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会是在期中考或期末考快到时举办的。也就是说，考试期间差不多要到了。
考试当然会平等地降临到一年级、二年级与三年级身上。
「……唉」
海望酱的专注力似乎用完了，开始转起自动铅笔。她今天拜托我教她学习。我觉得学校图书室有点微妙，于是我们来到当地的图书馆。
每当她转笔，黄色领带就会跟着晃动。
一年级的领带颜色是黄色。二年级是红色，三年级是绿色。我个人最喜欢最鲜艳的红色。
「……学姐。你为什么在看我的胸部？」
她傻眼地说道。
海望酱该不会觉得我是个好色的人吧？
「我不是在看胸部，是在看领带哦」
「领带？……这就只是学校要求买的普通领带啊」
「你看，因为去年三年级生都系着黄色领带。看到一年级的海望酱系着，就觉得好新鲜」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仔细想想，我也已经二年级了。明明一年前还因为和渚读同一间高中而开心，时间过得真快。
虽然我至今仍能鲜明地回想起当时的喜悦，但我不太想回忆起来。
我茫然地望着她。
「海望酱，你为什么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
「嗯—……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我将来也可能会看心情染成金色呢」
金色，金色啊。
虽然我觉得海望酱应该很适合任何颜色，但有点难以想象。
「学姐觉得什么颜色比较好？」
「诶？嗯……我觉得什么颜色都可以哦？一定都很适合你哦」
「……学姐，你是如果有人问你想吃什么，你就会说只要是你做的料理都可以的类型吧？这样可不行哦，我会很困扰」
「诶唉—……」
先不论吃饭的事，我觉得发色应该自己决定比较好。
不过，嗯—。硬要说的话……。
「黑色吧？」
「……为什么？」
「因为那是海望酱原本的颜色。我觉得果然还是保持原样才是最棒的」
「那学姐也一辈子都不要化妆吧」
「诶，那样就有点……」
「开玩笑的。……我会考虑看看的」
「……嗯」
转笔的声音停止了。或许是因为闲聊多少恢复了专注力，她再次面对题库。
听见自动笔在笔记本上滑动的声音。
她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飘扬。那股甜美的气味很适合海望酱，我微微吐了口气。
她真漂亮。那张认真的侧脸虽然与渚有些相似，但果然还是不同。不过，该说有点心动吗？
有种内心动摇的感觉。
尽管觉得不同，却还是寻找着相同之处。在不经意的瞬间从她身上感觉到渚，差点就要依赖起那份感觉。一定是因为我是个无可救药的人。不过，同时也有点被海望酱本身吸引。
我真是乱七八糟。
「学姐。请教我这里」
「好啊。这里要这样……」
我们两人像这样一起学习，也不是今天才开始的。
以单纯学姐学妹的身份相处时，她有时也会拜托我教她学习。
当时我的成绩没有很好，也不太会教人，好像让她有点傻眼。
「然后，这里……」
在教学途中，我发现海望酱一直盯着我看。
「……怎么了吗？」
「没什么。只是觉得学姐变得很会教人了」
「呵呵。柚叶也这么说过哦。……大概是托渚的福吧？」
我觉得什么都不提她的事也很不自然，于是笑着这么说。
海望酱却完全没在笑。
「这样啊。……学姐喜欢读书吗？」
「诶？嗯—，应该不算喜欢吧。比起读书，这世上还有很多更有趣的事」
「啊哈哈，说得也是呢。我也一样。真要说的话……不，应该说绝对是很讨厌的事吧」
嘴上这么说，但我觉得她很努力读书。我可能也差不多就是了。
即使是不怎么喜欢的事，只要是为了接近喜欢的人，就能努力去做。
我的原动力几乎都来自于渚，与遇见她之前的我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海望酱总是很努力读书呢」
「只是多少读一点而已。要是考不及格，会有很多麻烦啊。要是不履行义务，就不会被允许自由」
我歪起头。总觉得话题变得有点艰深。
海望酱轻笑一声。
「听说父母从以前就是相当优秀的菁英。我和姐姐也一直被他们不停督促，要好好读书。姐姐是那种个性，所以很认真，但我就是这种感觉」
海望酱轻叹了一口气。
我一定无法理解这叹气里蕴含的意义。
「所以，嘛。基本的学习还是得做，不然会很麻烦的。……那么，学姐。能教我下一题吗？」
「啊，嗯」
我都不知道。或许朋友家里的事，通常都不会知道得很详细。我明明是渚的挚友，又是海望酱的学姐，却对她们的处境知道得太少了。
像是海望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读书，或是渚至今过着什么样的人生之类的。
虽然我觉得自己不是只喜欢渚的表面，但说不定其实我只看到她的表面。
所以？
不，不对。不能拿这个当理由。
「……海望酱的确不是那么认真，可是我很喜欢你这种感觉哦」
我想了很多说法，最后还是决定用最简单的一句话。她看着笔记本，手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是指？」
「像是给人的氛围，或是有点奇怪的地方……还有不服输的地方」
「这样啊。学姐不会掩饰这些地方呢。虽然我觉得太直球了……但我不讨厌」
她轻笑出声。那抹笑容不同于以往，看起来有点疲惫。她没有拒绝喜欢这个词，让我发自内心感到高兴，可是——
尽管心情有点郁闷，我还是继续教她读书。
「只要掌握这个范围，第一学期的考试应该就没问题了」
「原来如此。那接下来……」
她收起数学题库，准备从书包里拿出另一本题库。
总觉得她的侧脸跟每天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有点像。
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
「……学姐？」
「……啊」
她难得睁大眼睛。从那只手传来的温度，让我回过神来。
「抱歉，我忍不住就……」
「没关系，学姐。在图书馆里请保持安静」
「啊，是。非常抱歉……」
我缩起肩膀。我到底在做什么啊？
「……呵呵。学姐一直在道歉呢」
她轻声笑了起来。那张开心的笑容让我松了口气，但她的双眼深处果然还是看得出疲惫。我稍做思考，然后开口道。
「海望酱，今天就读到这里吧」
「为什么？时间还够啊」
「我今天有个地方想去。……想跟海望酱一起去」
「跟我？……是没关系啦」
她一脸不解，但还是把文具收进书包。我也把摊在桌上的东西全部收进书包，然后站了起来。
「那我们走吧。麻烦你带路了呢」
「交给我吧」
我稍微挺起胸膛。
这么一来，感觉世界好像稍微变宽广了。我轻轻踏出一步。
「久等了。抱歉呢，我挑点心花了一点时间」
从附近有名的大型寺庙走一小段路，就会来到一座公园。海望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我跑向她身边。这座公园平凡无奇，假日人还不少，但平日傍晚就没什么人。
我在她旁边坐下。
「我在那间寺庙的贩卖处买的—。喜欢什么就拿去吧」
「……你花了那么多时间，就为了选这个？」
她傻眼地说道。
我苦笑着。我思考着有什么点心可以让人打起精神，犹豫了很久，所以让她等了很久。结果我买的是普通的巧克力点心，还有零食之类的。
我大概知道渚的喜好，但还不清楚海望酱的喜好。只是我隐约觉得现在应该吃甜食。
「……那么，这个」
「杏仁巧克力？好啊，请吧」
她接过杏仁巧克力的盒子，就这样打开包装，吃了起来。
她喜欢吃甜食吗？
我把一起买来的瓶装奶茶交给她。
这里很安静。离观光景点也有点距离，感觉就像平凡住宅区的一角。所以我才会喜欢这里。
「累的时候和沮丧的时候，我就会像这样来这里发呆，或是吃点心」
「一个人吗？」
「嗯。因为带其他人来，可能会觉得很无聊。我每次来这里都是一个人」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带我来呢？我本来以为她会这么问，但她意外地什么都没说，只是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所以，海望酱应该是第一个跟我一起来这个公园的人」
「……这样啊」
樱花的嫩叶随风摇曳。老旧的游乐器材，看起来有点寂寞。虽然小孩子在玩的时候，不会让人有这种感觉就是了。
「你是在顾虑我吗？」
她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股微微的重量，现在让我觉得有点舒服。
「我看起来有那么奇怪吗？我觉得自己表现得很正常」
我有点犹豫该怎么回答，然后小声开口道。
「我觉得你跟想来这里发呆时的我，表情有点像。如果我搞错了，先说声抱歉呢」
「学姐，你太常道歉了。……而且，你没有搞错哦」
在春风中摇曳的头发，看起来既虚幻又美丽。我的手犹豫了一下，然后摸了摸她的头。
「他们明明早就对我没有任何期待，却在奇怪的时候摆出父母的嘴脸，对我说东说西。我觉得这样很狡猾」
「……嗯」
「不管是被期待还是不被期待，都让人很累。而且被束缚的感觉也很差。如果可以自由快乐地活着，那该有多好」
「……就是说呢」
海望酱或许意外是个纤细的孩子也说不定。只是因为她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所以我才没发现。虽然我对海望酱的事情还有很多不瞭解，但正因为如此，才会想更瞭解她。
「……我几乎没来过公园。就连玩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很荒唐对吧」
我不知道渚的过去，也不知道海望酱的过去。
我只知道她们升上中学之后的事情，完全不知道两人在那之前的经历。重要的是现在，只要知道现在在这里的大家就够了。
我至今都是这么想的。
但有时候，如果不瞭解过去，或许就无法真正瞭解那个人也说不定。
我缓缓起身。
「学姐？」
「海望酱。我们来玩吧！」
「啊？」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来这座公园，是为了发呆。但我觉得海望酱应该有适合她的方式。
我拉着她的手，迈开脚步。
「等一下，学姐！」
「好啦好啦！我从小就经常来公园玩！很熟哦！」
「我没问你这个！」
我回过头，看到她露出像孩子般的表情。
那一定是只属于她的表情。我微微一笑，让她坐在秋千上。生锈的锁链发出「锵啷」的声音。
制服和秋千。
虽然感觉不太协调，但这种不协调感反而感觉还不错。
我笑了。
「我来帮你推！秋千很好玩！试试看吧！」
「你为什么这么强硬啊！」
「海望酱也很强硬吧！来，抓住锁链！很危险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
她紧紧抓住生锈的锁链。
我缓缓推着她娇小的背。小时候父母经常这样推我，但这是我第一次自己推别人。
我一直以为秋千是理所当然会有人帮忙推的东西。从溜滑梯上溜下来后，父母总是会对我微笑。
所以，我可能无法发自内心理解海望酱在几乎没有机会去公园玩的家庭长大的处境也说不定。
就算我现在这么做，也无法改变过去。
只是，现在我非常想推她一把。
「被学姐从背后推着，果然很不自在」
我推着海望酱的背一阵子后，她突然这么说。
我抓住锁链，停下秋千。
「请坐在我旁边」
「我知道了。啊，你知道怎么荡秋千吗？」
「不，再怎么说我也是知道的。请不要瞧不起我」
「那我们来比赛吧。先到达最快速度的人就赢了！预备，开始！」
「最快速度是几公里啊！？」
她傻眼地说完后，开始荡秋千。我也像想起过去般，反复屈伸双腿。
感觉到风。身体被风吹动，又被风吹回来。长发随风飘扬的感觉很舒服。
我想起小时候荡秋千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自由、最幸福的人。虽然只要双脚着地，一切就会恢复原状，到头来自己依旧只是个普通人。
海望酱的身影出现在风的另一端。
虽然速度比我慢一点，但她确实跟了上来。
秋千的速度、动作，逐渐变得和我一样。
「海望酱！好玩吗？」
「我忙着荡秋千，根本管不上那些！」
「这样啊！」
锁链发出「喀锵喀锵」的声音。
「什么叫『这样啊』！这样一点也不好玩！」
「我觉得很好玩哦！」
「你太随性了……」
「可以看到海望酱的各种表情，我觉得很开心！」
「……」
就算身体被风吹动，也无法真正获得自由。
可是，当我和她以同样的速度荡秋千，看着彼此，心中确实充满喜悦，以及温暖。
我跟海望酱的距离还很遥远。我们没有聊过很多，没办法只靠对话就瞭解彼此的一切。尽管如此，我一点一点地认识了她不为人知的一面，感觉我总算踏进花房海望这个人的心房了。
虽然要继续前进很困难，也很痛苦。
但我想瞭解海望酱。这份心情，绝非虚假。
「学姐真的在奇怪的地方很天真呢」
我听见皮鞋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她先踩到地上，等我下来。
我也学她停下秋千。
「学姐的这种地方，虽然有时候很麻烦，但我并不讨厌」
「啊哈哈，这样啊。……如何？偶尔像这样玩游乐器材，感觉也不坏吧？」
「确实是不坏啦。……不过我绝对不会一个人玩的」
「我也是哦。如果没有海望酱，我想我是不会来玩这里的游乐器材」
「这样啊。……那么，我们是彼此彼此」
我们聊了有点脱线的话题后站了起来。
然后把公园的游乐器材都玩过一遍。像是溜滑梯、弹簧游乐器材。
不过，这座公园没有那么大，三十分钟就玩完了。
我们再度回到长椅上。
「呼—，好累。小时候觉得可以玩到天荒地老，到了这个年纪就觉得好累呢」
「学姐怎么说得好像老人家一样？明明才十几岁而已」
「我已经是老太婆了哦……」
我打开宝特瓶盖，喝了一口。
这种甜到像是直接喝砂糖的奶茶，我还挺喜欢的。为什么我们这些高中生会喜欢这么甜又容易发胖的饮料呢？
这是人类的七大不可思议之一。
「……真是太好了」
「嗯？」
「我也很高兴能看见学姐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啊」
我有点难为情。
不过先说出难为情的话的人是我，所以我也没办法说什么就是了。
她微微一笑。
「学姐」
在茜色逐渐远去，接近群青色的天空下，她探头看向我的脸。我有点心跳加速。
「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傻呢」
「什么？」
「难道不是吗？你突然要我坐秋千，明明只是滑个溜滑梯，却玩得很开心的样子」
「诶唉……」
能享受任何事情，应该是优点吧。不对，我也已经高二了。
「这就是学姐真正的样子吧。我还以为你是更成熟的人」
「唔」
「……不过，有点可爱」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
她眯起眼睛。
「我想更瞭解学姐。可以告诉我吗？」
「嗯。我也想更瞭解海望酱——」
我正要回以笑容时，眼角余光瞄到熟悉的身影。
我不由得转头一看，发现是渚。她家应该不在这个方向，大概是去庙里参拜吧。我正这么想，发现她身边还有另一个人。
是今年同班的女生。
已经是五月了，交到新朋友也不奇怪。即使天色变暗，也看得出她们开心地聊天，让我心中感到焦躁。
以前渚说过，我和她是最要好的朋友。
可是现在呢？
……不，我们又不是恋人，这样嫉妒也太夸张了。
「……学姐」
她的手与我冰冷的指尖重叠。我惊觉不对，转头看向海望酱，她那张在微光映照下的脸就在眼前。
「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她微微一笑。是察觉我的状况不对劲，所以刻意这样对待我吗？还是说。
虽然不知道答案，但我也笑了。
「嗯，也是呢。天色有点暗了，我送你回家吧」
「……好的」
我们两人一起起身。即使开始往前走，海望酱仍然没有放开我的手。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像上次那样手牵着手走路。虽然我和海望酱很少像这样手牵手走路就是了。
明明很不习惯才对，却让我感到平静，这是为什么呢？那既温暖又柔软的手指触感，让我稍微平静下来。
我有点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逐渐瞭解海望酱，和她变得比以前更要好。
接近她的感觉明明很舒服的才对。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依赖海望酱呢？即使渚和海望酱很像，我也知道海望酱就是海望酱。
上次被她抱住时，我很开心，心跳加速。可是那一定不是因为被海望酱抱住而开心，而是因为在她身上看见渚。
我真差劲。明明很差劲，想瞭解海望酱的心，还有想依赖她的心，再加上对渚的心意，让我变得混乱不已。
「海望酱」
我一叫她的名字，她就看向我。
明明是自己叫住她，我却无法看着她的眼睛。
「什么事，学姐」
「我想……我大概是忘不了渚的」
我一边慢慢走一边说道。
「所以，抱歉。你不用再陪我也可以哦」
想知道的心情不是假的。我也想和她变得更要好。可是我轻浮的心，越是和海望酱相处，就越会把她当成渚。会把她和渚重叠，想依赖她。
我明明知道这是多么过分的事。
「不，我不会离开学姐哦」
我忍不住感到高兴。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期待听到这句话。我真是个无药可救的人啊。
「……为什么？」
「因为我是不折不扣的学妹」
这句话像是我想听的话，又好像不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我的心确实感到高兴。胸口被交缠的感情填满的我，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和她一起走。
无论速度多快，只要一直走下去，最后都会抵达目的地。
天色完全变暗时，我们来到海望酱家门前。
「那么，再见……」
「啊，请等一下。你忘了东西」
「忘了东西？」
我歪起头来。心想有吗？结果她突然把脸凑过来。当我惊觉不对时，已经和她呼出的气息交融，下一瞬间，嘴唇与嘴唇重合。
心脏静得不寻常。
被她抱住时明明那么紧张，嘴唇相触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大概是因为……
我的心跟不上这个状况吧。
「结叶」
听到她叫我的名字，我全身的血液沸腾。
身体热得发烫，心脏的跳动声变得鲜明。一旦扣下扳机就再也回不去，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好痛，好热。……可是，我并不排斥？
「啊哈哈。我只是叫了你的名字，反应就这么大啊。你满脸通红呢」
我甚至没有余力觉得难为情。
我连海望酱的脸都不敢看，正要撇开目光，结果这次她把嘴唇按得更用力。
一个湿湿滑滑的东西，从嘴唇钻了进来。
这个东西像是一块热铁，又像是在冰冷海中的软体动物，在我口中蠢动。每当它碰到我的牙齿、牙龈与内颊，我就会全身一颤。头昏眼花，几乎无法呼吸。
为什么，怎么会，为什么？
我的脑袋明明转个不停，却完全想不到能打破这个状况的点子。然而，我只觉得好舒服。明明内心躁动到隐隐作痛，胸口却雀跃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噗哈。多谢款待，学姐」
「……为、什么？」
「因为学姐看起来实在太难受了。……我想说只能由我代替姐姐，让你发泄一下那种心情」
她理所当然似的这么说。我不禁看向她，只见她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笑容。
「你可以把我当成渚哦。……结叶」
她笑着这么说道。
我明明必须拒绝她，明明必须告诉她这样很奇怪，可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回过神来时——
我已经轻轻点头了。
我好像听到自己从坡道上滚落而下的声音。
★
我对渚的第一印象，是个看起来很认真的女生。
起初，我并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位名叫花房渚的同班同学。毕竟我们的座位离很远，交情好的朋友圈也不同。
我第一次和她说话，应该是中学一年级的第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因为期中考的成绩不太好，我为了准备期末考，来到图书室读书。
可是，一个人读书没什么进展。就算有不懂的地方，也没人可以问。
就在我盯着题库的时候，她对我说道。
「那个问题，你不知道的话，要不要我教你？」
因为是在图书室，她用稍微压低的音量问我。
我不禁转过头去，稍微绑起来的褐色头发映入眼帘。
她笑眯眯的表情，明亮的双眼。把课本抱在胸前的模样，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认真的优等生。
我那时候是这么想的。
……感觉很可怕。
「诶。没、没关系啦。这点程度，我自己可以解……」
「可是，你从刚才就一直解同样的问题吧？」
她说中了。我感觉自己的肩膀缩了起来。
「你看到了？」
「抱歉呢。因为雨宫同学坐在平常我坐的位子上，我有点在意」
我睁大眼睛。
「……雨宫同学？怎么了？」
「啊，没事。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知道啊。班上同学的名字我大多记得。而且，雨宫同学有种不可思议的气质」
「不可思议的气质……？」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而且，她记得班上同学的名字，让我很惊讶。因为我虽然记得女生的名字，但跟我不熟的男生们，我完全不记得他们的名字。
真不愧是花房同学。
该怎么说，她有种让人想叫她班长的气质。说不定她连同年级学生的姓名也几乎都记得。
「比起这些，让我看看你的问题。我来教你」
「哇。等一下……！」
我本来以为她是个认真又可怕的人，但似乎并非如此。
花房同学半强迫地坐到我旁边。我本来以为她是班长型的人，没想到她意外地积极，或者该说……
她这么有干劲，一直说「不用了」好像也不太好，于是我就乖乖让她教我学习了。
……我是不是很容易随波逐流啊？
「这里啊，要用这个公式哦。然后……」
「嗯嗯……」
这么说来，花房同学好像在之前的考试中拿到全学年第一名，还被班导称赞了。
头脑这么好的人，是不是也很擅长教人呢？
原本让我搞不懂的问题，现在都迎刃而解了。
到了太阳下山的时候，我感觉自己无所不能。
「说不定我是个天才……」
「啊、啊哈哈……。明天要记得复习哦？毕竟人一天就会忘记大部分记下来的东西」
「唔呃……好麻烦」
「加油吧。不然我明天也来教你吧」
「可以吗？花房同学不是也要读书……」
「没关系。教别人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整理思绪，反而更有效率」
「这样啊……」
原来如此。
花房同学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感觉有点帅气。我刚才明明还觉得她是个可怕的人，连我都觉得自己很势利眼。
「……雨宫同学也记得我的名字呢」
她忽然这么说。
我微微一笑。
「因为花房同学有种不可思议的气质」
我挺起胸膛这么说，她便轻笑出声。
「呵呵，那算什么，你在学我吗？」
「……啊哈哈，你说呢—？」
花房同学的笑容让我一瞬间看得入迷。她教我学习时的认真表情很帅气，但笑容却很符合她的年纪，十分可爱。
什么嘛，花房同学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啊。
觉得她难以亲近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实际上并非如此，花房同学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在那之后，我几乎每天都请她教我学习。
放学后的图书室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场所。班上其他同学不会过来，我们两人会静静地读书，偶尔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让我很开心，总觉得心里躁动不已，非常幸福。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阵子后，我喜欢上观察她努力读书的侧脸。认真读书的她很美，她教我学习时撩起头发的动作，让我怦然心动。
我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她吸引。
不过，在两人共度的秘密时光中，我一点一滴地瞭解她，而这些累积起来的点点滴滴，确实让我喜欢上她了。
回过神来，我已经完全坠入爱河。
光是闲聊就让我雀跃不已，光是在走廊上看到她的背影，就让我胸口揪紧。
「呐，结叶。那个，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诶？可、可以啊。来……」
「……结叶的手好软哦」
「啊，呃，嗯。谢谢……？」
从某个时候起，渚开始会碰我。不曾看过她跟班上同学有肢体接触的我，天真地感到开心。
开心到在月历上画圈，擅自当成纪念日。
我误以为渚对我抱持着不同于其他人的感情。
比起光是能跟她一起度过就感到幸福的时期，我变得任性了。牵手变得理所当然，不能牵手会让我沮丧，牵手了又会像个傻瓜一样开心。像这样跟她一起度过时光，让心意越来越膨胀。
「有号码对吧」
「嗯。有我的号码，也有结叶的号码」
「也就是说？」
「上了高中也能一起上学哦！好耶！好耶好耶！」
「……哇，渚！？」
高中放榜那天。我们一起去看号码，找到我跟渚的号码时，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事了。
渚似乎也非常开心，她抱住我，就这样把我抱起来。在其他人面前做这种事让我很难为情，但看到她开心的笑容，我也自然地露出笑容。
然后，这时我犯下了致命的误会。
渚一定也是喜欢我的。
因为，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渚都不会跟其他朋友做。我从未看过她对其他人露出这么开心的笑容。
最重要的是，她碰触我的手的触感，还有力道。
总觉得可以从这些地方感受到她对我的爱意。所以我得意忘形地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
我没能察觉到这只是场误会。
升上高一的时候，我们已经变成感情比任何人都要好，挚友中的挚友。一方面也是因为同班，我们在学校总是形影不离，放学后也经常一起玩。
然后，升上高二后，我心想差不多是时候了，于是向她告白。
尽管多少有些不安，但应该不会被拒绝吧。这么想的我，毫无疑问是个笨蛋。
「我喜欢渚！是恋爱的那种喜欢！所以，跟我交往吧！」
「抱歉。⋯⋯我无法和结叶你交往。真的很抱歉」
「诶……」
愚蠢的误会，终于在此时得到修正。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我背上冒出冷汗，喉咙变得干渴。心脏以不好的方式怦怦跳，让我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感觉色彩鲜艳的世界离我远去，只有我待在黑白的世界。
「啊，这、这样啊。诶、唉—！是哦—！突然跟你说这种话，抱歉呢！那个，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我们也要当好朋友哦！」
「……嗯」
于是我的初恋就此结束。
误会的代价很大，从那以后，我就变得无法相信自己的洞察力。我一定是无可救药的自作多情女，根本不懂别人的心意。我变得不得不这么认为。
也许有人会说，只不过是被初恋对象甩掉，何必这样。
但对我来说，那就跟世界末日一样。
虽然我真心认为，会这么想的自己实在很傻就是了。
★
「结叶」
我听见有人在呼唤我。
柔和、温暖、像在温柔地搔着耳朵的声音。我紧紧闭上眼睛。
「张开眼睛好吗？我想看结叶可爱的眼睛」
是渚的声音。我像受到引诱似的睁开眼睛，看见一双褐色的眼瞳映照着我。颜色感觉好遥远，混着夕阳，看起来有些模糊。
但只要靠近，就无关距离了。
温热的气息吹在嘴唇上，她的眼瞳微微蒙上阴影。
长长的睫毛，在视野角落摇曳。
「嗯，果然。……结叶今天也好可爱呢」
可爱。
这句话，她至今对我说过好几次。
即使同样的话说再多次，我都会觉得新鲜而高兴，心跳加速，喜欢她的心情每次都会变得更大。虽然会觉得自己的心好单纯，但容易动心，就是喜欢她的心情。
无法抗拒，无法违逆。
……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想被她多夸几句，想让她觉得我可爱。为此，不管要付出多少努力，我都不会觉得苦。
明明，不会觉得苦。
「我觉得这个唇膏，也很适合结叶。好想亲下去」
「……ㄓㄨˇ」
「嗯。我是渚哦。多叫我的名字好吗？我喜欢你叫我」
「渚。ㄓㄨˇ。……zhŭ」
我将手绕到她背后。
用力抓住制服。
在厚实的西装外套触感另一头，感受着她。
好痛，好难受……可是——
「结叶。结叶，我喜欢你哦」
满溢而出的爱意，几乎要让我的脑袋与心爆炸。
身体猛然发热，但我冷静的部分在耳边呢喃「你傻了吗？」。可是，我就是，高兴得不得了。
就像被紧紧揪住心脏般，胸口感到难受。
但这种难受，与爱意是一体两面。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短短两个字的词语，填满了我的脑袋。
「嘴巴，张开？」
「不要……」
「不用担心啦。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了。……结叶不想跟我接吻吗？」
「想、要……」
「呵呵，对吧。我也想跟结叶接吻」
她把手放到我腰上，直接舔了我的嘴唇。
她那像只撒娇的小狗，却又有些蛊惑人心的动作，让我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她呼出的气，被我的心跳声渐渐盖过。
扑通，扑通，扑通。
在几乎要从内侧冲破身体的心跳声催促下，我缓缓地，张开了嘴。
她看准我呼气的时机，把舌头伸了进来。我反射性地想后仰，却被她柔软的手阻止了。
「结叶的舌头，好小」
「那、算什么」
「就是很可爱的意思。我喜欢结叶的一切哦」
「……嗯」
啾的一声轻响。
但下一瞬间，更深更长的水声，填满了我的耳朵。
黏稠的声响。那让我无比亢奋，逐渐沉溺。好深，好深。就像沉入海底，其他声音都渐渐听不见了。
相对地，我和她奏出的声响，变成几十倍撼动脑髓。每当脑震荡，心就沉入水底，让我再也看不见，也听不见。
「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渚，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哦，结叶」
甜美的梦。
一个对我再好不过，不可能成真的梦。能够不要醒来就好了。如果能和心爱之人共度幸福时光，就算一辈子被囚禁在梦里也无所谓。
收集破碎的恋心，凝固，继续看着甜美的幻影。
如果能忘记现实的话，一定会很幸福吧。
「呼……嗯，啾……」
呼吸变得困难，我用鼻子勉强呼吸。
一呼吸，必然会闻到气味。
是甜美的气味。和渚的气味不一样，是引人遐想的气味。
那是。那个气味是……
「……海望酱」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腰。
海望酱微微一笑，嘴唇与我分离。
她用舌头舔嘴唇的动作，是渚绝对不会做的。可是，我无法移开目光。
「学姐，你作了个好梦吗？」
原本变远的现实声响，又开始变得鲜明。
运动社团学生们的吆喝声。远处传来的乐器声。甜美的梦中充满的寂静，感觉渐渐淡去。
「……果然。这样不好啊」
「不好？这是为什么？」
她微微歪头。
红色领带摇晃。
「明明不喜欢却接吻很奇怪的，而且还是作为渚的替代也很奇怪啊」
「是这样嘛？……可是啊，学姐—」
海望酱露出纯真的表情，抱住我。
她柔软的手抚摸我的背。
「学姐不也乐在其中嘛」
「……唔」
「奇怪有什么不好？不好就不可以做吗？……没那种事哦」
她轻声呢喃。
这种事，正常来说是不会和喜欢的人的妹妹做的，是不该做的。明明不该说这是对的，海望酱却若无其事地肯定这种不该做的事。所以我有点觉得，这样或许没关系。
我是软弱的人。
「……学姐该不会是在顾虑我吧？」
「当然会顾虑啊。都亲成这样了……」
「我说啊，学姐。我和学姐不一样，至今亲过上千次……不，上万次的吻」
「诶」
「所以，事到如今，我不会因为和学姐接吻而有什么感觉，或是觉得讨厌。所以，学姐只要想着自己就好」
一万次。一天要亲几次才会变成这样呢？我明明才第二次接吻。
光是两次接吻，胸口就痛得快要裂开的我，和海望酱那坦然的态度根本没得比。
我觉得，习惯接吻很厉害。我将来也会变成那样吗？
「而且，你看。这就当作是之前学姐关心我的谢礼。如果学姐能从失恋中振作，我会很开心，学姐也会开心。这不是Win-Win吗？」
「……可以吗？」
胆小的我，会过度确认别人的心情。
不是看态度，而是用话语。希望对方明确地将想法传达给我。我忍不住这么想。
「是的。所以学姐，想和姐姐做任何事都请尽管说。好吗？」
「唔、嗯」
和学妹，和朋友的妹妹做这种事。我肯定是哪根筋不对了。虽然这么想，却很开心。
海望酱想为我做些什么，还有不用忍耐想和渚做的事。明知这样很差劲，却把海望酱和渚重叠，和她接吻。……好舒服。
想更瞭解海望酱的心，和想多吻她的心。两者都是我的真心话，无法推翻。两个愿望交缠在一起，变得无法轻易解开。
我发现自己在笑。
和朋友说话时的笑容、和渚在一起时的笑容都不一样。我想，我露出绝对不能让海望酱以外的人看到的扭曲笑容。
强烈自觉到自己的丑陋，以及无法舍弃对渚的爱意，我脱口说出愿望。
「……我想约会」
「约会？」
「去我想去的地方，两个人一起玩……。我想来一场这种平凡的约会」
这个愿望非常孩子气。
她笑了。
「我知道了。那就，下次放假去」
「……嗯」
我依赖海望酱的温柔。
可是，她愿意成为渚，让我开心到连自己这么没用都觉得无所谓了。
★
因为想被称赞而配合喜欢的人的兴趣，或许不是一件好事也说不定。
我喜欢可爱的衣服。化妆、饰品和包包也是，比起洗练的美感和漂亮，我觉得可爱更重要。
可是，渚似乎比较喜欢我打扮得漂亮一点。比起穿可爱的衣服，穿漂亮的衣服反应比较好，所以不知不觉间，我变得经常穿漂亮的衣服。
现在衣柜里也大多是配合她的兴趣的衣服。
干脆丢掉或许比较好，但就是因为丢不掉，才是我吧。
「久等了。……渚」
「啊，结叶。早安啊」
「早安」
今天和她约在车站见面。褐色头发、褐色眼瞳。简单绑起来的头发和平常一样，从站姿到挥手的方式，全部都是渚的感觉。
那褐色的隐形眼镜是特地买的吗？
不，现在不要想那种事比较好。
「你穿得好可爱哦」
她轻声说道。
我身体微微一颤。
今天穿的是我喜欢的衣服。和渚的兴趣完全不一样，是我自己想穿才穿的衣服。
化妆和发型也都是配合这套衣服。所以，我好害怕。
如果是渚的话，她会怎么说呢？
「嗯，很适合你。结叶果然很适合穿可爱的衣服。我觉得很好哦」
「……真的吗？」
「真的哦。我喜欢这种感觉」
心脏在躁动。内心很吵闹。我开心得嘴唇差点发抖。自己喜欢的东西得到称赞，让我高兴得不得了。
可是，我也知道正因为是我希望，她才会这么说。
「那我们走吧。……来，手」
「……嗯」
我紧紧握住她伸出的手。渚和海望酱的手，触感果然不一样。
可是，她的演技非常逼真，光是被那个声音称赞，我就觉得雀跃。对不同的地方视而不见，只让内心充满喜悦。虽然这样非常滑稽就是了。
「今天要去哪里？」
她问道。我努力挤出笑容。
「就是呢……是合作咖啡厅，可以吗？」
「可以啊。去结叶想去的地方吧。只要是结叶喜欢的地方，我应该也会玩得很开心」
「啊哈哈，谢谢」
胸口阵阵刺痛。可是，我很开心。完全相反的心情在心中搅拌，心脏差点停止。
我握着她的手，在街上走着。
今天来到离家有点远的地方，所以就算我们这样走，应该也不会被认识的人看到。……渚本人也是。
我轻吐了一口气。别想了。我决定今天要玩得开心。不然的话，不管过多久，我都无法舍弃这份恋心。
我就这样和她一起前往咖啡厅。
「好、好可爱……！」
看到端上桌的料理，我感动不已。
这家和那只企鹅角色合作的咖啡厅，充满了无数可爱的菜单。不仅如此，店内的装潢也让人觉得彷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店门口也有很多拍照的打卡点，我忍不住拍了好几张照片。不过，她没有露出傻眼的表情，而是笑眯眯的。
「好舍不得吃哦……」
「要好好吃掉哦？毕竟是食物」
「我、我知道啦！再让我多看几眼……」
做成角色脸的形状的松饼非常可爱，让人舍不得用刀子切开。
我拍了照片，又看了一会儿，看到旁边的冰淇淋开始融化，她才终于拿起刀子。
「啊啊！」
她太无情了。我忍不住叫出声。
「已经结束了。难得有这么可爱的料理，要趁热吃才行。来，啊——」
「……啊——」
我张开嘴，吃下她用叉子递过来的食物。
因为是松饼，所以当然很甜。不过，我觉得比普通的松饼更甜，一定是因为——
她微笑着看我咀嚼松饼的样子。我忍不住吞了下去。
「别看我，快吃蛋包饭吧。会冷掉哦？」
「说得也是呢。……那么，啊——」
「诶」
她微微张开嘴。
总觉得好难为情。不过，她散发出「在喂我吃之前不会动」的氛围，所以我用汤匙挖了一口蛋包饭，送到她嘴边。
她小小的嘴微微动着。
确实会让人想一直看下去也说不定。总觉得好可爱，让人心里小鹿乱撞。
「好吃吗？」
「嗯。这种店的水平意外地高呢」
「对吧。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但真是太棒了呢！」
和平常的我们没有两样的对话。最近几乎要忘记的这种一如往常的对话，让我觉得非常自在。
我和渚两个人一起出门的次数，已经多到数也数不清了。
看来经过长时间形成的日常形式，不会因为一个月左右就消失。
我一边把松饼送进嘴里，一边看着她。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啊，没有。没什么，没什么哦……」
我喜欢和渚共度的这种时光。光是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就很开心，越接近回家的时间就越舍不得。
如果没表白，也许现在还能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度过。
对喜欢的心情说谎，继续当朋友，还是被甩而痛苦，到底哪一种比较好呢？
「……ㄓ（zh）、渚，你喜欢甜食吗？」
我好不容易挤出的话，声音非常沙哑。
「嗯—。还好吧？啊，可是我喜欢看结叶吃甜食时幸福的样子」
「这样啊。……那么，海望酱呢？」
「嗯？」
「海望酱喜欢甜食吗？」
「不知道耶？我不太清楚海望的喜好」
我盯着她看。她若无其事地吃了一阵子，最后轻叹一口气，和我对上视线。
「……我想应该算喜欢吧。有甜食就会吃，但不到会积极去吃的程度」
「……这样啊」
之前她选了杏仁巧克力，原来不是因为喜欢吗。……那么——
「海望酱的喜好是什么感觉？不只是食物，还有兴趣之类的……」
「就算你问我这些啊—。……难得约会，聊些更开心的话题吧」
海望酱的话题，对渚来说不是开心的话题吗？
「像是接下来要去哪里之类的。你有计划吗？」
「……嗯。我想说去看电影」
「是哦—。什么电影？」
「最近很热门的恋爱电影。虽然是原创电影，但是评价很好——」
她开心地听我说话。那平静的表情，和我所知道的渚一模一样。
看着她的脸，我感觉到想瞭解海望酱的心情逐渐淡去。只想看着她的举手投足，和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这种心情充满内心。
我们在咖啡厅闲聊之后，前往了电影院。
我并不是特别喜欢看爱情电影。只是想和渚一起看那种电影，营造出不错的气氛，或是看完后聊感想。我只是想做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抵达电影院后，我们领取事先买好的电影票。
坐到座位上后，又有几个客人进来。一方面是因为今天是假日，不过这部电影果然很受欢迎。
「电影开始前的时间，让人有点兴奋呢。想着电影怎么还没开始呢—的」
「啊哈哈，确实。等灯光暗下来后，会更紧张呢」
「我懂。电影就像一种游乐设施呢—」
我和渚来看过好几次电影。
但我一次都没选过爱情电影。
因为——
「差不多要开始了呢」
「……嗯」
电影院内变暗，气氛有点改变。播了几部广告后，电影正式开始。
不愧是宣传为悲伤的爱情故事，电影内容有点苦涩。
明明状况完全不同，却会带入感情，或者说会投射自我。或许会被说投入太多也说不定。
『为什么我们会相遇呢』
从银幕流泻而出的影像，感觉好遥远。
我悄悄地望着她的侧脸。她的脸庞被银幕的光线照亮，与平时有些不同。她的眼眸充满着无法解读的感情，让我想触碰。
我静静地触碰她放在扶手上的手。
如果她表现出一丝厌恶，我就会立刻放开。我这么心想，但另一方面，我的本能却喊着想一直触碰下去。
她的手动了起来，与我的手指交缠，我感受到令人惊讶的热度。
「……啊」
我不禁发出声音。
触碰的触感非常鲜明，令人舒适，更重要的是令人开心。
光是她接受了我的行为，就令我心跳加速，内心获得满足。
「海……ㄓ（zh）……」
随着喜悦之情，我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呼唤谁的名字。我刚才认为是谁握住了我的手？
究竟是哪一方，我会更开心呢？
疑问并未获得解答，唯有被触碰的舒适感残留在心中。
结果，我无法专心看电影，只能一直注视着坐在身旁的她。虽然我无法接近她眼中的情感。
「还挺好看的呢，最后的发展有点令人吃惊啊—」
「就是说呢。不过幸好是圆满结局」
「对啊，果然故事最后还是要大团圆结局才好呢—」
电影结束后，我们两人一起走着。
直到刚才还牵着的手，现在已经分开了。
然后，在明亮的地方看到的她，果然还是跟平常一样的她。虽然跟渚一模一样，却不是渚。
即使如此，我却——
「我第一次跟渚一起看爱情电影」
「奇怪，是这样吗？」
她歪着头。
我紧紧抱住手提包。
「其实我一直想要一起来看的。我一直很在意渚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你邀我就好了啊，我不会拒绝哦？」
「那是因为……」
我停了下来。
电影院的角落非常安静，无论多小的声音，都一定会传到对方耳里。所以，即使很害怕。
「我不想被你嫌恶心」
「……嫌恶心？」
「因为我喜欢渚。一想到这份心意被发现，让你觉得恶心，我就觉得很害怕」
「原来你觉得我是会嫌你恶心的人吗？」
「不是！不是的。只是……」
我很清楚，渚不是会这么想的人。
实际上，我向她告白时，她也完全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无论如何都无法抹去这种可能性。我觉得自己太胆小，就像个笨蛋一样……」
我无法好好表达。
在日常生活中，我变得确信自己与渚是两情相悦。但偶尔也会突然感到害怕。
理所当然能做的事变得做不到，无论在好的意义上或坏的意义上，都让我心跳加速。
只是想碰触她，只是想跟她聊些无聊的话题，就会在意各种事情，逐渐失去自我。因为想让她稍微更喜欢自己，会改变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或是刻意露出笑容。害怕又痛苦的心情，与开心的心情，两者都消失不掉。
喜欢上一个人，绝对不是只有快乐的事。
「可是，喜欢。喜欢。我喜欢你啊。我真的好喜欢渚。一直都……」
今天的约会很开心。
真的就像跟渚在一起一样。我果然喜欢渚喜欢得无可救药，明明很难受，却很开心，就快要哭出来了。
「结叶的心意，让我很高兴哦」
她的手碰触我的头发。
我抬头一看，视线交会。
她对我露出非常温柔的表情。
好痛。刺痛、心跳加速，好开心。
要怎么做才能顺利抛弃恋慕之心呢？即使柚叶教我失恋后的处理方式，我也没办法做到。
我很任性。就像玩具被没收而闹脾气的小孩一样，一直待在原地不动。明明想抛弃无法实现的恋情，却抛弃不了。所以我真是无可救药。
「……呐。我可以吻你吗？」
「诶。……为什么」
「因为结叶很可爱。这样不行吗？」
「不、行」
耳朵被碰触。身体抖了一下，脸变烫。
这次她沿着耳朵的凹凸处，碰触到耳垂。
温暖的触感很舒服。甚至希望她一直碰下去。连我自己都觉得无可救药了。
「也不是、不行……」
「呵呵，这样啊。那，闭上眼睛吧？」
「嗯……」
我闭上眼睛，她便把手放在我的下巴上。
有种像打针前消毒时的紧张感，但又比那更甜蜜，令人雀跃。
她的唇轻轻碰触我的唇。
不只一次，而是好几次。有时发出啾的一声，有时像用嘴唇互相挤压，有时只有吸吮下唇。
彷佛要弥补什么似的吻，让我的心融化。
喜欢。
好喜欢。
好想、好想继续下去。
但这份心情没能传达出去，我感觉到她的脸随着呼吸离开。我静静地睁开眼睛。
「你的表情好夸张。难道是想要我继续？」
她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止接吻，但她似乎很清楚的样子。
如果我也亲一万次，是不是就会明白了呢？
「呵呵。那要回家继续吗？」
「继续？」
「继续接吻。或是更往后的事也行吗？……你讨厌跟我做吗？」
「……不、讨厌」
我直到前阵子都还不曾接吻，更别说是思考更进一步的事了。
我滚落了。
我明明知道这样不对。即使不到清正廉洁的地步，原本应该过着平凡人生的我，却在不知不觉间，打算做出称不上平凡的事。
喜欢她的心情，让我沉溺其中。
「是嘛是嘛。要到谁家？我父母今天应该也不在家就是了」
「去我家比较好……」
要是遇到本人，或是要在她家做那种事之类的，虽然有很多理由。
不过，这些理由都不重要。
我在无意识中选择了自己家。这或许只是出于无聊的向往也说不定。
她眯起了眼睛。
「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她轻轻握住我的手。和约会刚开始时不同，这次是十指交握的握法。
光是握法的一个变化，就让我好开心，我也回握她的手。
被她温柔地牵着走的触感，舒服得让我心跳加速。
「……结叶的房间果然很漂亮呢」
「是这样吗？」
「嗯。不但整理得很干净，家具的摆设也很漂亮」
我至今不曾邀请渚来自己房间。虽然也是因为不想被她觉得奇怪，但单纯只是没有机会。
毕竟读书会总是在渚家举办，更重要的是，渚经常邀请我去她家。这也是让我误会的原因之一就是了。
「你坐那边，我现在去拿饮料过来。咖啡跟茶，你要喝哪——」
「那种事无所谓吧？」
喀嚓一声，传来转动门锁的声音。
她用力拉住我的手臂，我立刻想站稳脚步，这次却换成胸口被推了一下。原本站稳的脚步直接往后倒，我整个人倒在床上。
跟筋疲力尽地扑倒在床上时不同的触感，从背后传来。
我抬头看向房间，发现灯光比平常还要亮，感觉不像自己的房间。
我茫然地仰望天花板时，她俐落地拉上窗帘，拿起房间的遥控器，然后骑到我的腹部上。
她也习惯做这种事了吗？
光是这么想，心脏就开始狂跳，这种毫无节制的感觉让我很讨厌。
「别再拖拖拉拉了。……要关灯吗？还是开着？」
「……关掉」
「OK。那么，好了」
随着「哔」的一声轻响，电灯熄灭了。
因为现在还是傍晚，所以从窗帘的缝隙间透进茜色的阳光。即使如此，房间的电灯一关掉，还是变得相当昏暗。
在朦胧的视野中，隐约可以看见她的衣服。虽然这么暗，已经连发型和眼睛的颜色都看不清楚，但可以确定她就在那里。
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变得遥远。
「我想摸你的手……」
我小声说完后，感觉她在黑暗中笑了。
这样会很孩子气吗？
「好啊」
柔软的触感碰触到我。
右手和左手碰触，让我稍微安心了一点。明明是自己要她关灯的，但看不见她的脸，还是会感到不安。
明明看得见反而会更痛苦。我可真是任性到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我要摸了哦？」
她的指尖碰触我的胸部。光是这样，身体就夸张地差点跳起来，但我绝非是讨厌。
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从内侧用力敲打般剧烈跳动。
彷佛随着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吐气，体内的所有东西都要一起跑出来。
「啊哈哈，好夸张的反应。……如果讨厌的话，要马上说哦？」
说完，她把手伸向我的衣服。
这是为什么呢？明明心脏跳得这么快，明明被她碰到会很开心，却觉得胸口中心被开了一个大洞似的。
我一直想跟渚做这种事。
光是聊天、牵手也好。可是，像这样让她碰触我不会让别人碰的地方，互相确认彼此的心意，是我最想做的事。
明明这么想，眼前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你穿了可爱的内衣呢」
「……看得见吗？」
「一点点」
「一点点啊」
「就算这样，我还是看得出来哦。结叶你穿了可爱的内衣。……要看我的吗？」
各种各样的念头接连浮现在脑海中，但时间并不会因此停止。我既无法点头，也无法摇头，只能把头深深埋进枕头里。
小小的叹息声撼动了空气。
「那我也脱掉吧。毕竟只有其中一个人脱，可能没什么气氛」
她的手动了。
心脏猛然一跳。
要说不想看她的肌肤，那是骗人的。上体育课换衣服时，我因为罪恶感而极力不去看她，但光是眼角稍微扫到那雪白的肩膀，就让我心跳加速。
我倒抽一口气，看着她脱衣服。要是她就这样脱掉衣服，我一定会再也回不去吧。可是，如果能就这样坠入深渊，或许也不错。总比一辈子都得抱着这种心情活下去要好。
正当我这么想时。
放在桌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声。
我不由得看向微微照亮房间的光，上面显示着『渚』。讯息内容是平凡无奇的日常对话。
心中有东西迸开。果然还是不行。在最后一刻恢复的理智阻止了我。不知不觉间，我抓住她的手。
「结叶？」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渚是渚，海望酱是海望酱」
「……就算是这样，现在在这里的我就是渚哦。最喜欢结叶的渚」
「……嗯。我知道。我知道哦。可是，抱歉」
我这么一说，她便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拿起遥控器。
随着跟刚才一样的轻微声响，房间恢复光明。笼罩我们的甜蜜氛围也因那道光而烟消云散。
她露出傻眼的表情，从我身上退开。我缓缓撑起身子。
「……为什么都做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恢复理智呢？有什么关系呢？做到最后嘛。如果全部发泄出来，说不定就能忘记姐姐了」
「……忘不了」
我发出的声音清楚到连自己都吓一跳。
她……海望酱睁大眼睛。
「就算接吻、约会……做了更进一步的事，我还是忘不了。脑袋里无论如何都会浮现渚的身影。一点小事就会让我想起渚，喜欢她的心情满溢而出，让我好痛苦」
我喘息似的说完，海望酱便注视着我。
「……是姐姐的哪点让你这么喜欢上她的？」
「认真的一面、帅气的一面、总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勇往直前的一面、对任何人都很温柔的一面、笑容很可爱的一面、会有点顾虑地牵我的手。……全部、全部都曾喜欢着。现在也喜欢，最喜欢了。喜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我好想和渚做各种事，喜欢她喜欢到海望酱愿意代替她让我很开心的地步。可是，就算海望酱说没关系，把无法和本人做的事发泄在她身上，还是既丑陋又错误。
明明是我自己说希望她跟我约会的。
我本来以为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更柔软、温暖、舒服的事，实际上却不是这样，而是沉重、痛苦又污秽，无可救药。
「抱歉呢，海望酱。抱歉呢……」
「已经、够了」
她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简直像被她用头撞一样，但不怎么痛。
「是我错了。我以为对姐姐的心意只要发泄出来就会消失。……可是，不是这样呢。学姐这么喜欢姐姐，喜欢到哭出来了」
「嗯，喜欢。喜欢到连自己都搞不懂了」
「……这样啊」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摸着我的背。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我感觉胸口慢慢被填满。
不知不觉间，温暖的东西沿着我的脸颊流下。
「其实啊，我以为渚也是喜欢我的」
「……嗯」
「因为！她对我笑得那么开心，也常和我对上视线，还说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主动牵过我的手……！」
这根本是自作多情的女人在胡说八道。不管是被迫听她说话的人，还是被她喜欢上的人，一定都受不了吧。
我明白。我明明就明白。
「我好傻、好丢脸、好恶心啊。她明明没有特别喜欢我，我却自己一头热，还向她告白」
「……学姐」
「我明白的。被不喜欢的对象用那种眼光看待，当然会觉得恶心。可是，我好想碰、好想吻她啊。只是稍微看到她的肌肤，我就好开心。因为，因为……」
海望酱一直听着我随着眼泪流泄而出的话语。
我以前一直认为，把自己的心意说出口是件好事。然而自从告白失败，我就开始害怕了。
如果化为形体的心意、感情，没有被接受。如果没留在任何人的心中，只是化为声音消失。总觉得怀抱至今的心意，以及至今的一切都会化为泡沫消逝。好害怕，好难受，让我想一直闭口不提。
「我喜欢她。我喜欢上她了啊。我压抑不住。要怎么做才能不喜欢她？想和她互相碰触，想听她说喜欢我的心情，要怎么做才能……」
拜托，希望你笑我。笑我是自作多情，笑我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笑我是个差劲的女人。
然而海望酱温柔地抱住我的头。她就这么用手指梳我的头发，我差点因为这份温柔而融化。
现在的我没有方法能止住流下的泪水。好不容易努力化的妆也已经没有意义。而且我现在的脸，一定不可爱到了极点。
「非常抱歉。是我把学姐逼到这个地步了呢」
「不对。不是的。海望酱你没有错」
「我有错啊。我单纯地以为只要代替姐姐，就能让学姐忘记恋情。……抱歉，害你陪我做这种奇怪的事」
「不会。我也是。让你陪我做这种有始无终的事，抱歉呢」
「……学姐，请你不要再道歉了。我不希望学姐像这样一脸歉疚。我认识的学姐，大多都是面带笑容」
「……嗯」
在被渚甩掉之前的我，是怎么和海望酱相处的呢？虽然我已经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我抬起头，试着露出笑容。
海望酱的表情显得非常担心。
「现在就不用了。不用勉强自己笑。不过，若是有一天，学姐能够自然露出笑容，到时候请再对我笑」
「嗯，谢谢你」
「……不会」
海望酱摸摸我的头。该说立场和平常相反吗？我第一次像这样像个小孩子一样哭喊，然后有人摸我的头。
就连柚叶也没对我做到这种地步。虽然我曾告诉她，我误以为渚也喜欢我，还有告白失败的事，但像这样将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感情彻底吐露出来，这还是第一次。
虽然觉得难为情，但的确也有种舒畅的感觉。
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把头靠在她的胸前。平常明明是符合年纪的感觉，这种时候却显得成熟，让我觉得很厉害。像我不管现在还是以前，不管什么时候都很孩子气。
「就算觉得恶心，又有什么关系呢？」
「诶？」
「要保持美丽的心灵去喜欢一个人，一定不可能。就算可能会有人觉得恶心。如果那是自己的心意，请不要去否定」
「啊……」
温柔的声音在脑中回响。确实，或许是这样。否定自己的心意，是一件很难受的事。至今不管多么沮丧，我都不会从头到尾否定自己。
但是，只有这次无论如何都会否定自己。
即使那是多么难受、没有意义的事。
「学姐，请你保持这样」
保持这样。保持原本的、以前的我，究竟是什么样的我呢？虽然要回想起来可能得花上一段时间，但是总有一天，我能够克服对渚的恋慕，再次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吗？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自然而然稍微分开。
拉开窗帘，西晒的阳光很刺眼。我缓缓坐到坐在床上的她旁边。床发出「叽」的声音。
「今天谢谢你。我玩得很开心哦」
「是这样吗？我也还满开心的」
「啊。听你这么说，你果然在勉强自己？是咖啡厅不好？还是电影？」
「是电影吧。是不是有点太做作了？」
「啊哈哈，或许是吧。我觉得还挺有趣的」
「可是学姐，你并不特别喜欢爱情电影对吧？」
「诶。为什么？」
「因为，那跟在咖啡厅时的表情差太多了」
她是什么时候看到的呢？虽然我也看了她很久，但没想到她也在看我。
有点难为情。
「……这样啊。真要说的话，我确实比较喜欢可爱的电影吧？」
「可爱的电影是什么？」
「那个吉祥物的电影，之前有上映呢。很可爱又很好看，超棒的！」
「原来如此。那么，如果在哪个网站上播，我会去看看」
「海望酱是网路派啊—。是现代的孩子呢」
「在说什么啊。学姐明明也只跟我差一岁不是嘛」
「啊哈哈，也是呢。不过我是录影带派的」
「你这样讲会不会太老派了？」
「……呣。可能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吧。父亲不管DVD还是蓝光都叫录影带呢—」
对话瞬间停止。海望酱盯着我看。
说起来，她好像说过她很少去公园。这或许表示她和家人感情不太好也说不定。
我觉得道歉也很奇怪，就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学姐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
她静静地问我。
我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声开口道。
「他们很温柔。会好好告诉我哪些事情不能做，如果我心情不好，会带我去其他地方散心。他们很疼我。……不对，虽然有点难为情，但他们现在也很疼我」
「……呵呵」
她不知为何开心地笑了。我歪起头。
「海望酱？」
「啊，没事。只是觉得学姐给人这种感觉」
「哪种感觉？」
「被父母用爱养育的感觉。我觉得很好哦。这也是学姐的魅力」
她这么直说，让我有点难为情。
海望酱总是面不改色地说出惊人的话。最近我总是因为她说的话心慌意乱。
「是这样吗。……听你这么说，我有点高兴」
我自然地笑了。虽然觉得自己说了不少难为情的话。不过多亏海望酱愿意接受，我才能不假思索地笑出来。
或许我果然希望有人瞭解自己的一切也说不定。像是对渚的心意，或是模糊的不安之类，各种的。
虽然不安的心情不会完全消失。但胸口还是有点温暖。
自从我发现原以为渚心中对我的好感是幻觉时，我就变得会怀疑别人的好感。不过就算无法像以前那样，如果能慢慢变得能够相信起来就好了。
「……海望酱如果有什么烦恼，也跟我说吧。我随时都愿意帮忙」
「也是呢。到时候就拜托学姐了」
如此说完，她缓缓起身。
「我差不多该回家了」
「这样啊。今天很开心。……能和海望酱一起出门」
「……果然我就是我吗？」
「……嗯」
她轻叹一口气。
渚和海望酱果然有点不一样。虽然像双胞胎一样相似，但我觉得她们不能互相取代。不过，这样一定比较好。她们应该没有必要成为某人的替代品。
虽然我曾经想让海望酱代替渚，实在没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
「这样啊。……那么，最后」
走向门口的她，转头看向我。
她走向我，紧紧握住我的手。她看着我的眼神很温柔，让我的心脏跳了一下。
明明现在确实看着海望酱的眼睛。即使不觉得她是渚，心脏依然开始躁动。不，可是——
我等待她开口时，她的嘴唇突然碰到我的耳垂。
「那个，胸罩。很适合学姐。……很可爱哦」
她轻声说道。
她这句话让我耳朵发烫。这么说来，刚才被脱掉衣服后就一直没穿回去。我连忙用床单遮住自己的身体。
「啊哈哈，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害羞的。明明一直裸露出来的」
「你、你早说啊！我这副模样和你聊了那么多，感觉好蠢！」
「我觉得没关系啊？而且很可爱。是没发现的学姐不好。学姐真迟钝呢」
「什……！」
连脸都开始发烫。
刚才还很温柔的海望酱，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该说她是小恶魔吗？我感觉有点尴尬，别过头。
确实是事到如今。是事到如今了，但还是会害羞。内衣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机会给别人看。
「那么，下次见。我今天也很开心。……能和学姐一起享受学姐喜欢的东西」
她只留下这句话，就快步走出房间。
被留在房间里的我，轻叹了一口气。
「……好狡猾」
被她这么一说，我就无话可说了。
幸好她玩得开心。我这么想着，重新穿好衣服。这其间，我想起她刚才说的可爱那句话。
虽然那句话也可以解释成胸罩很可爱。
实际上，我也是因为觉得可爱才买来穿的。所以听到她称赞我很开心。
自己喜欢的东西被人称赞，就会有种自己本身受到肯定的感觉，胸口会慢慢变暖。比起讨厌的话，这种感觉会留在心里更久，不经意的瞬间就会想起来。
海望酱好狡猾。
我在不断打转的感情中，找到自己对她的感觉。那绝对不是讨厌的感觉，不如说——
「……唔呜」
海望酱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可思议的女孩。
说不定我也没资格说别人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