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4

  弗利吉斯市内的露天市场挤满了购物的顾客,十分热闹。

  市场染上银雪,四处叫卖着水果与蔬菜。

  「主厨说的材料有这些。」

  洛伊德让约儿看写着材料的纸条。

  「有很多种呢。」

  「没有问题。」

  洛伊德若无其事地说后,将纸条收进口袋内,眼神转回市场之中。

  (右边的店有干燥樱桃,再旁边一间有越橘,右边第三间后面货架上有榛果……我都掌握好了。)

  当他迅速地掌握店家位置与在该处购买的材料后……

  「请稍等一下。」「?」

  洛伊德留下愣怔的妻女与宠物,穿梭于市场人潮之间,宛若行云流水似地买完材料,又回到两人一狗身旁。

  「喔喔~!」

  安妮亚看到这彷佛杂耍的一幕,为他欢呼与鼓掌,彭德也左右摇着尾巴。

  「接着是柳橙糖浆……」

  洛伊德环顾四周。

  「小哥,要不要买一支给老婆呢?」

  一道悦耳的嗓音响起,仔细一看,老板娘与助手正在附近的店铺前吆喝揽客。当洛伊德一家人走过去后,她们便举起装着许多口红的盒子。

  「这是大量使用弗利吉斯蜂蜜、对肌肤友善的保湿口红喔。」

  「老……老婆……」

  约儿不知所措,悄声娇羞地轻语。

  「那请给我一支。」

  洛伊德则在一旁这么回应。

  「没关系!洛伊德先生,我不用……」

  「你今天说皮肤对口红过敏吧?」

  约儿惊慌地试图拒绝,洛伊德则抢先一步挑选盒中的口红,拿出其中一支。

  「这颜色怎么样?」

  「唉……啊……这、这样啊,很漂亮……」

  当洛伊德亮出自己选的口红后,约儿即使困惑,仍嗫嗫嚅嚅地低语,洛伊德笑容可掬地向助手支付费用。

  老板娘用爽朗的嗓音道「谢谢惠顾——」。

  ❄

  「请收下。」

  洛伊德笑咪咪地递出刚刚买下的口红。

  「这、这算是……」

  约儿不由自主地道出心声,她咽下一口唾沫,脑中再度浮现了卡蜜拉的脸。

  『第三、突然送另一半礼物。』

  「……礼物吗?」

  她心惊胆颤,却仍抱着一丝希望询问后。

  「唉?对。」

  洛伊德有些讶异,但依然笑着点头。约儿见状,大受打击,心想「啊,果然是」。

  ——附带一提,洛伊德送约儿礼物的心境则是……

  (她最近好像没什么精神,照顾伴侣的心理状况也是任务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只是正常发挥,为了顺利地继续维持这段假婚姻——意即,行动代号〈枭〉的一环。

  ……不过,卡蜜拉的话萦绕于约儿脑中。

  (三种出轨的警讯……都俱全了。)

  她这么暗忖,垂头丧气。

  「?约儿小姐?」

  「那个,我……去一下洗手间。」

  约儿这么说后,将手中彭德的牵绳交给了洛伊德。

  「好、好的……」

  洛伊德虽然感到困惑,仍点了点头,约儿则转身背对他,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她脑中满是终于凑满的三项出轨警讯。

  ❄

  (约儿小姐因为舟车劳顿感到疲倦吗?她不要紧吗?)

  洛伊德远望约儿踏着极为踉跄的步伐,迈向厕所的背影,在内心皱起眉头。连精明如他,也无法想像得到是自己的礼物害『妻子』受到打击。此时,兴奋的安妮亚黏到他身旁,说:

  「父亲!那是什么!?」

  当洛伊德望向她小小的手指的方向后,见到好几摊装饰着灯饰的摊位,彷佛梦幻城市般辉煌灿烂,还有一座小型摩天轮,家人或情侣正幸福地漫步其中。

  「闪闪亮亮!」

  「对,那是城市市集吧。」

  「亮晶晶——!」

  安妮亚这么嚷嚷后,便快步跑了过去。

  「等等、等等!」

  洛伊德迅速地追上了她,一把抱起安妮亚。

  「别随便乱跑,会迷路的喔。」

  「呜呜……」

  「等买到柳橙糖浆后,我再陪你一起去逛。」

  彷佛听见洛伊德如此安抚无精打采的安妮亚似地——

  「想不想要点心、娃娃或当地名产,柳橙糖浆啊——!」

  一道精神抖擞的吆喝声传至耳中。

  环顾四周后,能见到附近的打靶摊位架子上摆放着柳橙糖浆的瓶子。

  「柳橙糖浆!」「真的假的!?」

  洛伊德情不自禁地也喊出声来。

  此时,他的手稍微松开。安妮亚挣脱他的怀抱后,奔向打靶摊位,对着正吞云吐雾的年老老板说:

  「老爹……来一发。」

  并竖起了食指。

  ❄

  安妮亚将软木塞弹塞进老板递给她的枪身。

  「下地狱去吧,宝贝。」

  接着,她吐出成熟潇洒的狙击手般的台词,架好了枪。她眯起一眼,射出子弹。不过,软木塞弹命中前方架子,弹到空中,掉到安妮亚的帽子上后,又弹到地面上去了。

  「唔……这些家伙真是灵活……!」

  「但那根本不会动啊。」

  安妮亚恨恨地呻吟后,洛伊德便冷静地吐槽了她。安妮亚不愿服输,再度将软木塞弹塞进枪身中,位于一旁的年轻男客人也发射了子弹。

  软木塞弹精准地命中了怪兽公仔,但奖品并未倒下,唯有子弹弹落到地面上。

  「可恶——我明明打中了啊!」

  男子气愤地踏地——结果……

  (哼,白费功夫。)

  一道讪笑声传来,安妮亚发觉这是老板的心声,转过头去看他后,老板便无动于衷地抽着菸。

  (不管你打几次都不会倒的,除了下面的架子之外,我还从后面撑住奖品,让它们不会倒下去。)

  他寡廉鲜耻地这么暗忖。

  (这是黑心打靶店……!)

  当安妮亚大受打击后。

  (原来如此,这种摊位常常搞这样的小手段呢。)

  随后传来洛伊德的心声,他似乎因为刚刚奖品没倒下而心生怀疑。洛伊德从大衣的暗袋拿出钱包后,在安妮亚的眼神下,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打靶摊位柜台上。

  「我也要玩。」

  他再将一人份的纸钞交给老板。

  洛伊德拿起了枪,瞄准了上方架子上的柳橙糖浆。

  (他想要柳橙糖浆啊……呵,被弹飞吧。)

  老板见状,露出了奸笑。

  然而,洛伊德的枪口随后自柳橙糖浆稍微偏右。

  「?」

  当老板一脸诧异,探出上半身后,洛伊德便扣下板机。软木塞弹迅速飞出,命中柳橙糖浆右边的奖品,又弹了开来,撞倒一旁的柳橙糖浆瓶身,软木塞弹顺势往左往又跳弹,接二连三地撞倒奖品。

  「喔喔~!」

  四周的游客不禁发出欢呼,其中一人说:

  「那是什么啊?」

  他见到倒下的奖品后方露出了隔板后,露出奇妙的表情。老板则赶紧冲出来,喊道:「中大奖了——!」

  「哎呀——客人您真走运啊,好厉害、好厉害。」

  老板夸张地比手画脚,借着营业式微笑试图蒙混过关,洛伊德则冷冷地对他说:

  「我不是走运。」

  「唉?」

  「既然如此,我就再打一次吧。」

  洛伊德拿着枪,神色极为和善,却有种深不见底的魄力。

  老板见状,脸色瞬间变白。

  「我认为做生意以诚信为上。」

  他笑着警告,打靶摊位老板则颓软地垂下了头。

  「…………是、是的。」

  用细弱蚊蚋的嗓音这么道。

  ❄

  似乎放弃坑人生意的打靶摊位——

  「太好了!倒了!」

  「突然能够打倒奖品了。」

  「爸比,我打到了!」

  ——如今接二连三地传来欢呼。

  「这样就剩一种材料了,安妮亚,接着是……」

  洛伊德这么呼喊,但理应位于一旁的安妮亚不知何时消失了,也不见彭德的身影。当他寻找四周后……

  「父亲——!父亲——!喂——!」

  安妮亚的声音传了过来,她趁机坐上迷你火车,对着洛伊德挥手。彭德被栓在迷你火车乘车处的栅栏上,不断对着搭乘类似玩具火车的安妮亚摇尾巴。

  这导致洛伊德嘴里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叹息。

  「……那家伙……」

  ❄

  另一方面,约儿在洗手台镜前,涂抹着洛伊德为她挑选的口红。

  新口红能衬托出她雪白的肌肤,相当甜美,这颜色十分美丽。

  然而,镜中的约儿却有些落寞。

  (考虑到洛伊德先生的幸福……我应该成全他们吧,毕竟我和他是假夫妻……)

  当约儿闷闷不乐地思来想去,走向城市市集后,只见安妮亚坐在儿童电车上,朝着洛伊德挥手。

  「父亲——转圈圈——!」

  「喔——好好。」

  洛伊德随口回应,彷佛要她冷静下来。约儿平时见到这一幕,都会涌起温馨的心情,此时却不知为何感到消沉。

  约儿走到洛伊德身边,洛伊德立刻注意到她的口红。

  「这口红很适合你喔。」

  「……谢、谢谢你。」

  约儿支支吾吾地道谢,洛伊德便露出察觉到什么似的表情,若无其事地邀请她到附近的摊位上。

  「你要不要喝点什么?喝杯热咖啡吧。」

  约儿来到贩卖咖啡与葡萄酒等饮品的摊贩前,心中依旧百转千回。

  (我必须向洛伊德先生问个清楚……可是……)

  无法打定主意的她,此时注意到摆放于摊贩吧台上的热红酒。尽管红酒透过加热后稍微减少了酒精量,仍然散发出浓烈的酒香。

  「两位要喝什么呢?」

  「我要一杯咖啡,约儿小姐呢?」

  洛伊德回覆了老板的问题,并望向约儿。约儿并未回答洛伊德的问题,从大衣口袋掏出纸钞,用力地放在吧台上,并抓住一杯热红酒。

  (不借助酒精的力量的话,我根本问不出口!)

  她为了鼓舞自己,仰头灌酒。

  「那个,约儿小姐……?」

  洛伊德的嗓音有些迟疑,却传不进约儿耳中。

  「呼——————!」

  约儿干掉一杯热红酒,感觉到喉咙深处热了起来,却仍不够她鼓起干劲。

  她再掏出纸钞,又喝完一杯,而当她再掏出一张纸钞时……

  「喂……约儿小姐?你要喝那么多……」

  洛伊德见状,委婉地制止她。

  然而,约儿不听洛伊德制止,喝光第三杯热红酒后,之后又一杯杯地一饮而尽。

  「噗哈!」

  她用力吐出一口气,醉意顿时涌上。

  「…………嗝。」

  约儿满脸通红,趴在吧台上后,洛伊德的手担忧地碰触她的肩膀。

  「约儿小姐,你不要紧吗?」

  「肉伊鹅先生!」

  约儿用力撑起身体,用语焉不详的语气呼喊『丈夫』的名字。

  「泥有洗翻的伦了吧?」

  洛伊德听见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后,震惊地喊「唉唉!?」。

  「走哞酿!泥答不粗来吗?」

  约儿横眉竖目,揪住洛伊德的围巾,这么逼问。

  「约儿小姐,你喝太多……」

  洛伊德安抚她似地说,碰触约儿的手腕,约儿则反射性地摔出了他,并跨坐到他身上。

  约儿反瞪着惊讶地仰望自己的洛伊德说:

  「肉伊鹅先生,请泥肥答窝,窝应该走哞……」

  当她这么说的时候,身体蓦然失去力气。

  约儿顺势倒了下去,如晕倒似地睡着了——

  安妮亚从迷你火车上偶然目睹这一幕。

  「啊,父亲和母亲在放闪……!?」

  她亢奋地紧盯着看,但迷你火车不会配合她停下。

  「啊————————!」

  她被驶离的火车载着,发出了遗憾的叫声……

  ❄

  「…………」

  约儿睁开沉重的眼皮,见到洛伊德、安妮亚与彭德的脸浮现于暮色空中,过了一会儿后,她发现自己正仰躺着,而两人一狗忧心忡忡地探头望着自己。

  背后的坚硬触感应该是城市市集的长椅吧。

  「你不要紧吗?」

  「母亲,醉鬼。」

  洛伊德与安妮亚依序对她说话,约儿则急忙坐起身。

  「对、对不起,我怎么会这样……」

  约儿当下道歉,却不知怎么说下去,洛伊德也露出难以回应的表情,默不作声。

  (我搞砸了,洛伊德先生一定很傻眼,这样就算被离婚也莫可奈何了。)

  约儿这么暗忖,蜷缩于长椅之上。

  ❄

  (离婚?)

  安妮亚轮流望着不发一语的父母,于母亲的心声中找到一个似曾相似的单字,瞪大双眼。然后,她忽然想起——

  『离婚指的是爸爸和妈妈吵得不可开交,导致一家人四分五裂喔。』

  贝琪细心地为安妮亚解说了她喜欢的连续剧出现过的单字。

  尽管安妮亚仍不太瞭解什么叫不可开交,但能够理解一家人四分五裂这一句话。

  (因为大吵一架而四分五裂……!)

  她心中受到强烈打击。

  「两人一起搭的话就会卿卿我我,相亲相爱,要不要搭摩天轮啊——?」

  听到一句恍如天赐良机般的吆喝。

  (相亲相爱!)

  安妮亚环顾四周,望着闪亮亮市集中最为金碧辉煌的摩天轮。

  「父亲!!母亲!!」

  她这么嚷嚷,是为了解决大吵一架而四分五裂的危机,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安妮亚接着要搭那个!」

  洛伊德闻言,露出『又来了,真拿这家伙没辙』,约儿则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安妮亚,轻轻地微笑。

  ❄

  摩天轮受暮光映照,染成霞色,远看状似精美的玩具,近看则相当庞大。

  「下一组客人,请上车——」

  引导人员打开摩天轮请佛杰一家进去。

  约儿跟着洛伊德背后上车,不过,最初说想搭的安妮亚不知为何与彭德停下脚步。

  「你不搭吗?」

  当洛伊德站在车厢入口,发现她不上车后,这么一问,安妮亚则鼓舞似地将父母两人推进车厢中。

  「父亲和母亲要卿卿我我!」「你说卿卿我我……」

  洛伊德闻言,感到困惑后,车厢的门便应声阖上。约儿急忙将脸贴近车厢侧面的小窗。

  「彭德先生,安妮亚小姐就拜托你了喔。」

  当她这么拜托后,彭德开心地回应:

  「汪。」

  五彩缤纷的摩天轮慢条斯理地逐渐离开地面。

  「——那家伙,明明是她自己说想坐……到底想干嘛?」

  洛伊德坐在一侧座位上,双手环胸,连声嘀咕。约儿隔着小窗注视着愈显愈小的安妮亚与彭德。

  (是因为我一脸阴沉吗?)

  她察觉到安妮亚的意图,垂下头去。

  (这样不好,害安妮亚小姐顾虑到我了。)

  让那么年幼的孩子担心,约儿深感自我嫌恶,惆怅地坐到洛伊德对面的座位上。

  随着摩天轮旋转,车厢外的景致逐渐变化。夕照时分的街景美得难以言喻,城市市集闪耀着五光十色,俨如宝石盒一般,但约儿维持低头姿势,心情郁闷,默不作声。

  「约儿小姐,你不要紧吗?」

  洛伊德平静地询问,这使得约儿的头垂得更低。

  「对不起……我刚才丑态百出。」

  「不是的。」洛伊德微笑道,又说:「因为你一直都不太对劲,我才问的。」

  约儿不禁抬起了头,见到洛伊德在前方温柔地凝望着自己。

  对方早已发现了,这令她涌起一股羞耻感,不过,她终于能下定决心了。

  「……我不小心看见你和情人在一起的画面。」

  当约儿支支吾吾地这么说时,双眸湿润了起来。她用双手捂着脸,不让洛伊德见到她流泪。

  「情人!?」

  洛伊德闻言,吃惊得拉高音调。

  「你昨天和一位带着宽帽的小姐在一起。」

  约儿吸着鼻子,补充说道。洛伊德则低喃「啊……」,似乎是察觉到出来龙去脉,立刻爽朗地说:

  「你误会了喔。她只是在问路,不是我的情人。」

  「唉?」

  约儿听见这超乎想像的话,双手放开了脸。

  洛伊德露出一如往常的稳温和眼神,注视着约儿。

  「我只是告诉她美术馆怎么走,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是……这样的啊。」

  意即,这全是约儿误会了。她的双颊泛起红潮。当她羞赧地用双手捂住脸后,见到安妮亚在下方挥手,与彭德在一起。这幅画面令约儿心里逐渐温暖了起来,她轻轻地挥手回应后,转向前方,只见洛伊德灿烂地微笑着。

  「——我以为你要和我离婚了。」

  「哈哈哈,怎么会呢。」

  「不过……我真的都很不称职,不管是作为一名母亲,那个……或作为你的妻子……」

  当约儿说出口后,再度想起这次的事,觉得自己白忙一场,相当窝囊,令她泫然欲泣。结果,洛伊德的右手轻轻地碰触她放在腿上紧揪着裙子的左手。

  「……!」

  洛伊德不知何时已经跪在约儿面前,当她手足无措时,洛伊德便眼神真挚地说:「约儿小姐,我不是和你约好了吗?」

  「我——」「…………」

  洛伊德一双丹凤眼直勾勾地注视着约儿,令她脑中闪过洛伊德求婚时所说的话:

  『不论健康或疾病,不论喜悦或悲伤,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要携手共进。』

  「我不打算违背当时的诺言。」

  洛伊德的双手温柔地包覆住约儿的左手,宛如他求婚之时。

  「洛洛洛……洛伊德先生……!那个……」

  约儿的脸如灼烧般滚烫,当她不知如何回应,而手足无措时,洛伊德更进一步欺身过来。

  「约儿小姐,我不够好吗?」

  「我、我……」

  洛伊德的脸位于气息能吹拂得到彼此的位置。

  这令约儿的大脑天旋地转,犹若即将沸腾之际。

  「约儿小姐。」

  「啊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约儿惊惶失措,反射性地痛揍洛伊德的脸一拳。

  「!?」

  洛伊德没料到自己此时会挨揍,一脸呆滞地往一旁飞去。此时,绕完一圈回到地面上的车厢恰好敞开,使得他的身体滚出车厢之外,并顺势跌落搭乘站的阶梯。

  说时迟那时快——洛伊德在空中挺直身体,身手矫健地着地。纵使他安然无恙,但在下方观望的安妮亚与彭德因事发突然,哑口无言。

  「洛伊德先生!」

  约儿脸色苍白,抱着行李冲出车厢,跑下阶梯后,见到脸颊肿胀得吓人的洛伊德平静地站着。

  安妮亚看到父亲那个样子,回过神来。

  「!?震惊,父亲和母亲大吵一架……!佛杰家完蛋了……」

  她说着,颓下头去。

  约儿此时终于跑到两人一狗身旁。

  「不、不是的!这该怎么说呢——」

  正当她试图解开误会时,洛伊德也为约儿找台阶下:

  「对,我们并没有吵架。」

  安妮亚一头雾水,轮流望着父亲与母亲。

  「?激烈的放闪?」

  「不是!」

  「才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喊道,洛伊德与约儿四目相交,清了清喉咙,彼此转过羞红的脸。

  「…………」

  安妮亚见状,喜孜孜地露出微笑。

  ——时钟塔传来钟声,柔和地回荡于薄暮时分的城市市集。

  ❄

  「五点……已经这么晚了啊。」

  「对不起,都因为我醉倒了……」

  约儿歉疚地蜷缩身体。

  「父亲,我肚子饿了。」

  安妮亚则在一旁天真无邪地说。

  洛伊德从口袋中拿出纸条,稍作思索后。

  「约儿小姐,你们请先回饭店吧。」

  「唉?」

  「我去买完剩下的材料再过去。」

  当他这么说后,安妮亚果然英勇地举起一只手,说「安妮亚也要去」。

  「你也先去饭店。」

  但洛伊德旋即叮咛她,安妮亚露出了晴天霹雳的表情。

  (麦克纳里产的樱桃利口酒很稀少,几乎没在市面上流通。这么一来,多半只能透过非法手段买到了,她们俩在的话,会很难办。)

  他这么盘算,但安妮亚因为想同行却被拒绝,显得很消沉。约儿蹲下来到安妮亚的高度,劝道:

  「安妮亚小姐,我们去饭店等吧。」「…………」

  安妮亚默默地嘟起小嘴一会儿,但最终又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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