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转生为娇弱千金的弑神武人华丽无双录 第三章 魔法影像和魔晶板

  「大小姐,今天天气很好,要出去看看吗?」

  吃完午餐后,莉诺琪丝这么问我。

  这是我成为倪亚的第三个星期,病情正顺利地转好,差不多能不再被咳嗽打断,好好熟睡一番了。虽然我晚上都在打坐,并不会去睡觉。

  外面啊。

  我望向窗外,今天蕾丝窗帘是拉上的。

  不过仍能看见从外面洒落耀眼的光芒。看来天气的确很好。

  ……嗯,外面啊。

  外出的确感觉能转换一下心情,但我更想打坐呢。

  每天累积的努力有了成果,现在身体状况很不错。我能感觉到浑身上下都盈满着清澈的「气」。

  要是有体力和足够的肌力,我还真想激烈地活动身体一番。

  「不,我还是休息吧。」

  从夜晚到早晨进行长时间的坐禅。

  用早餐,目送双亲出门,小睡。

  吃完午餐后继续打坐。

  总之不先把病魔们全部解决掉,我就什么都做不了。我甚至觉得等身体完全恢复再到室外就好。

  不如说,我觉得把去室外这件事,当作对自己完全恢复的小小祝贺也不错。

  「但差不多该出去晒晒太阳比较好……您已经三个月以上没到外头去了,看您现在身体状况还不错,趁这机会去庭园走走看看如何呢?」

  对喔,阳光。

  我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感觉晒晒太阳对身体会有些好处。

  有点像太阳的力量会传导到身体里来,或者说是浸透。当然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低头一看,皮肤的确非常苍白,难怪莉诺琪丝会担心。

  「那就稍微出去看看吧。」

  莉诺琪丝表现得如同自己的事一样开心,边开始准备很久没有拿出来──至少我是没穿过的外出服和鞋子。

  不不不,都坐轮椅了哪需要穿什么鞋,穿拖鞋就可以了吧。

  要去的是自己家的庭园耶。

  何必特地换鞋换衣服?有需要吗?

  ……我试着迂回地表达我的想法,但更衣这件事在她心里似乎完全不容我拒绝。

  嗯,其实也没有什么非拒绝不可的理由,反正是她要帮我穿,我本人不需要花费什么力气。

  我倒是很希望快点恢复到至少能自己换衣服,不过短期间还没办法。

  「这件衣服怎么样?」

  「嗯。」

  「还是要换这件?」

  「也好。」

  「啊,不过还是这件比较好吧?」

  「都可以。」

  我正在吃午餐啊,别拿衣服给我看,别叫我选,什么都可以啦。

  该怎么说呢,总觉得被问要穿什么衣服、什么鞋子、梳什么发型、戴什么首饰的时候,都像是一次又一次被催促「快点吃完午餐」。

  我不由得加快用餐速度,并在吃完药后马上被拉去更衣。

  她让我换上的,是一件用了许多蕾丝和荷叶边、以红色蝴蝶结做重点点缀的白色洋装,并搭配了与缎带相同颜色的鞋子。但我觉得穿白色其实不太好,因为被血溅到时会很明显。

  「您觉得如何?」她边说边让我看更衣镜──果然浑身白呢。还有,果然是幼童呢。

  倪亚•利斯顿。

  今年四岁的女孩子。

  直到最近好不容易变得能进食的身体非常消瘦,一直没照到阳光的肌肤也透着病恹恹的青白色。实际上这身体的确身患重病,看起来不健康也是正常的。

  照理说搭上恰到好处的血肉便会显得更加可爱的蓝色大眼睛,现在也因为消瘦的关系,像是随时会掉出眼眶似地,看起来大得诡异。

  简单来说,就是身体各个部分看起来很不平衡。

  再加上这头没有任何人提及、但明显不自然的灰色长发。

  倪亚双亲中,父亲是浅色金发,母亲则是明亮的茶色头发。虽然两者的发色都偏淡色,但并不是白色调。

  这头与双亲一点都不像的黯淡白发……恐怕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被疾病耗尽生命力留下的痕迹。

  实际上,真正的倪亚的确因病逝去了。

  这是过度消耗魔力时会产生的现象。

  尽管过度消耗的魔力已逐步恢复……但这三个星期以来,头发的颜色都没有恢复的迹象,说不定会就这么维持一辈子。

  ──我忍不住思考,这段人生对于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孩来说实在残酷。

  甚至令我有了要是能的话真想代替她承受的想法,然而这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因为倪亚已经不在了。

  「我是倪亚•利斯顿,今年四岁的女生。

  兴趣是喝药并安静休养,现在正全力与病痛奋战中。

  喜欢的调味料是盐巴,喜欢的口味是『活用食材本身的滋味』这种玩笑以外,有好好做过调味的食物。

  未来的梦想是吃到用盐巴以外的调味料烹煮、分量跟大人的皮鞋一样大的牛排。」

  ──嗯,非常完美,就是倪亚•利斯顿。

  虽然只是随口尝试的,但我很顺口地用这名字自称了。这么一来就算随时被要求自我介绍也没问题,想必不会说错。

  语气称不上活泼,音量不到精神充沛,口齿说不上清晰,不过应该足够表现出伶俐和教养得宜的气质。

  除了这头灰白长发之外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特点──我觉得这样低调的形象很适合这女孩。

  再怎么样,也看不出来是能一脚踢死低级半兽人的样子。

  「啊,是不是该加入『以后想当爸爸的新娘』这种小孩子才能说的谄媚比较好?有一些爸爸很喜欢听到这种话对吧?」

  「…………」

  「你觉得呢?是不是该多加点低声讨好的感觉?」

  莉诺琪丝带着苦笑,不回答我的提问把我抱起,让我坐上轮椅。

  莉诺琪丝抱着我走下连接玄关大厅的楼梯,在下楼途中叫住路过的女仆,把收在一楼的另一台轮椅推过来。

  「哎呀,是要去散步吗?」

  就算我们在一楼遇到老管家杰泽、被他这么问,我也没什么好回应的,因为我只是被搬动而已,真正在散步的是莉诺琪丝。

  杰泽帮我们打开大门,我在莉诺琪丝的推动下来到庭园。

  ──在照射着全身的耀眼阳光中,我不禁眯起眼睛。

  太阳和室外的气息,对这个好几个月没来到户外的身体来说有点太刺激。也罢,多晒点就会习惯吧。应该说已经习惯了。

  阳光晒起来暖暖的,抚过肌肤的微风有一点冰凉。

  看来现在是很宜人舒适的季节,但我觉得风好像有点太大了。

  然后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受到精心照料、色彩鲜艳的壮丽庭园。

  ……嗯,真的是一整片,看不到边际的那种。

  「庭园还真宽广呢。」

  「是呀,不愧是第四阶级贵人家族的宅邸。」

  嗯?第四?

  「你说的第四什么的是什么意思?」

  「哎呀,您没有听说过吗?」

  「没办法,我才四岁嘛。知道的事情非常少,不如说世上尽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呢。责备一个懵懂的四岁孩童无知难道不会太过分吗?」

  「虽然这回答一点都不像个四岁小孩子会说的话呢……」

  莉诺琪丝边推着我悠闲地逛庭园,边对我简单地解释。

  首先,我们所在的国家是王政制度,从第一级的国王算起,总共分为十五个阶级。

  十五到十二级为普通平民,第十一级开始为贵人……也就是贵族阶层。说是贵族也没错,但那似乎是外国的阶级制度所使用的称呼,在这个国家的正式名称为贵人。

  顺着这个说明,利斯顿家族为第四阶级──从上数来排第四顺位的贵族,也就是贵人阶级。

  「难怪……」

  相比这个看不到边界的辽阔庭园,宅邸本身也占地广阔。

  双亲教养高贵,宅邸雇用诸如莉诺琪丝和杰泽等许多的佣人,庭园里还有园丁,光我一路看来就有三个人左右。

  不但能给予重病卧床的小孩充足的药物治疗──还拥有财力和权力,足以雇用把我召唤出来的可疑魔法师。

  说是生活宽裕的支配者阶级,一切就很合理了。

  「那,这个第四阶级,在贵人阶级里大概有多了不起呀?」

  「这个嘛……我是平民出身,不是很清楚贵人家族的世界,不过听说这个国家的第四阶级家族不到十个,利斯顿家是其中之一,所以应该挺了不起的吧?

  而且利斯顿家族代代负责管理这个浮岛和周遭的岛屿,包含所有大小岛屿在内总共有十七座的样子。」

  喔……

  属于不到十个的大望族之一,而且拥有十七座岛屿为领地。

  那么或许是掌握颇大权力的家族呢。

  然后──

  「浮岛是什么?」

  刚刚这段话里有好多令人好奇的字词。

  老实说,比起散步,这些令人在意得多。

  我今后可是要在这个世界生活,想必还有很多我应该要知道的事情。

  自我成为倪亚后过了两个月。

  这些日子以来,每天目送双亲出门和天气好时到庭园散步,成了我的例行公事。

  身体状况好了很多。

  最近能不再被咳嗽打扰,好好熟睡,我想食量应该也变得跟同龄的一般孩童差不多。

  顺带一提,不知何时起饭量没有再偷偷增加了。我猜测是已经到了适当的分量。

  至于病魔们,我感觉它们已经半死不活了。

  用我的想像来形容的话,就是我应该很快就能划开可恨病魔的喉头。

  我绝对不会粗心大意,一定会耐着性子好好花上足够的时间,有如舔舐般一点一滴削减病魔的力量到最后一刻。

  「大小姐,早安。听说倪尔少爷今天就会回来了。」

  嗯?倪尔?

  「谁?」

  「是您的兄长,倪尔•利斯顿少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尽是问些包含莉诺琪丝本身在内、照理说不可能忘掉的事情。

  以至于尽管我提出「不知道亲生哥哥的名字」这种极其不自然的问题,她虽然狐疑,仍毫不犹豫地立刻回答。

  老实说,她让我都忍不住担心这么没戒心真的没问题吗?虽然不会节外生枝我是乐得轻松啦。

  「原来我有个兄长?」

  「再怎么样都不能说这种话喔。」

  这回似乎行不通了。

  可是没办法呀,我真的不知道嘛……看来她也没我想的那么少根筋。这侍女乍看个性单纯,却意外地不好掌握。

  「少爷在阿鲁特瓦尔学院小学部就读一年级,现在放暑假了,所以从学生宿舍回来。」

  喔。

  「不晓得我们原本关系好不好?」

  「就我所知,两位几乎没怎么接触过。」

  莉诺琪丝是约半年前……不,现在算起来的话是八个月前左右来到利斯顿家的侍女。是为了病倒的倪亚而雇用的专属侍女。

  也就是说,她对利斯顿家族的理解只有这八个月的份。

  哥哥倪尔是在约三个月前去就读阿鲁特瓦尔学院的,入学的同时住进学生宿舍之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过。

  所以莉诺琪丝其实也没怎么见过他。

  倪亚开始过卧床养病的生活是在五个月前,可以推测兄妹俩身为家人的接触不多。

  现在远去外地求学的哥哥放了长假……也就是暑假,要回到老家来。情况大概是这个样子吧。

  嗯,反正倪亚只是四岁的小女孩,哥哥倪尔也不过是个六岁的小男生。

  两人之间总不可能有什么有如浓厚油污般的污渍、或是滴在心中柔软处的乌黑血痕似的,怎么擦拭也拭不去的漆黑回忆或纠葛吧。

  哥哥要回来就回来,跟我没什么关系。

  比起那种事情,我现在更该专心治病。

  我和病魔间的拉锯战可还没结束,万万不可大意。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啊啊,少爷似乎抵达了。」

  我在用完早餐并目送双亲出门后,到庭园散步。当然我仍旧是坐着轮椅,所以实际上在散步的是莉诺琪丝。

  从我有了庭园散步这个例行公事后所新种下的虎无之花,在盆栽中一天天地成长。

  我不知道特地为我种下花的是其中一位园丁,还是出于莉诺琪丝的体贴。其实大可不必为了我那么费心的。

  在我悠闲地望着日益茁壮的花苗时,莉诺琪丝伸手指向天空。

  我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艘外观带着浓浓复古风格的小型飞行船拖着如云朵般的烟痕,从上空往这座岛飞来……缓缓降落在利斯顿家宅邸占地内的边缘处。

  「是木造的飞船呢,那艘很旧了吗?」

  我每天都看着双亲搭飞船出门去工作和回家,现在早已司空见惯了。

  「只有外侧是木头唷,里面都是最新的设备。」

  「喔~是兄长的喜好吗?」

  「是的,是老爷和夫人所赠,作为少爷进入阿鲁特瓦尔学院的祝贺礼。听说外观的设计是依照倪尔少爷的喜好决定的唷。」

  喔~虽然不知道这个哥哥是什么样的人,但他的品味还不错嘛。

  就我从庭院能看到的来说,最近的飞船全都是彻头彻尾的金属材质。

  那种金属块明明怎么看都不可能飞上空中。

  而我的双亲,则是每天搭着照理说不可能飞得起来的金属块,去不知道哪里工作。真是辛苦他们了。

  金属块到底是怎么飞起来的啊,这时代还真是莫名其妙。

  玩笑话拜托克制在能用拳头打飞的程度好吗?

  嗯,虽然我的拳头能打得飞。

  我本来想快点回房休息,但莉诺琪丝说着「这时机正好」劝阻我,我只好随着她待在外面等哥哥倪尔出现。

  我们缓缓地逛遍园丁精心照料的整座美丽庭园,确认了住在池塘的水色小鸟今天也被喂得肥滋滋的之后,这才前往宅邸的大门前。

  大门前有个衣装整洁的少年和我没见过的侍女,正在和老管家杰泽交谈。

  那应该就是刚刚回到家的哥哥倪尔,和与他同行、担任护卫兼仆从的专属侍女吧。

  「──倪亚!?」

  正在说话的少年一注意到乘着喀喀作响的轮椅逐渐靠近的我,马上跑了过来。

  「我有听说你康复了,已经可以出来外面了吗?」

  「欢迎回来,兄长大人。我现在身体还过得去。」

  哥哥感动地用力点头,把瘦得干瘪且孱弱的我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来是单纯感到非常惊讶而已。

  在哥哥住进宿舍之前,倪亚说不定虚弱到就连小孩子来看,也能感受到时日不多。

  实际上,本来的确是深陷险境。

  ……不过真正的倪亚并没有得救,所以严格讲起来与其说是「深陷险境」,不如说是「只救了一半」还比较正确。

  因为最后留下的,只有我救回来的这副身体而已。

  「长途搭船想必很累了吧?早点回房换身衣服如何呢?」

  「唔、啊,嗯,我这就去。」

  我在他还面露惊讶时这么提醒,尽管哥哥倪尔感到有些困惑,还是留下一句「那我们晚点再好好聊聊吧」之后就离开了。杰泽和哥哥的专属侍女则拿着他的行李跟了上去。

  「……哦。」

  我盯着哥哥的专属侍女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的动作。

  那个女孩也挺强的,似乎比莉诺琪丝再能干些。

  不过对我来说,只是个如剪分岔头发般能轻松应付的对手。

  「您很在意她吗?我是说丽聂特。」

  莉诺琪丝看见我望着她,便开口问道。

  「那侍女叫做丽聂特吗?」

  「是的。丽聂特和我同年级,我们是一起从阿鲁特瓦尔学院中学部的冒险科毕业的。那时候我们两个常常一起组队呢。」

  原来如此,这两个人算是相熟吗?

  ……这样啊,她们俩组过队啊。

  …………

  不行呢。

  就算莉诺琪丝和丽聂特两个凑在一起,再加上老管家杰泽一起上,我还是能坐着轮椅只用一只左手轻松获胜。

  到这地步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看来要怪只能怪自己实在太强。过于强大说不定是种罪过。

  啊啊,真想要个正合适的强者做对手啊。

  哥哥倪尔回到利斯顿家,过了约莫五天。

  「你还不能一起来餐厅吃饭吗?」

  这个温柔的哥哥非常关心我,有事没事就往我房间跑,似乎很努力想替长期卧病在床的妹妹排解无聊。

  他会说些关于学院的事情,和自己在学院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还有就是……他可能也闲着没事做。

  倪尔•利斯顿。

  他是个年仅六岁的男孩,也是第四阶级利斯顿家族的继承人。

  倪尔继承了父亲的浅色金发,以及与母亲非常相像的美貌,才六岁长相就相当俊俏。不止长得好看,遗传自双亲的青蓝双眸隐隐透着理性与聪慧的气质。

  这家伙将来肯定会迷倒许多异性。不,说不定现在就已经是了。真是个前途堪忧的孩子。

  可以料想自倪亚生病后,双亲的注意力应该都往妹妹身上去了。以他还不满十岁的年纪来看,他不仅没有自暴自弃,还是个了不起的好哥哥。

  「是呀,应该还不行。」

  我吃的大多还是有利于消化的半固体食物。

  其实我差不多能大口咀嚼较硬的固体食物了,不过还是现在的餐点能吃得下比较多的量,所以我自己也判断在体力培养起来之前,保持现状比较好。

  老实说,这个身体还缺乏很多东西。

  疾病本身虽然差不多解决了,但身体的衰弱和发育,只能靠好好吃饭摄取营养来改善,毕竟这身体本来就是个还在成长的幼童。

  哥哥似乎非常希望能与双亲和妹妹我,四个人一起围着同一个餐桌用餐。

  可是要实现这个愿望,最快也得等到暑假快结束时,也就是约莫两、三个星期之后了。

  「可是你一整天都躺在床上,难道不会很无聊吗?」

  「因为我得好好静养嘛,这也没办法。」

  要问我觉不觉得无聊的话,当然很无聊。

  而且都怪这哥哥动不动就跑来,我现在只剩晚上能打坐。

  我刚成为倪亚的时候,最优先的事情就是努力不让自己死掉,根本没有想东想西嫌无聊的余裕。

  现在顺利地逐步恢复健康,这才有闲情逸致想想各种事情。

  目送双亲出门和去散步,都是有了余裕后随之而来的结果。

  「差不多可以给她了吧?」

  哥哥不是对着我,而是转头对陪在一旁的莉诺琪丝问道。

  「这我不能擅自做主……得经过老爷和夫人的同意才行。」

  嗯?

  他们在说什么?

  我出于好奇开口问了句「你们在说什么」,这时哥哥露出有点讶异的表情回答我。

  「当然是在说魔法影像(MAGIC VISION),就是魔晶板呀。倪亚,你之前很喜欢看吧。」

  魔法影像?魔晶板?

  ──喔喔!这是!

  哥哥跑去拿了一块透明的水晶板子过来。

  长四十公分、宽三十公分左右的长方形,被加工得非常轻薄。乍看下非常像窗户玻璃。

  这板子看起来非常纤弱,我大概就算不用「气」也能一个头槌把它撞得粉碎,板子边缘像画框一样用木头裱成坚固的防护。

  木框上还施加了魔法处理,使水晶板能飘浮在半空中,可以在随意场所使用。

  哥哥让水晶板──也就是魔晶板浮在身旁,动手操作后,半透明的板子上便映出与我的房间内完全不同的远处景色。

  ──画面映出的是个染得赤红的世界,应该是傍晚时分吧。成群的候鸟沐浴在夕阳光芒中,自有如串联着一般的密集小小浮岛群落,振翅飞往远方。

  接着马上接换到下一个场景。

  ──好像是个观光景点的样子,画面从下往上仰望绵延不绝的长长石制阶梯,虽然很在意楼梯上方有什么,不过影像中并没有照出来。

  我不清楚它运用了什么原理、实际是怎么做成的,不过总之这似乎是个可以显示「别处景色」的道具。而且在播放影像的同时,还会播放弦乐器的声音。

  能同时播放影像和声音的板子,可真是令人惊讶呀。

  ──看我这个反应,显然这是我也没见识过的文化产物。

  这还真是有趣。

  不但能打发无聊,似乎也能从中获取知识。

  「大小姐之前因为无法外出的关系,特别喜欢看魔法影像,然而有时有些影像包含太过刺激的内容,所以后来被老爷禁止使用了。」

  莉诺琪丝顺势解释了倪亚的现况。

  「啊啊,的确是这样呢。」

  这是倪亚本人应该要知道的情报,于是我马上点头附和,装出自己很清楚的态度。

  ……感觉莉诺琪丝表情好像有点无奈,但我可不会放在心上。

  「之前父亲大人说惊吓会对你的身体不好,所以不准你看,不过现在的话应该没问题了吧?」

  哥哥倪尔说得挺有道理的。

  对现在的我来说想必不成问题。

  病魔现在每天被我揍倒在地上拳打脚踢,已经被整治得很安分,愈来愈衰弱,差不多彻底无力反抗我了。

  如今的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要是能使用这个叫魔法影像的东西,就算一直待在房间里头,不管是看着影像问莉诺琪丝问题也好,还是单纯记忆看到的东西也好,应该都能吸收许多情报。

  虽然看书也是个方法,但书上写的全都是过往的情报。

  不管是实际发生过的事情、创作出来的故事,还是专门领域的推测或记录。

  书的内容全都是过去式。

  拿来与现在比对的话,资讯肯定会有许多出入吧。

  然而魔晶板的影像就算多少有些时间差,仍旧是以影像的方式提供着「现在」的情报。

  没想到这里竟然有这种像作梦般便利的道具。

  能轻松观看远处景色,真的是非常不得了的事情。现在这样就很厉害了,我还想到好几种能更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和不同的使用方式。

  这可谓是奇迹般的发明。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人类一直持续在进步,一个不注意似乎就会落于人后了。

  「您立了大功唷,兄长大人。我一定会回报这份恩情的。」

  「唔?嗯……你的语气怎么好像有点居高临下,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喔。」

  到了晚上,我逮着刚工作回来的父亲,自己跟他商量,顺利解除倪亚观看魔法影像的禁令。

  尽管父亲一脸不太情愿的样子,不过并没有拒绝我的请求。

  他大概还很担心倪亚的身体状况吧。

  我还顺带听了很多跟魔法影像有关的事情,不过现在应该还不需要去顾虑那些。

  尽管解除魔法影像的禁令,可说是大大改变我日常生活的重要关键,但是──

  「啊,大小姐,这时间不可以再看了。」

  或是──

  「大小姐,您没有被准许看那个影像。」

  再来──

  「大小姐,不可以喔。」

  然后──

  「大小姐。」

  我现在光是被叫住,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好好好,我关掉就是了。

  ──总之莉诺琪丝管得有够严格。

  正确来说应该是出于双亲的吩咐吧……反正有非常多影像都不准我看。

  ──不能看浮岛探险类的影像。

  主题是现役冒险家探索未知浮岛的内容,据说时不时就会拍到魔兽出没,所以会有生物甚至是人类死亡的情节,也会拍到流血画面。

  老实说,我超想看的。

  我超级想看到血沫横飞、充满暴力杀戮的骇人场景,可是不行。

  ──还有各种描写恋爱的戏剧,我也不能看。

  内容大概是男女亲热的场面、好想见却又不想见到的纠葛、想见上一面的渴望,或是讲着想要你的眼中只有我、工作跟我哪边重要、不要为了我争吵之类的台词。还有对冷淡丈夫感到不满的妻子看上体态健壮的年轻送货员,诸如此类的。

  听说这种描写麻烦人际关系和爱恨情仇的戏剧非常受欢迎,但是我被禁止收看。

  说是因为这些对小孩子来说太刺激了。

  也罢,反正不管有没有被禁止,我都不打算看那种东西。

  光是听到这些描述我就腻了,只觉得烦到想从头到尾一个一个抓起来打。

  喜欢就快点去追。

  视情况直接推倒也行。

  别在那边忸忸怩怩的。

  简单说一句我喜欢你、我爱你就好啦。

  这么简单明瞭就能解决的事情,竟然每次都要花上好几个小时去描写,根据剧中设定,角色们说不定要花上好几天、好几年。有些甚至拖到人都老了还在扯个没完,而且人都老了还性欲全开。

  光是听莉诺琪丝的描述就足以让我忍不住生气,有够拖拖拉拉。

  顺带一提,像个作梦少女般不厌其烦地一一为我介绍这些恋爱剧的莉诺琪丝,似乎最喜欢看这类的戏剧。

  真搞不懂她在想什么。

  然后当我忍不住说出「看了只觉得让人焦急,真麻烦」这句真心话时,莉诺琪丝竟看着我露出温馨微笑说「毕竟无论您表现得怎么早熟,也还只是个四岁的孩子呢,当然不懂大人无法随心所欲传达爱意的幽微心思啰」,我简直受到莫大的屈辱。

  这个仇恨我一生都不会忘记的。

  ──另外还有名为「美丽风景」、映照出存在于世界各地绝景的影像。

  这是我少数被准许自由观赏的影像,而且有时会拍到魔兽,这让我非常感兴趣。比方说飞过远方天空的翼龙之类的……那个就挺吃力的,凭我现在的状态不一定打得赢。

  说不定多看一些,以后会有机会看到我认得的东西。

  尽管由于没有记忆,我依然不知道我到底会知道些什么。

  ──最后则是利斯顿领地漫步谭。

  内容是由一个五官深邃、给人印象很浓腻的中年男人,走遍双亲所治理的利斯顿领地内的乡村,寻找该地区的乡土料理或特色店家……可以说是有意策画出来的旅行影片。

  欣赏起来意外挺不错的,所以我很常看,虽然演出者的长相看起来有点烦。

  再来就是些不定期的歌唱或舞蹈表演的影片。

  据说这个叫魔法影像和魔晶板的东西,都才刚发明不久而已。

  影像──节目种类也很少,听莉诺琪丝说,目前有竞争情形的节目也只有一组。

  也就是同一个时间能看的影像有两种,总共只有两个频道。

  因为播映的节目本身很少,所以大多时候为重播,播一整天都没有任何新影像是很正常的。

  而我被允许收看的更是当中的一小部分而已。

  也就是说,尽管增加了魔法影像这个情报来源,我的生活却没因此起什么变化。

  毕竟能看的节目种类太少,再加上大多数时候都是重播。

  早上目送双亲出门,接着打坐与疾病战斗,然后去庭院散步的每日循环依旧不变。

  名为魔法影像的文化,毫无冲突地融入了我如此固定的养病生活中。

  因为虽然被允许看影像,却有可看种类很少的限制。

  ──尽管如此,我仍觉得这对我相当有利。

  对于十分缺乏外界知识的我来说,魔法影像是当前最好的情报来源。

  我很希望能报答给予我这个机会的哥哥。

  我已经想到要怎么做了。

  哥哥倪尔从回到宅邸的第一天开始,每天都有进行剑术训练。

  以哥哥专属的侍女丽聂特为对手,每天不厌其烦地挥舞着木剑,然后被彻底打趴在地。

  我非常中意这幅严格锻炼的景象。

  既然要锻炼,当然得做到这点程度,不然是学不到东西的。在训练中太过放水的话,等碰到实战时根本派不上用场。

  倘若训练目的不是仅作为贵人阶级的教养,而是有意培养武艺的话,自然得严格些。

  其实再激烈一点也……不,更严苛的方式对一个六岁小孩来说还是太早了些吧。

  哥哥训练的时间恰巧是我每天去散步的时候,所以我经常在一旁观察他的练习。

  我能提供建议的,应该只有练武这部分吧。

  「──能打扰一下吗?」

  我在一旁看着哥哥训练,过了一阵子后哥哥被侍女打倒在地,喘着大气连站都站不起来。

  我趁着这个空档出声叫住两人。

  哥哥现在才六岁。

  身体还没成长完全,缺乏的部分非常多。

  尽管丽聂特已经相当手下留情,对哥哥来说仍是远远不及的对手。换作是我的话,只要用指尖一推就能解决她了。

  然而就算我真的能只用上指尖就打败她,这么做也没什么意义,眼下我的身体还没有余裕去做无意义的事情,现在就先算了吧。

  「兄长大人,所谓的剑不是挥舞着碰撞到就好,而是要注重收放、使用刀刃劈砍的武器。不然剑身马上就会钝掉的。」

  哥哥现在是凭着娇小身躯使力挥动木剑,在我看来,觉得以他的年纪来说,动作算是相当灵活。

  驱使着肌肉力量还相当不足的身体,依靠体重提升攻击的威力。

  虽然无法连续攻击,不过每一记攻击的力道都很重。

  我不清楚这是出于他想追求一击定胜负的战斗方式,还是想凭现有能力补足缺乏之处的关系,才养成了这种攻击习惯。

  稍微给他一个提示应该无妨吧。

  「大、大小姐……!」

  一见我从轮椅上站起来,莉诺琪丝、没怎么打过照面的丽聂特,和坐倒在地上的哥哥都大吃一惊。

  等等,莉诺琪丝明明就知道我可以靠自己站起来吧。而且我现在半夜也都是自己走去上厕所的呀,你有什么好惊讶的?

  我无视三人的目光,捡起哥哥方才握着的木剑。

  ……连握着为孩童制作的轻巧短剑都觉得沉重,显然这副身体还很虚弱。

  「举剑横握。」

  「咦、啊,好、好的……」

  丽聂特一脸疑惑,但仍照我所说,将自己手上的木剑横举。

  「剑的使用方式不是敲打──」

  我举起木剑。

  我的身体比哥哥还娇小,也比哥哥还虚弱,好好挥下一剑多半就是极限了。

  所以,请你要好好看清楚。

  我伸出两手握住剑柄,为了能笔直挥下,将剑身高高举起。

  调整呼吸,凝聚体内的「气」,沉静地向前踏出一步。

  「──而是挥斩。」

  喀!

  木头与木头碰撞的声音响起。

  照理说稳稳挥动并收势斩下的木剑──竟离开了我的双手。

  ……唔嗯……这身体就算有「气」的辅助,也连一剑都无法好好挥动吗?

  而我挥下的木剑,嵌在丽聂特横拿的木剑中央处。

  没有一点锋利度可言的剑刃砍进去了一半。

  如果能稳稳握住的话,照理说是砍得断的,但因为这身体的握力实在太弱,才会在中途松了手。

  也罢,对现在的我来说,有这程度大概已经算不错了。

  说起来,我本来就不擅长使用武器,空手砍更锋利。

  「……唔!」

  方才倾注全力的身体瞬间虚脱,摇摇晃晃地差点跌倒。

  看来刚才那一击,就让我的肉体到达极限了。不只肌肉无力,连体力都很差。

  在我摔倒在地之前,莉诺琪丝迅速从身后抱住我,让我坐回轮椅上。哎呀,真不好意思,一下子努力过头了。

  我感受着疲惫感袭向全身,靠在椅背上缓缓喘了口气。

  「武器的构造是非常具备合理性的喔。经年累月地追求效率,配合目的多方改良,才造就了现存武器的形式……呼~

  如果像现在的兄长大人这样,只注重运用蛮力敲击的话,我想应该不必拘泥于使用剑,用棍棒或是更重、更坚固的武器会比较……呼~」

  说起来,其实比起选择什么武器,身体能力还没锻炼成形的部分影响更大。

  然而正因为身体不成熟,若要用追求身体能力之外的方法增进实力,加强对武器的特性、优缺点和特长的理解,多少能成为助力。

  理解武具。

  这也是武道的一环。

  再来就要看本人将来想走什么方向,不是我该多嘴的事。

  ……不过身体还真难受,要喘不过气了……

  「打扰两位了……呼,莉诺琪丝,我们走吧。」

  我对仍惊讶地僵在原地的哥哥和丽聂特打过招呼后,便离开了。

  话说回来,这个身体真是太孱弱了。

  我都已经不依赖肌肉,硬是运用「气」来操作身体了,负担还是很重。

  不,或许该说行动的容许范围很小比较正确。

  可动区域很窄,似乎也挺贴切的。

  不晓得还要花上多少时间才能过上常人的生活。

  ──真是的。对我来说,只要当作是训练运用「气」的时间,就还能接受。

  然而,对于普通的孩童来说过于痛苦了。

  想到倪亚在我进入这身体前活得多辛劳,我就忍不住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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