬介再度不感兴趣地点了点头。

  「拜托啦!敬介。喂,我会买你想要的钢弹模型给你啦,阿斯兰(注14)那台。」

  「我没说啊!」

  「为什么!这次可不是初代钢弹,而是SEED系列的!这样就没有过气的问题了吧!」

  「我没兴趣啦!都已经是高中生了,还会受钢弹模型的拐骗吗?」

  「啊,好好好!大叔,模型送我吧。」

  「唔。在下也很萌阿斯兰呢~~」

  「好好好~~我会买给你们的,快把我身上的封箱胶解开吧。」

  「别再提钢弹模型了!」

  敬介朝着准备拿钢弹模型行贿的差劲老爸,以及两个很容易就受诱拐到的同学大吼一声,然后又重新瞪向乐太郎。

  「总而言之,你这家伙,快把知道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嗯?要不然的话,从今天开始你就过着毛毛虫的生活吧。」

  「那样也许也不错啊。反正余韵也在工作~~坦白说工作也比在分公司当个小职员的老爸好多了~~」

  「说得也是。从今以后阿乐就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活就好了。」

  「好~~决定了。我从今天开始就作为一只毛毛虫活下去吧!这样的话,就可以用世界上第一只毛毛虫家长的身分,亲自去参加儿子和女儿的运动会了。『好!拔河比赛——不能参加!』『好来参加两人三——没有脚!一人二脚附带一虫』这样!不用说,参观上课情形也是——呜啊!」

  14机动战士钢弹SEED的第二男主角。

  咚咚咚咚咚咚咚!

  「还是不要当毛毛虫,改当小麦吧!」

  「哥,如果要栽培出坚韧不拔的小麦,每天都要像这样用力践踏。」

  敬介和小呗以惊人的气势猛力踹起乐太郎。才不过一天而已,这对椿家兄妹马上就有默契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呜哇!我老实说啦!快停手来,被打得太过头的话,老爸会兴奋起来的。因为老爸是个超级被虐狂啊!」

  「……唉。这、这一家子是怎样……」

  乐太郎脸上虽然鲜血淋漓,却依然笑得很陶醉,小操不由得大感震惊,开始担心起自己是否真的能跟这一家子处得来。

  从现在起算八年前,年方二十八岁的椿乐太郎,独自一人被派往京都工作。然而,那时并不像是现在这被降到分公司。

  当时赤岭京都分公司创业刚好满第十年,尚未在关西地区站稳脚步,企业势力不是那么庞大,在业绩方面也是停滞不前,为了摆脱这种胶着的状态,总公司决定在宣传部新设专门负责宣传的企划小组。当时还算年轻有为的乐太郎,是以备受期待的新人身分,获选为小组的成员之一。总公司向他保证,企划一旦成功,回到总公司的之后,绝对有升职的机会。

  然而,在总公司验收成果时,认为企划小组一年期间的宣传效果显然很失败。以败军之姿回到总公司的乐太郎,也只能过着受公司冷落的窗边族生活,再加上在京都交往的情人,居然不请自来地追到东京,于是在翌年的而立之年到来之前,乐太郎就与第一任妻子离婚了。

  「确实有这回事……这么说来……」

  「确实有这回事……这么说起来的话……」

  敬介和小左回想起当时的事,脸上都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太多回忆接二连三的浮现在脑海里,而且于对这些回忆有着许多复杂的感情,因此一回想起当时的事,两人总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敬介妈妈在白天还很温柔,但是到了晚上乐太郎回来以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有时甚至会朝着乐太郎大吼大叫。乐太郎有时会直到天亮仍不回家,有时突然放假,就会带敬介与小左到千叶的迪士尼乐园去。椿家和凉原家还曾经一起参加庙会,但在不久之后,敬介的父母很快就离婚了。

  在这段期间,敬介的妈妈因为就要和敬介分开了,到最后还大幅变更行程,在家前等着他回来道别。这段回忆,敬介至今还是难以忘怀。当时接近黄昏,两个人都哭了,敬介对当时妈妈的表情已经没有印象,只记得她拥抱了自己和小左,然后留下了一句话:「要好好地快乐的活下去哦」。既不是说「幸福」也不是说「健康」,而是说「快乐」,让他们印象非常深刻。

  不论如何,从八岁到十岁为止,那些令人感伤的回忆片段,至今依然深深烙印在两人心里。

  「唔,我在待在京都的那段时间,和小操的爸爸成了知己。」

  然而,当事者本人却毫无感慨似的平静说道。

  「等等,过程未免也省略太多了吧!虽然刚才不小心沉浸在回忆里,但是重点应该就是在这里吧!」

  「我知道啦。现在开始说嘛。唔,小操的家世,是世代嫡传的黑道京都玄龙会。当时的我,因为想不出企划,索性拜托他们妨碍其他公司的经营。我很聪明吧?」

  「是是是,真是了不起。」

  「唔哇~~好阴险。」

  「……真是难以置信。」

  「呼~~吃完了吃完了。」

  「吃得好饱哦。」

  「只不过是粗茶淡饭而已。看你们两个吃得那么开心的样子,我也很高兴。」

  在大家都发表过感想之后,乐太郎继续说了下去。

  「结果这件事被揭发了,企划也完全失败,不过,那又是另一日事了。我和小操的爸爸远野左膳先生意气相投,他对我说『虽然不像我的行事风格,可是无论如何,我都想和当长年的知交』。我也回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那么就这样吧。等我儿子和你女儿到了适婚年龄,就让他们两人结婚,为我们两家情谊搭建一座坚固的桥梁——』」

  「别乱打啦~~!」

  砰砰砰砰铿铿铿铿!

  「呜哇!我也没办法嘛,在当时气氛之下,我真的大受感动啊!」

  「别在冲动下决定儿子的一生啊,你是白痴吗!你可不是在玩人生游戏啊。」

  就在敬介怒声嘶吼的当下,

  「一切我都了解了……」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小操开口说道。「无论如何,我是背负京都玄龙会之名来到这里的。我也不能因为老公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就说『原来是这样子啊』,然后打算不了了之,现在我的决心反而更坚定了。」

  「……是。」

  被刺中要害的敬介,冒着冷汗回答。

  「所以,到老公十八岁为止,还有两年的时间。我如果能把老公你治得服服贴贴的,事情不就解决了。」

  敬介先叹了口气,然后这么问道。

  「……也就是说?」

  「从今天开始,请让我寄宿在桩家。可以吗,老公?」

  京都玄龙会会长的女儿微笑再度确认。

  人有时会面对不得不照办的无奈情况。根本别无选择,现在的敬介就是处于这种状态。

  「好……的。」

  敬介承受着背后无数可怕的视线,也只得点头答应了。

  #6五重奏(Quintet)

  「呜哇~~怎么办!今天我接下来有约会的,却遭到邪恶秘密组织恐吓~~!谁快来救我——!」

  在秩父采石场的深处,怎么看都让人感觉很不幸的青年,被身穿紧身衣满脸奸笑的战士们团团包围,口中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不过,这名青年选择这种鬼地方当约会地点,总让人觉得他的恋爱之路必定乌云罩顶。

  脚步声响起。

  「喝啊~~」

  就在此时,一阵叫声同时响起,一名少女姿态优雅地缓缓现身,她身上闪亮耀眼的紧身服,包裹着玲珑的身材曲线。从头盔的下缘,隐约可看见浓密的眉毛与无精打采的双眸,脸上肌肤呈现健康的小麦色。

  「啊,你是!」

  「嗯……天上有星星,地上有花朵,人身上有金钱。金融假面现金骑士参上。那个看起来像是要被进贡给坏女人的青年,你怎么了?」

  少女以爽朗的念稿语气说道。

  「我遭受邪恶的秘密组织的恐吓,拜托救救我!」

  「OK,必杀技『自动契约机』。来,这样就可以使用提款机拿到现金了。」

  「不是吧!这样根本就不能解决——」

  「再会了!」

  少女留下这句话以后,无视满脸错愕的青年与战士们,她再度以优雅的步调缓缓离去。

  呼~~

  在现场所有人愕然目送少女的背影时,秩父采石场里刮起了一阵旋风。

  随后,画面啪的一声切换了,播放出公司名称以及「信用无价、谨慎理财」的跑马灯。

  「明、明明号称『骑士』,她却用走路的方式现身……?」

  敬介看着客厅里大画面液晶荧幕上播放的广告,语气呆楞地喃喃自语着。然后他关上了电视,大叹了一口气之后,走上了二楼。

  当敬介喀一声打开自己房间的房门时,他瞬间感到浑身无力。

  「我身为未婚妻,和老公住在同一间房间是理所当然的吧~~」

  「……婚前性行为是不纯洁的。」

  「唔嗯,那么游恋子小姐就藉这个机会,避开这种不纯洁的行为啊。」

  「唉呀呀,竞争对手变少了,这真是太好了。请、请!空房间请自便。」

  「……我收回之前说的话。我会努力抢的,用心去抢。」

  「哦?游恋子的临机应变能力真强,真令人意外!」

  现在是晚上十点,在敬介的房间里,寄宿少女们对于房间分配方式,起了激烈争执。因为短短三天之内,住在这个家里的人数,一口气就增加了五人,与生活起居有关的争执,自然很容易发生。

  只不过,她们的争执点,与一般情况比较起来稍微不同就是了。

  「总之,我要住双人房!」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不能让怠慢从远方而来的客人,这样会让人有局促陌生的感觉。就由身为家人的我,和哥一起睡吧。」

  「……不、不,您说的什么话呢。恋子是这个家的女仆,所以就由我来睡双人房吧。我这样也方便照顾敬介大人的生活起居。」

  「啊,那个……我、我呢,为了不要让小敬对大家做些奇怪的事,所以得贴身保护!」

  「吵死了!还有灰尘超多的!」

  敬介环顾着乱丢棉被枕头,持续扩大地盘攻防战端的四个少女,不由得发出了怒吼。

  「为什么是为了谁能住双人房而吵架!一般来说,应该都是吵着要住单人房吧?」

  现在在椿家可以居住的空间,除了在一楼的乐太郎与余韵小姐的寝室以外,只有在二楼的三个房间。其中一个房间是敬介的房间。

  这些房间要分配给五个人住的话,将会有两间是双人房,一间是单人房。一般来说,当然是这间单人房会最多人抢,但现在的争执点,却是为了谁能跟敬介睡同一间房。

  「而且,想都不用想,是我睡单人房吧!你们就四个人决定要和谁一起睡同一间房吧。好啦、好啦,散会散会!」

  被敬介赶出去,虽然少女们颇有微词,不过也只能离开房间。

  就在此时,

  叮咚~~

  楼下传来对讲机的声音,似乎是乐太郎回来了。

  「唉呀,是父亲大人,太好了。」

  「唔,掌握一家之主之后该怎么做呢?」

  「……绝对不能错失良机。」

  「咦咦咦,这是什么邪恶的念头啊!你们怎么这么奸诈?」

  在此同时,四名少女争先恐后地冲向玄关。除了小左以外,其他三人都燃烧了起来,她们同时想出了讨好乐太郎的策略,好让桩家的一家之主,以强硬态度决定由谁住双人房。

  「呃啊啊啊,等等,喂!」

  慌张的敬介也紧追在后头,无论如何,他都非得彻底阻止少女们的企图才行。

  「欢迎回……」

  四名少女从玄关传来的声音,像是瞬间被斩断的萝卜而霎时中断。

  正在下楼梯的敬介,疑惑地歪着头,

  「啊?为什……」

  与四名少女一样,当敬介抵达玄关时,突之间然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默默地看着玄关的景象。四名少女也表情呆滞地静静地凝视着玄关。

  「啊哈哈哈哈……我、我回来了!」

  乐太郎像是在观察着敬介情绪似地,瞥了他一眼说道。

  「那是什么?」

  敬介一边看着在乐太郎背上背着的东西,一边这么问道。

  「是、是礼物……?」

  「……老爸、老爸、老爸。嗯,你了解吧?」

  敬介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像是宗教图画中慈悲为怀的圣人。

  「了解吧?你已经能了解吧。都做到了这个地步了,应该不是在搞笑对吧?你看,就连另外四个人也吓得愣住了。嗯?已经啊,已经不可思议到,不太像是这世界上会发生的事了吧?嗯?嗯?嗯?」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啊等等啊!」

  乐太郎抱着只用毛毯裹住的裸体少女这个礼物,连忙地制止敬介。

  「这次是有苦衷的!这次是真的有苦衷的啊,只要听我解释之后,相信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理由是很充分的啊!」

  「是、是吗~~好、好啊,你就,说说看啊。」

  敬介一边按着太阳穴,一边用气得发颤的声音催促他继续解释。

  「……这、这女孩被邪恶的神秘团体动了改造手术,她是散播爱与正义的变身偶像——」

  「去~~死~~吧~~~~!」

  咚~~~~!

  「呀呜!」

  就在敬介的拳头陷入乐太郎的脸的瞬间,小左叫了起来。

  「啊!」

  「这女孩!是那个啊,你看,是少女偶像阵内燕啊!她拍过消费金融公司的广告。」

  「啊?」

  敬介用楞楞的表情望向被裹在毛毯里面的少女的脸。

  浓密的双眉与丰润的唇瓣。如黄玉般的褐色肌肤。纤细的脖子上戴着宝蓝色项链。及肩的柔软秀发,凌乱得很有艺术感。与其说是偶像,其实她的容貌,更像是从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异国公主。

  然而,那张面孔的确让敬介印象深刻,心想,这少女一定是刚才他在电视上看见的金融假面现金骑士。

  「哇!是真的!」

  连平常只看职业摔角与棒球节目的敬介,也发出了诧异的惊叫。

  就在这时,

  「……唔。」

  少女一脸茫然地睁开双眸,以迷濛眼神环顾四周,

  「……呼。」

  然后她再度闭上眼睛。

  「别又睡着了啊!」

  「呜啊?」

  在场所有人齐声喊叫,少女终于悠悠转醒过来,在此同时,她身上的毛毯也轻飘飘地掉了下来,窈窕的裸体曲线毕露。

  「哇啊!」

  虽然敬介慌张地将眼神移开,但她本人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嗯,晚安。我是变身偶像阵内燕一

  她缓缓说道。

  热闹混乱的同居五重奏,就此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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