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马上就被缠上了吗?」
有着一头醒目狼尾鲍伯金发、外表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的月池千秋,听闻刚才发生在史季身上的飞来横祸,以如同她外表的童声(萝莉声),带着同情的口吻说道。
「不知道来找麻烦的人是哪个派系的耶~?」
染了一头颇具特色的亚麻色长发,并带着一双魅惑人心细长双眸的冰山冬华,以比外表还要妖艳的声音询问夏凛。
「应该是没加入派系的人,或是斑鸠派的人吧。尤其斑鸠派的人大多血气方刚,加上老大我行我素,根本没在管底下的人。这不重要,春乃,你那边都没什么变化吗?」
在场唯一一名年纪较小的黑发美少女──桃园春乃听到这个问题……
「是!跟平常一样,没什么人靠近!」
朝气十足地说出悲哀的回答。
现在史季他们的所在地,是位于体育馆地下的备品室。这里是小日向派的秘密基地,也是进行打架课和读书会的地方。
但说起来,今天考虑到史季的身体状况好不容易才恢复到能来上课,已经取消打架课和读书会了,所以他们聚在这里,只是想在报告近况的同时闲聊罢了。
「春乃,真的很抱歉。都怪我,事情才变成这样……」
夏凛听到春乃刚才的回答,由衷地向她道歉。
「不、不会啦!夏凛学姊没做错什么啦!」
被崇拜的学姊低头道歉,春乃惊慌失措地摇头。
春乃在被荒井派的人绑架之后,似乎就被同班同学小心翼翼地对待。而且,荒井派的人之所以绑走春乃,是为了引诱出感冒虚弱的夏凛。夏凛会向春乃道歉,也是因为自责,觉得自己把学妹牵扯进她的纷争之中。
但是──
「桃园学妹说得对,小日向同学没有做错什么。」
史季以强硬的语气否定夏凛的自责。
「被人趁虚而入是过错──这种想法绝对是错的。不好的绝对是盯上虚弱的你,抓走桃园学妹的荒井派。所以小日向同学,当然桃园学妹也是,你们都没有错。」
现场突然一片寂静。史季没想到完全没人回话,因此带着多余的慌张询问:
「你、你们怎么都不讲话?」
「没有啦,该怎么说呢,想说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
千秋说完,侧眼看向一旁的冬华。
「对~对~小史真是的,彻底变成一张男子汉的脸了。对吧,凛凛?」
冬华学千秋,也侧眼看向身旁的夏凛。
夏凛被点名后,不知为何发出「咦?」的一声,彷佛被人攻其不备一样。
「不……呃……既然冬华这么说……嗯……就是这样吧。」
她难得说话结结巴巴,做出笨拙的回应。
明明不热,她却从怀里拿出铁扇,使尽全力替自己的脸搧风。
夏凛大概也自知这样的反应不像她,说了声「对吧?」,移动视线看向身旁的春乃,以蒙混过关。
「对!感觉变得比之前更帅了!」
面对这句直接到不行的夸奖,千秋愣了一下,冬华则用手遮嘴忍笑,夏凛也露出无法言喻的微妙表情。至于史季这个当事人,似乎不习惯这样的夸奖,自觉脸颊愈来愈烫,也感到有些惶恐。
「我看就算三年不见,折节的这一点感觉也不会变了。」
千秋下了个漂亮的结语,表示言归正传似地说道。
「好了,讲认真的,你们对折节被找麻烦有什么想法?」
「感觉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吧~」
「这样算宁静吗!?」
史季不禁发出惊呼,而夏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恢复平常的模样,这么回答:
「毕竟你都来上学了,鬼头派却没有任何表示啊。照这个样子看来,鬼头学姊应该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夏凛所说的鬼头学姊,指的当然是鬼头派的老大。
他们的老大名为鬼头朱久里。
就如夏凛称呼她学姊,是个三年级生,和夏凛同样虽然是女孩子,却是君临派系顶端的强者。
(话说回来,她对鬼头学姊居然会乖乖称呼「学姊」啊,跟荒井学长不一样。)
这就代表夏凛有多讨厌荒井了。当史季独自想通这点时,春乃精神饱满地举手发问:
「夏凛学姊!一年级里也有一个男生姓鬼头,他跟这位鬼头学姊有关系吗?」
「啊──你说的应该是她弟弟吧。」
鬼头朱久里是四大派系的老大之一,因此史季也知道这个人,不过他倒是第一次听闻她有个弟弟。
或许是因为他的讶异完全写在脸上,千秋于是对夏凛提议:
「既然都要说了,干脆跟折节还有春乃说清楚,包括那方面的事吧?」
夏凛点头说了声「也对」之后,开始阐述鬼头派这个派系。
「鬼头派的前身是去年毕业的堀田学长率领的派系。这个派系也负责举办决定进入学园就读的一年级生中,究竟谁最强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大概就是因为这样,投靠他们的混混很多,人数有荒井派的一点五倍以上──将近八十个人。」
「不过~去年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被凛凛捣毁了啦~」
冬华从旁插话后,夏凛也面不改色地回答:
「因为虽说他们负责举办,但根本没在管上课时间,硬逼人较量,根本是烂到有剩的活动。那种东西当然要砸了。」
这件事史季也有听说过。夏凛不只打倒了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不良分子,甚至一个人打倒堀田这个活动主办派系的老大。这件事如今在圣路基曼茨学园中,也是个茶余饭后的话题。实际上,不知道当时详情的春乃,似乎也听说过这件事。这时千秋转而询问春乃:
「是说,今年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有什么消息吗?春乃你有没有听说什么?」
只见春乃双手交叉在胸前,歪头发出「嗯~」的声音思索,不久后,她便开始发出「呼噜呼噜」的鼾声。千秋见状,从长裙中拿出纸扇,用力朝她的头打了下去。
「啊,千秋学姊,早安。」
「早安什么啦……」
千秋单手抚着头。史季他们看了也只能苦笑。
「我看今年已经不会再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了吧?去年是在开学后半个月举行的,可是今年已经过了一个半月,连风声都没听到。」
「你这么说也没错。」
对于冬华的推论,千秋表示同意,夏凛也言归正传。
「总之,鬼头学姊接收派系后,把名字改成鬼头派……史季,你觉得鬼头学姊身为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当老大?」
「这个……为了以混混的身分往上爬,之类的?」
「一般人都会这么认为吧?不过她往上爬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替晚两年入学的弟弟准备往上爬的垫脚石,才会弄了一个自己的派系。」
史季一时间还听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冬华和千秋却对他投以有话想说的眼神。
「很遗憾,这是事实喔~我有跟鬼头派的女生稍~微交往过一段时间~我们在床上毫无保留地坦诚相告,确认过这件事的真伪了,所以凛凛刚才说的话完全正确喔~」
不仅这件事属实,还听到就某种意义来说可以信赖的冬华的情报来源,令史季的脸颊不断抽搐。这时候,千秋耸了耸肩补充说道:
「再加上那位学姊聪明到考试从没拿过一百分以外的分数。尽管如此,她却愿意为了弟弟做到这种地步,说得保守一点,不觉得她根本疯了吗?」
这种说法或许很极端,但既然无法理解鬼头朱久里这种完全不顾自己将来的做法,史季即使想否定也否定不了。
「反正就是这样,那个姓鬼头的一年级生,一定是她弟弟。不过就跟千秋说的一样,鬼头学姊是真的很聪明。甚至比史季还聪明。所以她非常擅长在台面下操作,或是进攻别人的弱点。」
夏凛再次讲回正题,千秋也点头表示同意。
「事实上,在堀田派变成鬼头派的时候,荒井派本想趁机毁了这个派系,结果却被鬼头学姊耍得团团转。」
「这也是我在床上问到的~就像荒井派之前那样搞我们,他们当时也企图用尽各种肮脏的手段对付鬼头派~可是全被鬼头学姊料中,甚至拟定了对策反击,所以他们根本是无计可施喔~」
先不管依旧不变的情报来源。春乃莫名忸怩且坐立难安,似乎是对「在床上」这个词产生了反应,但史季决定装作没发现。
「到头来,他们的纷争不了了之。不过当时鬼头派没有使出真本事对抗荒井派的原因……史季,你应该已经大致猜到了吧?」
夏凛点名后,史季以疲累的表情点头。
「因为鬼头学姊想让弟弟亲手打倒荒井学长,好让他出名……对吧?」
「就是这样。接下来就是我的猜测了,鬼头派到目前为止之所以没有动静,应该是因为鬼头弟弟需要时间融入派系当中。没想到史季在这段时间打倒了荒井,这点应该连鬼头学姊也没料到,不过按照那名学姊的个性,或许反而会这么想──」
「让她的弟弟打倒打败了荒井学长的我,借此出名……对吧?毕竟我一定比荒井学长还要好搞定。」
史季以惆怅的眼神说出夏凛没有明言的事。
虽然后半句完全是他自己的看法。
「你有没有比荒井好搞定,在我们看来也很微妙,不过如果是和夏凛、斑鸠学长相比,你毫无疑问比较容易打倒。我们应该要抱着鬼头派很有可能冲着你来的想法比较好。」
「果然啊……事情既然变成这样,干脆由我去跟鬼头学姊谈──」
「凛凛,不可以喔~你连跟人交际的『交』字都不会写了,就算去跟鬼头学姊谈,也只会被对方用三言两语哄骗,最糟的情况是塞个假情报给你,结果引发我们的混乱。」
冬华说得似乎没有错,只见夏凛发出闷哼声,完全无法回嘴。这时候,史季畏缩地举手。尽管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用这种方式发问,他还是畏缩地开口:
「到头来,也只能事先防范鬼头派随时下圈套……对吧?」
夏凛、千秋和冬华面面相觑后──
「是啊。」
「嗯,就是这样吧。」
「的确是这样耶~」
三个人一起点头承认。
「所以意思就是!只能努力上打架课了对吧!」
春乃的结论切中要点,史季深知这样很失礼,依旧忍不住感到惊愕。
话虽如此,打架课今天休息,所以他们提早散会后,史季决定直接回家。那帮不良分子再怎么自负身手,也不至于会挑夏凛她们都在身边的时候出手,跟她们分开后,只要掩人耳目偷偷地回家,就不会有事了。当他抱着这种轻敌想法时──
「喂,你有看到折节那小子吗?」
「啥,没看到啦。就算看到了,我哪会告诉你啊?」
「你说什么!?小心我先宰了你喔!?」
史季在小路阴暗处看着在马路中央迳自吵起来,又迳自开始打架的不良少年们,深切体会到自己的判断太天真了。
要是他就这样走出去,就等于主动走进关着猛兽的铁笼内,所以他往右转,继续往小路的深处走去,打算走别条路回家。他走了一段路后,心想应该没问题了,就要走出小路……却发现今天放学把他叫到体育馆后打架的其中一个不良少年就在前方的路上,于是他又急忙退回小路里。
后来,史季都偷偷摸摸地在小路间行走,每当他要走出去时,就会发现前方有不良少年好像在找人,因此不断退回小路。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知道就算在学园外也多少会被盯上,但这未免也太多了吧!?)
如果光看现在的位置,大概再五分钟就到他家了。
正因如此,他其实不想被任何一个不良少年发现。
毕竟要是现在被逮到,他家在这附近一事就有曝光的风险。
(虽然回家时间会变晚,但也只能等到太阳下山了……)
史季毕竟才刚养好伤,今天只想赶快回家休息,但既然事情变成这样,也别无他法──当他叹出一口夹杂死心的叹息时,事情发生了。
「嗨,你好像很辛苦啊。」
突然有人从背后出声,史季硬是吞下差点冲出喉咙的尖叫,战战兢兢地回头。出声的人是个身高约有一七五公分的圣路基曼茨学园男学生。之所以称他为男学生,而非不良少年,是因为他认真又确实地穿着制服,那副模样实在不像个会打架闹事的人。
当然,他也没有染发,那头中分的蘑菇头,漆黑到让人联想到黑夜。
那副漾着稳重笑容的中性容貌,在他身上酝酿出一股与纷争(打架)无缘似的气质。史季说这种话或许很奇怪,不过这个男生感觉是跟圣路基曼茨学园格格不入的类型。
这名男生以不亚于那抹笑容的稳重口吻问道:
「我猜,你是被在外面乱晃的凶神恶煞们追赶吧?」
「呃……是啊……大概就是这样……」
史季反射性以同辈的口气回话,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他基本上对初次见面而且无法清楚判断年龄的对象,都会以敬语说话。
其中一个理由是因为这样比较不会失了礼数,但最主要的理由,是因为被混混找碴时,用敬语回应能降低冒犯到对方的风险,是种弱者的行事作风。
但他现在却自然而然地以平辈的口吻回答这名男同学。
光看对方的行为举止,感觉是个比地位低的三年级生还要从容的男生。
(不,但他说话的方式不太有比我年长的感觉……)
当史季毫无意义地在心中找借口时,男生说出了这一个提议:
「我对这附近的小路很熟,如果你不介意,要我带你去没有那帮人的地方吗?」
这对史季来说,可谓是正中下怀,可是一个人毫无理由就对自己好,反而会让人萌生戒心。就算外表再怎么不像不良少年,眼前这名男生依旧是史季也就读的那所学园的学生,因此更让人不能轻信。他这样的想法大概表现在脸上了,男生边加深脸上稳重的笑容,边说出他帮助史季的理由。
「我自己说这种话也怪怪的,不过如你所见,我是跟那所学园不太相称的类型,所以总会被凶神恶煞缠上。我只是没办法置身事外。」
先不说能不能尽信他所说的话,史季刚才也对眼前的男生有着同样的印象,因此这完全是他能接受的理由。
而且,擅自疑神疑鬼、糟蹋他人的好意也不太妥当,所以史季决定老实接受他的好意。
「那可以麻烦你带路吗?」
「当然。」
说完,男生往小路深处走去,史季则跟在他的身后。
他说他很熟附近的小路这句话似乎不假,就连史季都不认识的路,他也毫不犹豫地往前走。最后,他们来到人还没多到能称作大马路的地方时,男生才停下脚步。
「来到这里应该就没事了。不过如果他们还在你家附近闲晃,还是需要稍微绕点远路再回家。」
史季看了看周遭,确认这里没有不良分子的气息,也有自己认识的建筑物,接着回答:
「没关系。如果从这里走,不用绕太多路也能回家。那些混混再怎么神通广大,应该也不会马上跑到这里来。」
「这样啊。那就好。」
见男生脸上的笑容加深,史季开口道谢:
「谢谢你,多亏有你,得救了。呃~……」
「岩谷卓。这就是我的名字,折节同学。」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尽管双方完全是初次见面,对方却知道史季的名字,这让他再度提高戒心。岩谷见状,只是加深脸上那抹稳重的笑容,说出他为何会知道史季的名字。
「哪有为什么?现在在学园内,你可是跟『女帝』差不多等级的名人喔。不知道才有问题吧。」
「我有变得那么有名吗!?」
史季忍不住发出惨叫。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接受跟荒井单挑获胜后,获得众人注目一事,但知名程度因此变得与夏凛同等的事实,依然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好了,我就在这里告辞了。毕竟要是在这里久待,害你被那些人追上来,带你逃到这里就没意义了。」
「也、也对……岩谷同学,我要再次向你道谢,今天真的很谢谢你。」
「折节同学还真是讲究,居然说两次谢谢。」
岩谷嘴上这么说,还是坦率地收下了谢意,转身从史季眼前离去。史季目送他离去的背影,突然「啊……」了一声。
「对了,忘记问他是几年级了……」
话虽如此,问了学年后就改变应对态度,这样也很没水准,因此他说服自己不问反而是对的。说到底,在论学年以前,史季也难以判断岩谷这个男生到底是不良少年还是普通学生。
(看起来是不像不良少年啦……但这是为什么呢?)
史季也不知道原因,比起今天盯上自己的不良少年,他更觉得岩谷不能大意,或者该说有一种紧张感……总而言之,他从岩谷身上感受到『某种』不能掉以轻心的氛围。
「不过,这样对救了我的人实在太失礼了吧。」
他自言自语后,再次在心中对已经看不见身影的岩谷道谢,然后避人耳目地走回家。
◇ ◇ ◇
前几天史季和荒井单挑的废弃仓库附近的河岸边。
走过架在河上的桥梁,七名穿着圣路基曼茨学园制服的男女聚集在位于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废弃医院。
「你们几个,抱歉啊。把你们叫到这种偏僻的地方。」
先开口的是个彷佛宝冢男角般,有着一头标致男孩子气黑发的白皙美女。
身高尽管和男生相形见拙,但很明显高于女生平均身高,身材也纤细匀称。她身上的制服不算很整齐,但没有非常邋遢,要是对不认识她的人问「看起来像不像统帅四大派系其中一派的不良少女」,应该不会有人回答「YES」吧。
没错。这名白皙美女就是四大派系中鬼头派的老大──鬼头朱久里。
尽管只论身手毫无疑问是四大派系的老大中最弱的,她却以其他三人没有的『强项』与他们分庭抗礼,是名女中豪杰。
朱久里以爽快的口吻询问聚集在现场的鬼头派干部。
「今天已经确认到折节史季(目标)来上学了。所以我想再问你们一次,我打算用我的全力,辅助我弟弟站上这所学园的顶点。为此,我打算利用你们派系的人。即使如此,你们还是愿意追随我。我可以这么想吧?」
现场有与男生同样人数的女生,六名干部对于这道问题纷纷回答:
「不是已经说过,事到如今别再讲这么见外的话了吗?」
「就是说啊。我们都决定要跟着大姊你了。」
「而且以神轿来说,苍弦很有扛的价值啊。」
荒井派是以对老大的恐惧和尔虞我诈形成的派系,但鬼头派不同,他们的成员都打从心底仰慕朱久里,以及她的弟弟苍弦。从他们的回答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一点。
朱久里感受着干部们的信赖带来的满腔暖意,坦率地道谢:
「谢谢你们。能听到你们这么说,我也很高兴。」
看到朱久里露出笑容,在场每个人也跟着笑了。
但和睦的气氛只到此为止,朱久里以别说表情、甚至连空气都要紧绷起来的口吻,对干部们说:
「关于未来的方针,我打算先让我弟获得一年级最强的名号。」
闻言,一名男干部挑眉说:
「原来如此。你要我们来废弃医院(这里)集合,是这么一回事啊。」
「你打算举办对吧?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朱久里对于女干部的提问,面露笑意地回答「没有错」。
「说是这么说,要是像堀田学长那时一样不分时间、地点、场合,小日向小妹大概会出来搅局,而且我也不喜欢那种波及一般学生(普通人)的做法。」
朱久里说着双手往两侧摊开。
「所以我决定今年要以废弃医院(这里)为舞台,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还会准备一个特别来宾。」
她只说了这些,干部们就明白了一切,纷纷说着「这样啊」、「原来如此」、「是这么一回事啊」。
「关于目标,就算放着不管,斑鸠派的人或是其他想稍微打响名气的人也会去找他麻烦,不过为了让结尾的交涉成功,我想再多煽动目标的危机意识。所以一旦看到血气方刚的家伙,就随便说几句话,刺激他们去对付目标。只不过……」
干部们再度洞悉朱久里尚未说出口的话语,一齐点头回答:
「我知道。」
「不能让人知道这是鬼头派干的好事──对吧?」
「我也会告诉底下的人,现在要暂时安分一点。」
朱久里心满意足地点头,道出结论。
「牵制目标,还要着手准备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要做的事像山一样高。正因如此,才更要这么说……我就不客气地依靠你们的力量了!」
听见老大这一席也能解读成激励人心的话语,鬼头派的干部们齐声回应。
◇ ◇ ◇
隔天放学后。
史季在前往备品室的途中,又被自称斑鸠派的不良少年找去单挑。虽说史季打赢了,对手却比昨天的不良少年还要难缠,因此花了一点时间才撂倒。结果等着要和史季单挑的不良少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排成一排了。
但史季根本没有对付他们所有人的气魄,他毫不犹豫选择逃跑,想尽办法才甩开他们,然后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抵达备品室。
「所以才会用了三十分钟到这里啊。」
夏凛以夹杂着同情的声音说着。千秋、冬华、春乃都已经在备品室里,现场是明明要开始上打架课,却只有史季这个主角迟到的情况。
而且春乃似乎是等到累了,她坐在层层堆放的体育用软垫上舒适地打着盹,发出「呼……呼……」的吐息声。
「抱、抱歉……」总之,史季先就迟到一事道歉,咬着凤梨雪茄糖的夏凛这么说:
「别道歉,别道歉了。因为有错的人百分之百是找你碴的不良少年(笨蛋)们。」
「真亏你有办法来到备品室(这里)耶。被那么多人盯上,要掩人耳目很辛苦吧?」
千秋加入对话,史季则两眼无神地回答:
「在你们教我怎么打架之前,我被不良少年缠上的时候不是逃就是躲,所以变得很擅长……」
听到史季坦白这个光想就悲哀的特技,连千秋都只能尴尬地道歉「总觉得很抱歉」。
「可是事已至此~也该教他基础以外的部分比较好了吧~」
夏凛点头同意冬华的说词。
「就现状来说,确实已经不能凭基础应付了。知道史季打赢荒井还来挑战的家伙,大多不是已经很习惯打架,就是有半只脚踏进这个等级了。」
「经你这么一说,昨天也好,今天也罢,好像的确都是没办法轻松打赢的人来找我麻烦……」
他说完,这才发现一件事。
「……咦?意思是……我打倒的人可能都很习惯打架了!?」
「如果今天找你麻烦的人真的是斑鸠派,那就不是『可能』,而是『毫无疑问』了。斑鸠派是没有小日向派(我们)这么极端,但也几乎都是少数精锐。」
史季难以置信似地张口结舌,夏凛则面露苦笑。
「这没什么好惊讶的吧?荒井的确是个人渣,但说到强悍的程度,那可不是习惯打架的等级喔。在你打赢荒井的时候,就已经有能力击退习惯打架的人了。」
「不不不!我说过好几次了,我能打赢荒井学长真的是一场奇迹!不止是蒙到的程度!」
「就算你这么说,连习惯打架的人对上荒井,都没几个人能引发奇迹喔。」
史季不禁闭口不言。同时,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之所以被不良少年们盯上,正是因为如此。
「总之,面对习惯打架的人,不太可能只靠一记踢腿就把人秒杀。话虽如此,要是每次都花大把的时间打败对方,被其他不良少年发现,又要开始另一场架。就像你今天这样。」
夏凛说完前言,对史季宣告:
「所以,我今天要教你初次必杀。」
史季无论社群游戏或家用电玩主机都很常玩,听到这个熟悉的单字,他不禁陷入疑惑。
「你说的初次必杀,是那个初次必杀?」
「我是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是哪个,不过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初次必杀。要举例的话,我想想……你跟荒井干架的时候,那家伙不是仗着自己耐打,不惜与对方两败俱伤也要攻击吗?那也是初次必杀的一种。」
那时荒井的确是结实地吃了史季的下段踢,却还是面不改色地挥拳揍过来。史季完全没想到对方会反击,结果无法闪躲,也没能防御──话虽如此,他还是在挨揍的瞬间下意识地转动脖子,借以减轻伤害──然后整个人被揍飞。经夏凛这么一说,他觉得那超出了初次必杀的等级。
「不过在他特地挨对手揍的当下,以初次必杀来说,就算是很烂的一招了。」
大概是因为打从心底讨厌荒井,夏凛接着出口的话语非常辛辣。
「总之,打架基本上不太会跟同一个人打好几次。虽然可能不太符合你现在的状况,但就算是这所学园的混混(笨蛋),也有打了两、三次却还是打不赢之后,判断彼此之间有实力差距而不再出手的脑袋。」
夏凛抓着咬在嘴里的凤梨雪茄糖,然后像抽菸吐出烟那样把糖果抽出嘴巴后,继续往下说:
「所以你只要准备两到三个初次必杀的招式,就能轻松搞定跑来找碴的不良少年(笨蛋)了。然后,要说你的初次必杀招式,其实已经有了。」
史季的脸上大概是写着「什么意思!?」,惹得夏凛带着苦笑,又把凤梨雪茄糖放进嘴里。
「因为你的踢腿有着光看根本无法想像的强劲力道。如果不晓得这件事,大多数的人都会被吓到,而且只要攻击奏效,还能不给对手惊讶的时间就把人打倒。所以你的踢腿以初次必杀来说,已经有很大的作用了。」
原来如此──史季理解这番说词,却又马上有别的疑问浮现脑海。
「啊,可是今天来找我麻烦的人,感觉都知道我的腿力耶……」
「因为在你打赢荒井的时候,情报就已经在混混间传开了啊,大家都知道你用什么方式打架。你要有心理准备,在这所学园里向你找碴的人,全都知道你的腿功有多厉害。」
「那这样根本算不上什么初次必杀了吧!?」
史季发出惨叫,夏凛却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对方知道我们的底细。所以我现在才要教你有用的初次必杀啊。事情就是这样……」
夏凛看向冬华,不知为何纠结了一下才拜托她。
「嗯~……冬华,让史季见识一下你的那个吧。」
「真拿你没办法耶~」
冬华在答应的同时,将手伸进裙子里,然后毫不迟疑地脱下欠缺遮掩重要部位这个概念的内裤──
「「你搞什么鬼啊──────────!!」」
两道叫声重叠在一起,夏凛以扇面、千秋则用纸折扇,一起打冬华的头。结果,放弃了贴身衣物功能的超色内裤,就这么停在脱到膝盖一带的状态,成了对史季来说,已经是不知道该把视线放在哪里的大事。
尽管知道已经太迟,他还是只能别过脸。
「好痛~~~~你们干嘛啦~~~~」
「那是我们要问的!!」
「你快点把内裤穿好!!」
看到夏凛和千秋气得大叫,冬华心不甘情不愿地重新套上内裤。
「明明是凛凛你要我给他看那个的~」
「按照刚才话题的走向,那个为什么会变成内裤啊!?我的意思是,要你使出偶尔会对学园那些混混(笨蛋)用的那招初次必杀啦!」
「好~」
「还有……」
夏凛不知道为什么撇开看着冬华的视线,以格外忸怩的口吻说:
「绝对不准用寝技喔。」
千秋嗤之以鼻,彷佛在表示「这不是废话吗?」,另一方面,冬华不知为何开心地窃笑。
「事情就是这样,史季,冬华现在开始会对你出招,你就认真接下来看看。我想你应该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个意思,不过不要反击啊。」
就这样,当夏凛和千秋移动到现在依旧稳健打着盹的春乃旁边后,史季和冬华便开始对峙。毕竟刚刚才搞砸,现在史季心中满是性骚扰层面的不祥预感。
「可以开始了吗?」
冬华微微睁开细长的双眸,就像个柔道选手一样,将左肩与左脚往前伸,摆出架势。史季从她的站姿感受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威压』,但他马上绷紧神经,点了点头。
冬华确认史季回应后,慢慢地拉近双方距离。
要来了──当直觉如此宣告的刹那……
「!?」
史季因为那轻轻握住的拳头瞬间逼近眼前而讶异,但还是在紧要关头反应过来,将身体往后仰,避开这道攻击。没想到冰山同学会出拳揍人──他连这么想的余力都没有,因为冬华已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视野当中,让他再度吃了一惊。
(难道在下面!?)
史季顺着直觉,立刻移动视线看向下方,但这时已经太迟了。
无论是没能躲过冬华的初次必杀。
还是被冬华看似认真的氛围完全蒙骗。
「嘿❤」
冬华随着这道可爱到没必要的声音,毫不留情扯下史季的裤子。
可怕的是,这是基于皮带在一瞬间就被解开的情况。
「呀~~~~~~!?」
这里不会明言是什么东西,总之史季穿着可以隐约看见某物线条的紧身四角裤(高中亮相),此时他直接舍弃男子气概,发出尖叫。
尽管史季想要立刻拉起裤子,却和在脚边像只肉食动物一样,一脸彷佛发现猎物的冬华四目相交,结果就这么保持弯腰蹲到一半的姿势,像只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无法动弹。
而击退这只不知道是肉食动物还是蛇的性欲怪物(嵌合体)的人──
「「你搞什么鬼啊──────────!!」」
就是跟刚才一样,异口同声发出怒吼的夏凛和千秋。冬华受到铁扇前端重击,并吃下一记最高功率的电击警棍,像个断线的人偶般当场倒地。
来自冬华的束缚被解除后,史季就要伸手抓住裤子,好遮住内裤一览无遗的下半身……却发现春乃已在不知不觉间醒来,并直盯着自己的胯下,结果又以要蹲不蹲的姿势定格。这是他首次觉得春乃很恐怖的瞬间。
「史季,你也快点穿上裤子啦!」
夏凛顶着已经变得比头发还要红的脸,发出几乎算是尖叫的吼声。
一旁的千秋虽没有夏凛那么严重,脸上却也带着一丝嫣红,并装作无奈地抱头,实则错开自己的视线。
总之,史季迅速拉起裤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夏凛和千秋也跟着吐出放心的气息。
但只有春乃一个人发出似是遗憾的叹息。
看到学妹如此出乎意料的反应,夏凛和千秋不禁愣在原地。
而这个瞬间对她而言,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有机可乘❤」
冬华突然苏醒,从倒卧在地的状态将手伸入夏凛的裙子内,将纯白的内裤拉到脚踝处。千秋之所以没有被当成目标,是因为她穿着长裙和裤袜,堪称铜墙铁壁,对冬华而言,也难以在一瞬间攻破,但先不谈这个。由于事出突然,史季晚了一步才得以别过脸,随后,夏凛不成声的尖叫,以及千秋代替无法动弹的夏凛制裁冬华而引发的娇媚尖叫,响遍了备品室。
重新展开打架课的第一天,以各种层面来说,都堪称波澜万丈。因此他们提早结束,转而开始读书会。
打架和念书。这两者就像水和油一样,绝对不会相容,事实上,他们在备品室进行的课程,也未曾同时出现打架和念书。
但今天却同时出现了。
这主要是为了给夸张地搞砸打架课的冬华一个教训。
「那个~……我觉得这个题目的量,好像有~点太多了耶~……」
冬华面对眼前不知何时准备好的众多问题集,开始哭诉。
「喂──史季,冬华她说这样还不够喔──」
这次夏凛算是冬华犯行(性骚扰)的最大被害者,因此她毫不留情地催促史季。
「等、等~一下,凛凛。再多下去就──」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史季追加上去的问题集阻断了。
「冰山同学,我很高兴。你居然变得对读书这么热衷,甚至觉得这点问题集还不够。」
史季露出彷佛头顶笼罩着黑暗的笑容说道。史季和夏凛──他们都是犯行(性骚扰)的被害者,正合作无间地惩罚着冬华。
「不要~……说不够的人又不是我~……」
「放心吧,我不会叫你今天之内做完的。只要三天内做完就好了喔。」
「至少给我一个星期~」
当室内回响着冬华的哀号时,正在读一年级日本史的千秋和春乃,以认真的表情交换意见。
「唉,春乃。你不觉得『长宗我部元亲(Chousokabe Motochika)』这个名字很难记吗?」
「确实如千秋学姊所说……」
春乃皱着眉头,「唔唔唔……」地思考一会儿后,说出了就某种层面来说,很有她的风格,而且是全国男生四个人中一定会有一个人想到的名字。
「学姊!改成『超色狼元痴汉(Chousukebe Motochikan)』就很好记了!」
「这样可能很好记,可是对长宗我部先生太失礼了吧!?」
史季认同千秋的意见,但还是动脑思考。
虽说背诵方式自己想会比较好,但以春乃的情况来说,她有连在考卷也写上『超色狼元痴汉』结果引发严重惨况的疑虑。
所以史季决定今天就先让她自己念书,最后再弄个日本史小考,看她有没有好好记住『长宗我部元亲』这个名字。
小考也把夏凛和冬华拖了下水,结果她们两人写不出答案,只有学得滴水不漏的千秋一个人确实写出『长宗我部元亲』这个正确答案。
至于春乃的答案可说是一如预期,但也出乎意料。她写的答案是『超助平元痴汉』。应该是她依稀记得『长宗我部元亲』这几个字,所以才将假名全部转换成汉字了。看到连常用汉字都可能写错的她,居然正确记住『助平』和『痴汉』这两个字,史季最后只能仰天长叹。
读书会也提早结束,史季等人下午五点就离开了学校。
为了庆祝史季康复,他们五人一起往闹区的某个地方前进。在行走途中,史季思考着今天课程的主题「初次必杀」。
「初次必杀啊……就算我直接复制冰山同学那一套,也达不到初次必杀的效果吧?」
史季如此提问,走在他身旁的夏凛点了点头。
「因为冬华擅长连续技,才有办法抓到那种死角。如果对手傻到只提防你的踢腿,是可以像冬华那样,以重视速度的拳头化解对方的守势,再用上段踢解决,但如果是习惯打架的人,就没办法这样了。你先设想对手会全神贯注提防你的踢腿,但也推测你会出拳比较好。」
如此一来,对对手来说,那就只是单纯由拳头和踢腿组成的连技。这件事本身并不坏,但不能算是初次必杀。
「既然这样,这么做就好了吧?」
千秋加入他们的对话之中,夏凛于是问道:
「你想到什么好的初次必杀了喔?」
「对啊。是一招只要限定在校内,对大部分的人都有用的初次必杀喔。」
千秋抛出这样的开场白,一脸得意地继续说:
「折节,下次被混混缠上的时候,你就说『啊,小日向同学』,然后看对手的身后。他们绝对会上当。」
「我说你,这也太……」
夏凛本想否决,但大概是觉得意外地可行,不禁闭上嘴。
这让千秋那张得意的嘴脸更得意了。
「受不了,我是有~点没办法接受,可是千秋的提议也不是不可行啦。其实我本来是想创造出一招像斑鸠学长那样,就算曝光了也强而有力的初次必杀招,可是考虑到史季现在的状况,有几招能轻松导入实战的做法,也没什么损失啦。」
「你说像斑鸠学长的……噢,那个的确有类似初次必杀的成分,对吧?」
千秋说着,征求他人的意见,而冬华因为背着装满问题集的书包,完全提不起兴致,因此以有些不负责任的态度回答:
「说是这么说,就算知道这一点,也不能怎么样啊~」
史季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听见四大派系老大的名号,但她们三个人都说成这样了,让他对斑鸠的初次必杀感兴趣了起来,于是他直率地提问:
「斑鸠学长的初次必杀是什么样的招数?」
「其实我们也能做到某种程度的解释啦……」
「但这次还是让实际交过手的凛凛来回答吧。凭我和小千,应该也只能说个大概。」
她们两人说完,夏凛以「真拿你们没辙」的表情,开始谈论斑鸠的初次必杀。
「简单来说,就只是用脚踢,可是他的踢腿速度不是超快,就是没有前置动作就踢过来,不然就是自由自在地变换。第一次跟斑鸠学长打的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踢倒都是家常便饭,就算知道,那也不是能随便挡下的招式。」
「原来如此……自由自在地变换是什么意思?」
「虽然是没有像卡波耶拉那样,不过他会下压踢、巴西踢之类的,而且踢腿的轨道会在途中改变,大概是这样吧。」
史季对格斗技不熟,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下压踢和巴西踢是什么样的攻击,但先不说这一点。他一时之间实在难以相信踢腿轨道会在途中改变这件事,所以决定继续发问。
「踢腿有可能在途中改变轨道吗?」
「维持原本的威力改变轨道是很难,不过让轨道产生变化本身很简单喔。尤其是把上段踢变成下段踢。」
「这种事与其口头说明,实际做一遍比较好吧~?」
「说得也是。」
夏凛没有多想,顺势这么回答,但她马上就察觉冬华的陷阱,满脸通红地发出怒吼:
「等等,这样内裤不就又会被看到了吗!!」
「你说会被谁看到~?」
「当、当然是……史季啊……」
「哎呀哎呀?你为什么不想被小史看到呢~?」
因为史季是男生──尽管有个明确的答案,夏凛的话语却卡住了。简直就像是羞于被史季看见一样。
先不说瞭然于心而窃笑不已的冬华,史季没有多少和女孩子相处的经验,春乃则完全没察觉到,他们自然不会发现夏凛内心的变化。此时,只有千秋一个人一脸不解,轮流看着夏凛和史季,再顺便看了一下冬华。
经过短暂的沉默后,夏凛总算对着冬华说出『明确的答案』。
「……因、因为史季是我们之中唯一的男生,不想被他看到很正常吧?」
「哎呀哎呀~?凛凛真是的,平常被我们看到内裤的时候,不是都说那是安全裤,所以不要紧吗~?」
「我、我才没有说不要紧!而且你刚才把我的内裤扯下来,才没资格说这种话!」
「就是说嘛!夏凛学姊的内裤是就算被扯下来也不要紧的内裤!」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夏凛吐槽完春乃这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帮腔,气喘吁吁地调整紊乱的气息。再这样下去夏凛就太辛苦了,所以史季硬是把话题拉了回来。
「总、总之,斑鸠学长的踢腿是他最大的武器,同时也能达到初次必杀的效果,对吧?」
「没、没错!所以斑鸠学长的招式以初次必杀来说,是最理想的!」
当冬华一脸「无聊~」、千秋一脸「他们是不是莫名地有默契?」、春乃则一脸呆滞时,史季的脑中浮现一道有些迫切的疑问。
「可、可是,既然斑鸠派盯上我了,就等于我也被腿上功夫更好的斑鸠学长本人盯上了吧?」
「不过以踢腿的力道来说,还是史季更胜一筹喔。还有,被斑鸠学长盯上这件事,其实不用太担心喔。学长的确有可能对你产生兴趣,跑来找你干架,但到时候只要你说『不要』,他就会乖乖收手了。」
「说是这么说,但除了学长外斑鸠派的人就不一定会收手了。就像夏凛中午说的那样,因为学长那个人太我行我素,所以他们那个派系也很特殊。」
「话说~回来~擅长踢腿,又不对女生出手,感觉小史跟斑鸠学长有种微妙的共通点耶~」
冬华这句无视话题走向的话语,令史季歪头发出疑惑。
「不对女生出手……冰山同学,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小日向同学跟斑鸠学长打过吗?」
「我是说了喔~不过,凛凛会和斑鸠学长杠上,应该说是发生了一~点不幸的误会吗~……」
「不对,硬要说的话,应该是学长太蠢了。」
千秋吐出辛辣的言词,夏凛和冬华都「嗯嗯」地点头表示赞同。
「史季,你知道斑鸠学长的绰号是什么吗?」
事实上,在这所学园中,也只有夏凛和斑鸠两个人有绰号。
而史季当然知道,因此毫不犹豫地点头回应夏凛。
「他是个爱打架的人,所以我知道大家会叫他『打手』。」
「那另一个呢?」
「另一个……他有两个绰号吗?」
史季首次听闻这件事,有些讶异地问道。夏凛于是以忍着笑的表情给予肯定的回答。
「对。而且还是个天才想出来的负面绰号。」
◇ ◇ ◇
当史季他们聊着这些事情时──
荒井派用来当据点的校舍四楼空教室中,充满了一股沉重的紧张感。
「…………」
被史季打败,脖子包着颈椎固定器的魁梧不良少年──荒井亮吾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不断释出自己的坏心情,彷佛在给旁人施压。
如果派系内唯一能对荒井提意见的副将大迫在场,气氛或许会柔和一点。但是由于大迫败给冬华,被送进医院,现在不在场。结果,自从输给史季,荒井就一直把气出在别人身上到今天,派系成员都只能胆战心惊地面对这种状况。
无论是缺席派系聚会,还是未经许可擅自回家,他们都怕会惹荒井不高兴,所以做不到。
只是一心等待荒井回家……难道就没有一个救世主,能打破这段宛如地狱的时间吗?当所有在场的派系成员都这么想时,那个男人只身来到了荒井派的据点。
「呜哇,气氛有够糟。」
这个男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就不懂得看别人的脸色,但他拥有一副俊俏的外表,如果把他的照片寄给某偶像经纪公司,感觉就会立刻被录取。
从他将那头夹杂着灰色的黑发剪成三七分式发型并烫卷,而且制服改成会受女孩子青睐的穿法,可以知道他显然自知长相很不错。
尽管身高比荒井矮一点点,还是远高于一百八十公分,即使两人有身高差,他的腿长看起来却跟荒井相差无几。
这名男子有着在这所充满流氓的学校中,彷佛只因嫉妒,就会每天受到同性找碴的外表。他的名字是斑鸠狮音。
由于他总是喜孜孜地面对每一场只因外表而找来的架,无论本人还是旁人都认同他爱打架,于是有了『打手』这个绰号。他就是四大派系之一──斑鸠派的老大。
看到对企图当上学园老大的荒井而言必须打倒的其中一个敌人斑鸠登场,现场瞬间充斥与刚才不同的紧张感。
「斑鸠,你来做什么?」
荒井露骨地释出威压,这么提问。
「没什么事啦,只是我隔了一个星期来学校,结果就听到你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啊。」
「你想说,你是来笑我的吗?」
这是一道酝酿怒气的问题。当派系成员屏息看着他们时,斑鸠不假思索回答:
「答对了。」
「我宰了你喔……!」
想当然耳,荒井的双眼迸出杀气,多数派系成员都死命地压抑哀号。气氛如此紧绷,斑鸠却依旧一脸满不在乎。
「好啊。你随时都可以来宰了我。」
说完,他伸手指着荒井脖子上的固定器。
「只不过,要等你脖子治好。毕竟都要打,如果双方不是最佳状态,那就不好玩了啊。」
面对荒井的杀气,斑鸠还是露出爽朗的笑容。
这下就连荒井也被弄得哑口无言,他大大地吐出一口气,想平静自己的怒气。
派系成员也接着吐气,却比荒井吐出的气息更沉重。
「你也差不多该放底下的人走了。就是因为你都没好脸色,他们只能缩着发抖,很可怜耶。」
「只有你这个有没有『底下的人』这种概念都很可疑的家伙,我可不想被你说。」
面对荒井的指谪,斑鸠滑稽地耸了耸肩。
如同荒井刚才所说,斑鸠派之中,并没有「底下的人」这种概念──也就是说,他们派系内没有上下关系。这是因为斑鸠派是由想打赢斑鸠的人,还有不分男女迷上斑鸠这个人的人所组成的集团。
即使有一定的同伴意识,撇除自愿当斑鸠的小弟的人,每个人在派系内的立场并没有高低之分。斑鸠派是只因为斑鸠这个人存在,才形成的派系。夏凛她们之所以说斑鸠派在各方面都很特殊,根本乱无章法,就是因为这样。
「话说回来,他怎么样?那个折节史季。」
「你果然有兴趣吗?」
「当然啊。因为在这所学园内能打赢你的人,也就只有我和小日向了。」
荒井总算明白斑鸠之所以来访,到头来就是为了这个,不禁叹了口气。刚才之所以用「YES」回答「是不是来嘲笑我」,也是因为这样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约好一场架打。
「就算是蒙到,既然赢了我,我就会承认他不是废物。但也就这样而已。要不是我死要面子,我没有任何一点可能会输给他。」
「你的确有这个毛病。第一次跟我打的时候,你也是看不起我,结果两三下就输了。」
「哼。明明下一次就是我大获全胜了。」
「但后来是我四连胜。」
看到斑鸠一脸得意,荒井的太阳穴直接冒出青筋。
「等我的脖子好了,你就觉悟吧。」
「好啊。我会伸长脖子等你来的。」
斑鸠开心地回应,又让荒井不禁泄了气。他咂了咂嘴,压抑自己的怒气。
他自知只要面对这个男人,总是会被牵着鼻子走。
对荒井来说,斑鸠狮音是个拥有神奇魅力的男人。为了彻底击溃被誉为同届最强的斑鸠,他刚开始也打算不择手段。就跟他为了叫出『女帝』一个人,掳走桃园春乃那时一样。
可是──
『我听说了喔。你很强。要不要去那边跟我打一场?』
在荒井查出斑鸠的弱点或破绽之前,斑鸠就先过来找碴了。而且还是以彷佛搭讪那样的轻佻态度。要是回避他人找碴,恐怕会被其他混混当作「怕了」,这是荒井接受这场架的理由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实际接触后,他认定自己「不可能输给如此轻佻的家伙」……结果就被打得落花流水。
荒井败北后,开始认真看待斑鸠,下次由他主动上门,费尽千辛万苦才勉强获胜。他光明正大挑战这个男人,而且打赢了──这对荒井来说,是超乎想像的喜悦。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他开始觉得面对斑鸠还要讲求确实获胜的手段、或是为此拟定对策很愚蠢。他不去想太多,开始纯粹享受打架这件事。
或许因为斑鸠是这样的人,荒井才会想让他看见与自己最无缘的「诚意」一词。
「不管怎么样,折节都没有强到比得上你……但也只是现在还比不上。」
面对荒井的诚意(话语),斑鸠「哦……」地吐出耐人寻味的气息。
「你认识我底下的二年级生川藤吗?」
「不认识。」
斑鸠摇头否定,荒井则回答「我想也是」。
「简单来说,他是个不会引起你注意的小喽啰。我听说折节以前不敢反抗这个小喽啰,一直被他当成玩具。在被『女帝』收留之前是这样。」
「我是有听说小日向好像养了一个男的,原来还有这一段故事啊。」
「对。想必是老样子,她自诩正义而行动的结果吧。」
「你的口气带刺耶。」
「是你多心了。」
嘴上这么说,荒井也知道自己不太喜欢『女帝』的这一点。
「接下来就是我的推测了,折节有在接受『女帝』的指导。否则一个喽啰中的喽啰,怎么可能会强到足以侥幸赢我。」
「这也是原因之一……但应该不只如此。」
斑鸠这句话令荒井挑眉。
「你是什么意思?」
「就算有小日向亲自调教,才锻炼了顶多一个月的时间就能赢过你,这实在太不正常了。这也不是一句有才华就能解释的情况。应该要当作他有变强的底子。」
听见这一席让人恍然大悟的推测,荒井睁大了眼睛。
在这所学园中,以『女帝』为首,有许多不良分子一扯到干架,智商就会突然飙高,而斑鸠在那些人之中也算是翘楚。
他因为一个蠢到极点的理由有了第二个绰号,却也让他现在显得格外聪明。
「你是说他被川藤当玩具耍,因此有了底子?」
「我哪知道那么多啦。也有可能是他的家庭环境特殊啊……噢,稍等一下。」
斑鸠开口示意后,从怀里拿出智慧型手机,看了看萤幕……认真的面容瞬间垮台。仅凭这样的反应就猜到的荒井傻眼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出斑鸠表情垮台的理由。
「你又有女人了吗?」
「没错。她叫作小美。是个超级可爱的女孩子喔。」
斑鸠以散漫的笑容操作智慧型手机,把他和小美看起来是在镇上自拍的双人照秀出来炫耀。
那是一张乍看之下,温馨到让人想说句「好啦多谢招待」的照片,但是……
(这……是……)
小美穿着以季节来说还稍嫌寒冷的T恤和短裤,而她的手腕、手臂还有大腿都包着绷带。
只要想到割腕、割手、割腿等词就能一目瞭然,这个女生包着绷带的地方,都是自残行为的经典部位。看她那副走在季节前端的打扮,就知道她根本无意隐藏包绷带的部位。
(难道是故意露给人看的吗?)
荒井为了打垮对手,可说是不择手段,因此内心有阴影的人他是看多了。但就连这样的他,都想不透这个女人为什么要刻意露出遮掩自残行为的绷带。
「……斑鸠,这个女人她……不对,这个女人也很不妙。我不会害你,你还是收手吧。」
「啊?」
斑鸠以跟刚才完全不同的尖锐嗓音回话。
「你是在挑我女友的毛病吗?我宰了你喔。」
现场迸出纯粹的杀气,让荒井不禁屏息。虽然追根究柢,他之所以屏息,有九成的理由来自斑鸠迟钝(白痴)到完全没发现小美有多不妙就是了。
「呃,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了。小美约我出去约会,所以我要走了。还有,你真的赶快放底下的人回家啦~」
斑鸠说完,就踩着轻快的小碎步走了。
「喂,等──」
荒井话还没说完,忽然转念一想,就算出言阻止,斑鸠这次也只会因为要去约会被打扰而发飙,因此把话语吞下肚。
他已经警告过小美有很深的黑暗面了,但既然斑鸠听不进去,继续释出关怀也只是浪费时间,他也没有义务这么做。
「受不了……真是个没有学习能力的男人。」
如荒井所说,在女性关系上,斑鸠极度欠缺学习能力。就算他以前交往过的女人不是笃信诡异的宗教,就是有毒瘾,再不然就是理所当然地脚踏四、五条船,尽是地雷女,他依旧是这副德性。
明明每次都得到惨痛的教训,却始终学不乖。
都说恋爱是盲目的,但斑鸠根本超过不会看人的境界,每次坠入爱河,就成了让人怀疑脑袋根本离家出走的惨状。
这种退一步乍看之下就是快乐地在谈恋爱的模样,让他有了以圣路基曼茨学园的不良分子而言算是特例的第二个绰号。
而这个绰号便是──
◇ ◇ ◇
「『踩地雷(Minesweeper)』?」
史季他们边走边聊天,来到闹区,他头上带着问号,重复了一次从夏凛口中听到的斑鸠另一个绰号。
「那是以前电脑里面预设的游戏吧?」
「名字应该是取自那个游戏没错,其中的含意就是字面上说的『扫雷员』。」
只听这些就懂了的史季忍着抽搐的脸颊问道:
「意思是,斑鸠学长过去交往的女友全都是地雷?」
「就是这么一回事。然后明明每次都喜欢上地雷女,却还是学不乖,猛追着女人的屁股跑。从这点也可以知道,他超爱女人。要不是有什么重大理由,绝对不会对女人动手。」
「那、那么……你和斑鸠学长打架的时候,是有什么重大的理由吗?」
「正确来说,是他被人误导,觉得我罪不可恕──就是了。」
夏凛大概是回想起当时的事,一脸疲惫地说,千秋代替她继续往下说:
「应该是去年的秋天吧?斑鸠学长是跟一个当时三年级的学姊交往。那个学姊应该毫无疑问也是个地雷女,听说背着斑鸠学长脚踏八条船喔。」
「八条……!?」
听见这个从未听过的出轨数字,史季惊愕不已,但让千秋等人真正惊讶的是接下来的事实。
「哎呀?我们有找当时跟那个地雷学姊交往的男生对质,听说实际上是十五条船喔。」
先不管冬华随意帮人取了一个绰号,也不要管「交往」二字听起来好像成了意义不同的单字。听到出轨数倍增,别说史季和千秋,连本想静静当听众的夏凛也哑口无言,只有春乃一个人莫名兴奋地吐气。
千秋大概是想当作没听见,完全没去提及那十五条船,继续说:
「总、总之,那个地雷学姊看当时很引人注目的夏凛不爽。所以故意让其他男朋友把自己打得很狼狈,然后向斑鸠学长哭诉,说那是夏凛干的。」
「正常人会做到这种地步吗!?」
「她就是真的做了,才叫地雷女啊。」
「就连我都不太想接近地雷学姊了。」
连冬华都不想靠近──光凭这件事实,史季就明白地雷学姊是多不妙的地雷女了。虽然因为冬华而产生说服力这种事也有待商榷就是了。
「然后斑鸠学长误以为女友被夏凛欺负,就气疯了,二话不说地跑来找夏凛打架。」
千秋最后随着一声「对吧」,把视线看向夏凛。
夏凛吐出一口疲惫的气息,接下她的话。
「斑鸠学长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会看不见周遭。当时他不肯听我解释,而且他实在很强,我如果不拿出真本事,一定会被他干掉,所以就真的打起来了。」
「前后也就那一次吧?有人正面跟凛凛单挑,还让你苦战成那样。」
「除了那个臭老爸,斑鸠学长是我这辈子遇过的对手中最强的人。他不是个坏人,所以包含这点在内,我也是真的不想再跟他打第二次。」
让夏凛说到这个地步,史季不禁因斑鸠的强悍屏息。综合刚才说的,他跟看准人家感冒虚弱的荒井不一样,会正面去挑战人,因此史季更觉得他不好对付。这些念头大概都写在脸上了,夏凛不禁苦笑。
「你不用这么担心,我刚才也说了,斑鸠学长不会强迫不想打的人打架,所以没事啦。他说过如果双方都没干劲,那打起架来根本不好玩,他才不想打……只要没有地雷女牵扯进来的话。」
听见最后这句掺杂一丝怨恨的话语,史季发出哀号。
「变成那样是最恐怖的好吗!?」
「不,我觉得他面对小日向派(我们),已经不会搞成那样了。毕竟他在知道自己被地雷学姊算计之后,也下跪道歉了,还说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对女人动手动脚。」
「可是史季学长是男的喔!夏凛学姊!」
春乃面带微笑地加上这句订正。正因为大家都知道本人没有恶意,史季才更是感到绝望至极。
「而且斑鸠学长一旦迷上女生,就会把悲惨的遭遇全忘得一干二净嘛~」
冬华补的这记刀,已经超越『中肯』的程度,只带来了绝望。
「放、放心啦,史季!要是有万一,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夏凛拼命想安慰史季,冬华和春乃带着温馨的心情守望,千秋则在一旁叹了口气。
「这群人该不会忘记目前是鬼头派比较需要提防了吧?算了,虽然这么说,在跟着一起来到这种地方的当下,我也没资格说这种话就是了。」
说着说着,千秋看向道路前方的目的地──KTV的招牌。
没错。为了庆祝史季康复,一行人要去的地方就是KTV。
史季他们造访的KTV是一个星期前才刚开的店。
以开店天数来说,新店效益已经逐渐消失,但由于位处闹区,生意还算不错,当史季他们入内时,包厢早已客满。
由于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客满的可能性,除了史季以外的人都显得很失望,柜台的店员告诉他们只要没有要求延长,将会有一组客人在十分钟后离开,因此他们便决定在店内等待,赌客人不延长的可能性。顺带一提,之所以只有史季一个人没有面露失望,是因为他这辈子只来过KTV两次,正处在无谓的紧张中,根本没有余力失望。
她们愿意策划活动庆祝他康复,他确实觉得很高兴,也有想要和夏凛她们一起来唱歌的想法,可是对史季这种边缘草食动物来说,还是觉得KTV的难度很高。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史季莫名比平常还要快感觉到尿意,偷偷地问店员: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借个厕所吗?」
「非常抱歉。本店原则上禁止尚未登记入室的客人使用洗手间……」
史季没有在柜台附近看到厕所,所以原本就觉得不能借用的可能性很高,但还是露出微妙的表情。夏凛见状,将咬在嘴里的凤梨雪茄糖上下晃动,并这么提议:
「这附近有超商,如果你忍不住了,要去那边上吗?」
「如果是大的,就要赶快喽~」
听到千秋这么说,史季说了句「是、是小的啦!」,就这么转身准备离开。
「史季学长是小的吗?」
「这个我不好说耶~」
背后传来春乃和冬华这样的对话,但史季决定假装没听见,直接离开店里。他也知道夏凛说的那家超商,就在KTV隔壁相隔六间商店左右的地方,所以毫不迟疑地走去,知会店员一声后,借用厕所方便了一下。
以他个人而言,只借厕所就走人总是有点愧疚,所以本想买点东西再走,可是既然夏凛她们都在等待,他只好忍下愧疚,直接离开超商。
随后──
「喂喂,婆婆,你在做什么啊?」
一道一听就觉得不是善类的女性声音传进耳里。
史季想说「该不会有不良少女缠上老太太了?」,于是急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结果映在眼里的光景,却和他的想像完全相反。
她是在帮忙捡东西。一名褐发女子穿着棉衣和宽裤,因为脸上那双四白眼(编注:指眼眸四周都露出眼白的眼睛外观。),让她看起来就像随时都在瞪人,不过她正在捡起老婆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真抱歉啊……小姑娘。」
「不……不要叫我小姑娘──啊啊!那个也由我来捡,婆婆你不要动!」
行人不断穿越,却只是投以视线,不出手帮忙。在这种情况下,女子就这么维持她凶狠的态度,逐一捡起老婆婆应该是在药妆店买的药品、面包、还有宝特瓶饮料。
先不管女子是否真的是不良少女,光凭声音就误会老婆婆被人缠上,令史季感到无地自容,他也上前捡起散落在地上的东西。
「哎呀?也劳烦你了。」
「哪里,这种时候就要互相帮忙。」
女子原本正扫视物品散落的地面,但大概是听见老婆婆和史季的对话,她看也不看史季一眼,直接开口:
「你要来帮忙的话,那边的就拜托你捡了。」
「嗯。交给我吧。」
就这样,他们两人迅速地捡起掉落在周围的物品……最后只剩下正好落在史季和女子中间的吐司。他们同时伸手,却立刻察觉对方的动作,手于是停在中间的位置。
「你、你请……」
史季让给女子捡,对方则苦笑说着「我们是在让什么啊」,然后捡起吐司。
这时候,女子总算注意到史季身上的制服,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接着当她看到史季长相的瞬间──她的眼睛张大到已经不是四白眼的程度。
「你、你是……」
她释出对史季本人的讶异,而不是因为史季身上的制服后,立刻把捡起的物品交给老婆婆。
「再、再见啦,婆婆!你不要再弄掉了喔!」
随后,她背对仍在道谢的老婆婆,逃也似地离开现场。
(……她刚才的反应,应该就是同校的人吧?)
史季打赢荒井后,就一直被混混找碴。他当然希望大家放过他,但也希望可以不要像刚才那名女生那样露骨地逃走。
后来,他好不容易转换心情,将捡起来的东西交给老婆婆,便急忙回到KTV。
毕竟刚才在路上耽搁了,他本想要是让夏凛她们久等该怎么办,但看样子他回到店里的时机刚刚好,三名女高中生正好在柜台结完帐了。
接着,不一会儿的时间,他们完成了登记,在饮料自助吧装好饮料后,前往包厢。考虑到有五个人,这间包厢显得有些狭小,再加上现在是万红丛中一点绿,让史季更加紧张,在他还在犹豫时,千秋、冬华、春乃已经依序走进了包厢。
「你不进去啊?」
史季手里拿着柳橙汁,颤抖着身子呆站在原地。后方的夏凛似乎感到不解,便开口询问。
「没有啦……我想要坐在边边,所以想说最后一个进去。」
事实上,要是他不慎提早入内,结果被夏凛她们左右包夹,那他就根本顾不上唱歌了。
虽说史季已经习惯和夏凛她们相处,但栖息在他心中的草食动物可没强悍到禁得起在密室之中左拥右抱的情况。
或许是他的心声写在脸上了,只见夏凛带着苦笑说完「这样啊」,便先进入了包厢,史季则在深呼吸之后,紧接着她走进包厢。而他坐的位置当然如他刚才所说,是沙发的边缘。
现场有两张沙发夹着桌子放置,从门口看过去,右侧的沙发依序坐着千秋和冬华,左侧的沙发则是春乃、夏凛、还有史季。
「哎呀,好久没在《Round Ten》以外的地方唱歌了,感觉好兴奋喔。」
「讨~厌,小千你太嗨了~虽然~我也懂你的心情啦~」
听到这样的对话,史季的脸不禁抽搐。
「这附近的KTV果然都禁止圣路基曼茨学园的学生上门消费吗?」
夏凛听见这道问题,厌烦地回答:
「都怪学园(我们学校)的混混(笨蛋)在外面干蠢事啦。」
「比如破坏设备啦~利用包厢密闭这点,就把这里当宾馆之类的。闹成这样~当然会整个学园的学生一起禁止了~」
「冬华学姊!关于把包厢当成宾馆这件事,请你细说──」
「哎──────────停!」
春乃按照惯例被那类话题吸引,千秋于是发出大叫,想蒙混过关。
「总、总之!拜那些混混(笨蛋)所赐,能穿着制服走进去的KTV,就只有新开的这间了!还有,冬华!关于宾馆这档事,你绝对没资格说别人吧!」
「小千,你好失礼喔~我是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我们学园害的,不过这一带的KTV包厢内都有装监视器,根本没办法用来当宾馆啊~我又没有拍办事影片的兴趣~」
「慢着,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
史季忍不住吐槽,但冬华只是吹着熟练到没必要的口哨,露骨地别开视线。另一方面,春乃顶着发烫的脸,双手捧着脸颊,扭动身体按捺内心的冲动。
看她那样子,可以认为她完全听懂了冬华最后说的那句话……但史季和一旁抱头苦思的夏凛都尽可能不去思考。
「继续聊这种蠢话杀时间也很浪费,该开始唱歌了喔。」
千秋说完,从裙子当中拿出五支免洗筷。
每支筷子的前端分别写着「1」到「5」的数字,而那些数字代表什么,也已经不言而喻。
千秋用双掌遮掩五支筷子的前端,就这么夹住,并前后搓动将顺序打乱,随后握住筷子前端遮着数字,对所有人说:
「顺序就按照老样子,抽签决定。我拿最后剩下来的那支,你们尽管挑自己喜欢的抽吧。」
其实史季隐约有那种预感,但他还是漂亮地抽到「1」,负责他最想回避的第一棒。
说实话,别说最近的歌,他连国内、国外的歌都不怎么清楚,反而比较熟悉游戏和动画的歌曲。
他实在没胆在万红丛中一点绿的情况下唱道地的游戏、动画歌曲,所以他决定走安全路线,选某个意为胆小鬼(CHICKEN)的一击(编注:指日本摇滚乐团BUMP OF CHICKEN。)的乐团在好几年前担任动画主题曲的歌。
机器放出前奏,开始唱歌之后,史季便察觉现场的气氛。
他的唱功实在太过普通,夏凛她们都微妙地不知该做何反应。
事实上,一群人去唱歌的情况下,最会冷场的就是像史季这样唱功过于普通的人。如果唱功很好自然不必说,就算是唱功很烂,先不管唱的人会很丢脸,就炒热现场气氛来说,甚至超越前者的情况也屡见不鲜。
相反的,当唱功普通到根本无从吐槽的情况下,就不会有唱功绝佳的欢呼声和唱功太烂的笑声,只有歌曲和时间会慢慢流逝。只要再唱得好一点,或是再烂一点,就会有些反应,但面对过度普通的唱功,却什么都不会发生。
这是什么拷问?──当史季即将泛出眼泪的时候……
「喏,给你们。」
夏凛将铃鼓和沙铃递给其他人。
她们就像是在表示「既然嗨不起来,就由我们来带动气氛」,开始配合歌曲摆动铃鼓和沙铃。
虽然那样实在是有点吵,外加不只一点丢脸而已。如果是和夏凛她们熟稔之前的史季,或许会觉得这样也是一种拷问吧。
但可能是因为他感觉到夏凛她们想要大家同乐的心思。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被视为群体的一分子,让他感到很开心。
他渐渐开始觉得愈唱愈开心,等他回过神来,一首歌已经结束了。
刚才毕竟很紧张,他不由得拿起柳橙汁滋润干瘪的喉咙。这时候,第二棒的千秋已经拿着麦克风站起。
──伴随着在红白歌唱大赛上听过好几次,冠有樱花之名的演歌前奏在包厢内响起。
当史季对这过于意外的选曲讶异得睁大眼睛时──
「你就闭上嘴听吧。以各种层面来说都很猛喔。」
说出这句话的夏凛就不必说了,连冬华和春乃都把铃鼓和沙铃放在桌上,打算静静聆听,所以史季也就效仿她们,决定静静地听千秋唱歌。
随后,一道令人如痴如醉、转音精湛的童稚歌声(萝莉歌声)传出。
这首从歌手到歌曲内容都是由成熟女性演绎的演歌,现在却由外表、声音都像个小女孩的千秋完美唱出,愈听就愈觉得脑袋彷佛要陷入当机的错觉。
千秋的热唱结束后,史季的双手便自然而然举起,毫不吝啬地送出掌声。
夏凛她们也同样拍手叫好,千秋则以未曾见过的得意表情回应。史季微微苦笑,心想那表情或许也算是歌曲的一部分吧。
「哦,再来是我了。」
随着简短到不知能否称作前奏的音乐声响起,第三棒的夏凛急忙拿起麦克风。她唱的歌是史季他们国中时流行过的歌曲,歌词中的「啰嗦」令人印象深刻。
「她还是老样子,烂得绝妙的唱法有够做作。」
「我倒是很喜欢这种做作风耶~」
「对!我觉得很可爱!」
「你们真的是吵死了!!还有对不起喔,我就是烂!!」
夏凛都发出怒吼了,史季实在说不出口,但其实他内心也很认同春乃说的「可爱」。而且或许是那句歌词的关系,史季也觉得以夏凛选择的歌曲来说,算是很合乎她的风格。
歌曲结束后,夏凛一边把麦克风放回桌上,一边意义深长地抱怨:
「啊──可恶。排在春乃之前,实在很不好唱。」
当史季犹豫着要不要询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下一首歌的前奏开始了。
这是一名把朋友取的绰号直接当成艺名的女性创作歌手(编注:应指日本创作歌手爱缪。)的歌,也是一首连续剧的主题曲。
「啊,是我。」
如夏凛所说,排第四棒的春乃双手握着麦克风,并拿到靠近脸的地方。方才夏凛唱歌时一直笑闹的千秋和冬华突然安静下来。
当前奏结束,那张樱桃小嘴打开的瞬间,史季顿时明白夏凛那句抱怨的意思。
一听就明白的美声。以及彻底发挥那美声的唱功。
千秋的演歌听了是也很有感触,但春乃的歌声却凌驾在她之上。
那跟承袭双亲一般努力学来的应急处置不同,毫无疑问是桃园春乃个人的特技,史季完全被震慑住了。
最后,春乃连唱错词这种小失误都没发生,就这么唱完一首歌。
她唱歌的期间,是一段很神奇的时间,彷佛灵魂飞去了不知名的地方,梦境与现实也好像变得暧昧不清。
有这种感觉的人不只史季一个人,就连听惯春乃唱歌的夏凛等人也沉浸在余韵当中,甚至忘记要拍手。
「呼……下一个是冬华学姊──啊!?」
就在春乃要把麦克风拿给冬华的时候,麦克风从她双手滑下,然后直击冬华的额头。
「啊啊嗯❤」
像是要消除那道娇媚的嗓音一样,开关没关的麦克风撞击额头的声音化为一道不协调音,压迫史季等人的耳朵,让他们两手捂起耳朵忍受不快。
「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春乃直道歉,史季心中却想着「她都不觉得刚才那道不协调音很难受吗?」这种没什么用的小事,但下一秒出现的音乐实在令人备受冲击,他心中的疑问和无用的小事都被吹跑了。
第一轮负责压轴的人是冬华,她选的曲子是史季刻意避开的道地动漫歌曲。而且还是有个自称猫型机器人登场的国民动画的第一代主题曲。
「好了~开心的时间要开始喽~」
冬华顶着刚才被麦克风砸红的额头,让室内顿时充斥着她冶艳的歌声。
「才不开心。」
「谁会开心啊。」
「我很开心喔!」
歌曲就在夏凛她们口无遮拦的回应之中开始。这首不分年龄的国民儿童动画主题曲,现在听起来只像专给成人听的下流歌曲,简直是一场短暂的恶梦。
冬华的唱歌方式可以用一个词总结,那就是「煽情」。
所以「这种事情」这句歌词,听起来只像是「那种事情」。
「能成真就好」听起来也只像在影射有了小宝宝。
就算高唱梦想,脑袋里也只附带着「淫乱」的想像。
至于副歌,更像是一连串的娇嗔。
过去有哪个人能把国民动画主题曲唱得如此亵渎不堪吗?不,没有──史季可以这么肯定,他和夏凛还有千秋一样,露出无言以对的复杂表情。
只有春乃一个人像个纯真的小孩般双眼发亮,兴奋地吐气。
夏凛她们一直到最近才知道春乃对那方面兴致勃勃,由此可知,她以前还会稍微藏一下对那方面的兴趣。看到春乃感觉已经没有想要隐藏的意思,史季不禁失神地遥望远方。
◇ ◇ ◇
(……这是怎样啊?)
夏凛对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以及她不知为何莫名地不像自己一事,深感困惑。
事情的开端起于唱歌轮完第二轮后。
春乃发现大家的杯子都空了,便干劲十足地说「就让年纪最小的我替大家服务!」,去补充饮料了。
夏凛很高兴春乃这么有心,但春乃那个人少根筋,让她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所以她原本也想跟着去,但冬华不知为何嘴里念着「好啦~好啦~」,并带着满面的笑容制止她,然后代替她陪春乃去装饮料。不知为何还拖千秋下水。
且不知为何交代夏凛和史季顾行李。
那时,她只是轻描淡写地想了一下,觉得如果春乃出了大包,有两个人跟着会比较好处理……但当她发现自己和史季单独身处密室之中,便不知为何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史季。
(而且距离好近……呃、啊──讨厌!这一点都不像我!)
她原本就坐在史季旁边,因此他们之间的距离从一进包厢开始就是这么近。明明直到上一秒她都没发现这件事,现在却在意得不得了。
话虽如此,现在才拉开距离也很奇怪,她不喜欢弄得好像在躲史季一样,所以陷入想动却不能动的胶着状态。
(之前我也跟他靠得这么近好几次了,也勾肩搭背、拥抱过啊……)
当她想到这里,才发现一件事实。那就是自己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对史季做出相当大胆的肢体接触。夏凛感觉到脸颊没来由地发烫,于是从怀里取出铁扇,开始用尽全力搧风。
同时,虽然晚了好几拍,她这才开始在意史季现在是什么状态。
「感、感觉变得有点热耶。」
夏凛以宛如机器人的语调找话题,同时侧眼看向坐在旁边的史季。
看样子史季也意识到自己与异性单独在密室当中相处,脸颊微妙地涨红,整个人僵硬地坐着。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夏凛更认知到和他独处的状态。
(这是怎样这是怎样这是怎样啊!?为什么我事到如今才这么在意史季啊!?)
……不对,回想起来,并不是事到如今才开始在意。夏凛又慢了好几拍,才发现自己这两天有事没事都会想到史季。
昨天时隔几日来上学的史季被不良少年找碴,而夏凛救他、抓着他的手离开现场时,脸就像现在这样不断发烫。
夏凛为了把春乃卷进她和荒井派的纷争道歉时,史季却说「小日向同学没有做错什么」、「不好的是荒井派的人」,当时的他看起来比平常要帅气许多。
当他们说到要让史季实际体验冬华的初次必杀时,明明理所当然要叮嘱冬华绝对不能性骚扰,包括用寝技,她却比平常更认真强调了。
因为她不知为何就是不太喜欢史季和冬华黏在一起。
……不对。仔细回想一下,就会知道她不只是那时才讨厌史季和冬华黏在一起。当史季单挑打赢荒井,并和所有人会合后,冬华说要给史季奖励而打算贴上去的时候,她也感到无比地厌恶。就是因为产生了这种感受,她才会拉住冬华的裙子制止。
(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史季打倒荒井的时候,的确是有很逊的一面,却也帅到了极点。
(所以我才会……把他当成一个男人……就像看到帅哥明星会脱口说他好帅那样……开始把史季放在心上……嗯……这很正常吧……嗯……很正常……)
她假装自己已经想通。
就像个想要否定心中情愫的小学生一样,完全不去思考自己可能喜欢上史季的可能性。
「桃、桃园学妹她们好慢喔。」
史季忍受不了沉默,终于还是开口说话。
「就、就是说啊。大概是春乃出包了吧。」
夏凛原本忍耐着沉默,这时也顺着史季无关痛痒的话题聊。虽然顺着聊之后就没下文,再度陷入沉默就是了。
(为什么话题要停在这里啊──────!!)
夏凛在心中发出不像她会发出的哀号。
明明如果史季不说话,她主动找话题聊就好了,这对平时的她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现在的她却畏缩到无法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再度陷入沉默,夏凛觉得她的脸颊愈来愈烫,也就愈来愈用力挥动铁扇搧自己的脸。然而,不知何时形成的手汗,让掌中的铁扇滑出,呈抛物线飞过史季的头顶,落到门口前的地板上。
「啊,抱歉!」
「我、我来拿吧!」
夏凛半反射性地探出身子,而坐在沙发边缘的史季则维持坐姿,把手伸向落在地板上的铁扇……结果两人便缠在一起,摔到地上。
史季扭动身体要让背部着地,大概是想采用护身倒法,但夏凛认为这样自己会压到他,因此双手避开史季的脸撑着地板,并以双膝着地好避开身体,勉强逃过一劫。
但也因为如此,现场看起来就像是夏凛把史季推倒的状态,双方宛如滚烫的茶壶一样,整张脸都红透了。
结果,夏凛和史季在各方面都抵达临界点,脑袋双双当机,维持着这个姿势,像一尊雕像一样定格不动。
◇ ◇ ◇
「夏凛学姊是姜汁汽水……史季学长是葡萄汁……」
千秋于稍远处守着在饮料机前左右来回的春乃,这时突如其来地对一旁的冬华提问:
「冬华……那两个人是那么一回事吗?」
「那样~是哪样呀?」
「你再装傻,我装完自己的哈密瓜苏打就要回去了喔。」
「啊~我闹你的啦。而、且~难得春乃儿说要帮我们装,就要乖~乖等她装完啊~」
「因为在等待期间,夏凛和折节可能会擦出什么有趣的火花吗?」
冬华笑了笑,彷佛在说那就是答案没错。
夏凛和史季可能是两情相悦──千秋可以肯定冬华是这么想的,她抓了抓头,不知该做何反应。
「毕竟多的是折节喜欢上夏凛的因素,而且他的视线打从一开始就只追着夏凛,所以我也就觉得大概是那样……但夏凛……我倒是有点难以置信。」
「这就代表小史打倒荒井学长的时候,有多帅了吧~」
「既然你会这么断定,代表夏凛那家伙是在那时喜欢上折节的吧?」
「断定是不是喜欢,其实还有~点微妙啦~凛凛她啊,明明喜欢让人觉得她经验丰富,却完全没有那方面的经验,感觉好像不太明白自己对小史的感情是什么。不过~以这一点来说,小史也半斤八两啦~」
「这样啊……喔~……是这样啊……」
知道与恋爱距离遥远的朋友可能即将有缘分到来,千秋虽然假装一派轻松,其实内心有着惊讶、害羞、以及被抢先一步的心情。
冬华似乎看穿了她的感受,带着窃笑说道:
「就完全没经验这点来说~小千你也一样耶~」
「笨……!我、我比夏凛还要从容好吗!」
千秋夹带着自己的愿望,发出这般怒吼。不过她好像没发现自己那张小巧的脸已经一片通红,因此从冬华的角度来看,只觉得朋友这么可爱的一面让人笑得停不下来。
「你、你笑什么啊!」
千秋无力地打了下冬华的手。
「没有啊~」
看到冬华愈笑愈开心,千秋总算发现自己的脸很红,闹别扭似地别过脸。
「继续在这里消磨时间也很浪费,该回去──」
「啊啊!我把咖啡倒进千秋学姊的哈密瓜苏打里了!」
听到春乃这道哀号,不只千秋,连冬华都陷入沉默。
「……冬华。」
「我知道啦,小千。」
两人用一句话就沟通完毕,上前帮助春乃。
◇ ◇ ◇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呢?呈现被夏凛推倒在地板上的姿态已经过了两分钟,史季总算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自己的脸现在绝对红透了。唯有这件事,他可以肯定。
至今从未有过被女孩子推倒的经验──这个理所当然的理由也占了大部分,但主要原因是推倒自己的女孩子是夏凛,这件事实让他的脸无法控制地发烫。
另外一个更让他脸庞发烫的理由,是把自己推倒的夏凛也满脸通红。她平常明明做了那么多有害心脏的肢体接触,现在脸却红得彷佛诉说她对现在的状况害羞得不得了。
夏凛会脸红或许也是因这种情况所致,不过知道她至少也有把自己当成异性看待,令史季很是高兴,很是心痒,难以按捺。
史季原本就不是个会因此得意忘形的人,顶多只会觉得对方有意识到自己。他之所以认为「小日向同学不可能会喜欢我」,全是因为折节史季是个草食动物(折节史季)。
「呃……」
他被推倒之后,即将过去三分钟时,夏凛终于开口。
双方颜面的距离似远却近,气息随着话语抚过脸庞,让原本就已经很鼓噪的心脏跳动声变得更加喧嚣。
「我、我可以起来……吧?」
夏凛似乎也相当混乱,开口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告知。
不论如何,史季这时候也只能回「请便」,不知为何他却没办法立刻开口回答。
说不定他的内心角落还想要再继续维持这样一下。因为能和脸变得这么红的小日向同学……能和心中有我的小日向同学互相凝视的机会,这辈子或许不会再有──
「──呜噗!」
突然打开的门撞到史季的头,他不禁发出怪声。
「哇哇!?为什么门打不开!?」
接着,春乃焦急的声音从门后方传来。
史季被夏凛推倒的地方就在门口,所以等春乃她们回到包厢要开门,身高比夏凛还要高的史季自然会被撞到头。大家都回来了,他们两人理所当然地开始惊慌失措。
「小小小小日向同学……!」
史季小声地表示焦虑,夏凛也小声回以焦虑。
「我我我我知道……!」
夏凛收回铁扇后,回到自己坐的位置,史季则回答春乃。
「对、对不起!我的书包掉了,我蹲下来捡,结果就挡住入口……!」
以情急之下编出的谎言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事实上,夏凛也在一瞬间竖起大拇指,表示「赞」。
「我、我才应该道歉!……我可以开门了吗?」
「啊!我来开吧!」
史季在回答的同时,感觉到冷汗滑过脸颊。不过从头到尾都只有春乃在回答,千秋和冬华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史季不由得感到诡异。
史季开门,春乃拿着应该是她自己装有红茶的杯子走进后,千秋和冬华也跟着进入包厢。
她们两人手上都拿着自己的饮料,外加史季和夏凛的份。史季推测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才会交给手上有空闲的春乃开门吧。
之所以没有用托盘统一拿回来,是因为春乃当初自信满满地说让年纪最小的她负责补充饮料,不难想像她会极力争取由她拿托盘,但千秋和冬华认为这样更危险,才会决定各自用手拿吧。
史季和夏凛带着不必要的紧张,看着三人逐一把饮料放在桌上。每个人都有饮料后,她们坐回位子上,史季和夏凛这才吐出安心的气息。这时候,她按照惯例开了第一枪。
「哎呀哎呀~?凛凛和小史你们都有~点衣衫不整耶,刚才在做什么呀~?」
史季和夏凛的心脏双双漏了一拍,坐在冬华旁边的千秋却以一副「再怎么扯,都不可能吧」的表情,喝着自己的哈密瓜苏──
「这这这这是是事后的意思吗!?」
因为春乃积极追问的一句话,让还没下肚的哈密瓜苏打就这么「噗!!」一声地喷出来。当千秋不断发出咳嗽时,夏凛的吐槽响彻整间包厢:
「春乃你真的完全不演了喔!?」
「哎呀~好说好说~」
「我没在夸你!!而且再怎么样,都不可能那么快结束吧!!」
「哎呀?只要有那个意思,也是可以让它结束喔。」
冬华一席意外的发言,让现场瞬间冻结。她是五个人之中最有那方面经验的人,因此根本无人能反驳。
「好、好~了,接下来唱这首歌吧~……」
就各方面来说都已经无法承受的史季,为了强硬地改变现场气氛,做出了一样暴行,那就是唱圣路基曼茨学园的校歌。
虽然KTV中究竟为什么会有学园的校歌这件事,根本已经超越谜团,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就是了。这首校歌只是一个劲地赞扬学园的创立人──怀特•路基曼茨,据说只要听过一次,不论是不良分子还是一般学生(普通人),一百人中就有一百个人再也不想听到第二次,是根本碰不得的东西。
或许是因为被强制听这首歌(这种东西),冬华就彷佛听到经文的恶灵一样,说着「这……会干掉呢……」垂下了头,春乃也像附在身上的东西被歌曲赶走似地安分了下来。
◇ ◇ ◇
「不、不行,我也要付钱啦!」
「好啦,不用了,都说这次是庆祝你康复啊。」
「事情就是这样,你乖乖让我们请客吧。」
「就是啊~小史~男生要学会给女生面子喔。」
包括突发状况在内,他们开心地唱到时间结束后,在柜台前吵着付钱的问题。春乃笑着看学长姊们的一来一往。
其实这次春乃也一起被请客。史季还没来上学时,她们已经先讨论过这件事,当时春乃也像史季现在这样婉拒。但是……
『傻瓜。年纪小的就不要客气了。』
『我们跟你交情这么好。』
『就是呀~春乃儿。这种时候要乖乖地给学姊面子喔。』
先不管只有冬华一个人似乎说了很微妙的话语。
她崇拜的学姊们今天也好帅,这让春乃很开心。而且今天能和这样的学姊们一起尽情地玩耍,也已经让她乐不可支。
「……呣呣?」
这时候,智慧型手机突然发出震动,她从怀中拿出,并检视萤幕。
锁定画面上显示着春乃的班级──一年一班的LINE群组讯息通知。
虽说因为被荒井派掳走,让班上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但并不会因此将她排除在班级的LINE群组之外。
因此有讯息传来并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但除了春乃,只要是圣路基曼茨学园的学生,多少都会对这则讯息内容感到认异。
『决定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春乃看到这则极为简洁的讯息,不禁眨了眨眼。讯息下方有附上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专用的LINE帐号邀请连结。
(对了,学姊她们好像很在意这个……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或许也因为现在没有其他客人,学长姊们还在吵请客问题。春乃瞥了他们一眼,呼出鼻息,下定了决心。
为了她最喜欢的学长姊们,她要收集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情报。
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事不宜迟。她按下连结,加入该帐号成为好友。
接着,她从帐号简介中得知,主办这个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是鬼头派。而且从活动功能的公告中,也知道决定战会在半个月后举办。春乃得知这些后,再度满足地呼出鼻息。
(调查了这么多,学姊们一定会夸我吧!)
这时,史季总算让步,学姊们开始结帐。当春乃正想把查出来的事告诉她们时,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显示于萤幕上的活动参加者栏位。她看见上头有个熟悉的名字和头像,突然停下了一切动作。
参赛名单中,已经有非常多位参赛者,而其中让春乃停下动作的女生名字是──三浦美久。
这个名字的主人,是前几天小日向派和荒井派拼搏、春乃被掳走的时候,遭到荒井派的不良分子威胁要把春乃叫出来,却在事情落幕后不再来上学的春乃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