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四 是谁都好

  “那么,现在开始说明这次的‘特别授课’。”

  将‘明日的罪人’集合到一个教师的赖子老师,拍了一下手说道。

  我们回复她的只有沉闷的沉默。

  用苦笑来掩饰困惑,老师继续说着。

  “和之前一次已经隔了一段时间了呢。这次的‘特别授课’和以往的有一些不同哦。说不定,可能会公开,大家现在最想知道的情报。”

  完全没有回答也像是在无视她一样让人有点不好意思,我将头大幅度倾斜着说道。

  “也就是说……会告诉我们书店的位置吗?”

  “汤治同学再稍微认真点考虑一下吧。这次使用的是,这个。”

  这么说着的赖子老师,用手指着事先准备好的道具。

  那个东西被摆放地正面对着大家,看上去像是游戏厅的街机一样。和街机不同的是,那个装置上只有一个掌纹传感器和两个开关。

  “啊,对装置的外形请不要太在意。本来是能够做得更小的,但是要和人类这种存在好好进行交互的话无论如何都会变成这类的外形。”

  “那么,老师,到底要做什么呢!”

  听着幕贝同学干脆的声音,赖子老师拢了拢肩。

  “那个,这次的‘特别授课’是附带条件的,你们能够知道和未来相关的一部分情报。你们至今除了罪状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犯罪的情报。”

  我知道有几个学生对那番话做出了反应。算上差点做出反应但却隐藏起来的人的话,能够完全无视现在赖子老师的话的人应该很少吧。

  “这个机器里面放有记录了大家各自的罪的一部分情报的卡片。”

  “情报吗?”

  “是的。也就是————罪的强度。”

  无法很好地理解强度这个词,它在脑海里不停地转着。

  “全体学生,每人都被简单地给予了一个作为‘明日的罪人’的定义的特定的罪的名字。但是,实际上在未来犯下的罪并不一定只是一种罪状。”

  应该是预料到了我们的困惑吧。赖子老师的说明很平滑流畅。

  “比如说如果是伤害罪的话在未来可能会犯下伤害致死罪,也可能会犯下伤害未遂罪,还可能会是杀人罪,或者说会犯下完全不同的罪。一定会犯下罪这个定义,并不是表示未来的罪是单一种类的。”

  我抑制住了快要朝向名鹰同学的视线。

  名鹰同学因为会用他那肌肉力量破坏东西而被定义为器物损坏罪的‘明日的罪人’。但是那个力量对着人施展的可能性,果然也是存在的吧。

  “这就是罪状的强度这个概念。强度越高犯下特定的罪的可能性就越高,反过来说强度低的人就并不只是犯下特定的罪。”

  “赖子小姐。这么说的话,我们被给予的罪的名字是以什么基准来决定的呢?”

  “那是用犯罪可能性最高的罪状来决定的。然后这次,你们各自的罪的强度和,未来会犯下的别的罪状被记载在这里……嘛,虽然也存在没有别的罪状的场合。”

  这是,对想要离开这座岛的学生们来说,一定非常重要的情报。

  赖子老师轻轻地举起手,然后将手掌按在筐体上。

  “步骤很简单。将手掌按上去,进行身份认证。然后按下旁边的红色按钮。这样的话记录了认证者的情报的卡片就会出来。”

  传来了两个并排的按钮的其中一个被按下的声音。

  “相反这个蓝色的按钮表示拒绝,按下之后卡片不会弹出。无论如何,能够以这个步骤进行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拒绝了就不能再得到卡片了。”

  “哈,也就是说大家排着队去按按钮吗?真是无聊啊。”

  这是没有收到紧张的气氛影响,和往常一样的田病同学说的话。

  他的情况的话,由于一直都是说话带刺的样子,说不定在这样的氛围里也不会受到影响。

  “那,那个,这次的‘特别授课’的话,不参加……或者说不触摸筐体也是可以的,但是大家能把说明听到最后的话老师也会很高兴。”

  赖子老师的手轻轻地触摸到了面向同学放置的两个筐体。

  “这个授课在让同学们加深对自己的罪的理解的同时,也有促进大家的交流的目的。本来这个岛也是出于对同样境遇的孩子们的相互作用的效果的期待而造出来的。”

  以大方的举止用手捂着脸颊的瓮屋同学的视线转向绫卷同学的方向。

  “也就是说,这件事和那个机器有两台之间是有关系的吧?”

  “正是如此。基本的规则虽然刚才已经说了,但是另外还有一件事。这个机器只有在两人进行认证的场合才会运行,并同时排出两人份的卡片。”

  喀喀,轻轻发出这样的声音,两个筐体的中间,只有一个的排出口中两张卡片被并排着吐了出来。像是演示用的卡片被老师回收了。

  “只有在两人都同意的情况下卡片才会被排出。两人都拒绝的情况自不必说,就算是只有一个人拒绝的情况,两个人的卡片都不会被排出,请大家多多注意。”

  我在脑中整理着情报。

  重要的是找到同样想着“希望能加深对自己的罪的理解“的学生,然后一起去到那个房间里就好。然后因为‘明日的罪人’有堵上性命证明自己无罪的义务,所以实际上作为搭档选择的人是谁都无所谓。

  至少,在名义上是这样。

  “因为筐体还需要调整,所以‘特别授课’将在今天的午休时开始。”

  现在还是上课之前,实际的开始还在几小时之后。

  “期限是今天开始一周之内。请在最后一天的下课时间之前进行申请哦!”

  来自赖子老师的第二次‘特别授课’的说明就这样结束了。

  “夕日同学,今天的午休就马上去做吧~!”

  说明结束后,最先跑过来的语木同学这么说道。

  她那无忧无虑的笑容,对于因为紧张的空气而感到疲惫的我来说十分值得感谢。但是,那暂且不提,我苦笑着说道:

  “再稍微等等或许比较好。或者说看看周围的情况吧。”

  “这样吗?嘛~,夕日同学这么说了的话可能是这样吧。”

  “再稍微考虑一下。说起来语木同学,对那种情报感兴趣吗?”

  不出所料,语木同学充满精神地摇了摇头。

  “那个用手掌啪地按上去的东西,我想试试!”

  “虽然我也觉得那个很帅气就是了…”

  赖子老师一定是努力考虑了内容吧,这样的话可没法回报她。

  这样摇着头的我,看着走出教室的名鹰同学的背影。比别的任何同学都更早离开这种事,考虑到她平时的行为让人觉得有点意外。

  但是,在我出声之前名鹰同学就将门关上了。

  其他的同学也慢慢地散去了。我也打算和语木同学一起去上课,

  “喂,等等。汤治夕日。”

  我的背后传来声音。

  转过身去看到白夜同学正在向这边走过来。配合着让人感觉不到体重的步子,裙子的下摆摇动着。看上去她今天好像打算穿女生制服。

  “我有话想说,要不要去散散步。”

  “好啊~”

  “语木同学在回答唉…”

  “我很喜欢可爱的小花房哦~我们来聊聊吧~”

  “啊啊,对不起。是我邀请的方式不对。”

  白夜同学用食指指向我的胸前。

  “我想和汤治夕日约会。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语木同学的方向。

  语木同学,就像往常一样笑着。

  “好啊~”

  “虽然是我提议的就是了,可以吗。”

  “夕日同学很受欢迎嘛~小花房,下次和我也约会哦~”

  我们两个人被语木同学送着走出了教室。

  毫不在意我是否跟着只管向前走的白夜同学,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想要约会的人的反应。就像是自己变成了主人正在散步的大型犬一样。

  “要去哪里呢?”

  “再稍微前面一点吧。虽然还是会翘掉上课。”

  “最近,我已经完全是不良了呢。”

  先走下楼梯的白夜同学,嗤嗤地笑了出来。

  “那么不良的汤治夕日。你对刚才的‘特别授课’的说明,是怎么想的?”

  白夜同学并没有看向这边,所以并不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我回想起了赖子老师的眼镜,做出了回答。

  “和平的感觉吧。是赖子老师的风格。”

  “嗯嗯。是这样呢。性格很糟糕呢。”

  无视了我说的话,像是看透了一般的言语返还了过来。

  “时机很糟糕。一周时间,明明要是再提前三天的话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了。”

  “……。思考方式意外地很坏心眼啊。”

  “如果外表看着很优秀,就会连人格都被擅自误解为很优秀这点很轻松啊。怎么说来着,记得有像是你好能量一样的名字。”

  “难道是光环效应?”

  “就是这个。”

  啪地打了一个响指,白夜同学继续说道。

  “在我们相互之间正疑神疑鬼的时间点上,提出这个必须要协助的内容。一定不会顺利的吧。不,从赖子老师的角度来说可以算是进展顺利吗。”

  “我们应该是想要弄清楚自己的罪状的对吧。可能会什么也不发生地进展下去哦?”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机器只有一个排出口。”

  白夜同学的话语里的意义不用思考也明白。从看到那两个并排的筐体的时候开始,我也一直对那里十分在意。

  “从同一个出口排出两张卡片。卡片上记录的只有罪状和强度。那么,假如两个同样罪状的人偶然搭档了,然后记录了同样的罪状的卡片被排出来了的话怎么办?————我之前这样问过了赖子老师。你认为她的回答是什么?”

  不知道到底对应谁的两张卡片。记录的是有限的情报。对这种状况的发生,赖子老师是不可能没有预测到的。

  甚至不用想象,答案从我的口中说出。

  “‘包括这点相互理解吧’这样的感觉吧。”

  “没错,就是那个。”

  发出了打响指的声音。

  我忍受着作为想象的代价的恶心感觉,挤出了笑脸。

  “毕竟就是这样的目的的授课嘛。没办法啊。”

  “就是这样。心眼也太坏了。我们也没有积极地相互之间给别人看自己的罪状,一定也存在不想把自己的罪给任何人看的人。虽然用看上去像那么回事的题目说服了运营和我们,但这个‘特别授课’看上去会在我们之间洒下火种。”

  “怎么白夜同学把赖子老师说得像个特别坏的人一样啊。”

  “特地询问自己很清楚的事情,这是你的兴趣吗?”

  即使走出了校舍白夜同学的脚步也没有停止。身高和我差不多,明明看上去走的不是很急,跟上他却很辛苦。

  “汤治夕日不知为何经常受伤啊。之后多注意一点比较好哦。”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是在那样的星星之下诞生的吗。”

  “我已经不会再给你说和之前一样的讽刺了。”

  最终到达的是位于岛的中央的山的半山腰。

  “注意点哦。记得这附近好像是有洞穴的。”

  过去作为采石场的那些痕迹,在这附近也有啊。我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脚下的泥土是否会脱落,脚步也变得提心吊胆起来。

  掉进洞穴很可怕,想起导弹的事情也让人心情糟糕。

  “到了。这里就是目的地。”

  没有任何特别之处的山的中间。

  但是看上去很适合让人坐下的倒下的树木滚到了附近,变得松松散散的树枝的间隙里光穿了过来。非常恰到好处的空间,这样的感想浮现了出来。

  “确实是很适合聊一些不好的东西的地方啊。”

  这么说着在白夜同学旁边坐下之后,他微微地嘟了嘟嘴。

  “刚才的话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不是说了今天想约会吗。”

  “你说的话,我真是不太能明白。如果是开玩笑的话希望能带上开玩笑的表情。”

  “所以说了不是开玩笑啊。找到了风景好的地方。想要让我觉得好的人看看这地方。所以把你叫来了。只是这样而已哦。”

  白夜同学在原地站了起来,微微地伸展了一下后背。

  将手掌放在额头上,像是在眺望远方一般眯起了眼睛。

  “看,从这里能看到岛上的几乎所有地方。”

  用同样的姿势站起来看的话因为山的海拔与巧妙空出的树木之间的空隙,能够从上方俯瞰校舍。虽然是小小的校舍,但是说它是这个岛的全部也没有什么问题。

  “想要和别人分享好的东西。我们根本的定义是孤独,那即是我们都感到寂寞这件事啊。当然,我也不是例外。”

  我暂时眺望着风景,喃喃自语道:

  “感觉今天白夜同学做的都是一些让人意外的事情啊。”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白夜同学用手肘戳了戳我的腹部。听到我因为收到轻微冲击而发出的呻吟,看向这里的白夜同学夸张地吐了吐舌头。

  “对正感到寂寞的可爱的我还有更多应该说的话吧。你,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就算你这么问我…”

  说实话,很难回答。

  白夜同学看外表是很醒目的人,但并不怎么让人看到他的行动。无论是什么课,即使是‘特别授课’,甚至是那个和渚同学的事件,他也仅仅只是在现场而已。

  并且因为对人说“真意外”这类话的影响,恶心的感觉涌了上来。意外这个词是在对人没有足够的了解的时候不能说出的话语。

  想了很多,最终我说出口的是印象论。

  “……我还以为你一定很强。甚至能胜过陆奥老师。”

  嚯,白夜同学发出了奇怪的声音。

  “别胡说。这又是为什么这么认为呢?”

  “最初的陆奥老师的‘特别授课’。陆奥老师,并没有杀死我们的想法。”

  那个授课为了让我们不死把我们照顾地很周到。

  “虽然从结果上来说变成了我获得名鹰同学他们帮助解决了问题,但是那个大概是,错误的回答吧。本来的话应该有别的解决手段才对吧。”

  “你是说那个手段是我?思维别太发散了啊。”

  “我的那个难看的解决对策,本来是就算不实施也行的东西。”

  所以那时的我并没有多么焦虑。考虑到陆奥老师的性格,某种安全对策——也就是说结束时间之前解决的方法是存在的,我能做出如此想象。

  “但是那个想法是汤治夕日犯的错误哦。毕竟,虽然是结束之后才判明的事情,最后那个授课并不会导致死刑的执行。”

  “怎么说呢。仔细想想的话,在‘特别授课’上表明不会执行死刑这件事,作为老师们的判断来说是不是太早了。”

  老师们应该是希望学生们能全力接受‘特别授课’才对。赌上性命这件事,应该足以成为驱使学生努力的理由了吧。

  但是,在最初的‘特别授课’结束后立马表示死刑是骗人的。

  “大概,因为我是真的把性命赌上了。不得不公开了。”

  “因为希望我们去拼命这件事,和我们真的死了也无所谓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吧”

  “实际上是某人从正面将陆奥老师打倒,堂堂正正地夺走钥匙这样的预定吧。”

  这样考虑的话,就感觉到将发生的事情串联起来的道理被打通了。

  “然后呢,我就是那个很强的人吗?为什么?”

  “因为你有‘你好力量’。”

  “原来如此。光环效应啊。”

  虽然实际上还有更多各式各样的理由,但里面有很多都是很难说明的。

  姿态,氛围,还有遣词造句。直白地说,构成白夜同学的所有要素都在诉说着,他是异常的——即使在‘明日的罪人’中也是特别异常的——这件事。

  “原来如此。你是这样看待我的啊。我交不到朋友也是因为这个啊。”

  “完全看不出你是想要朋友的人啊。”

  “嗯。是表情吗?是因为不怎么好好地做出表情吗?”

  虽然白夜同学开始揉起了自己的脸,但我想说的重点并不是“看不出想要朋友”,而是“看不出是个人”。

  虽然这也是到刚才为止的话了。

  “嘛,就是因为这样,我很寂寞啊。所以才邀请你来约会,我很期待现在开始和汤治夕日尽情聊天哦。”

  “是啊。就这么做吧。”

  “哦,比我想象中听话啊。”

  “你很寂寞的话就没办法了。”

  白夜同学看起来是个被远远隔离开的存在。一直在很远的地方,从他的举止中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

  但是,在他的内心之中有寂寞的话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种感情在我心中也存在。自从我失去右眼之后,挥之不去的寂寞就一直存在着。仅仅只是共有了同一种感情,我感觉和他变得亲近了很多。

  虽然这可能只是错觉,但和人说话的话,仅仅是这些错觉就足够了吧。

  “作为开端明天的早饭,一起去吃吧?在食堂没看见,白夜同学是在哪里吃饭的呢?”

  “哦哦……真是积极啊。这么快就发出约会的邀请什么的。”

  “你这么说的话就算了吧。对语木同学也不好意思。”

  “汤治夕日是很顽固的啊。我早上是一定会吃米饭和味增汤的。所以会避开食堂。你想,无视友根灯花为我做的东西也让人很不舒服对吧。”

  “早上去食堂的话不知怎么地就会点菜对吧。”

  “正因如此我也不能使用厨房,每天只能吃合成的冷饭。真可悲啊。”

  约会到此好像就结束了。白夜同学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我也使腰从倒下的树木上离开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白夜同学回过头来说道:

  “说起来,汤治夕日。以前问过你的事情,你考虑过了吗。”

  “什么事情来着?”

  “这个岛上有欠缺的东西。那是什么?”

  说起来好像是听过这样的事情。

  完全忘了这件事的我慌张地想了想,然后很快耸了耸肩回答道。

  “电饭锅。”

  面对我无聊的玩笑话,白夜同学不耐烦地笑了。

  “说起来老师,是为什么来这个岛呢?“

  我的左手骨裂了,虽然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明显不便,但是姑且还是在状况观察中。

  睡前接受仁崎老师的诊断和治疗,已经是现在的我的义务之一了。

  “嗯?在意那种事情吗?“

  正在重新卷绷带的仁崎老师,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视线转向了这边。

  “嘛,仁崎老师怎么看都和陆奥老师或者赖子老师的类型不同嘛。“

  “你这说法,啊哈哈,和田那家伙,在你这里暴露了啊。明明判断他很擅长说谎的啊。”

  今天也穿着白衣和泳装的仁崎老师一边开心地咕哝着一边将手放入白衣的口袋里。好像打算用尾巴来处理剩下的作业的样子。

  “好啊。就算是给狂妄的后辈告诉我这些的回礼。就稍微回答一点你的问题吧。我会在这个岛上的理由非常简单哦。”

  在她坐着的椅子上,仁崎老师向后仰了仰。

  “我回到本土去的话就是犯罪者了。”

  “犯罪者?那个,你做了什么事吗?”

  “真让我吃惊啊。别做出一副‘我就知道你做了’的表情啊。“

  被仁崎老师尾巴戳额头的我发出了呻吟。

  “很简单的事情啊。最近,有和义体改造有关的法律修改。我的这个尾巴的出力过高了,已经不是一般人能持有的东西了。”

  “那个,能成为老师在这个岛上的理由吗?把尾巴再改造一下就不是犯罪了,我听上去是这样的感觉。”

  “确实啊。但是,这是做不到的。”

  那是仿佛能感觉到寒气的,干脆利落的语气。

  “所有人都是有着想要成为的理想的自己的生物对吧。我已经完成了对理想自我的追求。也就是说,这个尾巴就是我的追求。”

  结束了治疗的尾巴从我身边离开,缠上了老师的身体。

  紧紧地,无情地。随着缠绕的力度的增加,仁崎老师的眼睛里好像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我是未来预测被实用化之后的第一代人。是最初看见了自己的未来的少数人之一哦。当然,展望未来的全景对人来说是不现实的。并不是看的原始数据,仅仅只是浅浅地看了看概要的程度而已。”

  将我们判断为‘明日的罪人’的未来预测。

  面对唐突地进入话题的这个词,感觉得到自己的肩变沉了。

  “我的未来大致能被分为两种。一种是将欠缺的理想自我作为原动力,向多种方向迈进的道路。运动选手啊,研究者之类的。另一种是以某种形式得到尾巴,让精神获得充实之后自甘堕落的道路。也就是,现在的这个我。”

  “但是,老师是犯罪者对吧?”

  “正确地说,如果回到本土的话。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这里是铁窗岛。得益于这个岛的建立偶然和法律修改在同时期,我可以不用背负‘明日的罪人’的污名。这就是我在这个岛上的理由哟。无论是无聊的每一天,还是麻烦的学生们,只要是为了尾巴的话——”

  话语在此戛然而止,仁崎老师咂了咂嘴。

  “————不好。说太多了啊。”

  说得太多了,我对这句话感到困惑。虽然仁崎老师说自己的事情这件事很稀奇,但是她应该并不是如此重视隐私的人才对。

  但是,一瞬间之后一道灵光闪过。

  “……。老师你,并不满足‘明日的罪人’的定义对吧?”

  “可恶。别注意到啊。快忘掉。我不想和运营的方针扯上关系啊。因为给了学生提示,就被哪里的派阀盯上了就糟了。”

  “啊啊,好的。确实是这样啊。会忘记的。我会忘记的哟。”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怎么可能会忘记啊。

  仁崎老师拥有着尾巴。那个尾巴是违法物品。但是她并没有被判定为‘明日的罪人’。

  原因是她有着铁窗岛这一回避方法。

  但是那并不是指老师改过自新了。单纯只是她不会被问罪的可能性存在,而她又选择了这个选项而已。

  反过来说,我们也是这样。

  ‘明日的罪人’是一定,百分之百会在未来犯罪的人的称呼。反过来说,即使是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可能性在未来会犯罪的人,都不会被称为‘明日的罪人’。

  从这个岛离开的必要条件,并不仅仅只有克服未来的罪。

  只要能在各式各样的未来中使得其中一种未来里自己绝对不会犯罪的话,仅仅如此就已经足够了。就算不消除会让人犯罪的性质,只要能创造出仅仅一种的未来就行了。

  虽然仁崎老师说让我别注意到,但是我其实也不想注意到。

  就连并没有将逃离作为目标的我,好像也不能忘记这个主意。

  “今天感觉不会来吧?”

  深夜,我在保健室咕哝道。

  这是在躺下之后闭上了眼睛,但是保持睡不着的状态过了很长时间之后的事。故意垂到窗帘外边的右手,今天没有被咬伤。

  终端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二点。虽然也有说不定这之后就会过来的可能性,但是再不睡的话就要到早上了。在周边稍微巡视一下,如果什么都没有就去睡觉吧。

  “肚子也稍微有点饿了,顺便也去一趟食堂吧。”

  这么想着的我离开了保健室,但是在进入宿舍的时候预定计划发生了变化。

  总觉得从楼梯那边传来了听起来很高兴的声音。好像是有几个学生在这种时间玩耍。出于兴趣我将脚步转向了楼梯的方向。

  宽敞的楼梯平台。被设置在那里的桌子边,有稍微出乎预料的人在。

  “哦,在夜游啊。是泡在女人那里了吗?”

  一个人在椅子上向后仰着,摆弄着几张卡片的田病同学。

  “贵安。居然会在这样的夜晚相遇,让人心跳不已呢。”

  穿着带荷叶边的睡衣的瓮屋同学。

  “哦,这不是夕日吗。”

  然后是,同样向着桌子的和渚同学。

  我眨了一下眼。不良少年和大小姐和兜帽男。乍一看让人想不到什么共同点。

  桌子上放有桌游。六角形的瓷砖和模拟房屋,街道以及车道的棋子。记得这应该是收集资源建设街道和车道,竞争发展度的游戏。

  “既然来了就坐下吧,汤治。正好是想要第四个人的时候啊。”

  “规则,只是模糊地记得,没问题吗?”

  “根本没有对规则熟悉的人哟。对你也没有什么期待啊。”

  嘴上说着“既然这样”,我在桌边坐下,从箱子里取出了说明书。

  没有给我足以认真读完说明书的时间游戏就开始了这件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挺幸运的。看着战战兢兢不知如何处理手上的棋子的我,发出叹息的和渚同学向我搭话了。

  “夕日。首先只要把最初的配置决定了就行了。被甩开太远的话后面就麻烦喽。”

  我一边遵从着这个建议,一边偷偷窥视着兜帽深处的黑暗。

  虽然已经注意着尽量用自然的语气,但想必还是没法做得很好吧。

  “总觉得已经好久没有同和渚同学说话了呢。”

  “嘛,毕竟是我主动和人保持了距离嘛。这也是当然的。”

  骰子被扔出,游戏开始了。

  游戏一开始,我就感觉到了游戏的伟大之处。这之中存在着规则,也存在着顺序。遵循着决定好的顺序开始行动的话状况就会自然地向前发展,在这个过程中也会发生对话。

  可惜的是现实世界并不是游戏,因此向和渚同学搭的话并不能如同游戏的进行一般顺利地想出。

  “……。果然,你是有意避开对话的啊。”

  “真要说起来夕日你向我搭话才是让人意外啊。你不生我的气吗?”

  这么问道的和渚同学的表情里,有着正窥视这这边的神色。

  虽然他是个即使杀死动物,即使失去什么东西,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的人,但是他同时也能理解到这些事情是异常的。并且他也知晓自己和他人是不同的。

  我烦恼了一会儿,手上拿着羊的卡片回答道。

  “奇卡布的死亡确实让人悲伤,我对和渚同学你也确实有一些想法,但是我还是把和渚同学看作朋友的。”

  认真地憎恨别人是很困难的。

  因为无论是什么人都有自己的隐情,而我并不知晓别人抱有的隐情。

  “你这家伙只是没有能厌恶别人的毅力而已吧。啊,未优,和我交换资源吧。”

  “嗯嗯,没问题。”

  虽然田病同学是用揶揄的语气说了这样的话,但是他也没说错。

  “所以说,如果你不再逃避,像之前一样和我说话的话我会很高兴。”

  “夕日同学真是个好人啊。但是,果然还是不能这样做吧。“

  缩着肩膀的和渚同学移动了盗贼的棋子。

  “毕竟你看,虽然你可能没有注意到,你和别的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啊-”

  “小加奈……和你关系怎么样我是不清楚就是了,像是小七三和小灯花和你关系就很好。”

  她们会像这样与和渚同学一起玩游戏吗,我对此抱有疑问。

  “而且,你看,从结果上来说我也没有被改变。”和渚同学说道。

  “没有被改变?”

  “杀死了小鸟,我终于察觉到了自己和正常人的偏差对吧。所以我想着自己可能已经不是“明日的罪人”了,还去接受了审判哟。”

  作为回答,和渚同学耸了耸肩。

  “并没有改变。我现在还是“明日的罪人”啊。”

  “那是……”

  “我完全理解了。但是,那并不意味着我的偏差消失了。无论多么有自觉,我最终好像都会犯下罪行。”

  完整的记忆,以及随之而来的对现在的执着的淡薄。

  即使理解了,性质本身也没有改变。

  “那么,那个什么。我是这么想的啊。我的性质是真的完全不可救药的东西。所以我们不离开这个岛是不是更好。”

  “……”

  “但是夕日你们是站在我的对立面的对吧?对待“特别授课”也很积极。所以,嗯,我觉得果然还是和你们保持距离比较好。”

  不对,我无法说出这句话。

  实际上我也是,认为如果大家能在这个岛上安静地死亡就好了。无意识中触碰到的右眼的,那个硬质的触感如此对我传达着。

  但是我不能说出这个想法。

  “是啊。如果我说了大家应该去死这种话,有些人可能会很吃惊的。”

  “小七三或者小灯花一定会这样吧。”

  乘此机会我问出了一直很在意的事。

  “虽然这是另一件事情,和渚同学,你知道把小鸟的尸体藏起来的犯人对吧?”

  噗,和渚同学扬起嘴角笑了。

  “诶,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呢?”

  “那个时候,我们把和渚同学围住问话所以没有看背后。反过来说看着我们的方向说话的和渚同学的视野里,应该是一定有犯罪现场的。”

  我想起了那个时候房间的样子。嗯,先不说避过了我们的视线,要避开和渚同学的视线是不可能的。

  沉默良久,在回复我之前他先摇了摇骰子。

  “我不想说。”

  “那是,为什么呢?”

  和渚同学竖起食指,放在嘴边。

  “因为那个人用动作要求我保密。毕竟我也自作主张了,如果有人想要秘密地将实体藏起来的话,我不去追究保持沉默才对吧。”

  毕竟最初和渚同学就没有指出犯人,我想大概就是因为这一类理由吧。

  所以我也没有多气馁,接受着游戏的资源。

  “这样啊。那就没有办法了。”

  “你真是杂鱼啊。你们这些家伙真是喜欢那种关怀别人对人客气的无聊观念啊。喂,未优。和我交换羊和铁吧。”

  “当然可以。”

  “瓮屋同学,刚才你就按照田病同学要求和他交换了,没问题吗?”我问道。

  被问了这样的问题之后瓮屋同学将手放在脸上。

  “可能确实不太好,但是被你要求的话就很难拒绝。”

  瓮屋同学的表情满溢着满足感,嘴角也翘了起来。因为当事人看着很开心,这样或许就行了吧。

  就这样田病同学得意地将手中的卡片摊开。

  “然后我宣告“街道建设”!要延长车道了哦!”

  看着车道的棋子被放置的位置,和渚同学把椅子弄得嘎吱作响。

  “这,喂!这是对我来说很麻烦的地方啊!”

  “岔开自己的线路去妨碍别人。真不愧是忠广大人。”

  这之后是我的回合。

  我苦笑着,翻开了在手边盖着的卡牌。

  “那么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要在这里发动“独占”。把所有的铁都收集起来吧。”

  “啊!?”

  “骗人的吧!?”

  就在刚才通过和瓮屋同学的交换获得了铁的田病同学,原本就在能获得很多铁的区域的和渚同学同时发出了悲鸣。看着手里变得空空如也的他们,忍不住了的瓮屋同学笑了出来。

  “哎呀,真是对不住啊。”

  “性格真是恶劣啊,夕日!”

  一边考虑着得到的大量的铁的使用方法,我一边在心中想着。

  但是啊,和渚同学。

  确实和渚同学是个奇妙的人,他的精神或许是稍微扭曲了一点。

  但是像这样在玩耍的时候一会儿笑一会儿吃惊的表情,看着和我们是一样的,所以我果然会对他产生亲切的感觉。

  “名鹰同学,你在做什么啊?”

  我向名鹰同学这么搭话,是在第二天的午休的时候。

  学校的庭院里放置着几个集装箱,名鹰同学一只手拿着终端机站在集装箱的前面。几辆三脚架车按照顺序移动着,运载着货物向校园开过去。

  “啊,夕,夕日同学……是,是在工作哟。确认货物。”

  “这种帮忙也能获得点数啊。”

  集装箱里面装了对我们的生活来说必要的物资吧。名鹰同学一个一个地确认贴在集装箱上的标签,并在终端机上输入检查结果。

  “名鹰同学工作这么勤恳真是了不起啊。我就不适合做这种事。”

  “是这样吗?虽然感觉你好像一直在看书的样子。”

  “我一不小心就会一直去看标签而停下手里的工作。”

  我从名鹰同学的上方看向终端机之后,无机质的文字的排列进入了视野。接着,我尽可能地用平静的声音问道。

  “说起来名鹰同学,这次的“特别授课”,你有考虑过怎么做吗?”

  “怎,怎么做是指……”

  感觉到困惑的名鹰同学摇晃着前发。

  “和七,七三没有关系,吧。因为七三,知道自己的事情。”

  确实名鹰同学作为“明日的罪人”的性质已经非常明确了。暂且不论能否克服,可以说已经没有能抱有疑问的余地了。

  只是,我摇了摇头。

  “稍微考虑一下之后怎么做或许比较好。“

  “为,为什么?“

  就在我为了进行说明而张开嘴的时候,吵闹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朵里。

  打开了校舍的门快步走出来的是幕贝同学。一边向上推着眼镜一边走着的他的背后,板着脸的伊佐仓同学正在追赶着。

  “诚。你是怎么想的。”

  “所以我不是说我按错了吗!”

  虽然只是估计,但应该是发生了想象中的事故吧。

  虽然这是由幕贝同学他们引起的这点稍微有些让人意外。

  “你们两人是在吵架吗?怎么了?“

  我发出疑问之后,伊佐仓同学用锐利的眼神看向这边。

  “我们去做了课题。诚他撒了谎,让我们没得到情报。“

  虽然过于直截了当的话语有些难以理解,但是大概能想象得到。

  “你们按下了对应你们两人的筐体的按钮,但是什么都没有出来?“

  “我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所以是诚的错。”

  “不对!只是按错了!那应该只是我把颜色看错了!”

  幕贝同学的谎言还是和以前一样充满元气,质量低下。

  “……。算了。”

  转过身去的伊佐仓同学向宿舍走去,幕贝同学也在她之后隔着一段距离跟着。等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宿舍之中,名鹰同学充满困惑地说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将昨天和白夜同学说过的这次的“特别授课”的问题点告诉了名鹰同学。

  这次的课题中,有让人相互之间知道对方的罪行的内容的危险。

  “也就是说,幕,幕贝同学讨厌这点……?”

  “不过还是不能断定是这个原因。不愿意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罪行。不想看伊佐仓同学的罪行。幕贝同学反对从这座岛上逃离这件事。还有别的可能原因。”

  最后这点可能性应该比较低,我这样想着并说了出来。

  “那么,嘛,虽然是老生重谈就是了,总之名鹰同学也考虑一下在这次的授课中怎么做比较好哦。”

  “那,个,为什么呢?”

  “名鹰同学的问题是……这么说抱歉……是因为你很容易被别人看透。”

  如果观察名鹰同学平日里的样子的话,自然就能想象到她的罪行。

  “那,那样的话,不行吗?”

  “虽然不是不行,这么说吧。比如说,名鹰同学。你被这样说了的话打算怎么做?”

  我靠近了名鹰同学,一下把脸凑了过去。名鹰同学反射性地向后仰,眨了眨眼。她的脸上浮现出的胆怯大概一半是出于本能而另一半是对我唐突的行为感到的困惑吧。“

  “那,个?汤治同学,那个……?”

  “我想要知道自己的罪行。但是,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的罪行。”

  压抑着羞耻感,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

  “所以说名鹰同学,你能帮我一下吗?大家已经都知道你的罪行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按下课题的按钮,然后什么都不看直接回去。”

  名鹰同学脸上的红潮和游移的眼神,就算是隔着刘海也能清楚地看见。

  “怎么样,名鹰同学。和我一起去吧。”

  “唉,啊,啊啊啊,好,好的。”

  “就是有这种可能性啊。这就是你的问题。”

  我一下让身体和名鹰同学拉开距离之后,名鹰同学先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她的脸变得比刚才还激动,吧嗒吧嗒地张嘴说道。

  “刚才,你是,是,是搞什么啊……!”

  “因为名鹰同学你看起来就是只要被认真地拜托就会答应别人的请求啊。虽然这是很好的事情,但如果有多个希望偷偷知道自己的罪行的人存在的话这就是问题了。”

  围绕和名鹰同学一起按下开关的权利而展开争端的可能性是存在的。而名鹰同学自己应该是不喜欢自己周围发生争端的吧。

  “所以就算你自己没有兴趣知道,名鹰同学也不是毫无关系的哟。”

  “这,这虽然确实如此,为什么做,做了那种事情……!”

  “我是认为让名鹰同学被强迫一下,然后产生自觉比较好。”

  “不,不对……!七,七三,没有那么容易被摆弄。”

  “明明之前才被我强迫了?”

  “那,那是,因为是汤治同学才这样的……!”

  “这样啊。这真是让人开心啊。”

  我露出微笑之后,名鹰同学展露出了对她来说很罕见的闹别扭的怒气。

  “我不,不想管你了……!我正在工作,你给我走开……!”

  “抱歉。嘛,如果你不想考虑得太复杂的话,今天放学后要和我一起去吗。我们就作为知道对方罪行的同志把按下按钮的权力用掉吧。”

  要把只有一次的权利用掉吗,就算是名鹰同学也需要考虑的时间吧。

  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是从结果上来说那还是晚了。

  “贵安,大家。我是瓮屋未优。”

  那天的放学后,唐突插入的校内广播从这句话开始了。

  本来想着今天在教室看一会儿书的我,抬起头看向扩音器。瓮屋同学的声音虽然很清爽,但是广播却在孕育着一种残酷而不稳定的气氛。

  和我一样留在教室里的名鹰同学向我问道。

  “你觉得是怎,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仔细听一下吧。”

  虽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广播还在继续。

  “就在刚才,我和和渚八彦同学为了在筐体进行认证而去了那个教室。也就是赖子老师提到的‘特别授课’。”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

  “筐体输出了和我们自身有差异的情报。”

  要理解这句话的意义需要一些时间。

  “虽然弹出了写有情报的卡片,但是无论是哪张都不是我和八彦同学的东西。卡片的内容是……这里请大家稍等一下。”

  我的背上开始渗出让人难受的汗水。

  “我们确认了一下,我们个人的身份认证和应该提供给我们的情报并不一致。赖子老师说可能是卡片排列被某人搞乱了。”

  “被,被人……?“

  “到底是谁呢。但是,现在重要的并不是那里吧。“

  “虽然我们已经给老师报告了事态了,但是赖子老师说教师在之后修改授课内容,或者中断授课都是不可能的。这里面好像也包括修正我们的情报使其能够被正确地交给我们这种行为。”

  我听到的微弱的叹气声,应该是在我旁边的和渚同学发出来的。

  “我再重复一次。这次的授课中提供的情报是这个岛上的某人的情报,并不是参与者自己的情报。这个情报不一致并不会被修正。”

  然后广播就被结束了。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认为有必要向大家转达这件事,因为一个一个说比较困难所以就用这样面向全体的广播代替了。感谢大家的收听。”

  虽然回到了广播之前沉默的状态,但我们一时间仅仅只是无言地看着对方的脸。

  打破寂静的是从隔壁班级以惊人的气势靠近过来的脚步声。门被大到让门框吱吱作响的力量打开,语木同学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夕日同学!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啊!”

  “……是啊。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这点应该是没错的。”

  “怎么办~。去哪里比较好呢?广播室吗?感觉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中,中午说的那件事,现在去做吗……?很着急吗……?”

  “首先,如果要去的话就去筐体在的那个房间吧。虽然是大概的事情,不好意思名鹰同学,因为状况有变,中午说的话你现在忘了应该也没问题。”

  省略了说明,我就这样直接离开了教室。

  目的地是三楼。那个本来是个空教室,而现在放置了“特别授课”用到的筐体的地方。那里已经是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

  “——让开,诚。”

  “不,让开什么啊。出了这样的问题我们已经没有必要进行这次特别课程了。”

  在教室前相互瞪着对方的是伊佐仓同学和幕贝同学。穗管同学正紧紧贴在伊佐仓同学的身旁,缩成了一团。

  “那个,你这么生气的话我也不能跟上去了啊……”

  伊佐仓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穗管同学。

  “但是,仄你想知道对吧。”

  “这,如果能知道的话是想知道。但是为什么气氛这么糟啊啊。”

  “诚你在耍滑头啊。”

  “不是耍滑头!如果有知道某人的罪行的可能性的话只有停下来这种事——”

  “——啊啊,果然变成这样了啊。”

  发出脚步声,然后出现在走廊下面的是瓮屋同学和和渚同学。

  正是刚才进行广播的两人的登场,让我们面面相觑。这种时候最先开口的语木同学的存在真是让人十分感激。

  “小未优,刚才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吗?”

  “唉,是的。和我们说的一样。我们获得了情报。”

  瓮屋同学从制服的口袋里取出了两张小小的卡片。是在授课的说明那时候看过的,像是塑料制的东西。

  “但是,这上面写的东西并不是我们的情报。”

  对瓮屋同学的话,幕贝同学以非常快的速度产生了反应。

  “你们,到底,看到了什么罪行!”

  面对幕贝同学的话语,瓮屋同学的反应和我想象中的所有可能都不一样。

  她一脸困惑地皱着眉头,然后以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一般的慎重回答道。

  “这样啊……。我觉得不说出来,或许更好。”

  “这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是非常严重的罪行吗~?是写了杀人罪之类的吗~?”

  “并不是这样的。但是这张卡片上写的东西,一定是有重要意义的,我认为这不是不了解其意义就能直接说出来的东西。”

  非常抽象,但同时意味深长的话语。

  我将视线移过去后,瓮屋同学身边的和渚同学也耸了耸肩。

  “我也是同样的意见。如果现在听了也没法理解的话,你们就当作这是和你们没关系的事吧。”

  将兜帽向下压了压,和渚同学摇了摇头。

  “虽然另一张上面意外地写着普通的罪行,但是我们也不打算把内容说出来。虽然是偶然,但作为看到了别人的罪行的人,我认为这是最低限度的礼仪。”

  对话到此就结束了,和渚同学的态度仿佛如此诉说着。实际上,作为无意中让事态变成这样的人,他也没有什么能说的话了吧。

  “那么果然不能让人通过这里啊!毕竟不知道谁会看到谁的罪行啊!”

  “别开玩笑了!你们哪来的这种权力!”

  穗管同学发出了大叫。

  被幕贝同学瞪着的穗管同学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但是她还是将压力承受了下来。

  “如果按照你们的说法去做的话,从这里出去的那天不就更远了吗!”

  “我还真不知道你对课题这么热心啊,穗管。”

  “这不是当然的吗!要在这种懒散的岛上待到什么时候啊!如果因为情报被替换了而感到困惑的话,把全员都叫过来把所有卡片都取出来不就好了吗!”

  因为幕贝同学和伊佐仓同学已经失败了,所有“全员”一起看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暂且不管穗管同学还不知道的这个前提,他的提案是有一定道理的。全员观看所有的情报,不能否认这会导致自己的情报必然会被别人看到。

  幕贝同学和穗管同学还瞪视着对方。

  观看将来的罪行的方法,对离开这个岛的积极性。就这样不同立场之间的差异逐渐浮现出来,这会就这样让我们之间的关系逐渐变得尖锐。

  我的视线飘忽着,我思考着该怎么做,

  “好了,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不知什么时候,穿着男子制服的白夜同学出现在了我身边。

  “呜哇!?”

  “看着别人的脸发出“呜哇”的叫声不觉得过分吗,汤治夕日。”

  虽然白夜同学这么说,但无论我多专注于对话,一般来讲我应该会注意到白夜同学的接近才对。

  然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白夜同学的存在这一点,从一下变得充满困惑的现场氛围里传达了出来。

  白夜同学趁机掌握了现场的主导权,一口断言道。

  “双方说的话虽然都有道理,但是现在不能再争吵了哦。我已经能看到接下来这个争吵会如何发展了。无非就是幕贝诚宣言自己不会让开,穗管仄等人会想尽办法找到空隙进去对吧。”

  实际上,双方都有会变成这样的预想吧。现场变得充满尴尬的沉默。

  “这样不好。虽然行使武力在这个岛上是被认可的,但怎么说呢,这样不是没什么意义吗。如果打起来了会很痛,要是变成了守夜的人之类的话对健康也不好。”

  “那么花房同学认为应该怎么做呢?”

  “这么办吧。让我把这个教室封锁了。让任何人都不能进去,不会让任何人做任何事。”

  正准备抗议的幕贝同学,被白夜同学用动作制止了。

  “但是我并不是站在特定的一方哦。你们就接着讨论,这样吧,如果获得了超过全部人员一半的同意的话我就让开。然后大家就能获得情报,一起分享了。”

  “如果到那时为止都不让任何人进去的话,这对不想看情报这一派不是稍微更有利吗?”

  “关于这一点就请你当作是保持平衡的一环吧。虽然情报可能还能通过别的“特别授课”获得,但如果知道了就没法再忘记了。”

  “话说,等一下。”

  伊佐仓同学静静地将头偏了过来。

  “你说的话,前提很怪。能做到吗?”

  寡言少语的她的话在我脑中被反复咀嚼着。

  确实,白夜同学说的话是以他能够“监视这个教室所有的出入口并限制人们的通行”为前提的。这么想来这是非常奇怪的发言啊。

  但是直到伊佐仓同学将这点指出来之前没有任何人对此发出质疑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能做到哦,如果是我就做得到。”

  脸长得好看真的是有好处。

  面对如此断言的白夜同学,没有人能再次发出追问。

  我洗完澡,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走出了房间。

  铁窗岛就算在晚上也很闷热。虽然让刚洗过澡暖起来的身体被夜风吹冷有些不合适,但还是不免有希望在夜晚吹风的想法。

  我没有决定目的地,仅仅只是岛上走着,但是在那之前,我的脚步停在了宿舍的玄关大厅。

  那是因为在只有常夜灯和自动售货机的照明的那个地方,语木同学正坐在长凳上。

  “啊~,在夜晚外出走动。真是坏孩子啊,夕日同学!”

  同时注意到了我的语木同学用很欢快的声音向我搭话。

  看起来她也是刚洗完澡的样子,她的头发被解开,就直接垂了下来。她的手中拿着沾满汗水的汽水罐。

  我一边将自己的脚步从出入口转向自动售货机,一边向语木同学露出微笑。

  “语木同学才是。这种时间在这里干什么啊。”

  “什么都没干~”

  “在这种地方不会很闲吗?”

  “但是,你看~。也碰到夕日同学了。结果ok~,对吧。”

  如果我没来的话她打算怎么办啊。

  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捡起了咚的一声落下的茶。冰冷的铝罐给人一种黏在手掌上的触感。

  我在语木同学的旁边坐下,拉开了拉环。

  “夕日同学,那是茶吗~?像个老爷爷啊~。”

  明明我是和她保持了一点距离坐下的,语木同学马上就紧紧地靠了过来。透过单薄的睡衣,能感受到比平时更高的她的体温。

  “……。就因为买了茶就像老爷爷,你这想法也太发散了。”

  “但是一般会专门买这个吗~?”

  “还有,语木同学完全没有防备啊。”

  不知怎么我的语气变得像是在责备语木同学,我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不经意间将视线移开的动作,语木同学歪了歪头。

  “诶~。但是我们在交往哟。”

  “就算在交往,这样紧贴在一起的话,我会不好意思的。语木同学可能不会这么觉得就是了。”

  “没有这种事~”

  一边这么说着语木同学进一步向我这里靠了过来。

  能听到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

  “对吧,我也是,心跳得这么厉害~”

  “……。这样的话要不我们分开一点?”

  “为什么~?心跳不已,很开心哦。”

  我的视线微微动了一下,随即我就后悔了。这是因为我的视线和脸上带着并不仅仅因为刚洗完澡而产生的潮红的语木同学的视线交汇在了一起。

  咚咚咚,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两人份的鼓动在皮肤的表面交融着。

  “夕日同学你,不想和我,一起心跳不已吗。”

  被这么问到的话,我也没有有力的否定理由。

  不对,我是不是过于被牵着鼻子走了?

  我没法好好地将思考统一。仅仅只能确认和我接触的身体的温度。我随意地持续动着嘴,

  “……!?”

  我被口袋里传来的振动吓了一跳。

  我的终端很少振动。说起来,这还是我的终端第一次被呼叫,知道我的联络方式的人应该很少。

  “…………”

  “夕日同学~?”

  “抱歉,语木同学。有电话打过来了,我先走了。”

  “是吗~?晚安~”

  “晚安。”

  这么说着我立刻站了起来,离开了宿舍。

  夜晚的空气沉重得给人一种粘稠的感觉,月光淡淡透过空气。

  在月光下我正在走着。终端还在继续振动着,终端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我认真地看了三遍。

  “……那个。”

  如果再不接的话,明明我这么想着但手指却变得僵硬没法动。

  终于我用尽力气,按下了通话按钮。

  『……』

  接通之后首先是一阵沉默。

  并不是有意造成的沉默,而且好像只能如此的窘迫的沉默。我无可奈何地再次走了起来,挤出了第一句话。

  “晚上好。”

  仅仅说出这一句话就让我全身感到沉甸甸的疲惫感。

  电话的另一边传来了回复。

  『……晚上好。好久不见,夕日。』

  “确实啊。好久不见,姑妈。”

  双亲死亡,还未成年的我需要一个正式的监护人。

  那就是现在正在和我打电话的,姑妈。

  『我一直都想着应该给你打个电话……岛上的生活怎么样?』

  能感受到姑妈战战兢兢的担心的声音。虽然她的声音里面含有她的温柔,但反过来说,在我们的对话之中——或者说连对话都称不上的这个小小寒暄之中,这种温柔都是必须的。

  “没问题。虽然同学比较少,但这里是个意外舒适的岛。”

  『是这样吗。有好好吃饭吗?』

  “有的。请不用担心。”

  『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

  再次陷入沉默。

  归根到底,这就是我和姑妈的关系的全部。并不是讨厌对方,也有想过构建更好的关系,但实际上我们之间会说的话就只有这些。

  姐姐杀死了父母,夺走了我的眼珠,我的情感在那时就变得支离破碎了。对这样的小孩姑妈夫妇很难衡量距离感,表姐妹也因为考试在即而紧张。

  就这样细微的分歧不断累加,没有等到修正关系的机会就这么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是啊,夕日你一直都很坚强啊。』

  “没有什么会让姑妈你担心的事情啦。不用担心。”

  就这样相互说着一些违心的话,不一会儿就挂断了电话。

  明明实际的通话时间不过短短几分钟,但挂断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因为气温之外的原因变得大汗淋漓。

  “哈……。说起来,这里是哪?”

  我因为想要将注意力从电话上移开而随便地走着,结果好像来到了平时不会来的地方。因为还看得见校舍所以不至于迷路,但已经快要进入森林了。

  正当我想要立马赶回宿舍的时候,有声音叫住了我。

  “汤治,这个时间你在干什么?”

  我慌张地回过头去,陆奥老师正好从树林深处现身。她身上穿着的运动服被汗完全沁透了,仿佛只要拧一下就会滴下汗水来。

  “啊,老师。我正在散步。”

  “这样啊。熬夜这种行为可让人没法称赞啊。”

  简直就像是普通的老师会说的话,我正因此苦笑的时候有个什么东西向我投了过了。

  那个东西在空中划过一道像山峰的轨迹缓缓飞过来,但我没有接住。我在陆奥老师的白眼之下将那个东西捡了起来,那是一瓶饮料。

  “你的脸色很糟糕哦。先喝点水吧。”

  越来越像普通的老师了。

  我充满感激地喝了饮料,在擦嘴的时候顺便摸了摸自己的脸。

  和姑妈的通话,对我来说是那么大的负担吗。

  这一定是非常错误的事情。现在她们明明是我的家人,但仅仅是和家人通电话脸色居然就会变得糟糕到会让旁人担心的程度。

  我的嘴之所以会这样不自觉地动起来,可能是因为现在我的身体状况吧。

  “老师,你认为我们真的有变成无罪的可能性吗?”

  说完之后,苦涩的后悔就在我的舌头之中渗透。

  陆奥老师好像感到很意外一般挑了挑眉,然后用手掌将汗水擦去。老师的口中平静地说出了郑重到让人意外的回复。

  “反过来问你汤治,你认为『明日的罪人』的定义里问什么会有『必须』这个词语?”

  我想起了在来到这个岛那一天的夜晚里的对话。

  “通过现实规定函数的计算来展望我们的可能性。然后通过展望到的所有的可能性,得知我们会成为犯罪者。”

  “再想想那个定义。你认为会有那种事情吗?”

  “你是在指什么呢?”

  “比如说现在,我把你的手脚折断的话会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令人不安的发言让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然后直率地说出了感想。

  “会很痛。”

  “是啊。认真想想。我把你的手脚拧断。你接下来的一生都在床上躺着度过。这种情形下,你还会有犯下罪行的可能吗?”

  “唉……这?”

  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有问题。

  我会在未来将某人杀死。怎么杀,为什么要杀虽然还不知道,但在失去四肢的状态下要杀死某人可以说是困难到不可能的事情吧。

  “是不是,不存在陆奥老师将我的手脚扭断的未来呢……不对,这也有问题。毕竟,任何人遭遇事故的可能性都不是零。”

  遭遇车祸,或者身患疾病。在未来的画卷变得越来越广阔的前提之下,我们被卷入这样的偶然事件未来必定存在。

  在床上无法行动而绝对会犯下罪行的人不存在——嘛,至少很少。

  “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对于『明日的罪人』的定义,被卷入这类事件,事故的可能性被刻意地无视了。”

  “被无视了,吗?”

  “如果用更正确的说法就是为了节省计算资源。原本之所以计算每个国民的未来,就是基于为了让每个人都能选择更好的人生这一理念。”

  正是这个理念使得我们这样的存在被暴露了出来,也算是一种讽刺。

  “比如说被卷进事故或者事件里面。规模比较大的就是由于天灾之类的事情让社会的持续都变得困难。这种会让每个人的人生的前提都剧烈变化的未来,虽然在计算上是可能的,实际上也是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是在实际计算的时候会被判断为有效性较低而被省略掉。”

  客观来看确实如此,我这么想着。

  计算全国人民的计算是一个庞大的事业。发生概率非常低的事件,以及提前计算了意义也不大的未来,直接忽略了或许效率会更高。

  “你们的未来是在『不会有重大的伤残或者事故基本是被健康地养育着长大』这一范围内的结果。”

  “……如果把我们全员的手脚都折断,从结果上来说不就是happy end吗?”

  “不仅仅是你们,把未来会犯下罪行的所有人的手脚都折断是没道理的吧。在这个岛上我们追求的是更好的解决方法。”

  话说回来,陆奥老师这么说着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你是明白这点的啊,汤治。”

  “哈?……唉,啊。”

  我思索着陆奥老师这句话的涵义,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难道说,老师你的授课很斯巴达是因为这个理由吗?”

  我们每天的体育课上都会被要求跑到快要吐出来。

  虽然之前以为这单纯只是老师的兴趣,但是将刚才的对话考虑进去的话就能稍微看到一些别的角度了。

  “把你们的手脚折断这种事是不行的。但是,如果是在这个岛上的话,是能够给予你们和被折断手脚总量相当的苦难的。”

  陆奥老师授课的异常的严厉程度,在本土的话是理应会被惩戒免职的。

  反过来说那是在本土的生活——也就是大体上被健康地养育这一范围里不存在的经验吧。

  “如果持续会让人吐出来的强度的跑步的话,我们能变得正常吗……?”

  “当然。我就是你们人生中的事故啊。我会花一年时间将你们的手脚都磨碎哦。”

  那是甚至让人感到清爽的充满暴力,蛮不讲理,充满确信,并且怀有善意的断言。

  我不禁微微一笑。

  想想确实是这样。这个岛是因为多个目的而建的。包括想要杀死我们的人们,以及想要让我们更生的人们。那么陆奥老师和赖子老师是处在相反的立场上的吧。

  “非常感谢你,陆奥老师。托您的福感觉明天也能继续努力了。”

  “好,那明天给你训练加量。”

  “啊,不好意思。我收回刚才的发言。请不要这样,我会死掉的。”

  虽然陆奥老师文雅地笑了起来,但是他到底听没听到我对自己发言的修正值得怀疑。

  “话说,汤治,帮我一下。”

  第二天的午休,穗管同学突然这么说道。

  “那个,帮什么?”

  “说起来,你在干什么啊。”

  “喂饲料。”

  我和语木同学一起在校园的树荫下吃饭的时候,语木同学用身体摆出一个大字的姿势躺了下来。我正在向她的嘴里麻利地喂三明治。

  “非常快乐~”

  “这么快乐了一回之后就变成这样子了啊。”

  “简直就像是断掉的吉他弦啊。”

  穗管同学一边这样自言自语道,一边摇了摇头。

  “总而言之,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吧。我想要知道关于未来的罪的情报。”

  “啊,那个收集过半数意见的事情啊。”

  “对。你原本就是对解决『特别授课』这类事情很积极的人对吧。所以如果你能先到我们这边的话我会很高兴。”

  我停下了正在向语木同学嘴里运送三明治的手,将视线移向了语木同学。

  “语木同学,这些也吃得下吗?”

  “没问题哟~。我还能吃很多~”

  我的恋人好像是不介意吃得多的类型。一边将面包塞给正在啪唧啪唧嚼着食物的语木同学,我再次看向了穗管同学。

  “在答复你的问题之前,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啊。”

  “『就像是断掉的吉他弦』这个比喻是什么意思啊?”

  “……这和我们的对话有关系吗?”

  “虽然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穗管同学,你偶尔会说一些奇怪的话所以我有点在意。”

  之前她也对我用过什么奇妙的比喻,让我稍微有点郁闷。

  穗管同学像是感到焦躁似的拨弄着自己的指甲,视线也变得飘忽不定。

  “那个……唉,那是……断掉的吉他弦指的是,经常被触摸的东西的比喻。因为经常被黏糊糊的手触摸而生锈得脆弱到快要断掉的程度的意思。”

  面对穗管同学的态度和语气,我报以苦笑。

  “虽然只是我的猜测,莫非你是现编的?”

  “暴露了?是啊。是这样哟。我的发言里没有什么含义。我说的比喻全都没有意义,说出来的意义都是后面加上的。”

  接下来轮到你了,她仿佛这么说道一般扬起了下巴。

  毕竟确实得到了我的问题的答案,没有办法,我张开了嘴。

  “是啊。我的答案是『暂且保留』。”

  “哈?”

  “虽然对我个人来说两边都行,但是我明确给你一个答复……至少是在我表明赞成的时候就会得到过半数支持的那一瞬间吧。”

  要说的话确实是意料之中的反应,穗管同学的脸变得僵硬起来。

  “不,这,这让我很困扰啊。为什么要说这种麻烦的事情啊。”

  特地最先来找我对话,并且不愿意我在最后才表示赞同,这个行为背后的意义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如果把我变成同伴的话应该也会有别的人来帮忙,你不觉得这种计算很狡猾吗。”

  “呣,咕。”

  “啊~,夕日同学很受欢迎嘛。”

  语木同学笑着说道。

  “有,有什么问题吗?我们是为了克服自己的罪行才到这里来的,想办法获得情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如果这真的是理所当然的话,那我不用参与进来你们就能获得超过半数的人的支持不是吗。所以我的回复还是保留到最后。”

  “你这家伙,故意唱反调是吧……!”

  脸变得有些潮红的穗管同学,狠狠地瞪了这边一眼。

  “那,语木!你打算怎么办!这次站在哪一边啊!”

  “是啊~。虽然我和夕日同学在一起就很满足了。”

  语木同学的眼睛转了一圈。

  “想要知道罪的情报啊~。嗯,我是想要知道的那一边吧~”

  想想平时的语木同学的态度的话,这是个让人感觉稍微有点不像她的回复。

  我正想问其中理由,但我的话被遮盖了过去。

  “————干什么!”

  这个恳切的声音,是从校舍的方向传过来的。

  我们停下了正打算说的话,将视线转向了那边。声音好像是从打开的二楼的窗户传来的,我还看见了好像正在教室和人争吵的声音的主人。

  “友根同学?”

  作为她的特征的黑色长发在风中摇曳着。

  “要不把这次的『特别授课』中止,要不请把机器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但是,这按照规则来说是做不到的。”

  做出回答的是赖子老师的沉着的声音。

  “虽然这个岛是无法地带,但我们是被运营雇佣的人。必须遵守的规则,对我们也是存在的。”

  “我不是在说那种事情!老师的话能明白的对吧!?”

  “我想到灯花同学的遭遇也感到难受。但是这已经是决定事项了。”

  虽然离得太远我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我知道友根同学一定正紧紧咬着嘴唇。

  “……够了。”

  放下这句话,友根同学转过身去。大概是离开教室了吧。

  “友根是那样的人还真是意外啊。”

  “是啊~。真是好大的声音啊。”

  “吵架吵到那个样子,应该是有不小的事情吧。”

  我一边听着两人这么交谈着,一边接着看向校舍的方向。

  所以,只有我看见了。

  赖子老师出现在友根同学离开的教室的窗户里。她在关上窗户的同时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下周围,

  “————”

  她看到我们之后,笑出了来。

  像是对我们在这里这件事感到很高兴一样的,非常明媚的笑脸。

  “……。三明治,能交给语木同学真是太好了。”

  各种想象在脑海中打转。

  因为过于想要读懂赖子老师的意图,让我恶心得难以忍受。

  那天晚上,友根同学没有出现在食堂里。

  “……诶?”

  虽然我觉得过分依赖好意是不好的,来到这个岛已经差不多三周了。因为一直和友根同学一起所以她不在这点让我感到困惑。

  在空旷黑暗的食堂里,只有一点微弱的照明。

  “诶~,是夕日同学啊~”

  敞开的冰箱照亮的是,语木同学。

  她在看见我并露出笑容之后,就将手中拿着的什么东西一口咬住。我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之后,发现那是剥了皮的生葱。

  “欢迎。夕日同学也是为了吃饭过来的吗。”

  “虽然是这样……那是?”

  “晚饭~。我肚子饿了,小灯花也不在,所以就这么随便处理了一下~”

  “……你不觉得辣吗?”

  “辣啊。很辣哟~”

  一边这么说着语木同学在我眼前将生葱全部吃掉了。

  然后,我的视线停留在语木同学的食指上缠绕的绷带上。

  “……”

  如果之后也还想和语木同学在一起的话,就有必须要确认的事情。

  “语木同学,能稍微过来一下吗?”

  “什~么~?”

  我抓住了毫无警备就靠过来的语木同学的肩膀。

  然后就这样发力,将她推倒在桌子上。虽然她感受得到从我的纤细手腕里传过去的力量,但是语木同学毫无抵抗地就这么背对天花板躺下了。

  “嗯~,什么~?”

  在我将手移动到她的颈部之后,语木同学像是觉得很痒而笑了出来。

  虽然没有预告就直接用手去触摸颈部这种事对我来说是超过限度的肢体接触,但是语木同学的脸上没有不快感。

  “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嗯。”

  “语木同学的罪行是什么呢?”

  “说是杀人罪~”

  面对这非常干脆地给出的回答,我在两个方面感到吃惊。一是对语木同学和我是相同的罪行感到吃惊,二是对她即使面对触及她敏感部分的质问也能毫无烦恼地给出回复感到吃惊。

  我正打算思考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暂且放下。

  首先还是接着完成最初的目的吧。

  “……。家庭成员有哪些呢?”

  “爸爸,妈妈,妹妹。”

  “终端的密码呢。”

  “014101。好吃的年糕,用这个谐音记住哦。”

  “年糕这部分说是谐音是不是有点勉强了?那,三维。”

  “那个啊~,从上面开始是……”

  “……对不起,骗你的。不用说也行哦。已经确认了足够的东西了。”

  就算是面对被问到的话理应感到困惑,过于深入的质问,她的表情也没有改变。对她提问的话应该什么都会回答,并且她还会保持着笑容吧。

  “语木同学,你。”

  如果化为言语就显得愚蠢的话,我认真地说了出来。

  “不会觉得讨厌吗?”

  面对我的话语,语木同学果然嘿嘿一笑。

  “不会这么觉得啊~。没问题的哦,夕日同学。毕竟我很开心啊。”

  “很开心是指对什么感到开心?”

  “全部。全部哦~”

  语木同学将自己的手叠放在了我的手之上。

  然后就这样她向自己的手里灌入力量。语木同学的手指开始深深压在我的手上,这导致我的手开始压迫住了语木同学的颈部。她自己的力量,让她的颈部被重重压住。

  “别这样了。很痛的吧。”

  “很痛哦~。但是啊,我从疼痛里也能感到快乐。从难受的事情里也能感到快乐。当然面对快乐的事情也会快乐,面对开心的事情也会快乐哦~”

  澄澈无比的双眼,证明着语木同学的这番话是发自真心。

  在我们对话的这段时间语木同学的手仍在继续发力,我慌张地将自己的手拔了出来。语木同学的手指因为惯性重重压在了她自己的颈部,这让她被呛了一下。

  “任何时候,什么事情,都会让我感到开心。虽然八彦同学觉得自己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并为此感到烦恼,但我是从头到尾都很奇怪哦~”

  大概,她真的是非常异常。

  虽然将异常程度放在天枰上衡量是没有意义的事情,但是在脱离一般人的程度这个角度上来说,语木同学甚至可能超过了和渚同学。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我露出了微笑。

  我尽力不表现出自己正在思考着这样的事,尽量保持温和温暖的态度。

  “但是笑容还是能给人带来勇气的啊。我也是,在这个岛上和语木同学一起笑,这件事一直都能给我力量。”

  听了我说的话,语木同学的笑容变得更深了。虽然那和痛苦时的笑容或者难受时的笑容都没有区别,但即使如此我的话语可能还是让语木同学感到开心。

  语木同学用感到苦闷一般的姿势将身子抱成一团,然后用反作用力从桌子上坐了起来。

  “对了。我作业还没做完呢。我回去喽~”

  “啊啊,嗯。拜拜。”

  大概,对语木同学来说,普通的对话,与和自己的异常性有关的告白,有着同等的价值吧。也就是说,从中能感到几乎同等的快乐。

  所以才能像这样干脆地起身离开。

  “我也得找点能吃的东西当晚饭了——”

  语木同学为什么会是『明日的罪人』,我已经很清楚了。

  法律就是人的价值观。刑罚会给人惩罚,那是因为对人来说惩罚是让人讨厌的东西。

  但是,对语木同学来说一切都是快乐的。

  就算是折断自己的手指也会感到开心的她,并不会认为罚金或者收监这些事情会让她不快乐。对能够发自内心享受这一切的她来说,惩罚并不具备其理应发挥的功能。

  实际上,在体育课之类的场合也能看出她的这种倾向。仅仅是一个少女的语木同学偶尔展现出的高过头的身体能力,那一定是通过她的精神特性将疲惫与痛苦转换成了快乐的产物。

  沿着这个思路,她就算杀了人,也一定能笑出来吧——

  “——嗯?有点奇怪啊。”

  『明日的罪人』的定义是『将来一定会犯下罪行的人』。

  语木同学能从一切事情中获得快乐。但是那只是代表她会无区别地对待各种各样的事情,并不能说明她有犯罪的意向。

  假如说语木同学会随机在各种各样的事情中获得快乐,那也不能得出她在将来必定会犯罪的结论。语木同学并不是只能在犯罪中获得快乐的人,就算在普通的事情中也能获得快乐。只是对她来说这之间没有区别而已。

  就像是连续一百次抛硬币抛出正面的可能性并不是零一样,语木同学完全不犯罪的未来应该必定是存在的。

  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什么。

  让语木同学必定会犯罪的要素,是什么。

  “……嘛,嗯。”

  我感到了一阵恶心,于是暂时停止了思考。

  无论如何,都没有关系。作为『明日的罪人』的大家会在这个岛上腐朽。无论语木同学还抱有什么东西,一年之后也会消失无踪吧。

  只要像到目前为止那样,适当地附和,适当地共感就好了吧。

  “那么,我也挑战一下生吃蔬菜吧。”

  我举起了手上拿着的面包。

  “早上好,白夜同学。这个,要吗?”

  “早上好,汤治夕日。非常感谢。”

  站在放有筐体的教室之前的白夜同学,伸出手接过了面包。

  白夜同学还是穿着昨天那一身男子制服,明明大概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但完全不显疲态。和平时一样的自然状态,这反而显得非常不自然。

  “这是我随便做的三明治,不要期待它的味道。”

  “不不不,光是被你关心这件事我就很高兴了。让我尝尝味道吧。”

  仅仅只是夹了黄瓜和蛋黄酱的简朴食物,被白夜同学开心地塞进自己嘴里。

  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我站在了白夜同学旁边。

  “说起来,从昨天开始有人想要强行进去吗?”

  “有点意外,汤治夕日。你对这种事情有兴趣吗?”

  “单纯只是聊天啊。超过聊天范畴的事情不用回答也没问题。”

  “我能说的就是,没有人进去过,也没有人移动过筐体。只有这些哟。”

  “这样啊。辛苦了。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事情就说哦。”

  面对我单纯只是作为场面话说出的话,白夜同学露出了微笑。

  “虽然有希望你来帮忙的事情,但是,并不是希望你现在,在这里做的事情。”

  “这是指什么——”

  尖锐的悲鸣突然响彻清晨的空气。

  这大概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人生中没有听到过的,喉咙甚至快要裂开的悲鸣。

  “什,什么!?”

  “我不能离开这里。汤治夕日,你能去看看吗?”

  “……你知道什么吗?”

  “我没有什么能说的哦。”

  白夜同学用手指着向下的阶梯,我叹息着跑了出去。

  很快我就知道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在跑到一楼之后没多久,坐在地上无法站起的穗管同学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

  穗管同学的眼睛盯着教室里面。

  “啊,啊……”

  穗管同学的声音断断续续。

  没有必要问发生了什么,她在看什么。因为那个答案就躺在那里。

  也就是,被打开门的教室之中。

  那里躺着的,背上被插了一把刀的赖子老师。

  无论怎么看,那里的赖子老师都已经死了。

  独白

  肚子饿了。

  我意识到了。

  我是意识到了,而且我现在还有这种感觉,接下来肯定也会保持这种状态吧。我的人生也是这样吧。

  大概饥饿并不是把胃填满就能解决的。

  虽然食物可以合成了,但我是知道世界上有很多天然的食物的。而想要饱腹并不只是身体层面满足了就可以,精神上也需要满足。无法满足心灵的话,饥饿是不会消失的。

  所以我一直都在饥饿中。

  不管吃什么都无法解除。

  但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活着也没有一点办法。

  带着一点要毁灭的预感,我普通地活着,普通地饿着,普通地死去。

  但是,我看到过答案。

  也曾经被赐予过答案。

  所以「明日的犯人」被宣告了罪行。告诉我你将来一定会犯下罪行。只需要告知罪状,就自然能看得到未来。也能看到自己的未来将被怎样影响。

  而自己的罪行就在那里。

  罪行的名字很简单,但它却深中肯綮,指出了我是什么样的生物。告诉了我要怎样填饱我的饥饿,如何让我从这份痛苦中被解放出来。它无比明确地告诉了我。

  但这,是不被允许的。

  尽管如此,

  我还是很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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