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台版 转自 朽影@轻之国度

  转学还真不是好玩的,敷波佑鹿心想。

  他非常清楚,不管基于什么理由,离开住惯的土地前往别处的行为,需要多大的能量。

  最初的转学是在他小学的时候。他从出生成长的老街,搬到森林的力量比人类更大的地方;被丢在新颖的医院里,接受不知是什么的检查,几乎没有去上学。刚开始还会因不安而哭闹,但很快便习惯,将它视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接受了。

  等到好不容易习惯了新生活时,又得搬家——这次是搬到比较接近都会的地方。他读的是国中,起初遭到同学极力排挤,前几个月都忙于冲突及和解。这恐怕是因为他不是当地人,明明是男生却取了个像女生的名字,又长得像女孩子吧。等到冲突终于平息时,已经到了毕业与同学分道扬镳的时候了。

  高中则就读于距离稍远的公立学校。因为全班都是生面孔,没有排挤和误会发生。他心想:终于可以过个像样的校园生活,然而不到半年又被告知要转学。

  才十六岁又刚进高中就要转学,地点是位于深山里的住宿制学校。但这次不太一样,佑鹿的爸妈不搬家,只有佑鹿一个人前往。

  佑鹿的爸妈矫情地极力建议他:“转学对你比较好”。毕竟这次要转去的学校,费用是由国家全额负担,经济上将宽裕很多。

  佑鹿和父母的关系并不好。这多少与佑鹿是养子,后来他们又生下了自己亲生的孩子有关。随着弟弟的成长,养父养母间的关系也日趋恶化,佑鹿不只一次听到他们为领养自己的事争吵。佑鹿虽然感谢养父母的养育之恩,拉开的距离却未因此缩短;所以他只能耸耸肩,同意转学。

  要转去的学校位于令人讶异的深山里。不,说深山或许夸张了些,总之那里没有半点人烟。当他在指定车站下车时,甚至有种“人类灭亡了吗?”的错觉。

  所幸人类并未灭亡。他在车站前伫立了一会儿,接他的车子便来了。

  那是台乍看下仿佛暴发户会开的银色轿车。不过,这说法太夸张了,隐约可见的车内并不豪华。

  一名瘦巴巴的中年男子走下车。

  “您是敷波佑鹿先生吗?”

  中年男子彬彬有礼地问道。

  “对。”

  “我是来接您的。请上车。”

  男子打开后座车门。

  在男子的催促下,佑鹿坐进车内。男子坐到驾驶座上,看了一下后视镜,然后默默地启动车子。

  男子开得有些莽撞,但不至于让人不快。车子驶离带点都会气息的车站,朝山的深处开去。

  道路有铺柏油,但对向没有来车。

  佑鹿问男子:“很远吗?”

  “……很近啦。”

  男子隔了一会儿才回答——看来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佑鹿又问“几点会到”,这次没有得到回应。

  不久,佑鹿看见一个斗大标志,就是跨越马路设置的那种东西——蓝底上画着白色箭头,上面写了目的地。

  三泷高中。

  这就是佑鹿往后要念的学校。位处深山里的住宿制学校,要是状况不对的话,搞不好会像国家管理的辅导机构一样。佑鹿在心中祈祷:但愿这是所正常的学校。

  轿车行驶在弯弯曲曲的马路上,不一会儿便开始减速。隐约看得到前方有一座桥。

  “哇……”

  佑鹿不由地发出呻吟。

  为了横越深谷而建的桥,竟然是座吊桥;而且窄到吓人,绝不容许两辆车会车。唯一庆幸的是它不是木制的。

  佑鹿心想“车子能在这种地方跑吗”时,男子已经踩下油门。

  轿车一边歪歪斜斜偏左偏右,一边往前行驶。正当佑鹿在脑中默念阿弥陀佛时,车子已开过了桥。

  桥的正前方有一扇铁制大门,仿佛阻绝外界联系般地耸立着。门柱上嵌入了青铜片,上面刻着“三泷女子高级中学”。

  “……啥?”

  佑鹿不禁脱口而出。女子高级中学?确实是这么写。我是男的耶?

  佑鹿决定问中年男子。再怎么样这都是搞错了吧,我的确听说要转到三泷高中,但女校未免太奇怪了。佑鹿打算调头回去。

  中年男子朝着对讲机说“我带学生过来了”,大门立刻开启。

  佑鹿一脸茫然地被请下车。中年男子之前叫过佑鹿的名字,应该当时就知道弄错了,但他似乎还是想让佑鹿进去的样子。

  佑鹿脑中一片混乱。中年男子没有离去,似乎在等佑鹿走进门内。

  佑鹿重整心情决定进去。等进去见到上面的人,再表明自己是男生;这么一来校方也会发现是搞错了,让他回去。虽然这下子又得从头开始办理转学,也只好忍耐了。

  中年男子跟在佑鹿后面,进入了学校。

  “你也有事要到学校啊?”

  听到佑鹿的话,男子微微点头。

  进入校园。

  “嘎……”

  眼前的景象把佑鹿整个人吓呆了。

  那是一望无际的土地、土地、土地。仿佛名为学校的器皿,将山川湖泊完全覆盖住一般。巨大的校舍、俨然像竞技场的运动场,远处还有二、三栋看似宿舍的建筑——这些都是以非常远的间距配置。虽然听说过学校很大,但这太夸张了。该不会远方看得到的那座山也是学校所有?

  脚下是石阶,周围是草坪——如此气派,简直像是付费才能进去的公园。

  佑鹿甩甩头,做了个深呼吸,总算理清头绪。

  他决定先去应该有教职员在的建筑。因设有导览板,所以知道在哪里——换言之,要是没有导览板的话,他可能会迷路吧。

  他走在铺了柏油的路上,中年男子也跟了过来。

  走了一会儿,阳光突然被遮蔽,变得越来越暗。

  接着——

  哔、哔。

  不知从哪里响起汽笛般的声音。声音传到鼓膜深处,让佑鹿感到非常不安。这似乎是警告的铃声,声音逐渐扩大。

  不久,校园内响起年轻女性的声音。

  “发布三级警报、三级警报。正门旁,座标C 3有拉鲁瓦反应。保安要员尽速赶往现场。重申一次,发布三级警报、三级警报。正门旁,座标C 3有拉鲁瓦反应。保安要员尽速赶往现场。

  女性的声音宏亮得不输警铃,仿佛缭绕在佑鹿周遭。

  佑鹿脑袋的混乱程度与警报不相上下。三级?拉鲁瓦?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忍不住回过头。

  “喂,大叔,这到底是……”

  话说到一半便停了下来。

  开车的中年男子消失了身影。不,不是消失了,男子的样貌正在改变。

  排扣西装朝纵向裂开,露出红黑色肌肤;手和脚都变得像圆木一样粗壮,长出许多凹凸不平的瘤;从尖端伸出的白色透明物,应该是巨爪吧。

  至于脸部,正即将完成骇人的相貌。

  闪烁金色光芒的眼球外凸,像昆虫的复眼般观察着四周;耳朵消失,变成像角一样的触觉器官;嘴巴整个裂到后头部,露出数颗獠牙;角质化的皮肤和爬虫类一样凹凸不平。

  那姿态活像是神话里出现的恶魔。只有生长在头顶的黑发,还勉强维持人类模样,但也是稀疏得可怜。

  男子的衣服完全破裂,身体膨胀成数倍。

  他将视线投向佑鹿,发出撼动空气的咆哮——

  呜喔喔喔喔……

  佑鹿吓得双腿发软。

  实在太难以置信了。直到刚才还是中年大叔的人,变身为前所未见的怪物——而且是只一点都不友善、带有杀意的怪物。

  原本是中年男子的怪物,缓缓踏出步伐,用炯炯有神的巨大眼球瞪着佑鹿。

  佑鹿发出尖叫,就这样屁股着地地往后退,企图脱逃。

  对方似乎不打算放过他。它慢慢拉近距离,将那只只有三根但已巨大化的爪子朝下一挥。

  就在佑鹿的脑袋即将如成熟蕃茄被捏碎的那一瞬间——

  怪物的头转向别的方向。

  有人从校舍阴暗处冲向这里。

  ——是三名少女。

  她们全都穿着深蓝色运动外套及同色短裙,应该是这所学校的制服吧。手臂上佩戴着写有“保安”字样的臂章。

  少女们都拿着武器。

  就算从远处看,也知道那是日本刀——漆黑的刀鞘配上卷着鲨鱼皮的刀柄,她们握着刀柄以便随时拔出。只有带头的女生是白木刀鞘,说得白一点就是把长腰刀。

  佑鹿感到惊愕不已。为什么是武器?为何拿着这种东西?

  长腰刀少女大叫:“拔刀!”

  “咻”的一声,刀刃被拔出。

  “斩!”

  在发出口令的同时,少女们朝怪物斩下。

  白刃砍入坚硬的皮肤。怪物发出呻吟,大力挥动手臂。其中一名少女被弹了开来。

  其余二人连看也不看她一眼,持日本刀连续砍向怪物。每砍一刀,就有浊黑色血液喷出。

  佑鹿就这样茫然地沐浴在这种液体下。

  跌倒的少女重新站起身,继续展开同样的攻击。

  不久传出哀号,怪物不支跪下。

  为了给它致命一击,少女们朝它靠近。

  但是怪物的力气并未用尽,它的眼球炯炯有神,猛然伸出双臂。

  那一瞬间,二名少女的腹部吃下一记,飞了出去。

  原来怪物的手臂上覆盖着银色钢板。尖端不是指甲,而是弯成钩状的铁棒。

  它的身体慢慢变化,约莫一半被铁板覆盖住。

  “……原来是和车子融合……”

  长腰刀少女说。佑鹿这才发现,手臂的钢板和方才搭乘的轿车同色。

  怪物转动右臂。那个看似铁棒的东西是保险杆,它从手臂脱离,边旋转着边逼近长腰刀少女。

  保险杆从正面冲撞上少女的胸部。少女承受不住撞击,脚一滑向后倒下。她一边咳嗽,一边不停地挣扎。

  怪物看起来像在笑。

  怪物从獠牙和獠牙之间流出口水,朝少女逼近;喉咙深处发出喜悦似的战栗音色。

  它张开大口。

  下一瞬间——

  阴影遮住了佑鹿的脸,有个人从他背后跳出着地。

  现身的也是一名少女。她任由盘起的黑发随风轻扬,伫立于怪物面前。与身体相比显得过长的日本刀已自鞘内拔出,发出钝重的光芒。刀刃朝正前方,一动也不动。

  看到眼前的新猎物,怪物发出更大的嘶吼,挥动双臂。

  黑发少女不动声色地避开这一击。面对怪物的攻击,她朝逆时针旋转,改变了站立的位置,连个擦伤也没有。

  怪物焦燥地再次发出怒吼。身上的瘤像在是呼应般,浮现出铁制零件。

  少女第一次主动采取攻击。

  她将锋利的刀刃转正,砍入怪物手臂的钢板。

  没有造成致命伤。不同于先前,怪物连一滴血也没有流出。融合机械的身体,就形同厚厚的铁制铠甲。少女似乎也注意到这点,在对方反击前向后退,保持距离。

  怪物不停地转动眼球。或许是理解到敌人不易打败,它并未采取过度的攻击。

  黑发少女又行动了。这次不是攻击,而是像画圆般地移动,转换地点。来到刚才被攻击弹开的二名少女那里。

  二人都颤抖着双腿,想要站起来。黑发少女站到她们后方。

  怪物眼里闪烁着光芒。它看向负伤的少女,大概想先解决比较好对付的。

  爪子再度产生变化,出现像恐龙一样的三根爪;右手抓一人,左手抓一人,一下子就将二名少女高高举起。

  黑发少女没有任何动作。怪物手臂使力,爪子一收,二名少女痛苦挣扎着。

  她们发出不成尖叫的悲鸣。偶尔还会传来低沉的声响,大概是骨头断了吧。鲜血自嘴角流出。

  怪物打算把二个少女整个吞掉,它大口一张,上颚扩张成头部的数倍。

  仿佛在等待这个契机,黑发少女的持刀发出淡绿色锋芒。

  她朝地面一踹,从怪物双臂间急速接近其脸部,接着将日本刀刺入大开的嘴巴中央。

  在怪物合上嘴之前,刀刃已经贯穿它的上颚。

  少女就这样继续施力,朝正下方一挥。红黑色巨体自下颚以下被切成两半,失去力量。

  二名少女被放开了。

  怪物失去生气倒下,引起地面震动。那副以强韧为傲的身体,如今只是肉块。

  黑发少女面不改色,以白纸擦拭刀刃上的血浆,将日本刀收回刀鞘内。

  丢下一句:“……迟到了。”

  看了佑鹿一眼,便离开那里。

  佑鹿目瞪口呆地瘫坐在地。即使远处传来呼喊声,数名女同学围了过来,他的视线仍一直望着少女身影消失的方向。

  他的脑海里烙印着由中年男子变成的怪物,以及打倒它的少女模样。

  这就是佑鹿与少女——雪风的相遇。

  灵机拉鲁瓦是什么?

  那是佑鹿,不,是只要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物,至少都会在报纸或电视上看过一次的名词——简单地说,就是怪物。

  那场战斗之后,恢复意识的佑鹿被带到教职员所在的大楼,在那里被脱下衣服,接受了各种检查——抽血、照X光,甚至被采集了部分皮肤。以为总算结束了,又被带去会见一位叫蒂安娜.休贝的女老师,受到一连串的追问。像是何时抵达车站、是否认识那位中年大叔、变形的过程等。

  蒂安娜在追问中途,数度提到“拉鲁瓦”。

  刚才出现的怪物,就是灵机拉鲁瓦。在那场束手无策的大战终结后,有一群让人看了想吐的恶心家伙,突然出现在世界各国——这个国家也不例外。

  刚开始是一年出现数只,尽管让人毛骨悚然,但因数量比台风还少,没有特别被视为问题。然而约莫十年前,它们数量突然暴增。

  当时被目击到的拉鲁瓦,几乎都是与机械融为一体。

  机械的种类五花八门,有汽车、建设机械,有时也会出现用来建造船舶的巨大熔接机械。它们将那些钢铁当成铠甲,或是转为攻击手段。

  那些家伙各具有不同尺寸的躯体,并会攻击人类。虽然不知道目的是什么,但从它们一定会锁定脑部,将其吃光这点来看,推测与思考及记忆有关。其动作灵敏、强韧,不易打倒。

  拉鲁瓦一般是借用男人的身体,理由不详。它们附身在尸体或濒死的男人身上,潜伏于市民社会里。因此,也有人猜测拉鲁瓦的真面貌是类似病毒的东西。

  “喔——原来是附身到那个中年大叔身上啊。”

  佑鹿听到一半插嘴道。这里是教务馆内一室。平凡无奇的灰色房间,一看就像是为了盘问而存在的场所。

  “没错。”

  蒂安娜用坚定的声音答道。

  “之前曾听他说身体不适,看来是在哪里被附身了。刚才帮你做检查也是这个原因,要是被拉鲁瓦潜入可不是闹着玩的。”

  虽然能够理解,但身体各个角落被摸遍,实在不能说是好经验。

  她似乎察觉到佑鹿的心情,但不予理会。

  “暂时没有问题。拉鲁瓦的习性就如同我刚才解释的,是附身在男人身上。至于它的第一特征是——”

  只有女生能打败它。

  这是拉鲁瓦的最大特征。而且还要是二十岁左右的思春期少女才能够打倒它。除此之外,就算使用战车也杀不死它。

  当初知道这项弱点时,各国政府无不大为惊喜,又马上陷入绝望。拉鲁瓦是人类的敌人,不打倒它就会被吃掉。然而我们的命运,竟然要寄托在尚未出社会的少女手上?

  道德及迫切性在政府内部引发冲突,最终由后者胜出。政府做出“为了击退拉鲁瓦,就算是婴儿也必须让他持有武器”的结论。

  于是,各国开始培育对抗拉鲁瓦的少女战士。审核二十五岁以下的少女,将有素质的人陆续送往育成机构。

  佑鹿打心底感到佩服:“太厉害了,举国消灭拉鲁瓦。”

  “说得好像事不关己呢。这个地方……”蒂安娜指着脚下,“这所学校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创办的。”

  佑鹿惊讶得噤声不语。是的,三泷女子高级中学是为了打倒拉鲁瓦而创设的教育机构。

  “刚才的拉鲁瓦之所以侵入——”蒂安娜继续说道,“应该也是为了破坏三泷高中。不过只有一只的话,也可能是来侦察的。它们虽然粗暴,但可不是笨蛋。”

  佑鹿总算理清了头绪。原来如此,我知道拉鲁瓦的目的,以及学校位于如此偏远之地的理由了。但是,我为什么来这里?

  “你迟早会知道。”蒂安娜说完又补充道:“我当初是反对的。”

  她结束谈话,催促佑鹿跟上。

  三泷女子高级中学非常大,是为了能够在偌大腹地上进行充分训练而兴建,同时也有保持机密及封锁麻烦之意——这点从采行住宿制便可证明。

  离开教职员办公的教务馆后,二人横越中庭。不过这里到处都是空地,实在无从区分哪里是中庭,哪里是内庭。

  二人来到黑色的石造校舍前——这里是学生上课的地方,直接称为本馆。

  本馆外观看起来相当古老,犹如英格兰极具传统的寄宿学校。

  “很有品位吧?”

  蒂安娜说话时没有回头。

  “不过这是用最新的工程方式建造,外观和内部都很新,不用担心。”

  二人从正面入口进到里面。

  如她所言,里面非常漂亮。墙壁及天花板都没有斑驳的痕迹,充斥着洁净感。与其说是学校,反而更像某处的办公大楼。

  “一年级在这里。”

  他们走上楼梯——可惜没有电梯。

  蒂安娜步行于走廊中,来到挂着“章”的牌子门前。

  里面传来女孩子特有的尖锐喧哗声,好像很开心的样子。那是高中里经常出现、尽情活在当下的人们所流露的热情,宛如小动物般吱吱喳喳的喧闹。

  她打开门。

  一切私语顿时停止。佑鹿受不了这种气氛,不由地后退了几步。

  教室的每个角落都挤满了女高中生。脸形和身材虽各不相同,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普通的思春期少女。所有人的视线都向着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

  她们的表情都流露着疑惑及好奇心。

  蒂安娜用拿在手上的点名薄轻敲讲台。

  “全部的人注意听。我来介绍转学生。”

  在黑板写上“敷波佑鹿”四个字后,蒂安娜转身面对大家。

  “他从今天起将成为大家的伙伴。他也会在这里求学,一起作战。有不懂的地方就教他,发生失败时大家要合力支援他。不过,他是男生就是了。”

  最后这句话很剌耳。

  她们似乎不用蒂安娜提醒就明白了,从刚才就没有好眼色。好一点的是基于好奇,大部分则是嫌恶。

  佑鹿感到很不高兴,但蒂安娜不予理会。

  “那么敷波,关于班……”

  “……什么班?”

  女老师皱眉。

  “等一下再去问别人……这个嘛,香椎。”

  蒂安娜喊道,但没有人回应。

  她拉开嗓门喊:“香椎雪风!”

  同学的视线一齐投向窗边的少女。

  佑鹿内心一震。在那里的是刚才打败拉鲁瓦的少女。

  雪风始终望着窗外,没有回应——非但如此,连转向这里的动作都没有。

  “我记得香椎应该是单独一个人的班吧。”

  由于当事人没有回话,其他女同学便替她回答“是的”。

  “从今天起和敷波一组!敷波,去坐她旁边,那里没人坐。”

  听她这么说,佑鹿走向雪风的邻座。

  这所学校的教室桌子,是架上单片长条木板的简朴设计,二人共用一张。桌子固定在地板上,无法移动。

  特别之处是附有悬挂刀具的支架。所有学生都挂上自己的刀,雪风也不例外。

  被指定的位置确实是空着的,佑鹿默默坐下。因为觉得不开口似乎不礼貌,他便对隔壁的少女说“请指教”。

  雪风依然没有回答。

  佑鹿以为是自己太小声,又说了一次“请指教”。

  结果,她看着外面答道:“……我有听到。”

  “啊……抱歉。我叫敷波佑鹿,你是……”

  “别跟我说话。”

  那声音比蒂安娜更冷漠。

  佑鹿放弃交谈,转向前方,心想:同样都是冷淡,总比不说话地看着我的班上女生好多了,至少雪风还有回话。

  之后便开始上课。蒂安娜讲授了专业课程,佑鹿连一半也没听懂。

  女老师瞄了一眼手表,确认时间。

  “今天就上到这里。我要抽空去验证今早的战斗,之后的课暂停。每个人集结成班回宿舍。”

  到处传来像是松了口气的愉悦声音。

  “喂,要做什么呢?”

  “去买东西吧。买零食。”

  “又买?会胖喔!”

  “不要啊——!”

  宛若小鸟的鸣叫声——因为停课而产生的愉悦,不论在哪所学校都一样。

  蒂安娜步出教室。几个性急的人,已火速收拾书包飞奔而出。多数学生则留在教室开心地闲聊,聊着什么东西很好吃、某本杂志很有趣、哪部漫画很爆笑。

  佑鹿只是一直坐在座位上。虽然可以回去,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回去哪里、如何回去。

  那个女老师——蒂安娜非常不亲切,根本不打算对连左右也分不清的佑鹿多作解释。说起来,身为男生的我,是基于什么理由待在这间以消灭拉鲁瓦为目的的女校?

  蒂安娜似乎反对我转进来,教室里的女生们都当他根本不存在。他早就习惯转学生在哪里都会被当成眼中钉这点,但他在这里却几乎成了空气——并非“虽然在意,但不知道要说什么”,而是“不存在”。

  这应该与男生进入全是女生的学校有关,但似乎不只如此——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原因。

  佑鹿很快便知道了原因。

  那就是和他一样坐着的邻座少女雪风。

  她也没有任何人同她说话。不是因为被讨厌,也没有被憎恨,只是同样受到排斥。

  不过那种气氛和对待佑鹿的略有不同。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掺杂着类似“畏惧”的成分。

  应该是警戒吧?原因不明。雪风只不过是外表欠缺亲和力,但教室里的女生们却明显地在回避她。

  佑鹿偷瞄雪风。

  雪风面无表情。这么说起来,她战斗时的表情也一样。既然任何时候都是这副表情,她如果不是神经大条,就是已经舍弃了情感。

  话说回来,这张被阳光照射的侧脸,却美得无可比拟。

  “……喂。”

  佑鹿看到入神,被雪风的话吓了一跳。

  “什……什么?”

  “挡到了,我出不去。”

  窗边的位置虽然也有走道,但只有这里放了冬季用暖器,无法从那一边出去。

  佑鹿急忙起身。雪风不发一语地往旁边移动。

  就在这时——

  “现在方便吗?”

  从其他方向传来声音。

  佑鹿马上知道不是在对自己说话,声音是朝向他旁边。

  说话者是个身材高挑的人。一头栗色直发长及背部,双唇紧闭,非常适合用“高材生”、“优等生”来形容;腰际垂挂着红鞘长刀,眼神直盯着雪风。

  教室里嘈嘈杂杂,到处响起“古楯同学她”、“五十铃同学……”的窃窃私语。

  雪风嫌麻烦似地抬起头。

  “干吗?”

  “我想跟你谈谈今天早上的事。”

  “我没有话要说。”

  名为五十铃的少女,挡在准备要离开的雪风面前。

  “与拉鲁瓦对战的保安要员中,有两个人住院。”

  “真可怜。”

  “你当时也在场吧。”

  “在。”

  “我看过战斗报告了。虽然还没有正式公布……香椎同学,听说你把她们两个人当作诱饵?”

  教室里一阵哗然。

  五十铃瞪着雪风,目光锐利得不像女高中生,简直就像是检察官。

  雪风丝毫不改面色。

  “那又怎样?”

  五十铃瞬间涨红脸,手掌用力朝桌子一拍。

  “竟然把她们当成诱饵,你不觉得可耻吗?”

  “不会啊。”

  “美里同学及荻村同学都是同寄宿舍的人不是吗?是伙伴!现在她们都身受重伤,必须疗养四个月才能痊愈。美里同学的身体恐怕无法再战了,因为在那时候被你当成诱饵……!”

  面对激昂的五十铃,雪风一脸不屑地回答:“受伤的家伙是笨蛋。”

  五十铃的脸刷地铁青,颤抖着双唇,紧握拳头,手伸向腰际的日本刀。

  雪风见状,也在瞬时握住自己的刀。

  “喂,等等!”

  佑鹿及时站到二人中间。

  “我也有看到那场战斗,当时只能那么做。我完全帮不上忙,其他女生又都被打倒了,只有雪风还能作战。如果不用那一招打倒它,大家早被杀了。”

  五十铃嘶声喊道:“让开!这件事和男生无关!”

  “是我让那个怪物进到学校来的。论责任的话,我的责任比较大。”

  佑鹿斩钉截铁地说道。

  五十铃僵着脸,看向佑鹿。

  她张着口,但什么也没说;然后转过身,不发一语地走出教室。

  紧张情势解除了。佑鹿感到非常疲惫,叹了一大口气。

  “……喂。”

  一回头,看到雪风正瞪着自己。

  “你干吗插嘴?”

  “……呃——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一边抿嘴一边说道。

  “我家啊,爸妈感情不好,经常吵架。虽然不是阻止了就能改变什么……但我好像养成了介入调停的习惯——虽然常被人嫌就是了。”

  或许是身为养子的关系,尽管受到养育,佑鹿总是把父母当成外人般,冷静地做出判断。尽管每次介入调停都饱受“不相干的人来了”的视线看待,一遇到同样的状况,他还是那么做。佑鹿认为自己会被转到三泷高中,多少和这点有关。

  雪风没有表示任何感慨。

  “我的想法也和你爸妈一样。”

  “啥?”

  “多管闲事。”

  她只说了这句话,就抓着刀和书包退出教室。

  “可恶……”

  无法反驳。她说得对,佑鹿心想。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出声。身为转学生,而且还是第一天转来就介入校内纷争,鸡婆也要有个限度。

  得想办法改掉这个习惯才行——正当他这么想时,有人拍他的肩膀。

  “喂。”

  他有些惊讶地回过头。一名女同学站在那里。

  是个戴眼镜的女生。身材娇小,咖啡色头发在后面扎成一束,一双大眼睛骨溜溜地转着——是每个班级一定会有一位、虽然不是超级活泼,但绝对会顾虑周围气氛的类型。

  “叫你敷波佑鹿同学就可以了吗?”

  “嗯。”

  “我是星村青叶。请多多指教。”

  她嫣然一笑。虽然没有握手,至少她对佑鹿没有表现出敌意或戒备,是少数纯粹好奇的女生。

  “突然那样,把你吓到了吧?”

  “什么?”

  “雪风啊。”

  “嗯”佑鹿回答道。虽然耍了点心机,她一个人就设法解决了三人联手也打不倒的拉鲁瓦,足见她有多强;还有那不可爱的态度。穷于交际的人虽然很多,到她那种程度已经是博物馆级了。

  青叶嗤嗤笑道。

  “雪风的‘威释’非常强,所以对抗拉鲁瓦非常厉害;不过因为她个性那样,完全没有要好的同学呢。加上当初同‘班’的同学也不在了,她在章义舍里是孤立的。”

  佑鹿瞪大眼睛。

  “所以五十铃同学也很困扰呢。忍不住就会对她很冲……”

  他赶紧摇手。

  “等一下等一下,你用的字眼我完全听不懂。”

  什么威释、章义舍,尽是些疑似专业用语的词;不单是听不习惯,根本就听不懂。

  青叶眨了眨眼。

  “咦,你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被告知,就被带来这里了。就连有这所学校也不知道。”

  “这样啊。蒂安娜老师说她讨厌男生。”

  “你不讨厌吗?”

  “我不会,反而很有兴趣。”

  果然是好奇心旺盛吧。她直接坐到桌上,望着佑鹿。

  “从头开始解释比较好吧?”

  “拜托了。”

  青叶折了折指头,确认说话顺序,然后开始说道:“这个嘛,首先有个叫做魂——阿尼玛斯的东西,那是指人的心。或者该说是意志力吧。进入这所学校一定要有阿尼玛斯。”

  “慢着,这个解说我完全没听懂。”

  “啊,对不起。人的体内有一种叫做阿尼玛斯的精神体,只有一部分的女生有。要打倒拉鲁瓦,拥有阿尼玛斯是绝对条件。现在似乎还不知道那会带给拉鲁瓦什么影响,总之少了那个就无法打倒它。不过女孩子一旦长到二十五岁,短的甚至在二十岁时,阿尼玛斯就会消失。”

  “这我有听说。蒂安娜老师说,只有思春期少女才能打倒拉鲁瓦。”

  “对。可是呀,其实不只女生有阿尼玛斯,据说也有例外。”

  “喔——”

  佑鹿回答得事不关己。青叶微微一笑。

  “敷波同学,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转进来吗?”

  “不知道啊。”

  “有想到什么吗?”

  “没有啊……咦,喂,不会吧?”

  “我听到老师们的谈话,说即将有一名拥有阿尼玛斯的稀有男学生转来。”

  我懂了。终于明白我为何能转来三泷高中、又为什么身为男生的我进得了专门打击拉鲁瓦的学校。养父母曾说过,国家会全额负担。八成是小时候检查出有阿尼玛斯,等上高中后再把我送来这里。

  的确稀有吧。连女生都只有少数人才拥有阿尼玛斯,男生竟然会有。

  青叶继续说:“不过光拥有阿尼玛斯是打不倒拉鲁瓦的,必须将阿尼玛斯转换成力量——威释。要释放威释,让它缠绕在武器上,才能对拉鲁瓦造成伤害。至于怎么样才能有效率地转换,取决于威释的强弱。威释越强,越能轻松击败拉鲁瓦。”

  “原来如此啊……”

  因为全是第一次知道的事,佑鹿深感佩服。

  “只要拥有阿尼玛斯,任何人都能把它转换成威释吗?”

  “可以转换出一点点,不过必须透过训练才能学到效率。所以在我们学校,也是先学习转换威释的方法。跟你说,雪风这方面很厉害唷!她入学时就已经释出非常强大的威释,把大家吓了一跳呢。加上她又有那身剑术,超强的。”

  我想也是吧。和拉鲁瓦对峙时的雪风,没有半点犹豫,大概是来自于对自我的强烈自信吧。

  不过自信这东西,很容易转变为傲慢;会因压倒性的优越,而瞧不起做不到同样事情的人。

  雪风虽然不傲慢,取而代之的是构筑了一道心墙。她大概是不想因为和等级不同的人一起而被拖垮;或者是抱持人类常有的想法,认为一个人行动比较轻松,而不想多花心思吧。不过她实在是不亲切到了极点,总觉得应该还有其他理由。

  “只有雪风那么强吗?”

  “还有别人,不过到那个境界的……顶多就是古楯五十铃同学吧。”

  是那个顶撞雪风的少女。看来她那时手伸向刀柄,并非是因为鲁莽。

  青叶继续说:“五十铃同学也很强唷。她本来其实要去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The Royal Military Academy Sandhurst)留学,后来校长亲自拜托她来这里。个人战的话,雪风也很厉害,不过五十铃同学还是队长呢。”

  “雪风一直是独来独往?”

  “一开始也有组班,因为其他女生脱队或退学,很快就变成一个人。你也知道她的个性是那样嘛,上课几乎不讲话,也不打算交朋友。”

  “你该不会要说她举目无亲吧。”

  “不知道耶,听说她有兄妹……对了,说到班,其实是一定要组的唷。”

  “为什么?”

  “拉鲁瓦呀,强到就算是拥有阿尼玛斯的女孩也很难打倒它呢,所以原则上是由数人对付一只拉鲁瓦。那就需要能弥补彼此弱点的团队合作对吧?所以才必须借由组班来提升战斗力呀。”

  她弯下几根指头。

  “班的人数是三到六人。”

  “雪风一个人就打倒拉鲁瓦了耶。”

  “嗯,因为她很强。她能独来独往也是因为够强的关系。可是拉鲁瓦的种类很多,当中也有特别强大凶悍的,我认为班比较容易战斗。”

  “你也有组班吧?”

  佑鹿问道。青叶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是有啦,不过现在有点像是店铺歇业中。”

  “怎么会这样?”

  “和我一组的是美里同学及荻村同学。”

  佑鹿觉得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微微低下头。

  “那个……抱歉,是我造成的。”

  “没关系啦,反正她们两个有点坏心眼。”

  青叶微笑。知道没有坏了她的心情,佑鹿松了口气。

  “我终于懂了。也就是你会在班级里重新组班。”

  “嗯——正确地说不叫班级。”

  佑鹿感到困惑。

  “什么意思?”

  “一边回去一边解释给你听吧。”

  青叶跳下桌子。

  二人步出教室。青叶拿着日本刀及装了文具用品的书包,佑鹿则是空手。

  离开校舍后,他们朝与正门相反的校园深处走去。

  脚下踩着的是铺了石头的路。一侧是草坪,另一侧是花坛,简直就像是观光景点而不是学校。继续往前走,看得到右手边有个巨大的池塘。

  “好大,是不是湖啊?”

  佑鹿不禁脱口而出。

  “算是池塘,还取了‘三泷池’这个无聊的名字呢。原本好像是要当作防火用的贮水池,结果设计错误,变得那么大。还有出租小船。”

  经她这么一提,是有类似船屋的东西,更里面还有河流。

  “那是从对面山脉流下来的河。会先流入三泷池,再流到下游。对了,山里面有三条瀑布唷,这就是学校名字的由来。”

  “山也算在学校腹地内?”

  “嗯。”

  “那么,我们是要爬那座山吗?”

  二人走的这条路,是延伸到山的方向。

  “你想爬?”

  “我拒绝。”

  “我想也是。我们的宿舍从那里左转,敷波同学也住同一个地方。”

  她一边走一边按手机。

  看起来是常见的折叠式机型,不过天线部分的形状很独特,是国内的品牌。

  青叶注意到佑鹿的视线,轻轻笑了。

  “这个是配给给保安要员的东西。”

  “你说保安……什么?”

  “早上不是发生了拉鲁瓦事件?当校内发生紧急事态时,保安要员就会出动,半数是由学生轮流担任。我是上礼拜的值班。”

  根据她的说明,配戴白底黑字臂章的是值班的保安要员,白字黑底臂章则是专职保安要员。

  “不过就算成为保安要员,也很少有事件发生就是了;顶多是去调查为了试胆量而在晚上偷溜进校舍的学生。像今天早上的三级警报,我根本没听过,所以吓了一跳呢。”

  “那支手机?”

  “我还没把这个配给品还回去。这个很方便唷,当二级以上警报响起时,它会同时接收校内和校外的拉鲁瓦感受装置。今天早上的战斗,我也是用这个确认的。”

  青叶带点自豪地说明,感受装置普遍设置于校内各个角落。

  道路又岔成三条,他们弯向左边。

  “继续先前的话题。我们不是以班级,而是以宿舍为单位活动。正确地说,不是宿舍,而是寄宿舍。寄宿舍共有四栋:含耀舍、永嘉舍、长乐舍及章义舍,我们是住在章义舍。上课时,是整个寄宿舍学生一起移往教室唷。只有早上及傍晚的定期指导时间在刚才的教室集合。章义舍的导师是蒂安娜老师。”

  佑鹿想起教室外的牌子写着“章”。

  “一个寄宿舍,包含一到三年级的学生。一间教室大约容纳三十人,所以差不多是九十人。不过章义舍只有三十三人。”

  “为什么?”

  “因为是今年才刚设立的寄宿舍,我们只有一年级生……呐,你看。”

  黑色石墙配上拱型玄关。和宽度相比,整栋楼更明显地向上伸展,形状宛若仿中世纪的古堡。

  “那里就是寄宿舍。”

  “因为叫章义舍,我还以为会像武士居住的房子。”

  “也有那样的地方唷。这里本来是研究设施,好像是设计者童心未泯设计的。”

  一走近就被它的宏伟震住。那是栋高耸的建筑,三十几个人住实在太大了。

  “请进。不用脱鞋。”

  穿过玄关。铺着地毯的室内意外地漂亮,宛如饭店大厅一般排列着椅子。

  角落堆着行李。

  “啊,那是我的。”

  “从今天早上就一直堆着呢。”

  佑鹿自己也忘了行李的事,可见多么仓促。

  青叶在沙发上坐下。

  “对了,这个给你。”

  她递出折成对半的纸片。佑鹿收下后打开一看,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

  “这是章义舍的成员名单,反正你一定不知道大家的名字吧。”

  “不好意思了。你知道这些,而且掌握着很多资料呢。”

  “所以被叫做星村报呢。”

  青叶在沙发上跳了几下。

  “然后啊,这里表面上是由学生自治,所以要在寄宿舍里做什么都可以。不过太乱来的话,会被督察生盯上的。”

  “那是什么?”

  “督察生类似级长,职责是统管寄宿生的生活。因为发生事情时要担负责任,相反地也拥有种种特权。”

  “喔——比方说?”

  “像是有很多自由时间、容易取得外出许可、有权在特别室休息。因为寄宿舍里只有特别室有电视。是很棒的身份唷。”

  就像军队里将校的特权。因为有特权,责任应该也相对重大。大概是要让她们在高中阶段先学习领导能力吧,说不定毕业后也能继续担任同样的身份。

  “章义舍的督察生是谁?”

  “五十铃同学。”

  原来如此,她确实像个大人,说话也很犀利。

  “五十铃同学很严格唷。她好像也看不惯雪风不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呢。”

  “那有什么关系啊?”

  佑鹿老是在转学,因此大部分时间都是落单一个人。久而久之,他也就觉得那样的状况是理所当然的。

  青叶苦笑道:“我不是说过了吗?要整个班一起行动。老是单独行动的话,别说是班了,万一带给寄宿舍麻烦就糟了呢。”

  这么说起来,五十铃确实说过伙伴之类的——真像是督察生会说的话。

  佑鹿背起行李。

  “寝室在哪里?”

  “这个嘛……啊。”

  这时,雪风从玄关走进来。

  她无视他们,横越大厅,正准备走向楼梯。

  “雪风!你顺便带敷波同学过去。”

  听到青叶的话,佑鹿吓了一跳,雪风则完全停下脚步。

  “喂,为什么找那家伙?”

  “寄宿舍的寝室是按照班别分配,所以敷波同学和雪风是同寝室。”

  “等等,我是男的耶。”

  “有什么关系?”

  你可能没关系,我可是很困扰。我不曾和女生一起住过,何况对方又是那个不亲切的家伙。

  青叶不理会,把他拉了过去。

  “雪风,再来就麻烦你照顾啰。”

  听到这句话,少女还是那副冷淡模样。

  “……和这男的一起?”

  “你们同班对吧?那间寝室只有雪风一个人住,应该还很宽啊。”

  “……”

  雪风只看了佑鹿一眼。

  “想跟过来就来吧。”

  丢下这句话后,雪风迳自走向楼梯。佑鹿向青叶举手代替告别,快步追了上去。

  雪风不是朝螺旋楼梯上方,而是往下走。

  “地底下?”

  她没有回答,不过这种昏暗及湿气肯定是属于地底下的。

  步出狭窄的通道后,眼前并排了几扇门,看起来似乎是仓库。

  雪风走近其中一扇,打开门。湿气一涌而上。

  “哇!”

  一看里面,佑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里的确是寝室,但建造得很粗劣。就算没有窗户是无可奈何的,但地板竟然是石头地板,照明也不是电灯而是油灯。没有多加装饰,就只摆设了几张粗糙的椅子及床铺。

  “喂,这里是怎么回事!这不是寝室,是拘留所吧?”

  “……她说不组班的话,就得住这个寝室。我没有特别反对的理由。”

  “这太夸张了,是五十铃搞的吗?”

  “是蒂安娜老师。”

  看来那个女老师不只对佑鹿,连雪风也看不顺眼。

  雪风将自己的东西收进床下抽屉。佑鹿也想跟着这么做,便打开抽屉——

  里面跳出像蝗虫一样的昆虫。

  “呜哇!喂,好像有虫耶!呜哇,蛞蝓。”

  “这里湿度高。”

  佑鹿掀开床罩。长了许多脚的细长虫子在床上爬来爬去,然后像是跟新主人打招呼似的,纷纷跳了下来。

  “哇啊!这是怎么回事啊,南美的监狱吗?”

  “我不觉得怎么样。”

  她看起来确实像是不在意,抓起虫子就丢到地下。

  佑鹿嫌恶地用手抓起虫子,姑且丢进垃圾桶——等一下必须拿到外面丢。

  好不容易整理干净后坐下。

  总算安顿下来了。一大早就搭电车、坐轿车、被怪物攻击、在教室里发生争执,接着又听了繁琐的说明,现在则来到霉味重的地下室。感觉就像把一个礼拜的事,全部浓缩在一天发生了。

  至于我的室友,我真怀疑她是不是把亲切卖给二手店了。

  明天起得和她组成一班,接受课程。一想到这里,佑鹿总觉得好累。

  雪风丝毫不关心如此烦恼着的佑鹿。她脱下制服外套,正在解衬衫钮扣。

  “……等一下。”佑鹿说。

  雪风没有理会,准备脱下衣服。

  “等一下,别突然脱衣服!”

  于是她狐疑地回过头:“……什么?”

  “还说什么?哪个女生会在我在的时候开始换衣服?”

  “原来你习惯不换衣服。”

  “不是,别在男生面前换衣服!”

  佑鹿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热。

  他毕竟也是男人,国中时也曾侵入女生更衣室或是跑去偷窥。不过那种事就是要偷偷摸摸地做才有趣,像这样堂堂在面前脱,反而只是叫人不知该往那里看。

  雪风露出“这家伙在说什么啊”的表情。

  “……你有什么权利叫我不要换衣服?”

  “我的意思是别在我面前脱,去外面,外面!”

  “我没兴趣在通道换衣服。”

  她很快脱下衬衫,只剩下胸罩。

  “都叫你住手了,笨蛋……喂,别连那个也脱!”佑鹿大喊。

  但雪风没有住手的意思。

  无可奈何。最后是佑鹿逃到走廊,这事才得以解决。他在出来时有留下一句“换好时跟我说一声”,不过雪风不可能这么做,他只好大约估计一下时间。

  当他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而打开门时,雪风已经躺在被窝里,紧闭双眼。天应该还很亮,她这么早睡大概是要恢复体力吧,也可能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佑鹿粗手粗脚地进到房里。雪风没有睁开眼睛。

  他不由地望着她的睡脸。

  她的侧面虽然也很美,像这样躺着时就好像洋娃娃一样。宛如白瓷般的肌肤、漂亮的眉形、笔挺的鼻梁。

  不过清醒时则是个非常冷淡、武艺精湛到足以独自打倒拉鲁瓦的少女。

  虽然很难相信,但这里是培养少女战士来对抗谜样怪物拉鲁瓦的学校;而进入这里就读的唯一个男生就是我。

  感觉头快爆炸了。

  佑鹿也换上衣服,掀开床罩,钻进被窝。

  他决定不再烦恼。事情太多了,根本无法全部记住。反正明天肯定还会有一箩筐的事。

  他慢慢合上眼。大概是太累了,不知不觉间便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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