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Logic.2 麦克白·杰克·杰克 推定<麦克白>第4号·调查报告

  发生国 加拿大

  环境类型 特殊型

  被害人数 84人

  事件推移 计划书的移动过程尚不明确,但它出现在了加拿大某个小型的阿米什人部落。阿米什人是个以远离现代文明而出名的宗教团体,但一般来说这种生活方式和非阿米什人的生活方式是共同存在的。但这个社区却是个极为特殊的例子,它拒绝一切外部联系,处于封闭环境。

  在这个封闭环境里,发生了全世界都不为人知的,迄今为止最骇人,规模最大的事件。根据后续调查,从事件发现到两个半月前,每天都有一位村民在密室里被杀害。据目前所知,所有密室全部采用了不同的诡计,尸体上有着源自《圣经》的装饰品。

  事件的幸存者仅有一人。我们MI6作为事件的第一发现者,在村落郊外的山丘上保护了那位少女。少女当时正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在精神状态稳定下来后依旧没有事件发生前的记忆。

  被害者名单请查看另一张纸。全部要写下来,这份报告书还是太小了。

  附记——发现幸存者少女的山丘上留有血迹,却没有发现尸体。

  7 悲鸣幻想

  我们追着罗娜,在通往天照馆的小路上奔跑者,这时异变开始了。

  虽说周围已经变成了诡异的异世界,不过到目前为止,空气还是静止的。突然间树枝沙沙作响——眨眼间一阵狂风从密林间呼啸而过。

  如果只是这样还算好了。

  垂直于风向的暴雪肆意地下了起来。这种在自然界绝对不会发生的现象,几乎让我们大脑短路。菲奥学姐打了个喷嚏,我的皮肤也开始结冰。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不冷的……冷……!?”

  菲奥学姐躲到我身后紧紧抱住,

  “这和VR眩晕很像……!身体没动,大脑因误判导致头晕恶心……!”

  “现在是解说的时候吗——……!?太危险了!!”

  从侧面传来呼呼呼呼——!!地呼啸声,我立即抱起学姐躲到后面去。

  瞬间,从晃动不止的树间,一列没有轨道的火车从的我们眼前经过。明明没有实体却能感受到那股风,我和学姐卧倒在地。

  “电,电车————?那是什么!?不会是真的吧!”

  “臭小鬼嚷嚷什么!全都是全息投影……!都是那个女的不让我们靠近用推理造出来的!!”

  “月读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觉得自己是对的吗……!”

  不让我们靠近?不,不对……。不知不觉间就先入为主了。如果这全都是罗娜弄出来的,那这个世界……不就是……——

  我们顶着虚无的暴雨和暴雪前进,终于看到了天照馆的影子。

  对,影子。

  现在的天照馆已经不再能被称为宅邸了。它的外表,就像是把极光和彩虹放到碗里混在一起的一团五彩斑斓的黑——已经分不清楚玄关在哪,又有多高了。如果没有能正确把握招待所和天照馆距离的艾芙菈儿在,我们恐怕都辨别不出那是座建筑物。

  那,就像是,从异世界召唤来的神一般……。

  它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能力,我们只能说——它是一团蠕动着的五彩斑斓的黑,是没有具体形状的东西。

  罗娜,在里面吗?

  在这种东西的,里面——

  “……到底……要怎么推理,才会有这种东西……”

  艾芙菈儿惊愕地说着。

  暴走。混沌。有很多叫法。但我们想到了更加符合现状的叫法。

  悲鸣。

  就像是在伤害自己的——那种悲鸣

  “……啊——啊。我就说我说过了”

  菲奥学姐泄气地嘟囔。

  “要是不从谁那里吃点苦头,我们就无药可救了——要是早点认识到这点就好了”

  我不知道。

  不知道菲奥学姐在说什么。不知道罗娜在被什么所折磨。

  还有,我为了什么而在这里。

  ——不过,现在。

  我完全明白了。在那种暗影中,在那种黑暗中,一个人是没办法存在的。我深知这点。我经历过无数次,那些悔恨,悲哀,只能在蜷缩在黑暗的房间里度过的日子。

  任何人都做不到。

  被留在那种东西里面——绝不是好事。

  “……唉?不实崎同学!?”

  我迈出了步子。

  和我看着的东西毫无关系。天照馆就在那里。罗娜就在里面。那么只要跑过去就能抵达。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啊……!?”

  脚下一滑。

  不对。我在下沉。脚正陷进地面。看起来是这样。感觉在滑动着。像是有个斜面——说起来,天照馆前有条小溪。那条现在不知道在哪的小溪——

  “——真是个,派不上用场的华生呀”

  正当我要滑进小溪里时,谁抓住了我的手。

  “乱来的时候要先征得福尔摩斯的同意哦,助手君”

  菲奥学姐用她那纤细的手腕拉住我,开玩笑般地眨了一只眼睛使了个眼色。

  “菲奥学姐……!对,对不起……”

  “嗯。那要不先上来?因为我,就要,拉不住了……!”

  在学姐的手腕发颤时,艾芙菈儿和黄菊赶紧从后面跑过来,好不容易才过了这条溪流。

  可恶……!果然如果不想办法处理全息投影的话就没办法进入天照馆吗……!

  我用力锤向地面。菲奥学姐的声音里带有几分冰冷,对我说。

  “助手君——你为什么,想帮助她?”

  我抬起头。菲奥学姐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我。

  “没什么理由……。她这种发出如此痛苦悲鸣的人,不能呆在那种地方!不能让她一个人呆在那种地方!什么都看不到……。有谁能在她身旁,让她抬起头来,即便是一束或许不存在的光……!”

  “可,放着不管说不定也可以哦?”

  ……啊?

  “什么都看不见。独自一个人。没有人会来到身边——这样说不定也可以哦?你不是那种可以舒舒服服呆在太阳下的存在,说不定也想让谁把这句真相告诉自己哦?帮助云云,救赎云云,说不定完全没有渴求过哦——”

  “——即便如此!”

  我站起身。

  膝盖用力,攥紧拳头,看着一团暗影的天照馆。

  “那是自己的选择吗?这是那家伙选的结果吗?不是的吧!那是剧本的选择。是被选择的结果。就算那家伙注定会走向这个结局!那也必须要她自己选择!!”

  我朝着暴雨与暴雪交织的天空,大喊着。

  “索福克勒斯!!这就是你们的做法吗?把年幼的女生关在这种地方……这种事情,这么丑恶的事情!你这就是你们口中的艺术吗!?”

  “——没错,少爷”

  从密林深处走来。

  不对——就像从世界的黑暗中渗出来。

  那个脸上浮现着不知从何处偷来的笑容的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了。

  “丑恶正是吾等本愿。邪恶正是吾等理想。所谓艺术,不仅是创造美丽的东西”

  索福克勒斯把猛烈的暴雨和暴雪像凉风般接受,说着。

  “不想去否定了吧。不想去破坏了吧。那正是我们想要的感想。我们这种存在本身,就是正确活着的证明!”

  侦探们皱起眉头,拿起武器,都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与眼前的恶对峙。

  而眼前这位我从小看到大的男人,感觉好像才第一次见到他。

  “所以就要有人哭吗”

  我平静地,冰冷地问道。

  “没有泪水是不够的。杀人事件,是最常见的悲剧了”

  他淡淡地,轻佻地回答。

  “……那种东西……”

  我明明没有去想,但记忆却从脑海深处喷涌而出。

  像是在说些无关紧要的童话,这个男人和我说着无数的事件。密室,不在场证明,死亡讯息,物理诡计心理诡计,遗产继承保险金恋人的复仇正当防卫误杀淫乐杀人剧场型突发型——!!

  “——你是把那种东西!面带笑容地讲给我听吗!!”

  “哎呀……原来还没注意到吗?”

  直到刚才,我都没见过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直到刚才,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罪孽。

  我没有对艾芙菈儿和学校里的那些家伙说过。

  因为,我甚至没有办法想象出犯罪王的牺牲者……!

  “不实崎同学!”

  行动快过意识,我从地上跳了起来。

  虚幻的暴雨暴雪仿佛不存在般。我把握紧的拳头,用力地刺向面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却被索福克勒斯用手腕轻轻挡下。和我用的力相比,他的应对显得过于轻松。对这种不合理的触感,我完全不觉得奇怪。

  “让事件停下!你做得到的吧!!”

  我稳稳地站住,右腿踢向他毫无防备的侧腹。但索福克勒斯并没有避开。他的手碰到我的膝盖。

  “少爷”

  索福克勒斯用熟悉的笑容,语气却比平常要冷酷。

  “这个,可不是练习哦?”

  这一踢的威力消失了。

  他的手抓住了我的膝盖。

  我以抬起一条腿的不稳姿势站住,索福克勒斯慢慢地提起我的膝盖。

  准备动作非常缓慢——

  ——却像贯钉般锐利的一踢,贯穿的我的腹部。

  “啊……!?”

  冲击把我的疼痛和反胃都带走了。我的背和地面剧烈摩擦,在地上翻滚了五米以上。

  甚至不能马上站起身。冲击还没有从我的身体里消失。全身失去了力气,只能在地上匍匐。

  “求着大人帮帮自己,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沙,沙,索福克勒斯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想让它停下来那就自己去做。那才叫侦探”

  啪!像是踩到了什么硬东西。

  我抬起头,艾芙菈儿把手杖斜插进地面,挡下了索福克勒斯正要踩到我的一脚。

  “不加思考就采取行动,没有这样的侦探,不实崎同学——至少要想想我们这些战友!”

  艾芙菈儿慢慢抬起索福克勒斯踩着的手杖。

  以地面为支点的手杖把体格比它大得多的索福克勒斯的脚顶了回去,男人的身体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姿势不稳。艾芙菈儿抓住这个瞬间,迅速出手。

  “哦”

  结果只抓到衣襟。眨眼间,索福克勒斯的身体纵向旋转,飞了出去。艾芙菈儿死死盯住他,从地面抽出手杖像是要继续攻击,但在那之前索福克勒斯手撑地弹了出去。

  索福克勒斯绘出下弦月般的完美弧线落地,露出了称赞的笑容。

  “不错的巴顿术。不愧是——”

  索福克勒斯话还没说完,风雪中突然出现了黑色披风。

  月读明来从索福克勒斯的头上飞去,像陀螺一样高速旋转着释放回旋踢。来不及躲闪,只得用手腕挡住,但月读已经在索福克勒斯的身后落地了。

  一记凌厉的肘击。这一击像是把所有肋骨放在一起,一次性全部折断。

  但索福克勒斯迅速用手肘和膝盖应对,夹住了月读的手肘。

  “让我向你道声谢吧”

  “什么……!?”

  “多亏了你了不断诘问,完成了这起事件——你真是,最理想的丑角”

  “丑角……!?我……!”

  “很后悔吧?很焦虑吧?输给我,伤到了你的自尊,这样下去是成为不了明智小五郎的——所以,你得出了眼前的结论。而且你必须得出这个结论……”

  月读的表情扭曲起来。像是用完后揉成一团的皱巴巴的草稿纸。

  “你是个了不起的演员——可惜,那只不过是在过家家”

  索福克勒斯那动听冰冷的话语,让月读浑身颤抖。就像即将喷发的火山。紧咬着牙齿,眼睛里满是血丝,端正的脸上慢慢地染上了憎恶的表情。

  “……给我,闭……嘴!!!!!!!!!!!!!!”

  用力抽出被夹住的手腕,月读转过身用力举起拳头。

  可是。……为时已晚。就像刚好错开一般,索福克勒斯来到了他的背后。

  一记凌厉的手刀,劈向月读的脖子。

  “啊……!!”

  月读全身无力地瘫倒在地。

  索福克勒斯头也不回,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外套。

  “用暴力解决问题和这次的剧本太不合适……。既然是侦探,那就像个侦探一样,动动灰色的脑细胞”

  我好不容易才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索福克勒斯的攻击还未完全从我身体里消去。就好像在我身体里反弹了好多次。艾芙菈儿像是在保护我,拿着手杖一动不动。

  “你,想要干嘛……”

  我装作意识不到疼痛,挤出声来。

  “你做这些,到底有什么目的……。徒增悲哀的人,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少爷”

  索福克勒斯头也不回地说着。

  “艺术,就是话语”

  风雪瞬间消失了。

  “传达的东西。扩大的东西。蔓延着的忌惮着的东西。那么,位于顶点的<麦克白>就是——”

  “堵住那家伙的嘴!!”

  “——把杀人这个词的使用方法,传遍世人的东西”

  杀人这个词的……使用方法?

  在暴雨和暴雪之间,一束不可思议的光,降临到索福克勒斯身上。仿佛接下来要说的话,会照到数万人,照耀到全世界。

  “<麦克白>里并不存在特定的目标,诡计,剧本。是个无论谁都能简单使用的,面向新手的连续杀人新手教程——这就是<麦克白>”

  啊……,艾芙菈儿的发出了充满悲哀的叹息。

  无论谁……都能够简单地,进行连续杀人……?

  确实,这么一来,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是密室杀人?——因为诡计通俗易懂。

  为什么每起事件的内容都不同?——因为那只教给他们如何思考。

  那么为什么——

  “我们的主宰为什么要把它封印起来——为什么,一定要在暴风雪山庄里实施。因为害怕这份计划书的传播性”

  索福克勒斯轻飘飘地说着毁灭世界的话语。

  “如果任何地方的任何人都能简单地实施复杂的连续杀人,你们这些侦探能应付的过来吗?应付不来的。就和传染病一样。现在的人类没有对抗的手段——我们那人类爱溢出的主宰,考虑到它的危险性,才把<麦克白>托付给未来”

  索福克勒斯知道这些话会通过网络直播给全世界。

  看到了这次的事件,听了现在的这番话,世界上的许多人都能理解<麦克白>了吧。

  然后,想试试看了。

  真的能用在现实中吗——新闻和侦探传记小说里看到的那些连续杀人事件,自己也能用在现实中吗,这么想着,全部开始尝试了。

  杀人会传染。

  秩序迎来终焉。

  “现在,封印已经解开了。种子将从这座岛上播撒出去”

  <终末之种>转过身,张开双臂,像是在拥抱风雨。

  “请好好看吧,侦探们——真正的恶,将降临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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