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话 雪消冰又释

  中午,委员会准备室。

  我用熨斗熨着布料。起初担心会被烫到,所以一直畏手畏脚。再熨了几次后,慢慢也就习惯了。我果然还是喜欢这种普通的工作。

  而吉野同学则呆在房间的最里面,一个劲儿地用缝纫机缝布。

  见此情形,我拿出手机走近她。

  「对了。我可以把你缝布的过程录下来吗?到了明年,也许还能拿出来看看,作为参考」

  「当然可以。如今这种视频也找不到多少,如果你觉得我做的还行,就请便吧」

  她说罢便点了点头。

  征得同意后,我打开手机里的相机对着吉野同学干活的方向进行拍摄。

  做旗帜需要留空间塞棒子进去,比如这里,到时候就需要做根粗棒塞进去——吉野同学若无其事地做着讲解,手上的活也未曾停下。就我而言,跟她提出录像请求、留下制作资料,这些毫无疑问都是自己的真心话。但同时我也想借此机会,抹去早上和妈妈发生口角后,那烦躁的心情。

  而一旁的吉野同学只是摆出一副认真工作的样子。

  她挺直的腰板、压住布的指尖、稍稍紧张的神情,尽管相隔地有点远,但这副帅气而又可爱的模样全都完美地映入我的眼球。

  真想将这片景色做成视频收藏起来。

  「先将这一侧缝上,之后做起来才会很轻松,然后再从这里对折一下……」

  吉野同学一边缝纫一边做着详细地讲解。

  我象征性地听着,埋头于拍摄吉野同学的侧脸。

  真美啊。

  仔细看才注意到她的睫毛弯弯曲曲,很长很漂亮。在外面遇见时她总是带着假睫毛,现在想想这完全没有必要吧?眼睛下方原来还有一颗小小的黑痣,我居然一直都没发现,是平常化妆所以隐藏起来了么?明明这么可爱。泪痣……因为她是爱哭鬼所以才有的吗?录像还在继续,但吉野同学停下了缝纫机。

  她将视线投向我,嘟起嘴巴。

  「(……?)」

  我满脸疑惑不解,可她的表情我觉得相当棒。录像还在继续,她又用指尖轻轻敲击了几下布。

  这很明显是在叫我。我保持着录像状态走向她,然后吉野同学顺势靠近我。

  「(你没有在拍工作场景,而是在拍我,对吧?)」

  「!!」

  闻言,我一脸诧异地看向她。于是吉野同学挑了挑眉毛,眯起眼睛,像猫一样抿住嘴唇,露出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后,继续开始工作。

  ……虽然还在拍摄,但还是暂停一下吧……回到家我就马上把这段存到电脑里,不对,单独剪出来放网盘保存吧,说干就干。

  放学后,我们结束了做旗工作并准备将布分到各个班级。

  明明去年还只是「旗帜是什么?可以在这里画画吗?」的想法,也许这回是自己亲自熨平、缝补边缘的缘故吧,总觉得这布十足珍贵了许多。

  我抱起布,和一旁拿着写有制作方法创意纸的吉野同学一起来到走廊。

  向各班老师打了声招呼后,我们便将布和打印纸放在对应教室的讲台上。这样子,制作旗帜的初期任务也就顺利结束了。我们跑去办公室将这一事情汇报给内田老师。

  「好。这里照片也都拍完了,能帮忙把优秀奖的箱子还回去吗?」

  说着便向吉野同学靠近。

  「(另外,能帮我把扔在房间里的硬盘也带走吗?顺便将空箱子拆了吧,数据线也帮我放进房间的箱子里?哦,其中有一些老旧的数据线看到了就扔掉吧,没用的硬盘也记得帮我格式化一下。还有就是屋顶仓库里放着啦啦队要用的头巾,也帮我都带过来吧?)」

  「我知道了」

  内田老师一口气将事情全部交代完,光是听着就觉得在一旁点头回答的吉野同学像个奴隶。不过,我们又要去那边了么……我别过脸,咬住嘴唇,防止这份喜悦被人看出。

  「辻尾君,这……这里可以进去吗?」

  来到专业楼的屋顶,地上到处是积水。大概是昨天下的雨还没被排干净吧。我拿着优秀奖的箱子和硬盘看向一旁。

  「你快看,伞架上放着雨靴,我们借来用吧」

  「诶?没关系吗?很脏的吧?」

  我把箱子放在雨架上,打量了一番,确定这是一双雨靴。

  「我有抹布,把靴子里面擦一擦就……OK,这下就跟新的一样了」

  「……真的?」

  吉野同学一脸困惑地歪起脑袋看向我。然后她脱下室内鞋,半信半疑地慢慢把脚放进去,再将视线移到我这里,脸上浮现出天真的笑容。

  「是真的!」

  ……好可爱。看来这里每次下大雨都会形成积水,才在这里放了几双长靴吧。我也穿起一双走在屋顶上。“啪叽啪叽”就好像是在雨中漫步,不停地从脚底传来声音。太太太太有趣了,真想来回跑动再一脚溅飞水花!一定很有意思!

  一开始吉野同学只是害怕地踩在水里,但很快就一本正经地说。

  「……虽然是一次很特殊的体验,不过这里的排水口出问题了吗?正是因为这个问题,这幢教学楼才不用了吧。我想一定是哪里落满了落叶,给堵住了。待会来打扫一下吧」

  在这种有趣的气氛下脑子里居然还在想着如此正经的事……哪怕在学校只有我和吉野同学两个人,她也会表现得很正经,不会像在外面那样随心所欲、兴高采烈。即便如此,她的笑脸和表情也是那么的完美……我特别喜欢这种地方。换做是我和中园,一定会将水花踢飞,上演一场足球大赛,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正因如此,才会在门上设置密码,没错一定是这样。

  伞架上摆放的雨靴是任谁来都能穿进去的尺码。但对于吉野同学来说,这似乎大了些,她正慢慢地在水里前进。

  「哈…哈…稍微等等我,靴子太大导致我走路都不好走」

  「你慢慢来,没事的」

  「嗯。糟糕,雨靴像是要自己脱落下来了」

  「再慢一点,慢慢来」

  「嗯……啊!辻尾君你快看,是陆地。这里没被水淹没,我们走到陆地了」

  「陆地!」

  我喜孜孜地抱着箱子。而吉野同学则小心翼翼地走进原本是更衣室现在被当作仓库的地方。这里的台阶很高,水不足以蔓延上来。见此情形,她悬着的心似乎落了下来,脸上挂起一道笑容。一打开更衣室的门,她便示意让我也进来,我将箱子放回原位,内心稍稍平静安宁了下来。

  「那么,要从这里开始找头巾吗?」

  吉野同学穿着大大的雨靴,蜷缩起身子,双手抱膝坐在附近的地上,随后她皱起眉毛望向一旁的架子。

  「嗯。不过这里好脏啊,头巾会放在哪里呢」

  映入眼帘的这副光景实在惹人喜爱,我也模仿她的样子坐到旁边。就在这时,她歪着脑袋像是注意到了什么。

  「我们的雨靴是一样的呢」

  她莞尔一笑。与其说是一样的,不如说是备用品。比任何鞋子都坚硬都要大的雨靴套在脚上,双手还夹着短裙,这副坐姿看上去相当唯美。突然,她抱住膝盖,轻轻弹起。

  「你看,这是体育祭上用的接力棒。那也就是说,头巾就在这附近吧?」

  「没错。再怎么说也不会把这种东西扔到乱七八糟的地方吧?」

  我开始翻找箱子,发现里面放有很多关于学校食堂的菜单。看来完全不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只是些过了五年还放在里面的垃圾。平日里我也蛮喜欢整理,还是把这些都扔了吧,如此想着的我将垃圾都堆到门口。这时,门口附近的一个箱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打开一看,头巾全在里面。

  「吉野同学,我找到头巾了哦」

  「干的好啊辻尾君!」

  她轻轻跳起,挺直身子。我们拿着装有许多头巾的箱子走出了更衣室。下了台阶,开始漫步在充满积水的屋顶上。

  是昨天下雨的缘故么,现在的风还异常凶猛。走在泳池边时,头巾突然从箱子里飞出,随风飘荡,随后又在空中散开。会湿的!我急忙一把抓住,幸好没掉地上,安全!吉野同学也握住了因风起舞的头巾一角,然后把它拉到自己眼前,绑在了额头上。

  「合适吗?」

  「……嗯」

  不如说是可爱。

  啦啦队用的头巾相当长,她配合着校服将其绑在额头,大大的雨靴套在脚上再搭配一条短裙……蔚蓝的天空中云朵散发出银光,随后又是一记强风,赤红的头巾随风舞动。地面此时宛如一面银镜,蔚蓝的天空在其上面显现,再经由这太阳光反射,闪闪发亮相当美丽。

  吉野同学缠着头巾向我这投来目光。

  「辻尾君,那里应该就是问题现场哦。你看那还放着清扫刷,一定是被树叶给堵住了。我们顺便去清理一下吧,放任这种情况长时间不管也不好」

  「……太认真了吧」

  明明没有被要求清理……不过我第一次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也并没有被要求分打印纸,却还是出手帮助了我,也许这就是吉野同学吧。但是,不同于那会僵硬的表情,此时的她已经会戴着头巾,打打闹闹了。能看到她发生这种变化,我打心底里高兴。

  我们把装有头巾的箱子放到伞架上,让其避免触水后,朝着堵塞处走去。然后用清扫刷将落叶全都扫到一起,并装入塑料袋。

  话说回来,用清扫刷聚集落叶也太有意思了——落叶先是被我扫得远远的,散开在各个位置,这场景就如同绽放的花朵在倒映着蓝天的水面上漂浮。顷刻间,排水口又将它们牢牢吸住。

  「噢噢噢噢!你快看,这也太有意思」

  「真是的!别闹了辻尾君……好像是挺好玩的」

  说罢,戴着头巾的吉野同学继续用清扫刷扫着落叶,把它们汇集到一个地方,随着咕咕咕咕的声响……水流流通了,但等落叶飘到这个位置又马上截断了水流的去路。

  我和吉野同学一边聚集落叶一边笑着拨开这片积水。

  过了一会,我将清扫期间一直想着的事情说了出来。

  「对了,你周末要去打工吗?」

  「嗯。我都是8点出门,上午的话就在图书馆学习,15点到20点是打工时间」

  「早上8点?!」

  周末也和上学相同的时间出去吗?!我向吉野同学投以惊讶的目光,此时她的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不想在家里呆着,所以就出去了」

  「啊,对不起」

  居然让她特意说出这种事……我活动着手里的清扫刷,稍作反省,随着落叶越来越少,水量也明显下去许多。

  「那个……我周六要集中精力学习,不过周日是打工……那天早上去图书馆学习什么的……一起去吗?」

  「要要!真的吗?我好开心。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所以你能这么说我很开心!」

  吉野同学脸上的乌云瞬间驱散了。

  所有的落叶全都被塞进塑料袋后,随着一记响声,屋顶上的水被排完了。

  「太棒了!」

  吉野同学翘起大拇指。没错,我果然希望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能更长一点。能立下周日的誓约我真的由衷地高兴。8点一直到15点,也许还能一起吃个饭,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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