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五章 既是最初的地方,也是最后的地方

  我和水岛为时一个月的“比赛”,终于来到最后一周。

  决胜时刻越来越近,水岛肯定也会比之前更加卖力地想办法攻陷我……本以为会这样。

  但是,水岛本人的举动和上周几乎没有区别。

  我们只会在放学后到家庭餐厅开学习会,准备下周的期中考试。

  别的事情什么都没干,回过神来,发现星期一到星期五一眨眼就过了。

  不仅如此。

  “……啊?休息?”

  《嗯。明天是星期六,我有点事要办。所以,明天休息,不约会了。》

  星期五晚上,水岛发来了这样的消息,她到底吹的是什么风?

  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她主动提出这样的建议,有些慌乱。

  不对,我倒是不介意约不了会,能换来自由时间,还是让我挺感激的。

  现在可是水岛最后的假期(机会),对她来说肯定很宝贵。舍弃掉一半的假期,这种行为很明显不符合她之前出牌的套路。说实话,真的有点吓人。

  “这家伙……该不会又~想在最后关头打什么坏主意吧?”

  我内心难以平静。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走到这步田地,我还是决定享受假期,度过久违的自由时光。

  于是,第二天星期天。

  “哦~,飒太,快看快看。有军舰哦,军舰。”

  “因为这边有海上自卫队和美军基地啊。肯定会停靠一两艘军舰的吧。”

  按照水岛的提议,我们离开横滨稍微出了个远门,顺路到横须贺游玩,毕竟今天是试用情侣期限的最后一天了。

  在横须贺站下车后,军港的景色在眼前铺开。水岛远远看着军港,高声感叹。

  “跟普通的船完全不一样啊。嗯~,难得来一次,我还挺想再靠近点看看的,但是对一般人来说实在是有点难。”

  “我刚才好像看到观光游轮从港口开出来了。听说绕着军港开一圈,就能近距离看到军舰。”

  “咦?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嘛。那等下去坐船吧。”

  “也行。但是得提前预约,不然坐不了。不知道当日票还有没有……”

  “到时候再说吧。先不管那么多嘛。 ”

  我话音刚落,水岛便扯了扯我衬衫的袖口。

  我本以为……她会直接像平时一样搂住我的手臂。

  然而,水岛原本抓住袖口的右手,迅速伸到了我的左手。

  “咦……?”

  紧接着,她把自己的手指扣到我的手指上,做出十指相扣的姿势。

  “飒太,我们走吧。”

  “哦、哦。”

  就因为想当然地以为她会照常像考拉一样黏着我,我才感觉莫名失望。

  我根本就没指望她会这样做。

  只是觉得,水岛虽然老是黏着我不放,让人非常厌烦,但她的十指相扣还是蛮成熟的。我倒是觉得十指相扣还行。

  (说到成熟……)

  水岛走在一旁,眯着眼眺望港口阳光明媚的景色。我又瞥了她一眼。

  水岛上半身着简朴的素色无袖毛衣,下半身着方格花纹长裙,配成今天的时装。裙摆下可以看到她穿有短靴。

  这套穿搭,和她以前突然闯进我家那时候差不多。不过,今天则不太一样,毛衣牢牢遮住整个脖子,裙长直抵脚踝。此前我已经看过水岛打扮过各种各样的时装,但今天的搭配算是迄今为止最保守的。

  她将左侧太阳穴附近的头发绑成下垂的三股辫,显得非常女孩子气。

  水岛一改往日稍显色气的成熟美女形象,她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就像个正统派青春美少女,完全符合“成熟”一词的形容。

  (嗯,她还是老样子,穿什么衣服看起来都很漂亮,真佩服她……)

  即便如此,虽然她平时总是想方设法乱我的阵脚,但遗憾的是,我现在感觉她很保守。

  (反正也是最后一天了,我还以为她会打扮得更加漂亮呢,没想到居然打扮得这么保守……不对,等一下?说不定这其实是她的策略,想在我面前搞反差萌……)

  我艰难地揣测着水岛的企图,结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似乎早已目不转睛地打量起了她侧脸。

  “飒太?你怎么了?我脸上沾有什么东西吗?”

  “啊?”

  水岛注意到我的视线,转过来看我。听了她的话,我顿时惊觉,撇开了脸。

  “呃、呃,没有……没什么。”

  我一时间没想到该如何巧妙地糊弄过去,不禁语塞。

  (完了……她又要像平时一样捉弄我,说什么刚才我看她看得入迷了。)

  于是,我劝诫着粗心大意的自己,同时斟酌该如何躲过水岛那些烦人的追问。

  “是吗?哦,就算是没什么,我的脸你想看也可以随便看呀。”

  “咦?”

  见到她出乎意料的反应,我不由得发出傻乎乎的声音。

  而水岛平日里冷酷而又装模作样的姿态,早已不见踪影。她反常地羞红了脸,紧接着马上抬起视线,对我低声细语:

  “因为,我很开心呀?飒太光是看我一眼,我就……我就觉得很幸福。”

  “咿!?”

  很不凑巧,我没把镜子带在身边,根本看不到自己的表情。

  (哎哎哎……这谁啊!?这位清秀纯洁、楚楚可怜的美少女到底是谁啊!?)

  当时的我肯定是面红耳赤,简直能和水岛一决高下。

  ※

  我一点也搞不明白,她今天吹的到底是什么风。

  不过,我和水岛接下来的约会,就比之前正常得多了。

  《——现在介绍横须贺美国海军基地,基地就在各位的右手边,从那边上岸需要出示护照。若有乘客在游轮行驶过程中不慎落水,请务必游到横须贺市!》

  “啊哈哈。听到没飒太?上岸的地方,你可别搞错咯。”

  “我怎么就提前落水了?”

  情况一切正常,我们先是幸运地靠当日票坐上了游轮,欣赏军港景色。

  “哇……之前就听说过‘横须贺海军汉堡’,原来分量这么大呀。随餐送的薯条也挺多的,很有美国的风格呢。”

  “我就说点单人餐才对吧?两个人一起分担,够吃这么多了。”

  “呵呵,是啊。是飒太帮我捡回了一条命。哦,盘子给我。我分你一点。”

  游轮观光结束后,我们品尝了许多当地美食,在市内到处参观。

  走在我旁边的水岛享受着假期带来的快乐,喜笑颜开。从好的方面来说,今天她很“正常”。

  她的肢体接触彻底没了动静,不像平时那样总是肆意践踏我的私人空间。她最多只是碰碰肩、握握手,举止十分可爱。

  记得初次约会时,她自己办了个“时装秀”;后来去中华街边走边吃的时候,她还突然换上过度煽情、尺度极大的服装对我百般诱惑。但今时已不同往日。

  她今天的打扮看起来反而更像是严防死守,以至于之前的奔放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怎么回事?这家伙平时老是把我耍得团团转……今天居然有种“可爱女友”的感觉。)

  水岛光明正大地饰演着像模像样的女友角色,既不耍莫名其妙的小把戏,也不在我面前搔首弄姿。

  这态度和之前的她相比,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所以一开始见到她发起如此反常的攻势(追求),我尤为警惕。

  “当当!这件丝卡将,看起来跟飒太挺搭的嘛。”(注:日本的一种特色夹克,发源自横须贺市,以日式风格刺绣为特点,大多为鹰、虎、龙等图案。)

  “巧克力香蕉也挺不错的,但是芒果也好诱人啊。哎,飒太。要不这两个都买完以后,我们两个分着吃可丽饼呗?”

  “呵呵。海风真舒服呀,飒太。看来我真的很喜欢能看到大海的城市。”

  硬要说的话,水岛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非常纯粹,但正是因为纯粹,才让人感觉耳目一新。

  (唔,为什么……为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我竟然还对她……)

  蓦然回首,我竟发现自己怦然心动。

  一旦体会到这种感觉,我便不堪忍受。

  “等下要不要去这块区域看看?有家店在Ins上挺火的……”

  “哦哦哦!?”

  以前的我原本内心毫无波澜,但水岛却突然把手握了过来,我不禁害羞得发出怪叫。

  “飒、飒太?你这是怎么了?吓我一跳。”

  “啊,抱、抱歉……刚才突然发出怪叫,吓到你了。”

  水岛小心翼翼地听着我的回答,随后将视线落到手上,突然灵机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点子。

  “你……是不喜欢牵手吗?”

  “啊?”

  “对、对不起嘛。我玩得太开心,一没忍住……就兴奋过头了。”

  水岛可怜巴巴地道歉,目光低垂,显得无比落寞。这副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被人弃养的小猫,因寒冷冻得瑟瑟发抖。

  “没、没有没有没有!我没说自己讨厌牵手……对、对了,虫子!刚刚有只不小的虫子飞过我耳边,吓了我一大跳!哈哈,哈哈哈哈……”

  “是吗?呃……那我能继续牵手吗?”

  “能、能。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这样啊……嗯,没事就好。”

  平日里表情冷峻的水岛,竟在这时笑逐颜开,和颜悦色。

  (说、真、的,求求你放过我吧!不要用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看我!)

  完蛋……可能我今天都无法直视水岛了!

  ※

  我们从早上就开始绕着横须贺游玩,先是乘游轮巡游军港,然后到市内四处参观。本以为才玩没多久,结果时间不知不觉就快到傍晚四点了。

  “刚才玩得真开心啊。感觉等下还能玩一两个地方……水岛,你怎么看?”

  我对照着手机的时钟,尝试寻找下一个要去的地方。

  但是,水岛早就在心里定好了去处。

  “最后一个地方,就去那边吧。”

  “那边?”

  我看向水岛手指的地方,发现那里是一座大型购物中心,大楼沿港而建。

  (那座大楼……等等,不可能吧。)

  我忽然心生猜忌,但是到一半又打消了这个想法,随后耸了耸肩。

  “你是有什么东西要买吗?还是说有什么想去的店店铺?”

  “嗯~。不是店。”

  “啊?那来这边干嘛?”

  “我来这边,当然是有件事想跟飒太两个人一起做。”

  见到我一知半解地听着她的话面带疑惑,水岛便拉起我的手笑了笑:“你去就知道了。”

  随后,她带我进入购物中心,接着乘电梯来到了最高楼……这层楼主要开电影院。

  (哦……我就说怎么有点眼熟……原来是这里啊。)

  其实,水岛刚开始把最后一次约会的地点设在横须贺的时候,我就已经隐隐约约地预料到她会带我来这里了。

  略瞥一眼旁边,发现水岛目光朝上看着我,面露意味深长的微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你说有件事想跟我做,是指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吧?”

  “嗯。我虽然在你房间跟你一起看过电影,但是还没跟你去过电影院呢。”

  “是吗?但也不用特地来这边啊……”

  实不相瞒,我和江奈初次约会时,就来过这家电影院。

  记得当时我们两个人都说想出一下远门,于是就来到了横须贺。

  当然,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约会很简单,纯粹就是看电影,看完就走。现在回想起来,我大概是个陪伴能力极度缺乏的男朋友吧。

  因此,这家电影院……虽然不至于带给我心理阴影,但是对于现在已经被江奈甩掉的我来说,却是一段苦涩的回忆。

  “你故意惹我不高兴是吧?”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这里毕竟是飒太跟江奈初次约会的地方,我也想跟飒太一起在这边约会。”

  “为什么?”

  “嗯~因为约会之后,飒太就不会再觉得这里只是你‘和江奈留下回忆的地方’了呀?”

  水岛说着,快步走向售票处。

  她甚至哼着歌,迈起轻快的脚步。见状,我彻底无心沉浸在过去的伤感之中了。

  (……唉,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

  我长叹一口气,扫清自己的多愁善感,接着跟上水岛。

  随后,我们在剧场里度过了两个小时。

  “——哎呀~,真有意思。”

  我们看完电影后来到一家咖啡店,畅谈观后感。

  “我已经开始想去雪国旅行了。”

  “是啊,能亲眼看到那么漂亮的景色,真是棒极了。”

  水岛选的电影是一部真人版电影,改编自安徒生童话《冰雪女王》。

  电影不仅有登场角色满腔热情的表演,还通过精彩的视觉手法描绘出雪国肃杀而优美的景色,特别有看头。

  说实话,我有点不太中意这种类型的电影,观影前也并未指望能有多好看。但是对不了解的东西带有偏见挺不好的。嗯。

  所以我才会反常地和水岛聊观后感,聊得热火朝天。

  “而且故事也挺好看的。我很喜欢《冰雪女王》的故事。”

  “说起来,《冰雪女王》讲什么的来着?我大致了解一些剧情,就是没有仔细读过原著。”

  “是啊。我也不是全部都了解……”

  说完,水岛开始讲故事梗概,听起来基本上和我印象中的差不多。

  从前,有个女孩住在雪国,叫做格尔达。她有个非常要好的伙伴,是个男孩子,名叫加伊。

  然而有一天,魔镜的碎片刺入了加伊的心脏,加伊从此变得冷酷无情,对格尔达不闻不问。

  就在这时,冰雪女王来到了两人居住的小镇。加伊见到冰雪女王后,彻底迷上了她。于是,冰雪女王便把加伊带进了她的城堡。

  为了带回加伊,格尔达踏上旅途,寻找他的踪迹。

  “格尔达几经波折,最后终于来到了冰雪女王的城堡。她大哭一场,泪水融化了加伊心中的魔镜碎片。加伊也因此恢复了善良的心灵,和格尔达一起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故乡……故事就是这样。原著会比电影更长,登场角色也会更多,但是大致剧情都差不多。”

  “好像这次的真人版电影,大致剧情也差不多啊。”

  “是啊。不过啊,从这方面来看,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是不是有点像我们现在的关系?”

  “什么意思?”

  我又问了一遍。随后水岛露出淘气的笑容,竖起三根手指。

  “因为这部作品主要是讲‘好朋友被人抢走’的故事,对吧?所以如果把飒太和小江奈比作加伊和格尔达的话,那我应该就是……从格尔达身边抢走飒太的冰雪女王吧?”

  “呃,应该反过来吧?实际上江奈才是被抢走的对象,所以我跟格尔达的处境是一样的。”

  “嗯~,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内幕不见得就是反过来吧?”

  “啊?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哎呀,别管那么多细节了。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就在我们闲聊期间,夜幕早已不知不觉地慢慢降临。

  我们的“最后一次约会”,也即将接近尾声。

  水岛或许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吧。她刚才一直拿着杯子没打算喝,看起来依依不舍。

  “但是,和原著比起来,我可能更喜欢今天看的改编版电影。特别是……冰雪女王的设定。”

  水岛终于小抿一口杯中的红茶,放眼望向窗外军港的景色。

  “原著里面,没有写清楚冰雪女王为什么要带走加伊。虽然标题是她,但是她出场不多,让人搞不懂她居心何在。但是这次的改编版电影当中,就写明了她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吗?”

  听了水岛的反问,我点点头。

  改编版电影在结尾处揭示了冰雪女王带走加伊的原因。

  改编版电影在设定上与原著不同,其实冰雪女王在遇到格尔达之前,就已经见过加伊。

  有一天,孤单寂寞的冰雪女王在森林中见到了年幼的加伊,不久后两人成为朋友。

  加伊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根本不怕冰雪女王。于是,冰雪女王开始对他日渐倾心……

  “然而,有一天,另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加伊面前,她叫格尔达。两个人正好意气相投。然后,冰雪女王就发现,加伊突然不来自己身边了。于是,她把加伊带回了自己的城堡,再也不让他离开自己……呵呵。剧情安排得真有意思。”

  说完,水岛莞尔一笑。但她的眼神稍显落寞。

  “当然,加伊最后还是回到了格尔达的身边,迎来美好的结局。不过,我有点能理解冰雪女王的感受。这估计是因为……她跟我都是反派吧?”

  水岛自嘲般地呢喃道,随后瞥了一眼时钟。

  然后将几乎没动过一整口的红茶一饮而尽。

  “……差不多该回去了,还是有点舍不得啊。”

  “啊?呃、哦,是啊。”

  水岛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和刚才相比判若两人。

  虽然感觉有些奇怪,我还是选择赶快收拾东西,然后结账,没过多久便离开了购物中心。

  出到楼外,发现早已日落西山,暗淡的天宇中乌云密布。

  好像马上就要下阵雨了。

  “糟了。我没带伞啊。”

  “到了车站再买不就好了?”

  “也是。我看雨可能会下得很大,等下就在车站前的便利店买一把吧。”

  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夜空,我眉头紧蹙,然后和水岛一起走到附近的车站。

  随后……

  “——咦?”

  水岛最先注意到有事发生。

  见到她忽然停下脚步,我顿时觉得很奇怪,转过头去。

  “水岛?你怎么了?”

  “呃,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她支支吾吾地说完,用手指向我们前方略微偏斜的位置。那里有个人隔着宽敞的车道,走在对面的人行道上。

  “哎,飒太。你看那边的人……这不是江奈嘛?”

  “啊……?”

  听了水岛的话,我顺着她指出的方向看去……结果发现是真的。那个背影确实是江奈。

  但是,如果没有水岛提醒的话,我肯定不知道她是江奈。

  因为江奈今天的打扮格外反常。

  她上半身着露肩款式的粉色衬衫,衬衫带有许多褶边和蕾丝;下半身则是黑色迷你短裙,毫不遮掩地亮出大腿。膝盖下方套着短袜,一看又是黑色蕾丝。脚上的长靴装饰配有许多装饰品。这种打扮,应该就是所谓的地雷系风格吧。

  她的发型和平时一样,没有特意绑起来。头上戴着红色的发箍,看起来像粉色。接着是脖子,她仍然戴着那副熟悉的项圈。

  老实说,我感觉自己都不认识她了。

  以至于两个人在街上擦肩而过,我可能都不会注意到她是江奈。

  “啊,小江奈?她、她怎么会在这种地方……还有那身衣服,到底怎么回事?”

  “不知道……但是,她好像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水岛说的没错,江奈旁边确实有别的人,似乎是结伴的。

  从外貌上看是个年轻男子,应该是大学生。

  另外,男子留着一头褐色的天然卷,打耳钉,戴圆框眼镜,还穿着一件破洞裤。

  简单来说,站在江奈旁边的人物,就是极其典型的派对客男子。

  “什么!?”

  “呃~啊……”

  我的惊叫声和水岛厌恶至极的低鸣重合在一起。

  “怎、怎、怎么……怎么回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情况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呀?这场面怎么看都是刚约会完回家吧?”

  见到我难以理解状况,惊慌失措,水岛不耐烦地小声说道:

  “哦,是这样啊……原来,江奈这次换那位小哥哥当对象了。”

  “什、什么!?”

  江奈已经把我甩掉,和水岛在一起了,可是这算什么?难道她私底下还跟别的男人有一腿!?

  所以她今天来横须贺是为了跟这个新男人甜甜蜜蜜约会的!?

  “当然,我干的事情也差不多是这样,没资格说别人……不过,我感觉有点受打击。想不到江奈那么清纯的一个小姑娘,居然是个‘花心女’。”

  “花、花心……不不不!怎么可能!肯定有什么误会!”

  那可是江奈啊?

  她可是清纯可爱、优雅端庄、为人正经、成绩优异的大小姐啊?

  别说是恋爱了,她交朋友都比别人晚,还说过和我在一起之前从来没有跟同龄男生正经说过话啊?

  “可是,你这样说,搞得好像……好像江奈是个男朋友换了又换、罪大恶极的女人一样!”

  “我也不想这么说她……但这没准就是她的本性呢?你自己看看吧。”

  在水岛的催促下,我看向江奈那边。

  江奈正在和一旁的大学生派对客交谈,似乎有些亲密,他们应该是在聊今天约会一整天之后的感想吧。

  虽然江奈的神情显得有些困惑,但最后她居然开始主动把手勾到了男子的右臂上。看起来真的……真的特别要好。

  “哎~呀~,那男的完完全全是被她勾引了。她那种典型的地雷系穿搭,也许刚好符合轻浮男的口味吧。”

  “怎、怎么会这样……”

  看到这令人极其难以接受的场面,我头晕眼花。

  江奈确实有“前科”……她甩掉了我,还移情别恋,和水岛搞到了一起。

  但这肯定只是因为我留不住江奈的心罢了。就因为我太窝囊,江奈才会嫌弃我。

  但是水岛不一样,她和我不一样。她不仅长相好看,而且头脑聪明,而且还是个超凡女高中生模特。论经济实力,同龄高中生模特绝对比不过她。世上应该找不到比她条件更好的女朋友了。

  所以江奈不会像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那样嫌弃水岛。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啊!?江奈该不会注意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吧?所以才会突然学坏……”

  “呃……我倒是觉得我们从来就没在她面前出过破绽。虽然放学时间和周末,我都是陪飒太一起过,但是在校期间我经常关心她,她应该……也不会因为太寂寞,就做出这种事情吧。”

  “所、所以……江奈的本性,真的是那样吗?”

  往昔与江奈一同度过的回忆,顿时闪过我的脑海。

  就自己喜欢的电影畅谈一番的江奈。

  为我送上三个月纪念日礼物的江奈。

  说好将来要亲手为我织围巾的江奈。

  这样的江奈,宛若降临人间的天使。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她真正的样子吗?)

  我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好像发出巨响,渐渐崩塌。最后,我的膝盖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咦,喂,飒太?你没事吧?”

  “……真可怕。”

  “啊?”

  “……女生,真可怕。”

  “嗯嗯……感觉你离女性恐惧症就差一步之遥了。”

  我不经意地发现,天空中落下的雨点越来越多了。

  低头看去,原本一片纯白的柏油马路,渐渐染成黝黑。

  “下雨了啊……飒太,我们先到车站去吧。她快过来了。喏,先过来跟我撑伞。”

  “噢、噢……是,啊……”

  水岛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听了她的话后点点头,晃悠悠站起身。

  我看了一眼斜前方的江奈,只见两个人依旧恩恩爱爱地撑起同一把伞,彼此挨着肩膀,朝站前广场走去。

  (噢,是啊……我的挣扎毫无意义,他们已经远走高飞了,那是我根本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差点就哭了出来,水岛似乎终于看不下去了。

  我站起来后,她一直支柱我的肩膀,边走边看我的脸,似乎非常担心。

  “飒太。呃,该说点什么好呢……”

  “……没关系,我都明白。这样看清楚反而更好。江奈……已经彻底回不到当初和我在一起时的那个样子了。”

  我甚至放弃落泪,冷冷地笑了笑,只能说这些话假装坚强。

  “水岛……我们回去吧。”

  “嗯……飒太,你也不要太难过。看到飒太情绪低落的样子,我也难受啊。”

  “水岛……”

  “当然,我从飒太身边抢走了小江奈,哪有脸说这种话呢。”

  “……是啊。你真没脸讲这种话。”

  水岛故意打趣地开了个玩笑,似乎是想鼓励我。

  说实话,我现在已经心灰意冷,根本不想思考任何事情。就连她短短的一句安慰,都让我深受感动,泪水愈发难忍。

  然而——

  “……嗯?飒太,我说啊。”

  “嗯?”

  “你看他们两个,是不是有点奇怪?”

  听完水岛的话,我尽力不让自己撇开视线,再度看向江奈。

  两个人正好走在通往站前广场的人行天桥上。

  然而,走到差不多快一半,他们突然停下脚步,似乎发生了口角。

  虽然我们在这边听不清楚他们说话的内容,但远远望去,江奈的表情起伏不定。

  只见她散发出一股可怕的气息,和刚才判若两人。

  “怎、怎么了?江奈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会不会是跟那个小哥吵起来了?”

  “啊?还有这种事?亏他们刚才看起来那么要好……”

  就在我们左思右想时,远处的两人吵得更加激烈。

  男子只顾着对江奈自说自话,说个不停;江奈则是满脸畏惧,一直默默忍受。

  然后——

  (喂……这怎么能行啊?)

  最后,男子左手抓住江奈的肩膀,接着我看到他空出的右手使劲一抡,大脑随即一片空白。

  如果他真的是江奈的新男友——

  即使两个人吵架,这个问题也应该由他们两个来解决。而且,我这种局外人也不应该多管闲事。

  但是——我是个正直的人,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江奈担惊受怕、痛苦难堪。

  (江奈!)

  因此,我甚至忽略了刚才试图撇下她不管的想法,果断跑上了人行天桥的台阶。

  “等一等。”

  水岛见到我跑出去,便拉住我的手,我顿时停下了脚步。

  “飒太,你要干什么?”

  “这还用问?……你也看到了吧!?那个混蛋要动手打江奈!”

  “所以呢?你要插手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叫那男的不要对小江奈动手?”

  “是。”

  “可是人家都没叫你帮忙啊?”

  听了水岛的话,我一时语塞。

  “你做人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这……”

  坚定不移地遵从内心的正义感,自愿帮助别人。

  我真的、真的非常清楚,这种人既不是正义的伙伴,也不是英雄,只不过是个自私的混蛋罢了。

  水岛说的没错,这或许就是一种“多管闲事”,所以我总是避免自己这样做。

  (……那又怎么样?)

  但是,现在我对这些无足轻重的原则根本无所谓。

  既然江奈陷入困境,我无论如何也要当这个好事之徒。

  “无所谓。”

  我不顾劝阻,意图走上台阶。随后水岛握紧了抓住我的那只手。

  她轻轻叹了口气,然后苦口婆心地劝道:

  “……哎,算了吧。飒太你比任何人都温柔,可能确实放不下她没错。但是江奈她早就丢下我们去了别的地方了。你已经不配再担心她了,不是吗?”

  一滴滴雨点拍打在肌肤上,传来冷冰冰的触感。

  雨似乎下得越来越大了。

  时不时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无数颗纷纷落下的雨滴。

  “而且……就算飒太帮江奈脱离那个轻浮男又怎么样?她不会回到你身边的。你现在冲上去,非但一点好处都得不到,而且只会让自己更加悲伤,你明白吗?”

  水岛肯定是担心我才会这样安慰。

  她说的有道理。

  即使我现在冲上去,像个英雄一样救出江奈。

  我在她眼中仍然是前男友。不,应该说只是同一个委员会的“普通同学”而已。

  江奈肯定是因为嫌弃我,才会移情别恋,选择了水岛。她怎么可能就因为我见义勇为那么一次,就对我回心转意?

  现实中的情况,不会一直像电影那样顺遂。

  冲上去,什么都得不到。

  不如说,这样做只会让悲惨的自己遭受更大的打击。

  “明知道会伤心难过,你还要去?”

  水岛的质问,几乎等同于叫我放弃。

  “……我要去。”

  但是,我果断给出了回答。

  “这不是配不配跟得失的问题。——我是因为想帮才帮她。”

  转瞬之间,水岛微微抿紧嘴唇。

  “…………你真有能耐。”

  紧接着,水岛若有所言地嘀咕道。但我没心思管她说了什么。

  她一直握着我的手想要挽留。我最后还是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终于跑上台阶,突然出现江奈和那名男子面前。

  “——给我等一等!”

  ※

  “想干架的话,我来会会你!”

  正当轻浮男即将挥拳打向江奈时,我一跃而上。江奈大吃一惊。我护在她前面,反常地怒斥道。

  我早就料想到事情肯定会演变成街头打斗的情节,但是……

  “怎么突然冒出个男的?你到底是想干嘛啊?……啧,哎哟,真烦人。”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你这家伙真让人不爽,还逞英雄,搞得我都彻底没心情了。算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轻浮男居然选择了果断退出,他不耐烦地说完这句话后,立马抛下江奈,独自一人急匆匆地回去了。

  “呃……事情,应该算是收场了吧。”

  好在没有用暴力方式解决问题。但是轻浮男脱身太快,害我彻底失去了兴致,我只能愣愣地望着这家伙远去的背影。

  他想干嘛啊?我插手他们两个的事情是有点不太合适,可是他居然抛下女朋友,留给一个从天而降的陌生男人处理,自己一个人溜了,真是冷酷无情,世上居然会有这种人。

  “……那个,佐久原君?”

  我松了口气。然而听到背后传来的招呼声,我顿时吓了一跳。

  是啊。我突然跑出来救了江奈,却忘记给人家解释原因了。

  “呃~,这个……对不起,里森同学!我突然这样逞英雄,吓到你了吧?”

  “没、没有……对了,佐久原君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个,我……今天刚好来横须贺办点事!准备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里森同学跟一个男的走在一起……就感觉有点好奇。”

  我迅速编了个谎,讲述自己的来由。“原来是这样。”不过江奈似乎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

  她真是个乖巧善良的女孩……正因为如此,我才替她捏一把汗。

  “然后,我看到里森同学差点被打,就想着不能袖手旁观。”

  “所以你才会来这边,对吧。”

  “对不起,刚才跟踪你了!而且,刚才也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了……我老是干这种自私的事情,真的对不起!”

  我重重低下头,向江奈郑重道歉。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一味遵从自身的正义感,帮助他人,这不叫英雄,纯粹是好事之徒罢了。

  我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才对,但没想到自己却成了“好事之徒”。

  冷静下来想想,真是太可笑了。

  (……江奈肯定很无语吧。)

  我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等待江奈接下来的回答。

  然而,我的担心并未奏效。江奈反而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出要责备我的意思。

  “不不不……别道歉了。要是佐久原君没来的话,我肯定早就被他打了。”

  刚才水岛说我什么来着?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要温柔吧?

  真不像话。江奈应该比我更名副其实才对。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不太好,但她真的就像天使一样。

  不对,应该说就是天使的化身。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明白。)

  江奈是个温柔体贴、谦虚待人、冰清玉洁的女孩子。

  她抛弃我这样的边缘人宅男也就算了,水岛可是各方面条件都非常完美的超凡帅气美少女,我真的不理解她竟然连水岛都要抛弃。

  我想问问,真的会有人找那些一抓一大把的廉价轻浮男出轨吗?

  (至少我是无法想象江奈居然会没有节操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我几乎下意识地开口说道:

  “那、那个,里森同学。话说……”

  ——你跟那个轻浮男,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认识的?你们今天一起出门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我本来特别想问这些问题,可是……

  “呃,抱歉……当我没说吧。”

  若是现任女友水岛的话暂且不提,可我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想着再问这些问题还是有些不太合适,于是便作罢了。

  “快到车站了,至少让我送你一程吧。当然,只要你不嫌我烦的话就好。”

  我像是重新振作起来似的摇摇头,对江奈提议道。

  “这样真的好吗?佐久原君,我看你好像没有伞……”

  “啊,没事没事。就这么点雨,我淋一点不要紧的。”

  “可是,也不能让你一直淋着呀……哦,既然这样——”

  雨水自我的发梢滴落,我正想赶紧往前走时,江奈递出了手里撑着的伞。

  “我们两个一起打伞吧?如果只是一起走到车站的话,应该够用了。”

  “啊?”

  这、这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男女同撑一把伞”!?

  “可、可以吗?”

  “嗯。你为了送我淋这么多雨,怪不好意思的。”

  “啊……”

  突如其来的同撑一把伞事件,不禁让我有些高兴。但是,江奈似乎并未特别在意。她只是做出了人类认为理所当然的判断而已。

  嗯,我明白。虽然我明白这个道理,但她的反应实在太冷漠,还是让我挺心寒的。真的心寒。

  “呃……那我们走吧?”

  “好的。”

  我撑着江奈的伞,两个人并肩前行。

  她的伞比普通的稍小一些,因此为了不让江奈的肩膀挨淋,我有意把雨伞打得很偏,尽量让雨伞靠近她。

  然而,我总感觉江奈似乎正在向我靠近。这肯定是大脑向我展示的美好错觉吧。

  我们并肩走了一段时间,彼此一言不发,沉默地走在通往车站的路途上。

  不久后,我们到了车站,这时江奈终于开了口,向我道别:

  “谢谢你送我。也谢谢你刚才帮了我。今天你真的帮大忙了。”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而已,没什么了不起的。总之,里森同学没事比什么都好。哈哈……”

  “…………”

  “…………”

  然而三言两语过后,我们两人之间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沉默。

  我有特别特别多的话想跟江奈说。比如,“你今天来横须贺做什么?”或者“那个轻浮男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但是非常遗憾,现在的我没有资格问以上任何一个问题,相当于我什么问题都问不了,真的很让人焦虑。

  从江奈沉默不语的样子来看,今天的事情,她肯定也没什么话好和我说的吧。

  “……电车快来了,我要走了。”

  “啊?呃、嗯,是啊……”

  不久后,江奈打破沉默,礼貌地鞠了一躬。

  无论服装再怎么变,她那楚楚可怜、彬彬有礼的举止也丝毫未变。

  风流女子总是换男朋友,喜好玩乐。至少我想象不到她们的举止能像江奈一样。

  (江奈之前的样子真的是假的吗?)

  江奈往回走向车站的检票口。

  我目送着她远去的背影,脑海里突然闪过某天发生在屋顶上的事情。

  “我——相信你。”

  当时,她对我说完这句话后——应该是——亲了我一口,她对我这样做,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难道她是有藏在心底的感情想要表露出来?

  还是说,就连她亲我的举动都不是发自真心?

  ——我想了解江奈的真心实意。

  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等、等一下!江奈!”

  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脱口喊出了她的名字。

  江奈闻声回头。我面朝着她,试图尽全力组织语言。

  “呃,那个……回家,路上小心。”

  但是,现在的我,甚至不配了解她的真心实意,重新想到这点后,我最终也只能给出这种无关痛痒的话。

  我耸了耸肩,垂下眼眸。江奈目不转睛地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

  “…………对不起。”

  最后,她留下了这句简短的话,匆匆离开,消失在了检票口的人海之中。

  (她跟我说对不起啊。)

  现在的我,根本猜不出她到底是为何而道歉。

  唉……我真是一点都不了解江奈。

  被她甩掉很正常吧。

  “那家伙说得对……我只会更加悲伤。”

  我有气无力地仰望车站的顶棚,出声自嘲。

  “……完了。我把水岛给晾在一边了。”

  虽然时间才不到几分钟,但是在雨中放着“女朋友”不管,说实话很不好。

  这样的话,我也不配对刚才那个派对客男子说三道四。

  “反正她有伞,应该不需要我担心……呜噢!?”

  我走出车站,正打算回到水岛旁边,但回头一看,眼前的景象让我大吃一惊。

  “……水、水岛?”

  不知何时,水岛跟了上来,站在我的身后。那里正好有个车站雨篷,她就站在雨篷外围。

  刚才她还一直撑着自己的伞,但是现在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收了起来,只是拿在手上。

  因此,她的发梢、衣服乃至全身上下都不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了。

  “你、你在干什么啊?快点进来,不然要感冒的!”

  我连忙招手,叫她进篷子里避雨,可水岛却一言不发,呆站在原地,不肯走动。

  她的脸庞被浸湿的刘海挡住,表情也看不太清,再加上她不肯说话,总感觉有点吓人。

  “你、你生气了?呃,把你丢在一边,是我不好,对不起。当时……”

  当时我不顾水岛劝阻就擅自跑了上去,把她丢在了后面。水岛肯定是因为这件事才生我的气吧。

  想到这里,我决定小心翼翼地向她道歉,解释原因。

  ——

  “嗯嗯嗯嗯嗯嗯嗯嗯!?”

  然而,水岛接下来的举动足以让我瞠目结舌。

  我不仅出不了声,动也动弹不得,好像被人五花大绑了一样。

  这也难怪。毕竟水岛先是猝不及防地奔向我的怀里,接着紧紧搂住,随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亲上了我的嘴唇。

  (这、这家伙搞这么突然,是想干嘛啊!?)

  我正打算马上往后退,水岛却使劲全身力气紧紧贴住我的身体,死也不肯放开。在此期间,她仍一刻不停地和我接吻。

  “……嗯……啊唔……啾……”

  “嗯嗯……喂,等一……呜嗯……!”

  “诶啊……啾噜……嗯哈……啊嗯……”

  不对,这已经不止是“亲嘴”或“接吻”那么简单了。

  她不仅像捕食者,贪婪地享用着猎物;又像野兽,试图敲骨吸髓,把猎物吃干抹净。

  水岛一心一意地舔舐着我的嘴唇,舔得没完没了。

  她在白天时展示的清纯样貌,早已不见踪影。

  (她居然还伸舌头!?)

  霏霏淫雨仍未停歇。水岛传来急促的喘息声,我们两人的黏膜相互摩擦,发出妖艳的声响,两种声音和雨声结合在一起,给鼓膜施加刺激。

  (不、不好……要晕过去了……)

  随后,我们持续吻了好几十秒后,我的理性最终差点就飞到了宇宙边缘。

  “……噗哈。”

  水岛总算放开了我,往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她撩起浸湿的刘海,亮出翠绿色的瞳孔,牢牢盯着我不放。

  我根本就不明白她的本意。

  但唯一的事实是,眼前的少女似乎非比寻常。

  “……我喜欢你。”

  “啊?”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我好喜欢你。全世界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我喜欢飒太……光靠‘喜欢’两个字,都表达不出我对你的爱意。”

  “水,岛……?”

  水岛平时态度飘逸,不愿外露自己的真心实意。就算我再怎么定睛凝视,我也看不透她。但是,她今天却表明了自己最真挚的感情,大大超乎我的想象。

  “我总是骗你,套你上钩,有时候也会撒谎,你可能不会信我这些话……但我可是认真的啊?我真的喜欢飒太,打心底里喜欢你。”

  她笑得温和,却莫名带着恳求的目光,倾诉爱意。

  因此,我也无心插嘴,不想质问她为什么要突然这样做、她到底想说什么了。我只能茫然失措地杵在原地。

  “……啊哈哈,对不起啊。就算突然跟你讲这些话,你也摸不着头脑吧。”

  没过多久,水岛便暂时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随后再度大摇大摆地向我靠近。

  “可是不管怎样……飒太,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我必须要跟你讲清楚。让你知道,我到底有多么喜欢你。”

  “这……”

  说实在的,我现在大脑好比一团浆糊,连想问题都没办法好好想。

  但是,我唯独明白了一件事。

  不对……这家伙曾经拿命保护过我,我肯定是在那个时候就稍微有所察觉。

  尽管我总是敷衍了事。

  尽管我总是避而不见。

  “飒太,我呀——想当你的女朋友(女主角)。”

  但是,她把脸凑到我的耳畔,低声细语,这句话绝对是她的真心实意。

  虽然我现在还是搞不懂原因、摸不清原委。

  但就算我骨子里是个一意孤行、固执己见的人,只要这个名为水岛静乃的女孩喜欢,我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爱意。

  “今天,‘比赛’结束了。”

  水岛顺畅地经过我旁边,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检票口。

  “明天,我要听听你的回答——我会等你的。”

  最后,她只留下了这句话,混入人海,离开得毫无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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