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般的乡试已过去一个月。
九月二十日,凉爽已转寒意,是丝丝冷风拂面的季节。梨玉正站在故乡英桑村的堤防上,朝着浩荡的江水垂下钓线。可是——始终无鱼上钩。本想着买菜归来顺便钓条鱼,不料太阳已高悬南天。
「算了,也好」
钓鱼真好。能让人忘却一切,沉浸在思绪之中。
望着飞过的水鸟,梨玉的思绪开始漫无目的地游走。
思绪最终总是回到乡试上。
考官们要花好几天时间阅卷。自从从云景府返回后,梨玉就一直在担心自己的答卷会不会被打叉。家人虽然不断关心她是否没事,但天下的举子此时想必都同样坐立难安吧。
(小雪他们也会担心吗……?)
不知道呢。
欧阳冉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能想象得到。
李青龙平常虽然从容不迫,但感觉意外地是个抗压能力不强的类型。
唯独雪莲,大概正悠然自得地看着书吧。梨玉也真想拥有这样强大的心理素质。
不过,想太多也没用。
就像雪莲说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咦?这是……?」
钓竿突然弯了下来。
猛地被拉扯,梨玉差点被拖进河里。她慌忙站起来拉竿,只见水面上隐约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鱼影。
「来了!」
这可是个大家伙。
一番搏斗之后,她抓准时机使出浑身力气。伴随着水花飞溅,跃出水面的是一条美丽的白色大鱼。称它为河中之王也不为过。
这会不会是什么祥瑞呢——梨玉望着在空中飞舞的大鱼,恍惚地想着。就在这时,
「姐!原来你在这儿啊!」
「诶?哇啊啊啊!」
梨玉突然被喊话打断了注意力。身形不稳往前倾倒。眼看就要跌进河里的瞬间,身后传来「姐你在干什么啊!」的喊声,随即她被强行拉回岸边。
「啊,差一点就能钓上来了!」
大鱼连同钓竿一起消失在水中。
一个少年呆然坐在地上的梨玉身旁,无奈地耸了耸肩。
「太危险了。刚才差点就死了啊」
「掉进水里又不会死!不过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是是」
这少年便是耿星轩,梨玉的弟弟。
与天真烂漫的姐姐不同,他身上透着一种沉稳的气质。
梨玉重新背好购物篮,转身面向星轩。
「怎么了,有什么事?」
「刚才有官差来过」
「啊」
「是不是乡试合格的捷报啊?」
「这种事你早说啊!」
梨玉丢下购物篮就跑了起来。顾不得身后星轩的抱怨,她使出全力往回赶。等待了整整一个月,考卷评阅终于结束了。由于不会特意通知落第者,这就意味着梨玉很可能——已经通过了乡试。
但在亲眼确认之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她沿着小径飞奔。不一会儿,熟悉的家门出现在眼前。
村民们像过节一样聚集在那里。
一认出梨玉,他们便欢呼着迎接她。
「是举人大人啊!举人大人回来了!」
「真没想到竟然真的合格了……」
「以后可要对您毕恭毕敬啊!」
赞美梨玉的声音此起彼伏。每当她穿过人群,树叶便如花瓣般纷飞,为新科举人的诞生献上祝福。
梨玉恍如梦中地站在门前。
贴在那里的,是宣告耿梨玉乡试及第的文书——也就是所谓的捷报。意思大致相当于“胜利的通告”。
「真、真的通过了……」
梨玉感动得心潮澎湃。
往日的辛劳涌上心头,甚至让她泪眼朦胧。乡试虽然只是科举正考的开端,但录取率却极其之低。多少人怀揣着成为举人的梦想,最终却因实力不足而铩羽而归,这是一道极其严苛的关卡。虽然一直在朝这个目标努力,但真正突破时,仍是感慨万千。
「梨玉,你真是太棒了」
「母亲……!」
门开了,母亲出现在眼前。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
「你真是了不起。我也与有荣焉啊」
「可、可是我还没有成为进士呢?接下来在直隶(京师)还有会试和殿试。现在高兴还太早了」
「即便如此你也做得很好了。只要坚持不懈地努力下去,天上的星星也终会握在你手中——来吧,今天可是要好好庆祝一番。这种日子可得要好好奢侈一下呢」
梨玉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撕下贴在门上的捷报,走进了家门。
凑热闹的村民们也蜂拥而至。乡试出了合格者是天大的喜事,往往会成为全村同庆的盛宴。其中不乏想不花钱沾光的人,但对于正沉浸在喜悦中的举人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不愧是梨玉!你是英桑村的骄傲!」
「一定要考中进士,衣锦还乡啊!」
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人们纷纷为梨玉的乡试及第献上祝福。
梨玉又喜又羞,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刚才还说什么“高兴得太早”这样谦逊的话,但此时此刻还是老老实实地接受祝福为好。
(这样就是举人了……)
接下来就是会试。
科举考试的阶梯正在一步步被攻克——
这时梨玉突然想起一件事。
(待会儿去见见小雪吧)
雪莲住的黎家集就在附近,想见面随时都可以。
以雪莲的性格,肯定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就及第了吧。
这无上的喜悦,不和其他举子分享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如果能和李青龙、欧阳冉也见上一面就好了,但听说他们的家乡有些远,这次只能作罢了。
明天动身去看看吧——正这么想着伸筷子去夹菜时,邻座的中年男子(邻居孙大哥)突然发出疑惑的声音。
「不过梨玉啊,捷报用的纸张颜色是这样的吗?」
「嗯?什么意思?」
「院试及第时我也见过,那时候好像是红色的啊」
梨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纸。
仔细想想确实如此。记得院试的捷报是鲜艳的红色。不仅如此,还配有花纹装饰,显得富丽堂皇。
而这次送来的却是如同丧事用的朴素灰色纸张。当然也完全没有装饰。是在节约经费吗?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理的解释。
然而,梨玉的母亲道出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
「——这是因为正考官去世了,官差是这么说的」
「什么?」
梨玉心跳几乎停止。
母亲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
「好像是觉得太过张扬不太合适。唐州省的举子家里收到的纸张,应该都是这种朴素的灰色吧?不过也不用太在意。灰色还是红色都是一样的——」
「等、等一下」
梨玉惊愕地追问道:
「去世了?吴春元大人?为什么」
「去世的是长公主大人。具体情况我还不太清楚,据说是被黄皇党匪徒袭击了。真是令人痛心啊……」
梨玉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仿佛脚下的大地在崩塌,整个人被拖入无底深渊。
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发生了什么。
(长公主大人……)
筷子掉落在地。眩晕袭来,动弹不得。
梨玉沉默了许久,宛如凝固一般。
*
留夏琳英一命本就不合情理。
既然她要作为正考官挡在雪莲面前,就无法回避这个结局。虽然雪莲也试图说服、笼络于她,但夏琳英天性嫉妒且狡诈。梨玉曾说只要以诚相待就能互相理解,但这未免是过于天真的误判。夏琳英根本就不具备听取他人意见的度量。就算是梨玉的德行也无法改变她的邪恶本性。
因此雪莲决定暗杀夏琳英。
确切认定必须杀她的时机,是在得知梨玉被夏琳英操控成为诱饵的那一刻——也就是与李青龙一同追踪黄皇党的途中。
梨玉是雪莲应当好好利用的工具。因此夏琳英就是想偷走雪莲所有物的贼猫。更何况还让梨玉置身危险之中,实在找不出任何理由放过她。
这次暗杀所需的主要因素大致可分为三个:
其一,目标身在何处。
其二,由谁以何种方式执行。
其三,最适合的时机是何时。
其中第一个完全是靠偶然解决的。黄皇党炸毁省衙时,欧阳冉追踪兵卒的过程中发现了夏琳英的住处。如果没有欧阳冉的这番作为,雪莲就必须亲自在云景府搜寻。或许还需要化身李照的样子笼络或威胁省衙官员套取情报,因此这一点可说是得到了极大的幸运。
第二个则一直令人头疼。雪莲亲自动手风险太大。夏琳英的住处想必戒备森严,以寡敌众硬拼也颇费周折。虽然勉强也不是不可能,但万一被擒获就前功尽弃了。然而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最终只能独力而为——正当快要放弃时,天意又一次站在了雪莲这边。
结论便是,杀害夏琳英的是逃脱官府追捕的黄皇党余党——以及指挥他们的夏钓文。
雪莲在为救回梨玉闯入黄皇党据点时,就已经打算将他们作为己用的棋子。不过这是如蛛丝般脆弱的计划。当时有梨玉和李青龙在场,无法开诚布公地谈判。因此必须另寻时机。
雪莲用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是恰好揣在怀中的一张纸条——“牀前看月光”。当时与夏钓文僵持之际,她抱着一线希望将其塞入对方怀中。然而结果却远超预期。本只是用来记忆自己答案的备忘,却完美地扮演了引诱夏钓文现身的角色。
“牀前看月光”。
这是白唐诗人所作静夜思这首五言绝句的起句(第一句)。
字面意思就是「观看洒落在床前的月光」。
但这实际上是一个表示地点和时间的讯息。
“牀”字通“床”。也就是指贡院中雪莲寄宿的号舎,床十四号附近(顺便说明,号舎的排列是按照《千字文》中的文字顺序编号的)。夏钓文知道雪莲是举子,应该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这是与贡院相关的讯息。
而月光最好的时候是十五夜。恰好乡试第三场在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而且还特别安排了允许举子外出的时间。就算混进几个可疑人物,兵卒们也不会注意。
唯一的顾虑是,就算夏钓文正确解读了这些讯息,他会不会接受雪莲的邀请——不过依对方的性格,十有八九会来的。夏钓文明显是个好战且争强好胜的性格。为了复仇而来并非难以想象。
于是乎,夏钓文再次出现在雪莲面前。
说起来那天,据点正遭受省衙兵丁的大规模搜捕。虽然不确定夏钓文是否被捕,但看来他已经成功逃脱了。
——你干得好啊,雷雪莲?就因为你,黄皇党一半人都被抓了你知道吗?要不要我现在就在这儿报仇?啊?
一开口,夏钓文就带着狡黠的笑容发泄着怨恨。居然有一半人逃脱还真是令人惊讶,不过对雪莲来说这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段时间你们躲在哪里?
——就在贡院里啊。出口在这边嘛。
那个据点本来就是举子们为了秘密出入贡院而挖的。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据说夏钓文和黄皇党的成员现在躲在闲置的号舎里,虎视眈眈地等待着逃脱的机会。等查看据点的官吏离开后就能出去了。
雪莲表示自己无意争斗,随即提出了那个提议。
——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啥?你不是跟我作对吗?
——这对你也有好处。
就这样,雪莲向夏钓文托付了暗杀夏琳英的任务。
因为没时间长谈,便只告知了夏琳英的住处和报酬细节,其余的就交给他了。至于合适的时机,还是由执行者自己判断为好。起初夏钓文还皱眉露出狐疑之色,但当听说被正考官夏琳英厌恶而失去了及第的机会后,便笑着接下了这个任务。
不过,还是有几件事需要特别叮嘱。
——不要把她当人质。一定要处置掉。
——为什么?留着应该能榨取更多好处吧?
——留着毫无意义。而且夏琳英作为人质没有价值。她在红玲的宫廷斗争中已经注定失败。一旦落入黄皇党手中,皇太子一派必定会借机见死不救。当然,光干帝也不会出手相助。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据说夏琳英也被皇帝所疏远。
雪莲将从李青龙那里得来的情报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虽然无法确定这些情报的真实性,但至少能让他打消扣留人质的念头。
夏钓文一时间显得有些将信将疑。不过当雪莲从行囊中取出相当数额的定金后,这最后一推终于让他彻底接受了。临别时,雪莲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
——匍匐于地吧。请你转告夏琳英这句话。
——真是够讲究的啊。
——就当是临别赠言吧。
夏钓文笑着离去。雪莲也笑着目送。这场密会只有夜空中的满月知晓。夏琳英将在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地方被暗中处决。但这才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她妨碍了雪莲。
夏琳英犯下了罪过。
*
九月二十日,雪莲正坐在黎家集入口附近的石头上读书。
身旁放着那份灰色的捷报。
因为夏琳英遇害,华丽的红色便取消了。
一切都如愿以偿,她由衷感到安心。
(每次都发生这些麻烦事……)
特别是夏琳英的出现,完全在意料之外。
雪莲的情报可能已经通过书信传达给皇帝。虽然打算静观其变直到对方采取行动,但会试之后还得考虑该如何自处。
无论如何,看来都需要好好规划一番了。
正当思考着该做些什么——
「哟,特地出来迎接我啊」
村落外突然出现一个男子。
黄皇党的首魁,夏钓文。依旧挂着那副讨人喜欢的笑容。
雪莲合上正在阅读的『论语』,抬眼望去。
「其他同伴呢」
「不是你说让我一个人来的吗?再说了,大部分同伴都已经落网了。多亏你揭露了我们的老巢啊」
夏钓文笑着在雪莲身旁坐下。
这家伙难以捉摸。肯定是让手下埋伏在四周了。
雪莲提起脚边的袋子。
「这是暗杀的报酬。请验收」
「哦?没想到你真会付钱。像你这种难以捉摸的人,一般都会找各种理由赖账的」
「我可不想招惹怨恨」
「这倒是明智之举——咦?金额比约定的多啊?」
正在检查袋子的夏钓文带着疑惑看向雪莲。
居然特意指出来,还真是个一丝不苟的人。不过这并非算错——是雪莲刻意放入了远超约定的银钱。
「这是答谢你应允我过分要求的谢礼。收下吧」
「嗯——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夏钓文咧嘴一笑,将袋子收入行囊。
寒风萧瑟地吹过。树木凄凉地摇曳着。
(那么……该怎么办呢)
雪莲内心仍在犹豫不决。
叫出夏钓文是雪莲自己的主意。目的很简单,就是判断是让他活着还是杀掉。虽说他埋伏了一些手下,但凭雪莲和雷家的实力轻易就能制服。暗杀交易的知情者将会消失,也不用再有多余的顾虑——
但还是下不了决心。
到底哪个选择能带来最大的利益呢。
夏钓文突然抱起双臂说道。
「不过真让人吃惊啊。长公主死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听说天阳府在准备葬礼,但和先帝驾崩时比起来简直朴素得不成样子」
「和皇帝相比当然要朴素许多」
「话是这么说——我还以为会大张旗鼓地搞点什么呢。看来夏琳英被轻视的传言是真的啊。果然外人根本看不透内里的事情」
大概是皇太子一派在背后做了什么吧。
不过,雪莲对此并不怎么感兴趣。
反复咀嚼一个已经完结的人,再没有比这更无意义的事了。
「对了,你的事也让我很惊讶啊。果然我看人没错」
「什么意思」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不论是舞弊还是暗杀,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就喜欢和这种充满热忱的家伙一起打天下」
他投来充满野性的目光。
「怎么样,雷雪莲,要不要加入黄皇党」
「抱歉,恕我拒绝」
「别说这种话。你心里应该已经决定了吧」
「你对我了解多少?」
「我听见夏琳英临死前的喊叫。你是她有血缘关系的亲属吧?也就是说,雷雪莲其实是皇族」
此刻该杀掉他吗?
不,还是该多听听夏钓文的想法。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这正是值得欢迎的事。你是想通过科举及第向红玲复仇吧」
「为何这么认为?」
「看你的眼神就知道。能瞥见一些常人难以想象的漆黑之物」
「…………」
「不否认就是说中了?既然如此,作为同样憎恨红玲的人,联手进攻才是上策。我在外部破坏红玲,你则从内部瓦解红玲。这样一来,灭亡的日子必定更快到来」
他一副想到妙计的生动表情。
没想到他会如此看重雪莲。
「我之前说过,我也是皇帝家族的末裔,可以说咱们算是亲戚。血脉相连的人要互相帮助啊——等我登基称帝,就让你做开国功臣」
「你有多少把握」
「必定能够成功。因为上天如此低语」
耀眼的笑容令人炫目。邪恶的表情纯粹到令人恐惧,显然对自己能够飞升天庭深信不疑。就连雪莲一瞬间也产生了预感——这个男人或许真能成为皇帝。
但那不过是幻觉罢了。
红玲朝并非脆弱到能被黄皇党这种组织轻易推翻。
(我只需按自己的方式前进就好)
雪莲必须科举及第。
推翻红玲之后,士大夫的身份必定能派上用场。仅仅从外部破坏是毫无意义的——雪莲深谙此理。在这过度发展儒教教育的数百年间,科举官僚一直备受推崇。假如要建立新王朝,使民众服从所需要的并非压倒性的武力。而是作为文化传承者的地位和称号。毕竟,建立红玲国的太祖丰熙帝本人也曾是前朝的士大夫。
(话虽如此)
将黄皇党作为一张底牌保留着也不失为上策。
像夏钓文这样的愚者,就该当作弃子尽情利用。
这对天下,对众人,对雪莲都更有利。
雪莲转向夏钓文说道。
「……我不会加入黄皇党。不过与你合作倒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说还是有商量的余地啊」
「总不能裹着黄布去参加科举吧」
夏钓文咧嘴大笑。
「说得对!明白明白,那就一起努力吧。我们的天下就在眼前了」
「报酬多给些是类似定金的意思。就当作黄皇党的活动资金吧」
「原来如此。那就先用来办宴会好了」
「用在更有建设性的事情上吧」
「别这么死板嘛。给你办个欢迎会」
「不需要。有事再叫你」
雪莲挥手转身离去。
夏钓文似乎在原地驻足片刻,随后传来他转身离开黎家集的气息。
就这样,黄皇党成为了新的一枚棋子。
考虑到今后的考试可能更加激进,很期待黄皇党能发挥作用。
然而,天意却出人意料地对雪莲显露出恶意。
正当迈出归途第一步的瞬间。
「小雪……?」
听到呼唤声,雪莲脚步戛然而止。
她带着心被剜去般的感觉回过头去。
梨玉就站在身后。
寒风吹拂着她的秀发。
手中拿着的是灰色的捷报。
看来梨玉也顺利及第了。
不,现在这些都无关紧要。
她脸上浮现的是无以复加的疑惑与绝望。
「这是怎么回事?刚才那个是夏钓文吧……?」
「梨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想聊聊长公主大人的事。而且也很在意小雪有没有考中……呐,你刚才在和夏钓文说什么?说什么杀了长公主大人,我一定是听错了吧?还有小雪竟然是皇族……」
看来她全都听到了。
一瞬间,雪莲的思绪冻结了。
当梨玉投来怀疑的目光那一刻,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心在崩塌的声音清晰可闻。残存的那一丝良知在发出悲鸣。
「梨玉。这是……」
雪莲无法作答。
她在风中伫立,除了呆立当场别无他法。
考试地狱正在加速坠向混沌。
(完)
◆参考文献
宫崎市定『科举——中国的考试地狱——』(中央公论新社)1963年
金谷治译注『论语』(岩波书店)1999年
加地伸行全译注『论语 增补版』(讲谈社)2009年
宇野哲人全译注『中庸』(讲谈社)1983年
井上进 酒井惠子译注『明史选举志1—明代的学校·科举·任官制度—』(平凡社)2013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