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店！臭小鬼商店
1
周日。
灰色的云层覆盖天空，略带寒意的风呼呼吹着。尽管是难得的假日，这样的天气却让我完全不想出门。今天还是在家里待着吧──刚如此决定，真昼就过来了。就连不怕冷的她，今天都穿着长袖长裤。
「怎么，今天就你一个人？」
「不是。勇哥，今天要去未夜家玩哦。」
看来她是来叫我的。幸好不是去外面玩。我被真昼牵着手，朝隔壁的春山家走去。外面果然很冷，季节已逐渐转入冬天。
「噢噢，好冷。」
「一点都不冷。」
「你看。」
我把手贴到真昼的脖子上。
「呀！」
真昼的身体一颤，整个人跳了起来。
「哈哈哈。很冷吧。」
「真是的，勇哥这个笨蛋。」
我们走进春山家时，她的小拳头仍不停捶在我身上。
「勇，欢迎你来。」
「打扰了。」
向未来阿姨打过招呼之后，我们便朝未夜的房间走去。
出现在那里的是──
「我把人带来啰。」
「你们几个，这是在干嘛？」
「勇哥，欢迎你来。」
未夜坐在倒过来的纸箱后面打招呼。
「勇哥，请多买点。」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也有一个倒放的纸箱，朝华就在那个箱子后面。
「你们在干嘛？」
「来，这个给你。」
真昼把一叠纸递给我后，也同样移动到纸箱后面。共计三个纸箱排列成三角形，每个箱子上都摆放着用色纸摺成的作品（？）。
我低头看了看真昼给我的那叠纸。长方形的厚纸片上用孩子气的字写着「一千圆」，其中还有一些圆形的纸，看起来像是硬币。
地上散落着色纸和厚纸的碎片、胶带、剪刀以及彩色铅笔等，显然是手工制作留下的痕迹。
啊啊，原来是这样。
「是商店游戏唷。」
「是商店游戏啊。」
「这是商店游戏。」
是这么回事啊。
＊
「欢迎光临，很便宜，很便宜哦。」
未夜拍着手招呼道。
她开的似乎是甜品店。用色纸做的水果和片装巧克力等随意地摆放，还有用空的布丁容器做成的百汇冰淇淋等精致商品。
「这是什么？」
我指着一个卷成圆锥状的黄色色纸问。
「这个？这是冰淇淋。」
说完，未夜就把那个圆锥倒过来拿，然后将揉皱的卫生纸放在上面。原来是这样，色纸部分是甜筒饼干，卫生纸是冰淇淋啊。
「喔，想得挺周到的。」
「收您一千圆。」
「什么！？」
这价格订得也太不客气了吧。我不情不愿地付了一千圆。
「谢谢惠顾──」
接下来看看真昼的店吧。
「这是……汉堡吗？」
以笨拙的字迹写成的菜单放在纸箱上。
「嘿！欢迎。客人要点什么？」
「你那是什么人物设定……呃，那就来个『真昼汉堡』。」
「好咧。」
真昼充满活力地回答，然后拿出一个汉堡用的圆面包。
「现在开始做吗？」
「我们只卖现做的。」
这个用色纸做的面包片出奇地蓬松。真昼先放上用棕色色纸做的汉堡肉──这个也很蓬松──接着叠上红、黄和绿色的色纸，最后再放上另一片圆面包就完成了。
「嘿，请慢用。收您两千圆。」
「什么！？」
这可是市价的二十倍啊。
我拿出一张三千圆的纸币给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面额。
「怎么会有三千圆钞……一般都是两千圆钞吧。」
「根本没有两千圆的纸币啊。」
「真的有，虽然我也没见过实物。」
「来，呃……找您一千圆。」
「算得很清楚嘛。」
「这么简单的减法我还是会的。」
我接过找的千圆钞和真昼汉堡。
红、黄和绿色色纸似乎各自代表了番茄、起司和生菜。
「……啊，原来是这样。」
圆面包和汉堡肉里塞满了卫生纸。原来如此，这样既不会变形，用手拿也不会压扁。这孩子想得真是周到。
「勇哥，也来看看我这边。」
听见朝华的呼唤声，我接着往那边走去。
「你是开什么店啊？」
「嘿嘿，是花店。」
纸箱上展示着折得很精致的各色花朵。有郁金香、玫瑰和向日葵等，看起来难度都很高，但每朵花都没有一丝皱褶，做得非常漂亮。尤其玫瑰还做出了立体感，甚至附带用绿色色纸细细卷成的茎。
「朝华你的手真巧。那我就买这朵玫瑰吧。」
「玫瑰要五千圆。」
「什么！？」
我是不太清楚玫瑰的市价，唯一能确定的是我被敲竹杠了。
「谢谢惠顾。」
「勇哥，也来这边看看。」
「我这边也推出了新商品喔。」
「好好。我会一个个轮流去看，你们先等着。」
于是接下来的十几分钟，我在臭小鬼们的店里被狼狠敲了一笔又一笔竹杠。
「啊，已经没钱了。」
资金用完了。
「真是的，因为你乱花钱才会这样。」
未夜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是，没有钱我们就不能继续玩商店游戏了。」
朝华担心地说。
「没办法，来做钱吧。」
真昼拿起剪刀。
「你们几个，等一下。」
「什么？」
「怎么了？」
「怎么了吗？」
「不用再做钱了。你们稍等一下。嗯，大概等我十五分钟。」
话一说完，我就从未夜的房间里跑出去，回到自己家里。父母正忙着店里的工作，而我全然不顾正忙着工作的两人，迳自偷溜进厨房，寻找目标物。
「喔！有了有了。」
2
「啊！勇哥回来了。来，给你零用钱。」
「结果你们还是做了钱啊。不用了，这些你们留着当零用钱。」
「咦？」
「勇哥，那是什么？」
「呵呵呵，这个纸箱就借我啰。」
我回到未夜的房间，借了一个未使用的纸箱。
然后占据角落的一个空位，把纸箱倒过来放，再将商品摆上去。
「喂，你们看好了，有月商店开张啦。」
「哇！是枪。」
「好酷。」
「是勇哥你做的吗？」
「这些可是我的自信之作。」
我推出的商品就是怀旧的橡皮筋竹筷枪。
「多少钱多少钱？」
未夜兴奋地问。
「这个嘛，一千圆就好。」
「我买了！」
「我也要。」
「我也想要。」
「拿去吧。」
我把竹筷枪卖给了她们三人。
「唉，这个要怎么玩？」
「把橡皮筋挂在这里，再拉到这里，然后套在这个地方。啊！不要对着人射击哦。」
「好──」
「好──」
「好──」
随即劈啪作响，橡皮筋在半空中飞来飞去。
「好好玩──」
「啊，你们看，有月商店还有提供这种服务。」
说着，我把剪过的纸做成的靶子贴在墙上。
「是打靶吗？」
「如果打中这个红色爱心，就可以获得一万圆；打中黄色星星是五千圆；绿色三角形和蓝色的方形是一千圆。」
「我要玩我要玩。」
「参加费用是一千圆，可以射三次。要从床上射击。」
「好，我一定要一发命中。」
「来比比看谁第一个射中吧。」
「呜……好像很难。」
臭小鬼们对打靶游戏十分着迷，但想要中大奖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们几个刚才从我这里捞了不少钱，现在是我回本的时候了。
呵呵呵。
我再次回到家里，拿来更多材料。
「不行，完全打不中。」
「真昼，你应该瞄准更上面一点。」
果不其然，还没有人射中大奖。
「啊──你们看，有月商店推出新商品了。」
「哇！好大的枪。」
未夜喊道。
「这是新商品，竹筷狙击步枪。因为有附带瞄准镜（卷筒卫生纸的芯筒制），所以更容易瞄准靶子。」
「多少钱？」
「五千圆。」
「我买了！」
「我也要买。」
「呜呜，我已经没有钱了。」
「朝华，没有钱的时候要怎么做？」
「瞄准打靶游戏的大奖。」
「不是……啊！对了。我想要那朵向日葵。」
「勇哥要买吗？嗯，收您五千圆。」
就这样，三个人顺利拿到了狙击步枪。
「嘿。啊！打中了。我打中了。」
没多久，未夜就射中了红色的爱心。
「未夜你好厉害。」
「未夜你好厉害。」
「耶～耶～」
「恭喜中大奖！拿去，这是一万圆奖金。」
「我也要射中。」
「我也是。」
不知是因为狙击步枪的性能提升，或是这几个小家伙的技术进步了，她们命中靶心的频率愈来愈高。我的支出也随之增加，资金逐渐减少。必须趁现在再捞一笔。
「啊──你们几个，带着现金到处走应该很危险吧。我们店里为此推出了新商品。」
「啊，是钱包。」
我拿出用色纸做的钱包。为了吸引购买意愿，还用珠子和胶带做了装饰。
「这可是限定商品，所以要三万圆！」
「我没有那么多钱。」
「卖便宜一点啦。」
「还差六千圆。」
「没有钱的话就认真工作吧……」
「好，我们来瞄准射击游戏的大奖。」
「好──」
「好──」
「……」
就这样，她们一直玩射击游戏──更正，是商店游戏──直到所有人都得到钱包。
＊
那天晚上。
「笨蛋！！！你怎么能把库存的免洗筷全部用完！」
母亲的怒吼震动了空气。
「别气别气。沙耶香，我已经订了新的免洗筷。」
「问题不在这里。老公你闭嘴。」
「是。」
「你到底用在哪里了！」
「呃，我拿去做橡皮筋竹筷枪……」
「做竹筷枪不需要用那么多筷子吧？」
「呃，还有竹筷狙击步枪……」
「啊？」
之后，母亲的严厉训斥持续了一个小时。
臭小鬼想要他再等等
终礼的钟声在校舍内回荡。班会结束后，我们开始准备回家。
在高三这个时期，就业组和升学组在终礼后的时间安排上会有所不同。后者大多数都要参加针对考试的辅导课程或是去升学补习班。
而我们这些就业组，尤其是已经拿到内定的学生，放学后通常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所以能尽情玩耍。
「好，回去吧。」
我对远藤直明说。
远藤是个理平头的高个子，也是全班最幽默风趣的人。如果要简单描述他的为人，用「身材健壮的卡○欧」这个比喻最为恰当。我跟他从国中就认识了，高中也都在篮球社团。
因为通学路线相同，所以我们总是一起走。
「啊──有月，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
远藤这么说着，啪的一声摆出双手合十的姿势，像是在表示歉意。
「有事？被老师叫去了？」
「不是啦！就是有点私事。」
远藤露出一抹有些生涩的笑容，眼睛眯了起来。
虽然不太明白，但看起来不像是坏事。
「喔──好吧。那明天见。」
「好。」
于是我留远藤在教室，踏上了回家的路。
果不其然，一到家就看见那三个臭小鬼已经在我的房间里准备就绪。她们凑在一起坐在床上打电动。
在这几个小鬼面前，我的隐私根本得不到任何尊重。
「勇哥，我们去永○吧──」
未夜扑了过来央求道。
「等等，我先换衣服。」
「快点。」
真昼啪啪地拍打我的屁股催促着。
「知道了知道了。」
然后我松开皮带。
「……」
「快点换衣服！」
「都给我出去！」
「呜哇！」
「哇哇！」
「啊呜。」
就算她们是臭小鬼，但毕竟是女孩子，在她们面前脱裤子这种行为是不被容许的。我立刻把她们赶出房间，换下了制服。
「好，走吧。」
我们徒步走向永○购物中心。傍晚这个时段，这里挤满了来采买的家庭主妇和放学回家的学生。
「勇哥，我想吃冰。」
真昼拉着我的手说。
「吃冰啊。好好。」
于是我们走到3○冰淇淋的柜位前。
「我要……呃，嗯──我要那个会在嘴巴里面弹跳的。」
未夜指着菜单说。
「是跳○糖吧。你每次都犹豫半天，最后还是选这个。」
「因为这个最好吃嘛。」
那我也吃这个好了。
「我要巧克力口味。」
「我想吃抹茶的。」
「你们都要甜筒吗？」
「嗯。」
「嗯。」
「要。」
我们在桌位坐了下来。令人讨厌的是，周围的座位坐着的几乎全是高中生情侣。幸好没有看到北高的熟人。
「勇哥，给我吃一口。」
「喏。」
「我也想吃。」
「喏。」
「我也要。」
「我们点的是一样的吧。」
吃完冰淇淋后，我们前往游乐中心，但这里情侣也特别多。他们不是在拍大头贴，就是在玩射击游戏，到处秀恩爱。
「勇哥，我们去玩那个～」
臭小鬼们聚集到音乐节奏游戏的街机旁。
「好。呜……」
「呀──阿健你好强～」
「嘿嘿，看我的。」
一对情侣正在玩旁边的街机。
「勇哥，快点。」
年龄相近的男学生带着女朋友出来玩，而我却和比我小十多岁的小学生一起玩啊。
旁边那个男学生瞥了我一眼，似乎用鼻子哼笑了一声，是我多心了吗？
「朝华好厉害～」
「嘿嘿。」
这几个小鬼，不体谅一下我郁卒的心情，还玩得那么开心。
「下一个轮到勇哥。」
「……好，让你们看看我的绝技。」
在游乐中心玩了一阵子之后，我们就在购物中心里随意走动。未夜在另一家冰淇淋店的前面停下脚步，眼睛紧盯着菜单。
「我想吃这个。」
「啊？」
「这个」的上面有一块心形巧克力，并且淋上草莓和巧克力双色酱，杯缘两侧还令人不快地插着两支汤匙，由红底的招牌与爱心图案衬托，营造出浪漫的氛围。
未夜指着的，是上次朝华缠着我要买的那个情侣专用百汇冰淇淋。
「不，未夜，这个是……」
我正要解释，朝华却抢先一步插嘴道：
「未夜，这是情侣才能点的甜点唷。」
「是吗？」
「只有情侣才能吃这个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和告诫。
「你要等到长大成人才能吃这个。」
「啊，未夜，这里写着『情侣草莓百汇冰淇淋』。」
真昼说。
「真的唉──」
未夜听了以后，顿时大失所望。
「朝华你不想吃吗？」
「我上次吃过了嘛。」
「咦！？」
「咦！？」
「是勇哥做给我吃的。」
朝华双手扠腰，挺起了胸膛说。
「喂、喂，朝华，说好要保密的──」
「啊！」
朝华连忙用手捂住嘴巴，但已经太迟了。
「勇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吃！」
真昼和未夜缠着我不放。
「只有朝华能吃到，太不公平了。」
「我也想吃。」
「啊──知道了知道了。今天回家后就做给你们吃。」
「一定要做哦。」
「一定要做哦。」
我拉着臭小鬼们的手准备离开店门口。就在这时──
「咦？有月？」
「啊？远藤。」
回头一看，远藤出现在眼前。看他还穿着学校制服，应该是放学后直接过来的。他已经处理好私事了吗？
不对，问题不在这里。
我的目光转向远藤身边的那个女生。她有一头黑色长发，犀利的眼神让她看起来很不好惹，是个狐狸脸的美少女。
「咦──这不是有月同学吗？」
「喔，中岛你也在……」
站在远藤旁边的是我也很熟悉的女同学──中岛六狐。她以前是男子篮球社的经理。
「勇哥，是你学校的朋友吗？」
未夜问道。
「是啊。」
「怎么，你又在带孩子？」
「原来有月同学你有妹妹。好可爱。」
「不，她们不是我妹……倒是你们……」
我仔细观察他们两个的样子。
只见两人亲密地牵手，十指相扣，还戴着一模一样的手炼。这还用得著作他想吗？
我努力保持平静，问道：
「咦？什么？你、你们两个，是在交、交交交、交往吗？」
远藤和中岛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随即绽放幸福的笑容。
「被你看穿啦。」
『被你看穿啦』个头！
「真的假的？」
远藤说的「私事」就是和女朋友约会啊。
「咦？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
我跟远藤从国中开始就认识，这家伙终于也有女朋友了。我们曾经同为没有女朋友的伙伴，把黑白色的高中生活奉献给社团活动。文化祭时都是我们两个男的一起逛，情人节时也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感到内心躁动不安。
「早说嘛。」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隐瞒，只是觉得有点难开口。」
「我完全没察觉到。」
我心里既感到高兴，又有些不甘心，复杂的情感在胸中翻涌。没想到那个远藤竟然交到了女朋友。更令我意外的是，他还追到了中岛六狐──在学校里最受男生欢迎、与同为高三生的下村光及一年级的华山小春并列人气女神之一……
「哎，你也要赶快享受青春啊。先走了。」
「有月同学，学校见了。」
「喔，好。」
两人亲密地手牵着手从我身旁经过，走进了冰淇淋店。
而我就这么和三个臭小鬼一起目送着他们离开。
＊
「有月同学为什么不交女朋友呢？」
六狐一边吃着情侣专用特制百汇冰淇淋，一边开口问道。
「听说之前有个学妹对有月同学表白，结果被甩了。」
「哦。」
远藤点头应了一声。
「他其实也不是不受欢迎。」
「根据我身为多年朋友的观察──」
「观察？」
「那家伙就是理想太高了。」
「哦──」
「那家伙是个天生的欧派星人。」
「可是，那个学妹胸部也超大的呀？」
「那太可惜了。还有……啊！这个不行，实在不能说。」
「咦？什么？」
「说出来会影响到那家伙的名誉。」
「好好奇喔──」
「不行不行。好了，赶快吃完，然后去看电影吧。」
＊
「……那两个人会吃情侣百汇冰淇淋吗？」
真昼回过头来问。
「对了，勇哥有没有女朋友？」
真昼天真无邪的问题直击我的心脏。不是没有女朋友，我只是不想交而已。
「高中生不是一般都会交男女朋友吗？」
「勇哥要交女朋友，还早了一百年呢！」未夜有点生气地反驳。
「你们很烦唉。」
「勇哥你不受欢迎吗？」
「烦死了！快点，我们走吧。」
这几个小鬼讲话有够口无遮拦。
「等一下，我想去厕所。」
「我也想去厕所。」
「那我在这里等你们。」
未夜和真昼小跑着去了厕所，而我和朝华则是在厕所旁的长椅上并肩坐下。
「勇哥。」
朝华拉了拉我的手。
「什么事？」
她接着把脸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
「等等我喔。」
她的脸色微红。
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那肯定是……
「你也想去厕所？」
「……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