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Logic.3 乌鸦染成虹色之时 第四章 乌鸦染成虹色之时

  1 疑念——Side:音梦影里

  只简单摆着几把椅子的选别大法庭休息室里,弥漫着沉重的空气。

  在无事可做只得坐在椅子上的我面前,小神无一直在房间里焦急地来回踱步……。她的表情像是在狠狠地盯着自己的眼瞳,散发着我从没见过的恐惧。

  小神无,一直小声说着。

  “……为什么泄露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重复好几次。

  “不可能……。看了我们的作战后反而将计就计设下圈套……。如果是这样,那只可能是计划完全泄露出去了……”

  然后,小神无冰冷的目光,看向我。

  那双充满疑念的,眼睛。

  “不,不是我!不是我!”

  我焦急地,拼命否定。

  “我一直和小神无在一起啊!还有,即便是我想把情报泄露给穗鹤他们,我也没有联络技能……”

  在小神无面前,像这样把辩解列出来这件事情本身,就让我无比悲伤,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

  小神无也叹了口气,

  “对,对不起……。我这是怎么了。明明是我自己选择信任你把你当做影武者的……”

  “都会有所动摇的……。谁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情。作战本来也应该顺利进行才是……”

  在最后的瞬间,一切都发生了逆转——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失去了不实崎他们的联络,在我涌起不好的预感时,一班的学生瞬间涌进了我们待机的隔壁大楼。

  全都,被看穿了。

  还不止如此,穗鹤甚至准备得比我们还要充分,给我们设下了圈套。

  不……更准确地说,不是我们。

  而是,不实崎君。

  穗鹤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了特殊裁判技能的缺点。然后利用它,强行让不实崎君参加选别裁判,就这样被带到了选别大法庭。

  大概,不实崎君都没有足够的时间调查……。因为他无法与我们会合。这种情况下根本不可能进行像样的选别裁判。这全部……都在穗鹤的计划之中。

  本来,这座法庭是要提前得到许可才能使用的……。而现在,我们在这里的这个时间点,穗鹤已经完全知道了我们的作战计划。

  是我们小看穗鹤的推理力了?

  还是说,就是小神无所怀疑的,是我们之中的谁——

  “……是她,只能是她”

  小神无突然小声说了这么一句。

  “如果真的有间谍,那么只可能是她——”

  2 侦探学园的华生——Side:东峠绘子

  灯还关着,只有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昏暗的教室。界正靠在窗边站着。

  我们当时不在现场。所以没落到一班学生的手里。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呢,还是被他们当做不存在而抛弃的屈辱呢。答案只在界正心里。

  但唯一清楚的是,界正明明是自由之身却不去寻找事件,只是在这间没有人的教室里一直看向选别大法庭的方向。

  “要去帮他们吗?”

  我开口问。

  “作战失败了真的很可惜啊。但你本来就对穗鹤的胜败不感兴趣吧。也没有萌发朋友意识和不实崎说过话——”

  难道现在——你要说出类似‘正义的侦探’的那种话吗?

  “……是你吧?”

  视线看着窗外,界正平静地问我。

  “如果有人泄露了计划,那就只能是在那个出租间里碰面的七个人之一。事情变成这样谁都会这么想——已经失去了作为间谍的价值”

  他的视线,从窗外来到我身上。

  和往常一样脸上写满了麻烦,说着。

  “有做出那种自爆般行为的动机的人……只有你”

  “理论站不住脚呢”

  我稍微,笑了出来。

  “这就没了?像那种,基于联络技能等等的情报——”

  “我不是那种,用理论对青梅竹马的行为进行解构的,冷漠的人”

  “……谎话连篇”

  我话中夹杂着叹息,在无人的桌子上坐下。

  “界正你啊,真的不会回应我的期望呢。明明我还有点期待着的。犯人把侦探逼到绝境的心情,到底是怎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站在穗鹤一方?”

  “你刚刚说过了。我有动机——你自己说出来不就好了”

  “……………………”

  “不想说?果然,其实你注意到了吧。我,对界正你——羡慕得不得了”

  我噗嗤地笑了出来。

  “我是不是还挺厉害的?你得到了特殊鉴识技能也好,天才们聚到一起想出的计划也好,特殊裁判技能的弱点也好,我全部都告诉穗鹤了,却完全没被怀疑——这种潜入活动也是侦探的工作吧?我好像确实有点才能。虽然比不过你”

  即便你能一眼看穿看似自杀的他杀。

  即便你在初中时就发表了几篇论文。

  但这种事情,你是做不到的吧——界正?

  “这都是你错哦”

  我无可救药地笑着说道。

  “明明我早在小学的时候,就想成为你的华生了。但你却完全没那个打算——可你突然说自己会去侦探学园?太晚了。我的憧憬早就丢掉了。不想成为福尔摩斯或华生了。侦探学园,也不过是昔日的梦想。可是,在我心里是第一福尔摩斯的家伙,说他还是想当侦探时,我就已经逃不了了——那份憧憬,也没办法结束了”

  “……所以这份感情,就放到了穗鹤身上?”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那家伙可是一清二楚啊。我们是以怎样的心情来到这所学园的——。界正,到昨天为止的三天里,我跟着你一起解决了事件吧……这里是,侦探学园啊?”

  我从桌上下来。

  挺起胸膛。

  把心里的想法——真实的想法,撕心裂肺般说出来。

  “我们是为了当侦探(福尔摩斯)才来这里的——不是来当助手(华生)的!”

  那种话我不想说出口。

  可那是,痛苦的现实。

  “可为什么偏偏是你这种懒散的人这么有才能!擅自把我们这种人当成华生!对你们天才的推理做出反应这种事情!我已经厌倦了!直接干脆地把努力想出来的推理否定掉也是!什么都没奢求过!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成为像你们这样的人才来到这里的!!”

  在我的视界中,界正开始变得扭曲。

  “可是,这三个月来我明白了……。我没办法变得像你一样。不管多么努力,我也不能像你一样同时思考几件事情,也不能像侦探王女一样眨眼间解开谜题,也没有不实崎那种……独自直面高年级生的勇气。

  我和助手很合适啊。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啊!可是我……没办法像约翰·H·华生那样,像亚瑟·黑斯廷斯那样,像小林少年那样,坦率地尊敬身为侦探的你们啊!为什么我不能变得像你们那样,我嫉妒得都不像我了啊!

  所以!我只能这么做啊!通过正常的方式我做不到啊!利用青梅竹马的身份,背叛你的信任,做出这种间谍般的行径——我只能,做这种事情啊!!”

  一切。

  我的一切——界正他,只是默默接受。

  青梅竹马的表情,我看不到。

  我只大口地呼吸着,盯着微微肮脏的地面——

  “……绘子”

  不久,安静的声音,传到我的耳边。

  “如果这能让你满足的话,我无所谓。所以,我想拜托你。如果背叛我,能让你真正得到满足——那可以请你更加开心灿烂地笑出来吗。就像你拉着我的手走进深山里的时候一样”

  ……那种事情。

  现在和那个时候,明明……已经一切都,不一样了。

  “………呜,……呜呜……呜…………!”

  我的眼睛里,滚出大粒大粒的泪珠。

  已经覆水难收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已经无法再绽放笑容了。

  可我——明明从来没有,奢求过要像现在这样。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对跪在那里,只能让泪水肆意流出的我,界正冷静的,些许温柔的,却能让一切都消失殆尽的声音,降临到我身边。

  “……绘子。你说过,你期待着吧”

  只喜欢思考的界正。

  从来不考虑他人的界正。

  “我想回应,这份期待——我今天,将成为侦探”

  可是,他为了我,扭曲了它们。

  “我可能无法让你成为侦探——但我会成为你所憧憬的,向往的人”

  ……太晚了。

  但我,比谁都——更期待这一刻。

  3 虚构法庭——Side:不实崎未咲

  我在选别大法庭的休息室里,像被绑在椅子上一样一动不动地坐着。

  在入口的两侧,高个子的一班男生像门卫一样双手抱胸,看着我。当然我对自己的能力也是知道的。两个人的话强行突破也不是不可能……但那个时候,我肯定违反了规则。如果受了处罚,那这场裁判就输定了吧……。

  穗鹤知道我现在无法拒绝选别裁判。

  在此基础上特地准备了能彻底击溃我的状况。

  在包厢里洒上了足以致死的血液。而来到那里的我和凯拉……。

  穗鹤的剧本,恐怕连我的败北都设计好了。接下来的法庭,说不定就是按照他的台本上演的一出戏。

  即便如此——我也只能战斗。

  如果输了那特殊裁判技能将归穗鹤所有。被特殊相机技能所威胁的受害人也会继续增加。我的目标离我遥不可及——或者说是无路可退。

  但我知道,我是无罪的。

  心怀内疚有所隐瞒的人才是错的一方,说出这种歪理的人,是无法让我承认这子虚乌有的罪行的。

  即便我完全没有进行调查,手上也完全没有线索——也不会认可穗鹤黎鹿这个侦探。

  凯拉早就被他们从我身边分开,完全没有人能商量,我孤身一人,内心的战意正在高涨。

  只能找出来。

  只能从穗鹤的推理中,找出能证明我无罪的线索。

  就在现场,即兴地,流畅地。

  而爆发力仍是待解决课题的,我——

  “不实崎!到时间了!”

  我抬起低着的头,慢慢从椅子上起身。

  只能放手一搏了。

  即便再怎么不擅长。即便这是我的弱点。

  现在开始,在这个法庭上,我要编织出我的真相。

  第二次的选别大法庭,不像上次那样人山人海。

  这也正常。一年级生正在测试的正当中。而对二年级,三年级生而言,这不过是低年级学生间的小打小闹。

  所以,没错——理所当然地,旁听席只有一个人。

  只有凯拉。

  在空旷旁听席的最前列,褐色肌肤的少女正担心地看着站在法庭侦探席上的我……。

  而对面一侧设置了讲台的侦探席,同样在等待着的穗鹤,露出微微的笑容环视空旷的大法庭。

  “真是寂寞呢。偌大的法庭却几乎没人在”

  “……很遗憾呢。没人能看到我把你击溃的样子”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一切都在现场直播”

  穗鹤用手指指向在扇形排列的旁听席后面,位于墙壁和天花板间的发着光的相机。真正的法庭是禁止拍摄的,当然现在这里并不是那样。

  “虽然预约这里很麻烦,但也没办法——如果不用HALO系统的全息投影,你可能无法理解我的推理呢”

  “你倒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你对自己的推理这么有信心?”

  “那是当然。我会让你无法完成推理,跪在这里屈膝求饶”

  ……屁话连篇。

  明明整起事件都是捏造的——

  “那种事件怎么可能做得——”

  “做得到哦。是我穗鹤黎鹿的话”

  这种豪言壮语的压力大到让我窒息。

  那种只有得知真相的侦探,特有的压力——

  ……这家伙或许确实知道真相——只可惜那是‘这起事件是捏造的’这一真相。

  接下来要开始讨论也好,推理也好,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构的——用虚构搭建的法庭。

  从普通的角度来看这是不成立的。谎言越是重复就越是脆弱。在它什么地方一定存在破绽——

  要把它,找出来。

  找出穗鹤虚构里的破绽。

  “那就开始吧。——HALO系统,启动”

  响应穗鹤的操作,光带把大法庭分成两部分。

  交错的光线编织成两只白手套,各自在我和穗鹤面前飘落。

  那对我来说,那是能把我从地狱里救出来的蜘蛛丝。

  还是,对身为侦探的我下的最后通牒。

  这一切,都由我的头脑决定。

  我用力抓住在眼前翻飞的白手套。

  “线索已然明晰!”

  我第一次,用这句话说谎。

  因为线索,即将明晰。

  4 不实崎未咲是怎样藏匿尸体的?——Side:不实崎未咲

  “那就我就进行先手发言。这起事件的大致经过是这样的”

  穗鹤在侦探席上使用HALO系统的操作终端。

  风景完全改变了。

  从闲散的大法庭,变成了大楼六楼的网咖内部。

  通路从南侧的楼梯口呈T字形朝外延伸。这层共有13个包厢,其中4个位于女性专用区域。包厢的出入口都在T字形的横向部分,楼梯口的右侧则是女性专用区域。

  而我唯一知道的情报,就是在这层所有的包厢里除了我们要进的37号和女性区域的44号以外,都有人在。也就是说除了我们这层楼里至少还有11个人在。

  穗鹤走在全息投影重现出的网咖的通路上。

  “事件发生在楼梯口左侧最靠里的37号包厢”

  站在T字形的岔路口面朝左看,右手边有5扇门,左手边有4扇门。右手边最靠里的,就是满是鲜血的37号包厢。

  朝右看去,有一扇通往女性专用区域的安全门。这扇门如果没有从前台拿到钥匙卡是无法通过的。女性专用区域里有浴室,化妆间和厕所,这些男性无法使用。

  天花板上有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摄像头。这个监控的录像穗鹤可以自由查看,但这不是模拟事件,非特殊技能的相机技能是无法查看的。

  穗鹤走在朝左延伸的通路上,走到37号包厢前面。

  而这条通路的尽头,是面朝通路的横长窗户。

  这层还有另一扇窗户在,如果在这里转过身,隔着安全门看向女性专用区域的最里面就能看到。而面朝通路的横长窗户无法打开,所以能正常打开的窗户,只有在这层的女性专用区域里的那扇窗户。

  穗鹤打开37号包厢门,

  “包厢内的血液怎么看都足以致死。虽然没有找到尸体,但我认为是杀人事件。而且第一发现者,也是犯人·不实崎未咲,在这里杀害被害人后,把尸体藏在了什么地方”

  “……未必是杀人事件吧”

  穗鹤背对着满是血是包厢,而我明确地指出他的问题。

  “红色的液体全部都是人类的血吗?也有可能随便撒了一点动物的或是什么的血吧?”

  “不是哦。现场的血全部都是人类的血。而且DNA鉴定的结果也已经确定了被害人的身份!”

  来了。他擅长的DNA鉴定……!

  就算是这家伙也不可能准备真正的尸体吧。

  他打算说是哪里的谁死了?

  “被害人的名字是——前城冥土”

  堂堂正正无所畏惧地,穗鹤高声说出了这个名字。

  “真是悲哀……是我们一班的同学哦”

  把自己人来当尸体——

  确实这么以来可以随意取得用于DNA鉴定的样本,而且也能防止我要求重新进行DNA鉴定。

  但不管怎样,这个名字只是代号。

  就像方程里把未知数记作X,这也只是把不存在的尸体暂时用前城冥土来称呼罢了。

  我本来,就不承认尸体的存在。

  目前为止都在推算范围内……游戏才刚刚开始。

  “提出反对”

  好,不实崎未咲。我说着让大脑开始运转。

  从穗鹤的推理中,找出破绽吧!

  “如果你的推理是对的,那么尸体去了哪里?你该不会说就是正常拖走了吧。

  要想离开网咖,必须要乘坐电梯到五楼!虽然从三楼到六楼可以走楼梯,但二楼和七楼都是其他店铺,楼梯没有连接这两层。

  而且电梯的位置,就在前台的可视范围内,把尸体搬进去是不可能的!你说‘把尸体藏到了哪里’到底是哪里。要是你说不上来藏在了哪里,那你的推理不过是胡说八道!”

  包含我反驳的光带,在包厢门之间的狭窄通路上蔓延着。

  它如同蛇一般缠住穗鹤的手脚,让他无法从37号包厢前移动一步。

  没错,从那个包厢里把尸体搬运出来本身就是不现实的。

  我在通路上没有发现拖动过尸体的血迹,穗鹤应该也没发现。如果移动过包厢里浑身是血的尸体,那么通路上不可能一滴血都没有!

  尸体被关在了37号包厢里。而37号包厢,几乎没有能藏匿尸体的地——

  “尸体,就藏在37号包厢里”

  ……什么?

  穗鹤那余裕的笑容完全没有变化,那被束缚着的手脚也开始慢慢动了起来。

  “看见了也会当没看见……。在意识的死角……。这么合适的藏匿地点,这间包厢里就有这么个地方。你真的没看见吗?啊,还是你在假装没看见。毕竟尸体被发现就完蛋了吧!”

  他在说些什么……?

  这么狭小的包厢里,藏不了尸体。放着电脑的桌子也没有抽屉,还有就是足够两个人坐下的,包裹了一层黑色皮革的垫子——

  “啊”

  难道说。

  这家伙。

  “就是垫子里面”

  缠绕在穗鹤手腕上的光带四分五裂的同时,

  指着占了包厢一半的黑色垫子。

  “把垫子的皮革剥下来后,将里面的海绵弄碎成几块,弄出一个空间——把尸体藏进去后,再用剥下来的皮革把它复原!你就是这么隐藏尸体的!”

  如果是那样……确实……行的通。

  垫子的大小,也足够把一个人横过来……。

  “但……但是,你从那里面找到了尸体吗!?有仔细确认过吗!?垫子里到底有尸体吗!”

  “我做的事情里……好像忘了确认了”

  呵,呵,呵,穗鹤兴奋地笑着。

  “所以说不定,里面真的没有尸体。但如果藏了尸体就只能藏在这里。因为无法确认‘没有尸体’,所以不能否定‘有尸体’的可能性——就像盒子里的猫是活着还是死了。就在我准备打开薛定谔的盒子时,选别裁判就已经开始了。怎么办啊怎么办”

  “别,别开玩笑了……。你这不是没有证据吗!说不定确实能藏!但也只是‘可能’!不是‘藏了’!”

  “那么……把除了这以外的‘可能’,全部否定就好了吧?”

  “……什么……?”

  把网咖重现出来的全息投影,忽然来到了我们下方。

  我们冲破了天花板,站在空无一物的空中,就像游戏里的地图画面一样俯瞰网咖。

  “我之前跟你说过吧?‘亨佩尔的乌鸦’”

  在空无一物的空中。

  名为虚无的自由。

  在纯白画布般的空间里,传来穗鹤确信的声音。

  “‘前城的尸体在垫子里面’——如果想证明这点,那么只要证明‘除了垫子以外,没有前城的尸体’就好。这么一来,完全不用调查垫子里面,完全不用确认尸体是否存在,我也能证明你的杀人”

  “有……有这么蠢的事情吗!‘除了垫子以外’!?那不就是指全世界吗!几乎有无限的可能性啊!”

  “但是,这是<第九则选别裁判>。胜利条件是哪位侦探能推理到最后,而不是查明真相。

  在真正的法庭上这种逻辑是无法成立的。可如果是选别裁判,可能性只取决于‘你的想象力’。在侦探对决的层面上,这就和不存在侦探没提到的可能性是一样的!”

  ……骗人的吧……?

  胜利条件是哪位侦探能推理到最后——即便可能性是无限的,我也未必能把那无限的可能性都说出来。

  只要把我能想到的有限的反驳,有限的可能性全部击溃,然后把我彻底驳倒——我的推理就到了尽头。

  而穗鹤,即便不提出任何证据。

  这场选别裁判,也将以穗鹤的胜利告终。

  “理解我的乐趣了吗?”

  从穗鹤的背后,慢慢张开一双翅膀。

  那是闪耀着光泽的,乌鸦翅膀。

  但,并不是常见的黑色。

  而是充满无限可能性的,虹色翅膀。

  “当这双翅膀染成黑色之时,我的证明就完成了”

  无尽的天空,被这双巨大的翅膀紧紧抱住。

  而比起它的大小,比起它的广阔,我只能算是沧海一粟。

  “那么,抗辩时间到了,不实崎未咲——把除了我的推理之外的可能性!哪怕一个也好。都说出来吧!!”

  5 网咖里的真的存在被害人吗?——Side:不实崎未咲

  我杀害了前城冥土,然后把他的尸体藏在了37号包厢。

  我要给出,除此之外的可能性。

  只要这个。动机,证据,甚至理论,我都不需要。

  “为什么要做那种事情?”

  “因为穗鹤为了给我设下圈套”

  要说理由的这就足够充分。这就是纯粹关于可能性的讨论。即便只有0.1%,我也要充分使用这个世界。

  可能性是无限的。是无法穷尽的。没错,就像彩虹的光辉一样——就像天空般广阔。

  如果你能把无限染上颜色——穗鹤,你倒是,做给我看啊!

  “说到底,被害人前城冥土真的在网咖里吗!?如果根本没有进到店里,那垫子里就不可能有尸体!!”

  这起事件从一开始就是虚构的。

  不存在尸体。不存在杀人。不存在事件。

  不存在被害人!

  那么,这个诡计是最有利的。被害人根本没进这家网咖!所以无论怎么找都是找不到尸体的!

  散发着虹色的光箭,站在我一方的无限可能性,射向乌鸦的翅膀。

  “特殊相机技能!”

  可是我的光箭,被漆黑的墙壁所阻挡,消失了。

  “五楼前台的监控确实拍到了前城进到店里!而且在那之后,知道发生事件之前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店!有被害人。确实就在这家网咖里!”

  全息投影再现了五楼网咖入口的前台周围的录像。

  里面确实有一名不良少年在前台办手续。手续办完后,就从电梯旁的楼梯上了六楼。

  “我承认他确实进店了……!但他真的没有离开过吗!?有可能只是你把它藏起来了!”

  “那就给你看吧。五楼监控录像的无剪辑版!”

  全息投影的时间加速。前城消失在六楼后,几名客人从电梯里出来,之后,前城从六楼下来,开始操作楼梯附近的自助结算机。这时,37号包厢是空的。

  接着,前城回到六楼——然后现实时间的30分钟后,我和凯拉从电梯里出来。

  确实,到我们进店为止,前城冥土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店。岂止如此,他还从六楼下来了一次……!

  “你知道了吧?发生事件时,前城只可能在六楼!除此以外的一切可能!都不存在哦!”

  “不对……!还有!还有他从六楼逃走的可能性!”

  移动到六楼的包厢前的通路。在隔着安全门的女性专用区域前面——那里还有一个逃生口!

  “可以从六楼的窗户逃走!那扇窗户的对面就是隔壁大楼的屋顶!如果是健康的男人,那个范围绝对能越过去!”

  “你的眼睛是瞎了吗?不实崎!旁边的安全门你是看不见吗!没有从前台拿到钥匙卡是无法进入女性专用区域的!生物学意义上的男性甚至无法接近那扇窗户!”

  “你不知道吧!如果骗过前台——”

  “你刚刚看过录像了吧?这个不良少年那里看起来像女生了!而且店里的记录也确认过了!重新说明!”

  虹色翅膀的一部分,染成了黑色。

  HALO系统,开始认可穗鹤的证明了吗……?

  但黑色蔓延至整个翅膀时,我就输了。但是!

  “那么包厢内的窗户呢!”

  本来,这是给穗鹤设下的圈套的密室诡计核心——这样如何……!

  “包厢内侧面朝北侧大楼的窗户从里面封死了!从那里就能逃往隔壁大楼!”

  “你好像忘了吧,不实崎……!那条逃生路线,有人正死死地盯着吧!?”

  ……!?在那栋隔壁大楼里的是水分……!

  “从包厢里的窗户能通到的隔壁大楼的房间,是一间大会议室!那里能看见所有的窗户,而且在那里待机的墨野神无和音梦影里是绝对不会看漏奇怪的逃生者!”

  我们的作战计划全部泄露出去了吗……!

  但是,真的能藏得住吗。不存在的人,藏在这层的小小网咖里……!

  “那就是,我们看漏了!”

  好好想想。刚刚快进看过的五楼的录像……!

  “看起来像前城冥土的人确实没从六楼下来过。但并不意味着客人都没下来过!前城冥土假扮成别人混在其中——”

  “用人脸检索马上就知道了!即便通过化妆等手段改变了面容,也骗不过特殊相机技能的人脸检索!上到了六楼的前城冥土确实!一次都没有!假扮成别人!从六楼下来过!”

  “……唔……!”

  一瞬间无法反驳。

  这股空白,这阵沉默,被HALO系统敏感地捕捉到了。

  乌鸦的右侧翅膀,接近一半染成了黑色。

  从整体来看大概是20%的程度——我原以为无限的可能性,一口气就减少了2成。

  “弹药见底了?那么这个议题就结束了。在监控前出现的前城冥土,操作完自助结算机后,就再也没有从大楼六楼离开过一步!接下来就以这个为前提继续!”

  从乌鸦翅膀中涌现出来的黑色羽毛,如同龙卷风般把我包围。

  遮挡的视野恢复后,那里只剩下了狭窄的T字形通路——大楼六楼,网咖的这一层。

  被关住了。

  之后,我只能在这狭小的空间中,提出能反驳穗鹤的推理的可能性。

  ……可是……有些许违和感。

  在否定我的从女性专用区域的窗户逃走的理论时,穗鹤没有使用六楼的监控摄像头……。

  刚刚的变装说也是这样。提出六楼监控录像,用它来证明前城冥土没有从37号包厢里往外迈出一步,应该会更好才是。

  也可能只是舍不得拿出情报。

  可如果,对穗鹤而言,六楼的监控录像是他的弱点的话……?

  这不是模拟事件。只有特殊相机技能才能查看监控录像。

  还要获得更多。只有穗鹤知道的情报。

  而那里一定,还留有我的一线生机……!

  6 被害人会不会在其他包厢里?——Side:不实崎未咲

  六楼再次来到我们的下方,我们像游戏地图的视角般俯视着。

  前城冥土无法从这层逃走。

  更进一步说,他藏在占了一半面积的女性专用区域的可能性也被排除了。

  即便是包厢前的通路,也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如果有别人在的话我和凯拉绝对会发现的。

  那么接下来就是这样……!

  “——被害人在其他的包厢里!如果藏在现场之外的8个包厢里的某个地方,那尸体就不可能在垫子里……!”

  从我的反驳里,同时出现8只箭。

  你能全部击落吗,穗鹤……!

  “我在前台时发现,除了37号包厢外的所有包厢里都有人!如果其中一人就是前城冥土的话会怎样!?”

  8只箭,在空中画出八重螺旋飞向穗鹤的翅膀。

  任何一支箭通过都是致命伤。

  只要一个就好!创造出前城就在其中的破绽……!

  “提出线索,那8个人的照片”

  可是我放出的箭,被八张照片挡住了。

  穗鹤脸上刻着满是余裕的笑容,

  “如你所见。33号到36号,38号到41号包厢的客人里,没有前城冥土!”

  看到那8个人的脸,我好像想到了什么。

  其中的一个人……那个学生模样的男人的脸。确实是——

  “喂……。那个34号的客人!是一班的人吧!这是违反了禁止使用通信设备的规则吧!?”

  我确实有印象。虽然一时想不起名字,但确实是在旧岩崎馆里穗鹤带来的那几个人里其中之一!

  “啊,是桐山君啊。他确实是个不认真的家伙。他已经受到处罚了哦”

  睁眼说瞎话……!怎么可能与这无关!

  34号包厢就在案发现场37号包厢的斜对面。肯定是把门开出一条缝,看着我和凯拉是不是来了吧……!?

  “……那八个人里就没有假扮前城冥土的人吗!?”

  “开始人脸检索。八个人,全都不是前城冥土!”

  可恶!这东西太方便了……!

  但我的推理之箭还没有落下!

  “如果那八个人里有谁把前城藏在自己包厢里呢!”

  “已经调查过了。在六楼的人里每个包厢里都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调查在事件发生时就开始了!如果前城藏在某个包厢里,我们一定找得到他!他没有逃跑的机会!”

  “可能是你们看漏了!你说过吧,穗鹤!看到了也会当没看到——意识的死角!还活着的前城,有可能藏在37号意外的垫子里!!”

  这应该能行……!

  顺势说了出来,手也有所反应。

  逆用穗鹤的推理!这么一来只要穗鹤自己说‘不可能藏在垫子里’,就会自己击破自己的推理……!

  我放出的八支箭,将击破穗鹤展示的脸部照片之墙——

  “已经调查过了”

  被弹开了。八支箭,所有的箭,所有的推理——和穗鹤的话语一道被高声弹开,在空中化作尘埃消散。

  “作为证据,再次提出八张照片!”

  反应过来时,妨碍我推理的照片,已经从刚刚的脸部照片变成了其他东西。

  而照片里的是——被切割地四分五裂的垫子。

  垫子里的海绵像肠子般拉出来。能彻底证明里面没有藏匿任何人的照片,八个包厢的八张照片,展示了出来。

  “你……你……真是无耻!”

  我被这极其荒谬的证据激怒了。

  “你调查了其他所有包厢的垫子,唯独没有调查现场的垫子!?”

  “哈,哈哈哈哈!!我保护现场的意识很高吧!?”

  别小看我……!别小看我!

  这种做法能查明真相吗。

  这种做法还能自称名侦探吗!

  无视我的愤怒,乌鸦翅膀再次染上了黑色。

  现在是40%。

  一半的翅膀,几乎不再是虹色。

  没有变装。

  也没有隐藏。

  前城冥土的存在可能性,只可能是现场的37号包厢。

  真的……做得到吗?

  我把尸体藏在了垫子里——我能否定除此以外的可能性吗。

  但奇妙的是,我自己的反驳又提出了新的可能性。

  ——可以把人活着,藏在垫子里。

  盒子里的猫,是活着还是死了——说这无法得知的是你吧,穗鹤。

  那你能杀死它吗?不打开盒子,你能杀死薛定谔的猫吗!

  7 垫子里的被害人是不是还活着?——Side:不实崎未咲

  “被害人没有死!只是自己躲进了垫子里!这么一来就没有犯人!”

  从我的手里,放出闪耀着炫目之光的推理之箭。

  做不到的。否定这个说法应该是做不到的——所以,你只是在自掘坟墓!

  “哈!你的歪理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穗鹤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变化,光线汇聚在他的手上。

  “那现场的惨状你要怎么解释!那些致死量的血液!?”

  “只要把输血包之类的东西撒满一地就好!你也没有证明那些血液是从活人的身体里漏出来的!”

  没错。现场都是你的杰作!全部都是假的,都是虚构的……!

  汇聚在穗鹤手里的光化作光剑,似乎是要把我的箭矢击落。

  可是,他只是在空中挥动。

  极限从穗鹤的剑锋旁掠过的推理之箭,正飞向漆黑的乌鸦翅膀——

  “我不打开垫子,也能证明里面没有活着的人”

  ——却没有,抵达那里。

  “……故弄玄虚……!那种事情怎么可能做——”

  “——做得到哦!是我穗鹤黎鹿的话!”

  我的推理之箭在翅膀近在咫尺的地方停下,被弹向高高的天空。

  “提出视频!在现场的37号包厢里,你们被带走后的瞬间拍摄的视频!”

  在张开双翼的穗鹤手边,出现了一个全息投影的窗口。

  播放的视频的开头是我和凯拉的背后。

  我们被一班的学生带走从通路消失后,相机转了回来,拍摄着还留在37号包厢里的穗鹤。

  然后。

  在沾满血的37号包厢里。

  穗鹤微微笑着。

  把一柄长长的刀,举起来。

  朝下刺。

  刺,刺,刺!

  对着黑色的垫子——刺了好几刀。

  ……确实……。

  没有确认,垫子的里面。

  没有确认,里面有没有人。

  但如果那里,藏着什么人的话——

  “如你所见!如果这里藏着人,要么会发出一声惨叫,否则刺进去的地方应该会渗出血来!所以!如果在垫子里,那就只可能是血早就流干了的尸体!!”

  背后……渗出了冷汗。

  喉咙……干燥得要命。

  没有……。

  真的没有吗……。

  还活着的被害人,也不在那个垫子里?

  那不可能。每当我在脑海中喃喃自语,冰冷的事实就会朝我耳语。

  在我们被带走之后被害人偷偷逃走了?

  ——不对,视频开头就是我和凯拉。应该没时间逃走。

  那么这个视频是编辑过的?

  ——不对,那是学生终端里证据摄影APP的录像。无法进行编辑和篡改……。

  “那么,不实崎——差不多该认罪了吧?”

  翅膀进一步染成黑色。

  60%。

  一半的翅膀已不再是虹色。

  “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活着的被害人。那么,剩下的可能性是……?”

  那不可能。

  这是穗鹤虚构出来的事件。即便是穗鹤,也不可能做那种事情……。

  但是。

  如果不存在活着的被害人。

  那就只能认为是……真的死了。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吧!这起事件是有尸体的!不要用日常解密的心境在这里犯傻了!!”

  8 被害者是自杀吗?——Side:不实崎未咲

  “……被害者是自杀……!”

  我吐血般挤出自己的推理。

  “自己进到垫子里,然后死了……!如果在进到垫子里前自己制造出致命伤,那么从垫子里渗出的血也能控制在最小限度……!”

  我想不到。会有人为了这样的测试,为了这样的选别裁判,故意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什么都不剩了。只剩下这种,可能性了……!

  “内出血密室是吧。好!那我就解释给你看!”

  变成漆黑的半边翅膀,释放出暗色的光芒。

  目前为止都是我在进攻。

  可这已经是——

  “要进到垫子里,首先就要把包裹着的皮革剥下来!然后把海绵捣碎创造出空间!躲进去后还要把剥下来的皮革恢复原状!

  没有必要把它重新缝制。例如,只要把边缘塞到垫子底下,一眼看过去是看不出曾被剥下来过的。可是!进到垫子里的人不可能完成这个动作!”

  从乌鸦的黑色翅膀放出来的黑暗之箭,如同狂风骤雨般向我袭来。

  用了诡计吗?就像把线穿过缝隙,类似这样的诡计?

  不对,比起这些小细节还有更加简单的回答!

  “他是在其他包厢的客人的帮助下藏进垫子里的!这样就不矛盾了吧!”

  我苍白的推理之光,让黑暗的暴风雨停了下来。

  从拮抗着的光与暗之间的微小的缝隙,我能窥见穗鹤嘲弄般的笑容。

  “你说有共犯帮助前城藏进垫子了?喂喂,不实崎——这已经不单单是自杀了吧”

  “……!?”

  “再简单想想吧。好了,快说!这是杀人事件!是除了自己以外的谁杀了他!”

  我的光变得粉碎。

  讨论帮助自杀的人和讨论杀害他人的人,在现在的情况下没有任何区别——他指的是这个……!

  强烈的暴风雨把我吹倒,就连剩下的一半翅膀也开始染成黑色。

  80%。

  这一切都在穗鹤的计算之中吗……。

  还是说这不过是预定调和的解决篇……。

  即便如此,我也只能站起身来。

  为了否认这家伙,我必须将他彻底击溃。

  同时,也为了有弱点在他手里的凯拉。

  ……只能继续下去……。

  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继续证明,除了我以外,还有其他杀害前城冥土的人在。

  9 犯人会不会是其他人?——Side:不实崎未咲

  “我为你整理一下吧”

  穗鹤说话的同时,从俯视角的网咖的各个包厢里,光柱拔地而起。

  “从五楼的监控录像来看,被害人进店以后才上到六楼的人已经清楚了。先是被害人前城,然后是你和跟你一起来的女仆。除了这3个人以外,其他包厢里一共只有11个人在!”

  11个人……如果能证明其中的谁有可能犯案的话——

  不对,在这之前!

  “为什么这么依赖五楼的监控录像?提出六楼的监控录像啊!看了那个有谁进过现场的包厢不就很清楚了吗!”

  “我拒绝!决定提出哪个证据是我的正当权利!”

  “那么11个人里的谁都可能犯案!”

  我放出的光之枪,通知贯穿11根柱子。

  你能把它们,全都拔出来吗……!在不依靠六楼的监控录像的情况下!

  “那么,我先把犯案时间明确一下吧?”

  穗鹤打了个响指,五楼的监控录像再次全息投影出来。

  “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前城只从五楼下来过一次,用自助结算机完成结算。这一点已经从机器的日志里得到证实。也就是说这个时间点——直到事件发生的30分钟前,前城冥土确实还活着”

  没有可疑的地方。推定犯案时间是事件发生的30分钟前以后的时间——从时间上来说,就是12点30分到13点之间。

  “从前城完成结算到事件发生的时间内,11个嫌疑人里存在具有不在场证明的人。就是33号包厢的人!”

  枪从一根柱子里拔出来,光里好像映出了包厢内的景象。

  包厢里,一个男人好像正对着电脑说话。

  “33号包厢的客人从12点30分到13点之间,一直进行露脸直播,一秒都没有切断过!也对评论做了实时回复,没有用视频代替也不是延时直播!”

  光柱破碎。

  多角形的碎片在空中闪闪发光地飞舞着,挡住了我的脸,我微微砸了一下嘴。不要在不隔音的网咖直播啊……!

  “接下来是!”

  七根柱子上的枪微微晃动着,我怀疑自己的眼睛。

  是要拔出来吗……!?还是一次七根!?

  “这个男人的直播记录了极其重要的情报!相机画面的一角经常会拍到包厢门上面的缝隙,从那里能看到天花板,而天花板上确确实实地映出了经过包厢前的人影!

  最后出现人影的时间是12点31分——从时机来看,那无疑就是完成结算回来的前城冥土的影子!在那之后,一个人影也没有映出来过——没有人从33号包厢前经过!”

  ……等一下……。33号包厢好像是在——

  “33号包厢,在向西侧延伸的通路的入口位置!从39号到45号包厢,如果不经过这个包厢门口就到不了37号包厢!所以在这些包厢里的客人不可能是犯人!”

  七支枪像是被弹出一般抽离,如同玻璃一般破碎。

  与此同时,被它们贯穿了的光柱也破碎消失。

  一口气减少了七个嫌疑人……!就只剩下四个了……!?

  “不对……即便如此也依然存在!如果是比33号包厢更靠里的包厢的话——在34号,35号,36号,38号包厢里的人 也有可能犯案!”

  “那么,先从34号的桐山君开始。桐山君是个不认真的人,在犯案可能时间的12点30分到13点之间,一直在玩PFS游戏。从战绩数据来看很难认为他的手长时间离开过!”

  枪被拔出,光柱破碎。

  还有……还有!

  “35号呢!”

  “你可能没注意到,现场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足迹。犯人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血液,并将血液转移到了鞋底。因为只有一点点所以无法进行比对,但可以肯定的是犯人穿的是运动鞋!35号的客人穿的是乐福鞋,而且也没有带其他的鞋子!”

  枪被拔出。

  光柱破碎……。

  还有……还有……!

  “那么36号……!”

  “那位客人身上带着智能手表!调查数据发现,它在不间断地测量心率,但计步器和加速度感应器都没有变化。心率证明了这个人没有把智能手表取下来过,而计步器和加速度感应器证明了这个人完全没有离开过包厢!”

  枪被拔出……。

  光柱……。

  还剩,还剩一支。

  “38号——”

  “最后就简单了。在可能犯案的时间,这位客人一直在五楼的漫画角!你可不要因为包厢空了就兴奋起来哦?事件发生后,我立即确认了38号包厢里没有人在。前城没有藏过这里!”

  枪被拔出——

  光柱破碎——

  已经,一支都不剩了。

  嫌疑人全部排除了。

  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

  这么一来,就没有人在了。

  “……为什么啊……”

  对这种极其不合理的事情,我的愤怒从心底泄露出来。

  “为什么,这么巧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为什么这么巧现场只有37号包厢是空的,而其他包厢里都有人啊……?很奇怪啊……。为什么会这么的,就像所有的事情都碰巧对你有利——”

  这时,天启降临了。

  对我而言毫无意义的,天启。

  这座网咖三层楼里都有包厢。其中一层是吸烟区域,我们未成年人无法使用。

  而剩下的两层——其中,除了一个女性专用区域,和案发现场的37号包厢之外,剩下的包厢数量是……28个。

  这和除了穗鹤自己,和被害人前城冥土之外的……一年一班的学生人数,一致。

  “……你,你……!!”

  过于周到。

  过于执拗。

  “其他包厢,都让一班的学生占据了……就像是在诱导我们,走进37号包厢……!!”

  穗鹤坏笑着,简直就是在说这根本不用回答。

  所有人,都变装过——唯一一个素颜的学生是诱饵。穗鹤提出的脸部照片也是,看不见的其他客人也是!所有人都是在穗鹤的指示下变装过的一班学生!

  这家网咖,是巢穴。

  就像蜘蛛为了捕获猎物会张开一张网……这个网咖,就是只为了捕获我而编织的巢穴。

  而我,却全然不知走了进去,就像愚蠢悲哀的蝴蝶一般……。

  不可能赢的。

  因为这一切,从最开始,就是为了穗鹤的胜利而准备的——

  “现在证明结束了?”

  翅膀正继续染成黑色……。

  90%……95%……还没有停下。

  “还不够啊,不实崎……。一直以来的威风到哪里去了?最终入学测试时那副得意的表情呢?你在金神岛的高论呢?再大声吼叫吧!气急败坏吧!感受痛苦吧!因为我现在可是想看得不得了啊啊啊啊啊啊——————!!”

  96%……97%……98%……。

  99%……。

  “…可恶…”

  去做吧。

  只要去做就好了吧。

  歪理也好。暴论也好。只要能让这家伙屈服的话……!

  “可恶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10 什么都好就没有什么吗?——Side:凯拉·贾奇

  曾经我——在这个选别大法庭里,做了个梦。

  本应该是这样的……。我不甘于只做助手,而是想作为侦探,把如同自己亲妹妹的她拯救出来……我曾如此梦想过。

  和我一样,对侦探绝望的他,却依旧,能像个侦探一样战斗——那个身影,那种可能性,那个假说,在我看来,无比耀眼。

  我现在……依旧做着,那个梦。

  “这里的什么地方藏了暗道!你们只是没有找到——”“那你倒是告诉我暗道在哪啊!”

  可是。

  可是……。

  “是你故意没有让监控拍脸!这样就可以偷偷用电梯——”

  “所有经过五楼楼梯的人,都被监控拍下来了!”

  在同一个地方。

  对同一个人。

  “如果有不在天花板上映出人影的方法,就能从33号包厢前——”

  “已经实验过了!不存在那种方法!”

  我无法。

  …………视而,不见…………。

  “总,总之,是用了一种想不到的方法让被害人从包厢里消失!不可能想得到这世界上所有的方法!!”

  “如果要用第五戒(missing)进行推理,那就必须事先证明它的存在!你连这么基础的规则都不知道吗?”

  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思考。……你说,这就是侦探。

  可现在,这不过是垂死挣扎……。

  不过是死不放弃,只是不停思考,不过是被彻底驳倒,只是不断被击倒的,可悲的玩物……。

  但他所期望的,肯定不是这样的现在。

  在定义他心中的侦探时,肯定完全没有想过,会是这副模样。

  我也是这样。成为侦探王女候选人时,也曾像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所憧憬的人被彻底击碎,被玷污,变得遍体鳞伤。我无法想象那样的未来。

  如果这不是我期待着的现在……那么,把它结束,就好。

  明明只要从这样的学校退学就好。明明不会被任何人所指责。至少我,绝对不会指责……。

  明明我……就是这么做的。

  “……,…………”

  声音未能化为话语,我低着头。闭上眼睛。

  给世界,盖上盖子。

  啊,好怀念。那时候也是像这样闭上了眼睛。停止了思考,从真相逃离,委身于谜题的摇篮……。

  谜题就这样放在一边,什么都不管就好。

  过于冲击的事实,出乎意料的真相,我完全没渴望过那些。我只希望现在这种生活能继续下去。不知道的事情不知道就好。就算知道了新的事情,也毫无意义。

  至少——藏在名为‘我’心里的真相是这样的。

  是自己继承了侦探王的血脉,自己的亲生母亲是犯人,这些事情我根本不想知道。

  真相不会让任何人幸福。不知道的事情就这样让它过去,只依靠自己知道的事情生活下去难道不好吗。这样至少,不会比现在变得更加不幸。不会比现在……。

  “你的妄言说到头了?”

  “……………………”

  就像我的愿望传递给了他,他的反驳停止了。

  “结束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心情郁闷啊。但,凡事都有个界限。即便你榨干了最后一个脑细胞,也无法到达我这里——好了,抬起头来好好看看吧!”

  那句不是对我说的话,也让我抬起了头。

  那里——宛如,没有星星的夜晚。

  无边无际的黑暗。

  彻底染成漆黑的乌鸦翅膀,完全张开。

  “亨佩尔的乌鸦——完成了”

  穗鹤黎鹿恶魔般地笑着。

  “现在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吗?不实崎未咲,犯罪王之孙……!那副被彻底击倒的无力且无助的表情,可是很适合现在的你哦!!”

  不实崎大人,只能呆呆地抬头看着。

  名为话语的话语,名为思考的思考,已经到达了尽头。

  所以穗鹤黎鹿,理所当然地行驶侦探的权利,单方面地宣告。

  “由此!穗鹤黎鹿的推理完成!”

  乌鸦翅膀彻底展开,它的羽毛在大法庭中飞舞着,像龙一般盘旋。

  “犯人就是你——不实崎,未咲!!!!!!!!!!!!!!!!!!!!!”

  漆黑的羽毛化作巨龙,张开嘴,把不实崎大人一口吞下。

  无法推理的侦探,没有站在法庭上的权利。

  至此,结束。

  没有允许任何反驳,没有放过任何可能性——亨佩尔的乌鸦的完成,标志着穗鹤黎鹿站到了最后。

  真相仍在黑暗中。

  在遥远过去的彼岸,盒子里的尸体也消失在黑暗中……。

  看到眼前的结局,我,心里的某个地方如此想道。

  ……啊。

  这个人,也变得和我一样了——

  “——不好意思我是个外行”

  可,在这时。

  点亮知性灯光的声音,响彻了整间大法庭。

  “女性专用区域,真的进不去吗?”

  在双开大门前。

  丑山界正,如同过去的不实崎一般站在那里。

  11 被害人真的无法进入女性专用区域吗?——Side:丑山界正

  经过扇形排列的旁听席,翻过栅栏踏入法庭,我与穗鹤黎鹿对峙。

  在我稍作准备时,似乎已经太晚了……。不实崎君已经被黑色羽毛编织成的茧紧紧包住。是因为我的乱入,所以保留在了败北之前的状态吗……。HALO系统,还真是个敏感的程序。

  “丑山……”

  穗鹤如同野生动物般狰狞地笑着,盯着我看。

  “有新玩家加入我可是高兴得很啊——虽然我很想这么说,但闲杂人等插手讨论可是违反规则的哦”

  “哦,不好意思——线索已然明晰,那这样呢?”

  我抓出从缓缓飘落的全息投影出来的白手套。

  “喂喂,这样好吗?我和不实崎赌上了各自的特殊技能——要想加入,你也要赌上自己的特殊技能哦?而且,站在不实崎那边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清楚吧?”

  “会变成共犯是吧。无所谓。无论是积分都被夺走,还是退学——都比迎合你要好上百亿倍,穗鹤”

  “哈,哈,哈!这么胡乱地使用数字不像个理科生呢!看来你不是一般地讨厌我——好啊!那就让我听听你这个头脑被世界所公认的,神童的推理吧!”

  目前为止的经过我在直播上都看过了(看来联络技能的上位技能有直播功能)。我也知道要抓住他的破绽。为此我还用了我尚不习惯的双腿。

  “正如我刚刚说过的,不实崎君忽略了可能性。在他反驳其他包厢里的人藏匿了被害人·前城冥土时,在迅速进行的裁判中,没有考虑到已经被否定的女性专用区域的存在”

  那时候,穗鹤把八个包厢的垫子里的东西从里面拉出来的照片过于具有冲击力,把关于这点的讨论忽略了。可是——

  “如果使用女性专用区域的客人是前城的同伙的话,那么安全门就失去意义了。要通过安全门说到底只要有女性客人的钥匙卡就够了。从女性同伙那里借来钥匙卡,进入女性专用区域也不是不可能——穗鹤,你无法否定前城藏在女性专用区域里的可能性,也无法否定从那里的窗户逃走的可能性”

  “哼哼。和不实崎不同,你注意到了呀。不错——再次提出证据!”

  张开漆黑乌鸦翅膀的穗鹤,借助HALO系统再次提出七张照片。

  “如你所见,女性专用区域里的四间包厢和浴室,化妆间,厕所都调查过了。当然垫子里也是!我可以发誓哪里没找到前城!”

  “还有窗户——关于这点,我提出证据”

  “哦吼?”

  我操作学生终端,展示一张照片。

  那是网咖的女性专用区域的——窗户周围的照片。

  “窗户没有上锁。而且窗框上,还能看见细微的血迹。我用特殊鉴识鉴定后,发现那和撒在现场的血液的DNA一致——可以推测那就是在包厢里撒上血液的人从窗户逃走时留下的”

  我去调查了这个。

  案发现场的37号包厢被一班的学生死死守着,很难去直接调查那个垫子里面。

  但女性专用区域的窗户却想办法调查过了。我忍住羞耻心去拜托偶然遇见的同班同学(好像是叫……罗娜来着)总算是有了价值。

  “前城冥土在自助结算机完成结算后,在37号包厢里用血包之类的撒上血,之后女性同伙把他带到女性专用区域,让他从窗户逃走。尸体和事件都不存在——不实崎君完全是清白的,而你撒了个空前绝后的弥天大谎”

  “…………哼哼”

  穗鹤小小地笑了。

  目前为止见过好几次了,但那并不是那种——罪行被看穿的犯人的放弃的笑。

  “那么……我也提出一点,视频证据吧”

  像是要与和我照片证据对抗,穗鹤展示了一个视频窗口。

  视频开始,是手里握着刀的穗鹤。

  这是……之前提出的给不实崎君看的,对着垫子刺了好几刀的视频的……后续?

  视频里的穗鹤面朝相机微微一笑,离开了37号包厢。

  相机跟在他的背后——穗鹤,在女学生的指示下进入了女性专用区域。

  ……难道说。

  一阵寒意攀爬上我的脊背,相机拍摄着女性专用区域里靠内的窗户。

  然后视频里的穗鹤,用装傻地声音说道。

  “这扇窗户,从里面牢牢锁住了呢。似乎也没有可疑的地方”

  视频画面和视频里他说的话完全一致——视频在这里停下了。

  “如你所见”

  现实中的穗鹤优越感满满地说道。

  “事件发生后的时间点,窗户从内侧牢牢锁住了,也不存在你说的血迹”

  “……你这家伙……!没有认真保护现场吗!”

  “哈,哈哈哈!真是抱歉呢!毕竟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学生!可能是我确认完窗户外面后忘记上锁了?血迹也是那个时候从我的衣服上沾上去的吧!”

  这不是偶然。这家伙的是故意的。他预料到了有谁会在选别裁判的过程中到现场调查……!

  “我不可能不会有所警戒吧?你们一起做的事情,你那可爱的青梅竹马可是全——都告诉我了哦!!”

  这家伙——!

  “总之!事件发生当时的视频记录,和事件发生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证据照片!哪个的可信度更高不用我说了吧!回去吧神童!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哦!!!!!!!!”

  从乌鸦翅膀掀起一阵羽毛龙卷,正试图把我吹倒在地。

  我同时进行五次思考,试图在如此紧急状态下找出破绽。就在这时。

  在我视线边缘闪过一名少女,同时如此宣言道。

  “——线索已然明晰!”

  少女用手展开水镜似的东西,让羽毛龙卷停了下来。

  她是——水分神无。

  第一次用自己的身体成为众矢之的,向穗鹤宣告。

  “太不经济了。明明更简单的答案,就在你面前”

  面对新出现的敌人,穗鹤像享受盛宴般嘴角上扬。

  “真是亲切啊。没想到大家都这么想把特殊技能让给我!”

  “……本来,把你放着不管是最经济的”

  水分冷冷地说。

  “可,那会让我的福尔摩斯难过。音梦同学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总觉得,心里混进了些许杂念”

  水分转过头,她的目光越过肩膀看向我,然后看向被羽毛的茧包裹住的不实崎。

  “没有特殊技能无法参加裁判。那么我就代替音梦影里,穗鹤黎鹿——来纠正你的傲慢”

  “忘掉了辣妹角色在这里放狠话啊……!那接下来你又会说些什么傻话呢!?”

  “你所说的全是谎言”

  极其简单,却强有力的一句话,让我和穗鹤都迟疑了片刻。

  日本第一的侦探家族继承者,释放了侦探般冷峻,且极其经济的一击。

  “提出的证据也好,说出的推理也好,全部都是假的。只不过是虚构。……这句台词,我觉得你会喜欢所以我告诉你——你,不当侦探去当个作家会不会更合适?”

  12 穗鹤说的话全都是假的?——Side:水分神无

  “我的证据全都是事实!证据摄影APP的录像无法进行编辑和篡改!特殊相机技能的录像也是这样!”

  “你是怎么使用那些的,我们并没有到现场监视你。例如,你说过被害人没有藏在其他包厢里,但那完全是谎言,实际上事件发生后就偷偷逃走了也说不定”

  穗鹤说过。他会否定除了自己推理以外的,所有可能性。

  那么,即便这个反驳只有缺点,但同时也有很高的可能性。

  在亨佩尔的乌鸦这一脆弱理论中开的一个巨大的洞——

  “那要不给你看我搜查过程无剪辑版全程录像?看了之后你就知道我没有任何不当行为!”

  “不用了。那个录像也有可能是其他时候拍摄的。在其他时候制造出完全相同的状况,再把它装作是今天发生,这种可能性依然存在”

  “不错。你的怀疑之深让我钦佩。这才叫做侦探!”

  不断怀疑他所有的话,所有的主张。

  为了否定这种怀疑无论提出任何证据,我都能继续怀疑那个证据的正当性。无限循环下去。

  这就是亨佩尔的乌鸦的——不对,是所有推理的弱点。

  明希豪森三难困境。

  (注:明希豪森三难困境是知识论中的一个思想实验,用以表明任何论证都是不可能的。对任何论证最终有三种可能性:1.循环论证,论证最终由其自身支持;2.无穷倒退,论证最终没有终点;3.武断终止论证,论证终止于一个被接受的前提,如某个公理、规定、道德信条、宗教信条等。这三种可能性都不够理想,故称为三难困境。)

  与所有的可能性战斗就会变成这样。穗鹤黎鹿……你能回答这个讨论的最终归宿,‘这个世界真的存在吗?’这个问题吗?

  “我无意涉及哲学。这岂止会到日薄西山,还会抵达生命尽头。——真拿你,没办法啊”

  “……什么?”

  “我在说真是劳烦您亲自跑来这里一趟”

  ……到底在说什么……?

  穗鹤露出讨人厌的微笑,啪地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传唤证人!但她是个大忙人,还请原谅只能进行远程连线!”

  “现在传唤证人……?”

  丑山皱起眉头小声说着。

  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有让自己的部下一班学生旁听的穗鹤,现在,到底要传唤谁?

  HALO系统在空中展示出一个巨大窗口。

  嘟地一声响起连线接通的声音,出现在窗口里的是——

  “哦,诸位”

  ——学生会长·恋道琉璃华。

  作为学园最强的侦探,之前在这座大法庭担任过法官——

  现在像是正在车里。能看到低矮的车顶和景色流动着的车窗。

  “感谢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会长”

  “毕竟是我可爱后辈的拜托。只要不违反测试规则我都会帮忙的。而且,是为了让选别裁判顺利进行的话——”

  “那么,可以请您说几句吗”

  “我知道了。……实际上,穗鹤君拜托我对他的搜查进行了全程监视”

  “————!?”

  喉咙发干。

  难道说,穗鹤是让会长替自己作证——

  “在此基础上,我可以以真理峰侦探学园学生会长的身份发誓”

  这所学园里最可信的话语。

  学生会长,说着最糟糕的真相。

  “——这场选别裁判开始后,穗鹤君完全没有说谎”

  “不可能!”

  我无意间提高了音量。

  “他说垫子里有尸体这分明就是在说谎——说他没有撒谎,这不可……!”

  “啊,说自己的推理并不算是说谎——但是,他提出的证言和证据里,完全不存在任何不当行为或是捏造,伪造。这点我可以断言”

  “非常感谢,会长。……就是这么回事”

  会长的窗口消失后,穗鹤居高临下一般看着我们。

  “我没有让前城逃走,其他的一班学生也一样。此外,就我所认识的人里,也没有人帮助前城隐藏自己。怀疑这句话就是在怀疑会长。如果想说那是‘可能性’,就要做好准备了——做好与<黑幕侦探>积累至今的所有战绩对垒的准备”

  我完全想不出学生会长会和穗鹤站到一起的理由。如果有的话,那就是作为管理选别裁判的裁定者的职责所在……。

  穗鹤的话不是假的……?

  那么——可能确实没有了。确实没有不实崎君杀害后,将其藏在垫子里——之外的可能性……。

  ……不。

  那是,因为我。

  如果我不是我的话,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窗户……”

  “嗯?”

  微弱的声音——正在将我的身体彻底撕碎。

  我……最后的可能性——

  “从包厢里的窗户……前城,隔壁大楼——”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否定掉从窗户逃到隔壁大楼这一可能性的,确实就是你啊!没错没错,说吧!我没有说谎,却没有强制要求别人哦!”

  ……只要我,做伪证的话。

  只要我把我没看到前城,说成我看到了的话。

  那么从包厢里的窗户逃走的可能性,就留下了。

  只要我放下我的尊严,撒一个小小的谎——

  “——不可以!”

  熟悉的声音,强拉着我转过头去。

  在旁听席上的音梦同学,正紧紧地抓住围栏,拼命地喊着。

  “不能那么做,小神无……!为了获胜,欺骗自己……!那不是侦探的——不是我们的做法!”

  “……可是,……那么,……该怎么做……”

  “不管怎么做都不可以那样!!”

  漆黑的羽翼张开,穗鹤用足以震撼法庭的高声说着。

  “右边也好左边也好,天才,天才,都是天才……!可是,笑到最后的是我——是我穗鹤黎鹿!唯一的名侦探!!”

  抱着肚子高声哄笑着,穗鹤黎鹿宣告结果……。

  “第九则选别裁判!——要选的人已经决定了!”

  和穗鹤的哄笑一道,乌鸦的翅膀完全张开。

  那宛如,被月亮之影蚕食的太阳一般。

  所有的光,可能性,真相——都被穗鹤的推理,吞噬殆尽……。

  13 恋爱不是什么美丽的东西——Side:凯拉·贾奇

  我几乎要看不见了。

  丑山界正——水分神无——他们在自己的眼前展示着我早已失去的光辉,……我,像是被赶出去了一般……蹲在,法庭外面。

  我……为什么……不能变成那样呢。

  我分明继承了世界第一侦探的血脉……为什么如此胆怯,懦弱,弱小呢。

  我憧憬着,自己能变成那样。

  在不实崎大人陷入困境时飒爽地出现,站在他身边,与他堂堂正正地并肩作战……我想变成那样,然后放弃了。

  法庭上的对决现在仍在继续。那是为了守护真相的战斗。是为了侦探的尊严的战斗。其中的意义我比谁都要了解,……可为什么,像个孩子一样蹲在这里捂住耳朵……。

  表情不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可能是得知母亲是犯人的时候。可能是不再是侦探王女的候选人的时候。亦或是,没有什么戏剧性的契机,如同枯萎的植物一般,不知不觉间就变成这样了。

  不再拥有表情,是害怕让自己看到。

  因为发现自己毫无价值,不再笑,不再生气,寄生在谁身上就能感到安心……。

  啊,真是个麻烦的女人。

  明明没有告白的决心,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能站在他身边呢……。

  ——可,如果。

  不实崎大人,因为这次的败北而道心破碎,变得像我一样——

  ……………我不配。

  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

  谁能,结束这个地狱。

  把无可救药的真正的我,埋葬在黑暗中——

  “——在这里做什么呢?”

  慢慢抬起头,……奇迹般的女生,站在那里。

  幻觉?

  不对,我这般想象力,无法再现出她那压倒性的存在感。

  第一次见到她时就是这样。

  她有我所不具备的东西。

  我可爱的,嫉妒着的,最喜欢的,最讨厌的——我的妹妹。

  诗亚·E·哈兹戴因。

  “选别裁判还没结束吧?你不去看——而在这里,做什么呢?”

  啊,她才最合适。

  没错,这和最终入学测试的情况,正好相反。

  在他陷入困境时出现……这个角色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了。

  对啊……那我就安心了。

  从一开始,我就没必要出场——

  “从以前开始,我就没和你聊过呢”

  可是。

  诗亚,来到靠墙蹲着的我身旁,坐了下来。

  “即便遇到了烦恼的事情表情也完全不变,假装没事——你骗得了不实崎同学,但骗不了我哦”

  “……确实……瞒不过你呢。不愧是——”

  “这和侦探不侦探无关”

  诗亚,悄悄地抱住我的肩。

  用不对任何人说过的温柔的声音说着。

  “因为我们是很久以前就在一起的,姐妹。所以没有证据……只是直觉”

  然后诗亚她,没有证据也没有推理,用抽鬼牌游戏时鬼牌被抽走的轻松语气。

  编织出,真相。

  “不实崎同学他,知道血脉的事情了?”

  我下意识地看向诗亚的脸。

  诗亚用恶作剧般的笑容,呆呆地说道。

  “我们在一起多久了?这点事情我还是能注意到的哦”

  “……是……这样”

  “比解开密室诡计还要简单呢”

  诗亚噗嗤笑着,微微靠在我的肩上,

  “即便那件事情公开,我也无所谓的”

  “…………可是……”

  “确实外界会有很多闲话。但即便如此,现在时代也变了——侦探王女,我可以用自己的实力证明。和血脉毫无关系……而且现在在我身边的那个人,也会挺身而出为我证明”

  没错……所以,他的光芒才会,如此令我着迷。

  “嗯,凯拉……其实我,喜欢不实崎同学”

  “诶?”

  我不由得身体往后仰。

  诗亚坏坏地笑着,

  “慌了?”

  “…………嗯”

  “别担心,我不会做那种事的。而且我也是健全的女孩子,偶尔会心动也是很正常的”

  确实。但不知为何,我想象不出来她喜欢上一个男生的样子。正因如此,现在——

  “凯拉——你现在,露出了很惊讶的表情哦”

  说着,诗亚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脸颊。

  “好久没见过了。你的那副表情。变得这么焦虑——明明不用这么担心的说”

  “……但,但,但我只是,对不实崎大人心怀憧憬……只是寄生在他身上……完全不是,恋爱这种美丽的东西……”

  “恋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现在的我也不太清楚”

  就像个普通的女学生般,诗亚用轻快的语气说着。

  “我觉得,凯拉你,非常喜欢不实崎同学——所以,即便是我,这么久以来都无法让你的扑克脸有所改变,但现在却如此轻松地崩塌了”

  如果你还是不信的话,她继续说着。

  “那我就作为侦探推理给你看——你只是正常地,陷入恋爱中了”

  ……我……正常地?

  意想不到的邂逅,在同一屋檐下生活,见到他帅气的一面,和他约会,一起散步,在咖啡厅喝茶。

  正常地……喜欢?

  “唔哇,铁证如山”

  诗亚玩笑般说道。

  “脸,彻底变红了哦”

  ……看来暂时,不能照镜子了。

  和一直以来的意思不同……不是像以前那样,无法接受不像样的自己。

  “凯拉……我接下来,要和会长调查犯罪RPG事件”

  诗亚的声音变得认真,继续抱着我的肩。

  “这起事件就交给不实崎同学,我这么说过。我相信他。……所以,你去助他一臂之力吧”

  “……我……”

  “没错。不实崎同学的话一定——会像那样的侦探一般,赢得胜利的”

  ……啊,果然还是可爱地,让我嫉妒。

  她要远远比我,更相信不实崎大人。

  13 开门——Side:不实崎未咲

  昨天晚上——和水分他们决定好作战计划后,我在宿舍和犬藏学长稍微聊了聊。

  “你问我怎么搭建<记忆宫殿(mind palance)>?”

  “是……。菲奥学姐说我要增强记忆力”

  犬藏学长只是得体地穿着外套,抿了一口自己泡的茶,

  “我没有哦。那个叫<宫殿>的东西”

  “诶?是吗?但我和所有人聊这个事情,他们都能侃侃而谈”

  “记忆术也分很多种嘛。我自己的话可以说和别人聊天就是我的记忆术了。可能我生来就很擅长记忆故事吧。很少会忘记和别人说过的话。更何况和亲友的对话了”

  “感觉能把初次见面的人都当成亲友的也只有学长了”

  虽然难以置信,但这个人似乎被称为<亲友侦探>。这好像是因为他和所有人都能以亲友相称,而且关系真的很好,并把由此积攒的人脉和一些随意的故事当做提示进行推理。

  就我问到的事情来看,他憧憬的人似乎是galgame里的死党角色。把主人公的好感度准确地数值化是他的目标。顺便一提,在我们几个里,如果最大值是100的话,那么艾芙菈儿是75,凯拉是94,菲奥学姐是88。也太随便了。

  “感觉不要固化思考会比较好哦”

  犬藏学长露出温柔的笑,说着。

  “只要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就好。即便它叫<记忆宫殿(mind palance)>,但假想空间也未必一定要是建筑物。万条君说用身体的玩笑话,应该就是指的这个意思。总之只要有能与记忆建立联系的东西就好了”

  “不是建筑物也可以……”

  “如果真的创造出了适合自己的<记忆宫殿(mind palance)>,据说甚至可以在里面推理哦。也有说法认为在<宫殿>内进行的推理,体感时间会延长。一晚上做了长达一辈子的梦,临死之际看到的走马灯,都是一样的道理”

  “也就是体育运动里的zone状态?”

  “没错。如果不是那样,那就无法说明哈兹戴因君那高速的推理了。进一步说,有说法声称到达了那个领域<记忆宫殿(mind palance)>,会被HALO系统所具象化出来”

  “不是,那不就是在说HALO系统在窥视脑海里的思想吗?”

  “如果你有用过HALO系统,你也会有那种脑海中想的事情被原封不动地反映出来的感觉吧。那个把脑海中的画面取出来的技术,听说在许多研究机构都已经进入实验阶段了——不能断言说只有HALO系统能做到”

  ……这么说来,金神岛上罗娜的暴走……用它再现出来的罗娜的故乡也是,如果用这个说法来解释的话也不是不能理解。

  <记忆宫殿(mind palance)>被全息投影出来后又会变成什么呢。

  “达到能让HALO系统具象化等级的<记忆宫殿(mind palance)>,就已经不单单是记忆的空间了。侦探间用一个不同的名字,如此称呼它——”

  ——然后,我回到了黑暗中。

  是走马灯?作为侦探直面死亡?

  和之前一样的黑色羽毛把我周围整个包住……。看不到光。就像是脖子被吊起来却没死,只是挂在那里一样,正处于败北的瞬间正无限延长的状态……。

  找不到。

  让前城冥土从网咖消失的方法。

  我杀死他后把尸体藏到垫子里——除此之外的可能性。

  无法离开……无法离开……。

  无法从这栋大楼的六楼……出去。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弃。

  所谓侦探,就是直到最后一刻也不放弃思考的人……我这么说过。我必须对这句话负责——必须要有,赌上灵魂的决心。

  不做这些的人,就是恶。

  不论被谁说坏……只有我自己,不认为自己坏。

  我想以正确的方式……生活下去……。

  “——我觉得,这就好”

  ……是幻觉吗……?

  在卷成旋涡状的羽毛正中心,凯拉站在那里。

  “你是追求正确性的人……。这个世界上存在认为这样的你耀眼的人。也存在想像你一样生活下去的人”

  凯拉膝盖着地在我面前蹲下。

  从正面——抱住我。

  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不实崎大人……我,喜欢你”

  这种心情,通过话语传递给我,还是第一次。

  “请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一定会成为,最合适的人选”

  然后凯拉迅速和我分开,站起身来背对着我。

  我试图叫住那个,朝漆黑的羽毛对面,离去的背影。

  但在那之前,传来了决然的声音。

  “线索已然明晰!”

  为了战斗。

  曾经放弃成为侦探的少女,即便如此,却为了拯救我——

  ——独自编织出,禁忌的推理。

  “除了不实崎大人之外,还有其他嫌疑人!那就是我!你还没有否定,和他共同行动的我的可能性!”

  相信我到了……那个程度吗。

  相信这样的我——只是有着犯罪王之孙的头衔,只是被邪恶的亲戚灌输了点犯罪的知识,不能像艾芙菈儿那样迅速推理,不像菲奥学姐那样能狡猾地耍小聪明,不像祭馆那样直觉敏锐,不像你一样能注意到微小细节——相信这样的我。

  如此地……相信我吗。

  我……无法,相信你们。

  直到现在,我都难以相信他人。除了家人之外的人,我都觉得是我的敌人。即便凯拉对我展示出好意,即便被菲奥学姐半捉弄地拜托,但最后在我心里,我也会警戒你们在想些什么。

  我也,想要相信。

  相信远远比我要优秀得多的你们。

  相信,依靠。

  没错。

  即便是我不记得的事情,如果是你们的话,一定记得——

  ——钥匙,一直就在身边。

  ——大门,一直等待着我。

  安置记忆的宫殿。

  心的主城。

  在精神世界的底部,早已建立的<记忆宫殿(mind palance)>。

  现在正是,开门之时。

  没找到的话去找就好。

  就像走马灯一般,寻找打开局面的情报。

  线索——一定已然明晰。

  14 用目前为止的线索——Side:不实崎未咲

  咔啦咔啦地拉开破旧的拉门,褐色皮肤的女仆出来迎接我。

  “欢迎回来,不实崎大人”

  和往常一样,我站在礼仪端正地低下头的凯拉面前,环视玄关。

  “外表看上去果然是幻影寮啊”

  “在不实崎大人心里,最合适我们聚在一起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不是因为是这里所以你们才在,而是因为你们在所以才是这里”

  啊,确实是最合适的。

  因为对我而言,这间宿舍不仅仅是‘家’——还是‘你们在的地方’。

  “那么我来带路。请跟上我”

  “啊,拜托了”

  就和第一次来幻影寮时一样,我跟在无声地走在走廊上的凯拉后面。

  之后我们到了客厅,金色头发的妖精已经在了。

  “等你很久了哦,不实崎同学。花了很长的时间呢”

  “真是不好意思。我完全没想过会是这种方法”

  “这确实打破了常规呢。没想到与记忆建立连接的不是地点——而是人”

  艾芙菈儿——作为我<记忆宫殿(mind palance)>的一部分而存在的印象人格,苦笑着说道。

  “犬藏学长说他不会忘记和其他人的对话,这点给了我提示。从印象的角度来说,你们的记忆力远比我要好得多这一印象可是非常深刻”

  “是说,术业有专攻吧。还真是佩服你呢”

  “还有,这么想来,我发现我不论是在入学仪式上,最终入学测试时,和别人说话的时候脑子动得特别快。金神岛的时候也是——就是因为和本宫简单聊了一下,我的脑海里才会闪过最后的推理”

  “这种事情确实很常见呢。有的人在和人说话的同时会整理思考,而有的人让他认真独自思考会更容易——所以你就会像这样,制作出对话用的脑内人格”

  “即便是在这层意义上,你也是最合适的,推理一旦有破绽你就会毫不留情地进攻”

  “说起来,为什么不是万条学姐?她甚至说了让你用她的身体”

  “那个人就……”

  我一时语塞,悄悄地转移视线。

  而艾芙菈儿和凯拉,一齐盯着我看。

  “在这里是藏不住事情的。毕竟是在你的脑海里”

  “她老是做一些色色的事情,我没有能和她冷静交流的印象……”

  “但没办法吧!每次要把她想象出来时,结果都会变成色色的妄想啊!”

  艾芙菈儿隐藏起自己的胸部迅速和我拉开了距离,

  “凯拉……总有一天,我们一定会变成色色妄想的饵料哦……”

  “我觉得那也不是不可以……”

  “呜哇!你肯定也想现实里的凯拉也这么说吧!”

  “好了别说了啊……!快点进入正题!”

  她们印象的自我也太强了吧!

  凯拉把在厨房沏好的红茶放到艾芙菈儿面前,而我面前的则是焙茶。

  艾芙菈儿享受着红茶的清香,

  “确实呢。时间也不多了,开始打开你的记忆抽屉吧”

  “就算你这么说……先想起什么比较好”

  “那就先整理知道的事情?思考‘先思考什么好’——这是推理的第一步”

  不愧是艾芙菈儿(的印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样啊……。穗鹤提出的东西有,五楼的监控录像。前城冥土出现在五楼,只有前台和结算时两次——”

  “然后就没去过六楼之外的地方了,对吧?”

  “啊嗯……”

  “从我的角度看,这里就已经有问题了”

  “诶?……为什么?”

  “我不知道哦。因为你自己都没想到。不过确实有违和感。入学仪式时,你怀疑过会长的话,那么用更加敏锐的目光来看穗鹤同学提出的监控录像会怎样?如果这么想的话——”

  ……确实……。

  我把穗鹤提出的录像全盘接受了。要说是为什么——

  “其一是用学园的APP记录下录像的是无法篡改的。其二,你是从穗鹤同学提出的情报中寻找形成推理的材料,对吧”

  “啊……所以,我没有怀疑穗鹤提出的情报……”

  “在这层意思上来说,我觉得水分同学认为他说的全是谎话,这种方法也并没有错”

  “但是,这个理论却被会长否定了。穗鹤没有说谎——我不认为会长会真的和穗鹤站到一起”

  “但,即便如此”

  艾芙菈儿纤细的手指指向我的鼻尖。

  “即便穗鹤完全没有说谎,也还是存在破绽吧?”

  “在哪?”

  “我不知道哦。但,如果是现实中的我一定会这么说——这只是个简单的消去法游戏”

  消去法,游戏……。

  “整理所有的情报,排除多余的印象,只思考物理意义上的条件把它们像拼图一样摆出来的话,某个地方就一定会有破绽——只要是人类想出的东西就必定如此”

  “确实……有道理”

  我是犯人也好。凯拉是犯人也好。这些都是不可能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方法一定在某个地方。

  “而且很有可能,就藏在穗鹤同学一直藏着的六楼的监控录像里——思考的矛头已经大致确定了呢”

  “嗯。但麻烦的事情现在才开始。如果是用了某个诡计,那么要怎么证明?”

  “即便注意到存在可能性,穗鹤同学说不定会巧妙地玩弄诡辩糊弄过去——为了防止这一点,我们有必要认真构筑推理”

  “但材料明显不够……。准备太不充分了”

  “这一点,就只能发挥毅力和精神了”

  我反应过来时,地点已经发生了改变。

  现在是,摆满了电脑和电脑配件的艾芙菈儿的房间——

  我在地板上盘着腿握住游戏手柄,

  旁边的艾芙菈儿也一样握着手柄。

  “循环赛。把从测试开始的记忆,尽可能全部想出来”

  面前的显示屏上,是状况再现室的画面。

  是在测试开始前,我和艾芙菈儿和菲奥学姐一起训练的那间房间。

  凯拉在我们前面放了一个盆。里面放了瓶装果汁和点心。似乎是为了持久战而准备的物资。

  “正合我意——开始吧”

  我按下手柄上的按钮。

  然后,这满满当当的几天,从第一天开始重现——

  “你们也,碰到了一班的人吗?”

  ——啊,说起来,确实有这一幕。

  是昨天,持有特殊技能的人进行作战会议的时候……在会议的间隙时,像是在闲聊般聊到了这个话题。

  “碰到了哦!真的很讨厌啊!”

  音梦影里最先说出了我心中所想的话题。

  而水分神无像是要制止他,

  “碰是碰到了,但感觉完全听不进我们的意见。还是5人一组行动的”

  “我们今天碰到的也是5人一组吧。也看到了6人一组的”

  “如果目的是效率最高的难易度D的事件,那么6人一组是最高效的”

  艾芙菈儿对丑山的话进行补充。

  难易度D的5分分给6个人的话,一共能获得6分。而5个一组,解决难易度E获得3分时一共能获得5分……。

  “他们好像都是按穗鹤的指示行动的,6人一组的话刚好除不尽啊”

  “一个班只有30个人,除去一个人的话那么就会有一支队伍只有5个人。……如果有谁退学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音梦影里略低的声音说着,我有点在意地追问道。

  “二班已经有人淘汰了吗?”

  “唔。目前还没有……。但要是知道自己被穗鹤骗了,可能会有这样的人吧,我是这么想的……”

  ……是个内心温柔的家伙。虽然觉得自己很平庸,但这种性格放在侦探学园里,我觉得那无比非凡。

  “四班目前也还没有人淘汰”

  东峠绘子也随意地加入了对话。

  “如果是正常学习生活的话点数不会突然掉到800以下吧。要是有的话也会出现在期末重置的时候”

  “确,确实啊……”

  入学后就在退学边缘的我别开了视线。

  “听说每年升学率都不到八成,但目前为止都不觉得会有那么多人退学”

  “班里的话,偏差值低的人也有40多”

  丑山看着学生终端说着,东峠表达了同意。

  听了这些后艾芙菈儿微微点头。

  “你们也在班上互相报告经过了吗?”

  “是哦。私信功能解锁后联络网之类的东西就已经建立起来了。有点像是ClassLINE的延伸。第二天就差不多知道班上所有人的积分了……啊,只有戈尔蒂同学的不知道”

  “我也一样”

  水分说道。

  “虽然让全员升学不太可能,但要是放着后进生不管的话会对音梦同学的包装有所阻碍”

  “积分汇总的时候基本上都在教室里。虽然第一天有0分的人,但全员出动也让那个人有了干劲,第二天大家基本上都不是最后一名了”

  “第二天结束也有0分垫底的人,或是感冒了的人吧?不知道测试有没有加试啊”

  “谁知道呢——”

  听了音梦和东峠的对话,我和艾芙菈儿不禁露出苦笑。没有感冒可第二天结束后还是0分垫底的人,我们身边就有一个……。

  “现在虽然问题不大,但要是放着穗鹤不管的话就不可能拯救所有人了。为了不出现非正常退学的人,我们也要想出打倒他的手段”

  水分说完后,我们就回到了主题的讨论上来——

  “那么,不实崎同学”

  月光照射进幻影寮的庭院中央,而艾芙菈儿站在那里,回头面向在边缘的我。

  “作为你之中执掌情报的人格,我要向你发起挑战”

  如同妖精般美丽,却如同战士般高洁的少女,问向我心中的侦探。

  “以目前为止的线索,已经可以击溃穗鹤同学的推理了。究竟你能不能,攻略亨佩尔的乌鸦,在邪恶侦探面前揭开真相呢?”

  “我会试试看的”

  我看着艾芙菈儿,和她身边的凯拉,挺起胸膛宣告。

  “被你们拜托——我可以赌上我的灵魂”

  “又在耍帅呢。……不过,这才像你”

  我抬头看向月亮,看着在我身边飞着的乌鸦。

  “重新让线索已然明晰。但这次是,把那漆黑的羽翼染成虹色”

  “不实崎大人”

  凯拉的声音感情薄弱,但我感受到了强有力的感情。

  我,听着她的话。

  “祝您一路顺风”

  “……嗯,我去去就来”

  15 无与伦比的纯粹推理殿堂

  瞬间,耀眼的光充满了整间选别大法庭,侦探们一齐回过头去。

  而光的来源,是乌鸦羽毛编成的茧。

  漆黑的球体,朝外散发出神圣的光芒,似乎就在破裂的边缘。

  “什……什么!”

  就连支配这一切的少年,穗鹤黎鹿,都有所忌惮地退了几步。

  他无从得知。

  被黑暗吞噬,业已宣告败北的他——身为侦探直面过自己死亡的他。

  在临死的世界里所体验到的,那无比神圣的瞬间。

  茧裂开了。

  漆黑的羽毛融化在耀眼的光芒中,现在,他已破茧成蝶。

  不实崎未咲。

  那个背负犯罪王之孙而诞生的,被邪恶的亲戚灌输犯罪知识的,与在场的其他少年少女相比毫无才能的他,却带着比所有人都要耀眼的光芒,站在法庭上。

  那就是——证据。

  以凸显侦探为使命的HALO系统,现在最应该凸显谁,它用光芒给出了答案。

  所有人都理解这点,但只有穗鹤黎鹿,眯起满是厌恶眼睛问不实崎。

  “事到如今你想干什么,不实崎……!你已经输了!你那败者的身份,不要比我更神气更耀眼啊!”

  不实崎静静地环视法庭,眼神落在一名少女身上。

  面对舍命推理争取时间的凯拉,他点了一下头。

  惊愕而愣住的少女,露出了安心似的表情,微微地,笑了出来。

  被无视的穗鹤面无表情的脸渐渐变得扭曲。

  “——哈!先担心的居然是女人吗!没错没错!那个小不点成了丑陋的你的盾,还用她丑陋的推理——”

  “穗鹤,闭嘴”

  平淡简短的话,却让强行让穗鹤闭上了嘴。

  确实有着这种分量。有着俏皮话无法撼动的分量。

  “已经开始了。我的解决篇。你现在只需要,补强我的推理,当好预定调和的配角。不要说些废话浪费时间”

  “什,么!!!……?你的解决篇?别说大话了!你那无聊的反驳都在我的推算之内!”

  “楼梯间里,存在破绽”

  “!?”

  不实崎说出口的瞬间。

  世界随之变化。

  全息投影把选别大法庭里重现出的网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五楼的监控录像,可能确实拍到了所有去往六楼的人。但是,五楼和六楼之间的楼梯间却没有出现在画面里”

  铺开的榻榻米。

  老旧的木质屋顶。

  月光从天空中洒下,静谧地照着和风的庭院。

  在这个幻影寮般的日本建筑空间里,如同东拼西凑一般混杂着其他地方的要素。学校的桌子。学校食堂的桌子。跟踪·潜伏课程时集合地点体育馆的地板。席卷金神岛的烈焰。

  迄今为止不实崎遇到的所有人的痕迹,都存在于这个空间中。

  “出现在五楼自助结算机前的前城冥土,如果在回到六楼之前解除变装,扮成别人进到六楼的其他包厢,你的话就不矛盾了”

  曾经,某位侦探这么说过。

  为什么临死的人,能留下死亡讯息这种复杂的暗号?——那是因为在临死之际那个无比神圣的瞬间,人脑的界限消失了。

  就像被车撞时会感觉动作变慢一样,人脑超越了时间的界限,用无限的体感时间寻找正确答案。侦探在被逼到绝境时,会从时间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在一闪而过的瞬间从记忆中寻求答案。

  那是允许进入的世界。那是允许入内的城堡。

  那个只有侦探才能进入的纯粹推理空间,被什么时候的谁,用曾经侦探的语言形象地称为。

  <无比殿堂(answerer palace)>。

  抵达真相的侦探,是无与伦比的存在。

  “你只说了前城冥土不在六楼,但没说五楼监控录像里出现的像前城冥土的人物不在六楼!你根本没有证明五楼监控录像里的前城冥土是他本人!只是单纯把像是前城冥土的人物,当成前城冥土这么叫他罢了!”

  侦探们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前城不是变装后藏在了六楼的其他包厢里,而是出现在前台的人的别人变装的,而在六楼隐藏身份以素颜出现——

  穗鹤反复把人脸检索当做证明身份的证据,但如果用的不是出现在前台的那个像前城的人的人脸数据的话?而是用的原本就已经在系统里的,真正的前城的人脸数据呢?

  在五楼前台的监控录像里展示前城的存在时是用的‘如你所见这是前城冥土’来介绍的。而在六楼谈到前城的存在时,不展示监控录像而是用‘人脸检索没有结果’来证明。

  不论五楼还是六楼,都没有真正的前城冥土。只有被叫做前城冥土的人,和与真正的前城冥土的人脸数据不一致的人!

  通过这双重标准的证明,把不存在的前城冥土伪装成存在……!

  可是。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

  穗鹤黎鹿,当然也想到了这点。

  “你应该很清楚吧?在六楼包厢里的客人全部都是1班的学生!你说他们中的某个人变装成了前城冥土吧?那么理所当然,就会涉及这条规则——测试期间,禁止假扮成其他学生!”

  那是最早提出的,综合实技测试的规则。

  恐怕这条规则最早是为了禁止使用他人的学生终端进行替考的,而现在却朝着不实崎的推理袭来。

  “我们的搜查都是在恋道会长的监视下进行的!理所当然,她也完全知道我提出的推理!如果那明显违反了规则,那么那名变装的学生早就受到处罚了!

  不过……你还记得吧?六楼包厢的客人里只有一个人是素颜的。推理说他解除变装后进到包厢里,那么很容易就知道是他变装成了前城。

  但是他!早就因为使用通信设备而受到处罚了!如果再因为假扮而处罚的话,那他已经从测试中淘汰掉了!”

  违反规则的处罚是没收所有解决积分。如果再次违反将立即失去测试资格——这是综合实技测试的规则。

  “而他现在,正专心于测试里哦。需要我通话联络他吗?”

  “没必要。因为那家伙根本没受罚”

  “……什么……?”

  “只有假扮的对象是真理峰侦探学园的学生才会受罚。……真理峰侦探学园一年一班,前城冥土。如果这号人物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就不存在任何问题了吧?”

  “…………!”

  穗鹤瞬间把挑起眉毛,接着嘴角狰狞地扭曲,挑衅地盯着不实崎。

  “……你做的到吗?不实崎——你能证明,前城不存在吗?”

  “做得到哦——如果是我们的话”

  以牙还牙的台词,让丑山界正,水分神无,都震惊了一下。

  应该意识到了。不实崎话里的深意。

  “那你倒是做给我看!我的推理是完美的!就凭你们,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好啊。如果你真的这么认为,如此坚信自己正确的话——”

  穗鹤背后是漆黑的翅膀。

  同时,在另一方——不实崎是背后,也张开了双翼。

  是有着无限可能性的,虹色的羽翼。

  “——在你的推理中,赌上灵魂吧”

  16 乌鸦染成虹色之时

  在铺满了整个世界的推理空间里,张开了两对翅膀。

  而为什么这里需要两只乌鸦,现在就将,给出答案。

  “穗鹤,你说过吧。前城冥土是一年一班的学生——也就是说,只要把一年一班的每一名学生按照顺序列举出来,如果其中不存在前城冥土,那么你所说的‘被害人’也不存在”

  “……!对偶论法——”

  不实崎背后张开的乌鸦翅膀,把表情扭曲的穗鹤映照成虹色。

  “‘前城冥土不存在’的对偶是,‘存在的,不是前城冥土’——只要证明存在的所有学生,不是前城冥土,那么不用调查前城冥土,也能证明他不存在——!这就是你喜欢的,亨佩尔的乌鸦!”

  以亨佩尔的乌鸦还以亨佩尔的乌鸦。

  这是唯一,击溃穗鹤推理的方法。

  “你说什么……!”

  穗鹤的嘴角露出愤怒与昂扬交织的凄绝笑容,展开他那漆黑的翅膀,似乎要把月光彻底遮盖。

  “你没有人脸检索手段!即便你有相机技能,但一班的学生也不与模拟事件有所关联哦!不在人脸检索的对象内!在那种状态下你要怎么确定一班学生的身份!?即便你说‘这家伙是一班的人’,你也无法证明到底是不是!”

  漆黑的羽翼如同枪一般突进,瞄准不实崎的虹色羽翼。

  可是,

  “综合实技测试的规则!禁止假扮成其他学生!”

  在不实崎的双手出现的剑,将其拦住。

  突进的羽翼瞬间四分五裂,它的尖端在月光中消散。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参加模拟事件时需要对学生终端报出自己的班级和姓名,还需要进行人脸识别!至少这个瞬间不可能是别人!这是完整的身份证明!”

  “唔……!?”

  不实崎到昨天为止的三天内,碰到了好几次一班的学生。

  每次他们都会报出自己的名字。对着自己的学生终端,说出自己是哪个班的谁。

  把这些组合在一起,如果能形成一年一班所有人的名单的话——

  “那就,开始了,穗鹤——你准备好了吗!”

  不实崎双手的光剑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把手枪。

  装在左轮手枪弹仓里的子弹到底是什么,穗鹤不可能不知道。每一枪都会扯断他的翅膀,是将他拉入地底深处的死亡之匙。不实崎把漆黑的枪口对向他,他清爽的美貌也渗出了汗滴。

  “3号,上野原彰正!”

  刺耳的枪声响起,穗鹤漆黑的翅膀上开了个洞。

  从洞的位置开始如同镀的膜脱落一般,正从黑色变成虹色……!

  “6号,甘野惠纪!13号,铃木布莱德!19号,长良川有喜!21号,羽岛凉!25号,雅樱!”

  连续发射出6发子弹,弹仓空了。

  可与此相应,穗鹤半边翅膀上出现了六个洞,各自从洞里渗出虹色。

  现在20%。

  还没有结束。从榻榻米下面再度飞出六发子弹,不实崎将其装入弹仓。这里是无比殿堂(answerer palance)——不实崎的记忆空间。不论是多么细微的事情,都能瞬间从过去拉出来。

  “1号,化野妆!5号,大户宪太郎!7号,桐山巧!”

  另一半黑色翅膀像是因为被子弹贯穿而痛苦挣扎一样,如同锤子一般挥向不实崎。

  但不实崎的虹色羽翼将其轻松挑开,同时还把枪口的火吹灭。

  “11号,境崎莉莉!17号,寺须池米洛!27号,安冈葵!”

  40%。

  几乎恢复了虹色的半边翅膀,从尖端开始崩坏。早已满是弹孔的翅膀,已经连风都承受不住了。毫无力量的虚张声势,勉强维持它的存在。

  打开随意放置在空间的柜子抽屉。从里面飞出6发子弹,不实崎举起手枪将其吸入弹仓。

  “8号,桑原灵奈!9号,剑田飞鸟!16号,椿将人!”

  从无比殿堂(answerer palace)中取出的记忆,绝对不会动摇。

  一字一句都准确无误,精准地射向真相……!

  “18号,丰川工事!22号,古本瑟托利!30号,兰奈奈!”

  不实崎的枪口,终于对准另一边的翅膀。

  “23号,穗鹤黎鹿!”

  穗鹤的身体大幅晃动。

  半边翅膀的黑色已经破烂不堪地脱落下来,恢复到虹色的同时从末端开始消逝。

  60%。

  已经证明了19名学生的名字。真理峰侦探学园一年级的每个班基本上都是30人。如果剩下的11个人里没有前城冥土的话——

  可,不实崎手枪的弹仓,已经空了。

  他记忆空间里的所有地方,都不能给他提供新的子弹了。

  穗鹤像是理解到了这一点,嗜虐地歪着嘴。

  “怎么,没子弹了?”

  不实崎狠狠地盯着穗鹤,枪已经放下了。

  “就是这样。一班的所有学生!一个不剩的!在你们面前参加模拟事件的这种偶然,不可能会有的吧?会被天命眷顾的只有被选中的侦探!而不是你们这些半吊子的——”

  “2号,石仓爱里”

  冷静的声音与枪声同时响起,贯穿了穗鹤剩下的半边翅膀。

  “……啊……?”

  “我说过吧,穗鹤”

  不实崎放下枪,对着惊愕的穗鹤,信赖地笑了。

  “我们的话,做得到——对吧”

  “……好了好了”

  以呆滞的语气,另一名手握手枪的少年——丑山界正,迈了出来。

  “这里也有打破常规的侦探——在自己的解决篇里,依靠他人”

  “丑,山……!!”

  毫不在意愤怒正熊熊燃烧着的穗鹤的视线,丑山继续用那硝烟弥漫的枪口对准穗鹤的翅膀。

  “10号,驹田胜一。14号,竹本冬目。20号,西山田春可奈。28号,勇气圭治”

  “为什么……!为什么你会记得!你明明没有像我这样相机般的记忆力,为什么会记住偶尔遇到的学生名字——”

  “——因为,这也是侦探”

  回答他的,是少女的声音。

  “4号,榎本美笹”

  开枪的是,在场的另一名侦探。

  水分神无,冰冷的眼瞳盯着穗鹤。

  “真正的侦探,不会夸耀自己的记忆力。那是能力,也是努力的结晶——而不是名誉”

  “水……水分……精英女……!”

  “12号,新泽美幌”

  像是在说‘没必要再说下去了’一般,枪声盖过了穗鹤的呻吟。

  “15号,知里屋结羽。26号,村广场一成。29号,吉田宽——”

  96%。

  剩下的半边翅膀,被10颗子弹瞬间恢复成虹色,已有一半消逝了。

  29的人的名字,都在这里了。

  还剩下一个人——24号。

  按照姓氏的五十音图顺序,‘ほ’之后‘み’之前的人。

  但——三名侦探,谁都。

  没有更多子弹了。

  “……现在……没子弹了吧……”

  仅剩一半的乌鸦翅膀,即便它即将消逝殆尽,穗鹤依旧不屈服。

  事到如今,穗鹤露出坚信自己胜利的笑容,狠狠地盯着侦探们。

  “一年一班还剩下一个人——而那个人就是前城冥土!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直接见到过他!你无法证明!见都没见过的第30个人是哪里的谁,你们根本无法证明——”

  “啊啊,确实没办法”

  但不实崎,却直接认输了。

  而穗鹤,露出了目前为止最惊愕的表情。

  “我知道哦,穗鹤——‘不知道第30个人是谁’。我知道,这是你最后的底牌”

  “……不可能……别开玩笑了……就凭你们……!”

  “我的朋友里,有两个人到第二天晚上还是0分”

  一个是祭馆历。

  另一个是罗娜·戈尔蒂。

  “既然是0分,那么两个人自然是最后一名。但问题是,‘最后一名’具体是第几名?”

  “很简单就能想到”丑山说着,

  “第119名吧?”水分说道。

  不实崎点了点头。

  “一年级生的人数,入学时是120人,再加上编进来的罗娜,应该是121人。在此基础上如果最后一名是119名,也就是说,除了我的两个朋友外,还有一个0分的家伙”

  如果最后一名第119名只有两个人的话,那么总人数应该是120人。不存在还排在下面的121人。

  “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一个0分的人,要么,一年级生里已经少了一个人”

  “二班没有0分的人,也没有人退学”

  水分立即提出了情报,丑山继续。

  “四班也是一样。除了插班进来的那个女生以外”

  “三班除了之前我说的我的朋友之外就没有了。联络技能可以解锁私信功能,所以经常共享情报”

  二班到四班都没有0分的人和退学的人。

  那么就只可能是一班。

  “穗鹤——说起来你们班上的家伙好像自豪地说过吧。——说第二天我们班所有人的排名都是中间往上”

  “…………!”

  “也就是说一班也没有0分的家伙在——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了”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发子弹掉了下来,不实崎把它放到手枪的弹仓里。

  不实崎静静地瞄准残留着破布一般的半边翅膀的穗鹤。

  “测试一开始,一班就只有29名学生”

  即便手指已经放在扳机上,应当保护穗鹤的翅膀,也一动不动。

  “叫前城冥土的学生确实存在过吧。但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让一班的学生隐瞒这一事实,假装30人全员到齐一般在其他班面前大肆行动。那不过是对最终入学测试时的诡计的拙劣模仿。你一定是想告诉我‘我居然不会注意到这么简单的人数误认诡计’吧”

  “……不实崎……为什么……为什么你,这都知道……!”

  空虚的怨言,不实崎也好,HALO系统也好,都充耳不闻。

  “其实已经有一个人,有一名同学退学了——让他们共享这个秘密,你就能统率一班的学生,让他们变成铁板一块。你利用罪恶感,实质就是洗脑——你为了得到顺从自己的部下,牺牲了前城冥土!!”

  “我……我可是神童!史上最年轻的刑事案件解决者……拥有堪比相机的记忆力……!可是,被我看穿罪行凄惨尖叫的你——!”

  “只要伪装成已经退学的,不再是学生的人,就不算违反测试的规则!不受处罚的情况下伪装成前城冥土,在事件发生时让人认为他在网咖里——这非常有可能!!”

  枪声响起。

  子弹发射。

  而毫无意义的翅膀,完全不是它的对手。

  它直指,失去力量的侦探的额头。

  “……不实崎……”

  眼前的失败者,只能呼喊仇敌的名字。

  “不实崎!!!!!!!!———————————————!!!!”

  寄宿着推理的子弹,贯穿玩弄真相之亵渎者的额头。

  试图不当支配无限可能性之海的僭主,被追求自由的勇者一举击溃。

  侦探不是支配真相的人,而是靠近真相的人——

  ——于此,证明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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