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又没有要你做什么的意思。』
『只是拜托你稍~微去叫一下你的朋友春乃出来而已。』
『啊?是要我出卖朋友吗?』
『我看你是女人才对你好声好气,你还给我得意忘形!』
「……………………………………!!」
三浦美久彷佛在逃离恶梦般醒来,上半身整个弹起,像是要跳起来似的。
那头长到遮住背部的杂乱褐发,因为睡出一身汗而黏在脸颊上。她就这么睁着看起来像在瞪人的四白眼,环视周围一圈。
自己睡在上头的被褥、不怎么拿来用的书桌,还有没放什么娱乐器具的无趣和室……这里毫无疑问是自己的房间。美久确认这点后,收回即将吐出的安心气息,反而道出懊悔的咒骂。
「可恶……可恶!」
美久之所以去就读圣路基曼茨学园,是为了打倒那个混蛋。
所以她觉得没交到朋友也无所谓。不过实际上也因为她那双凶恶的眼神,别说朋友了,甚至没人靠近她。
『你叫美久,好可爱的名字喔!』
但只有春乃一个人不怕她,跑来跟她说话。应该说,春乃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第一句话就若无其事地踩进美久介意的区域。
因此她也回呛「你是想死吗?」,结果不知是看穿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或者纯粹是个少根筋的人,春乃丝毫没有畏缩地继续往下说。后来她们开始常常聊天,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把春乃当成朋友了……
「可是我却……!」
她将手放在左脸颊上,吐出悔恨。只不过是被威胁她的不良少年打了左颊一巴掌,她就屈服(害怕)了。还是被一个和自己同届,并且跟随那个混蛋的人。
后来,她按照他们的吩咐,把春乃叫出去……害她被掳走了。
幸好春乃的学长──前几天美久走在闹区街上寻找武器(道具)的时候,碰巧遇见的名为折节史季的学长──打倒了那个混蛋,事情才没有闹大。但这都只是结果论。
必须做个了断──她这么告诉自己,并拿起放在枕边的智慧型手机,然后动手操作,打开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用的LINE帐号,瞪着活动参加者的栏位。上头标示着打了美久一巴掌、把春乃叫出去,在那个混蛋底下做事的小喽啰之名。
她要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这个对一年级的不良分子来说可以大显身手的舞台上,把那个小喽啰打得落花流水,同时把他输给自己这个一巴掌就吓破胆的人(喽啰)的屈辱,铭刻在那家伙心中。这就是她做了断的方式。
先不管她承认自己是个喽啰,实在很气人这件事。
「说到底,若连这种小喽啰都打不赢,要打垮那个混蛋更是天方夜谭了。我要做……我一定要成功……!」
美久这么说的同时握紧拳头,但不知她自己有没有发现,她的手正发出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的轻微颤抖。
◇ ◇ ◇
既然放学会被人盯上,上学时或许也有这个可能。
所以史季为了不被那些盯上自己、自觉很有实力的不良分子发现,不只比平常早起,还绕路去上学,结果──
「嗨,折节同学。你上学的时间好早喔。」
──却碰巧在路上遇见身穿慢跑服的岩谷,史季不由得瞪大眼睛。
岩谷很快察觉史季的视线含意,他轻轻抓着胸口的运动服,主动回答无人询问的问题:
「每天早上慢跑是我的例行公事。」
「所以,你都在这附近跑?」
「没有,我平常都跑别条路,但要是每天都跑同样的路线会腻嘛。所以我今天转换心情,跑到这里来……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你。」
岩谷说着,耸了耸肩。他的举止看起来很轻松,不过额头上满是汗珠,呼吸也有些紊乱。
(反正我比平常还早出门,时间上完全来得及,而且我记得再往前走几步路,就会看到自动贩卖机……)
史季一边这么想,一边往道路前方看去,接着伸手指向位在与记忆中相同位置的自动贩卖机提议:
「当成上次你救我的谢礼可能太便宜了,不过你有想喝什么吗?」
「这个嘛……机会难得,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样,史季和岩谷一起往自动贩卖机走去,请了他想喝的罐装饮料。
如果只有自己不喝,感觉也很尴尬,所以史季也买了罐装柳橙汁,两人来到附近的长椅坐下。
话虽如此,也不是和睦地坐在旁边,而是自然地在中间空了一个人的位置。这个空隙代表着史季到现在依旧无法消除的戒心……但岩谷不知有无察觉史季的心思,直接把手上的饮料拿到史季身旁,宛如要越过那道空隙。
史季也察觉他的用意,于是带着苦笑,举起自己的饮料和他碰杯。
史季啜饮一口,岩谷则一口气喝下半罐后,嘴才离开罐口。
看到他这种喝法,史季不经意地提问:
「岩谷同学,你为什么每天早上都要慢跑?」
「原因之一,姑且算是为了身体健康,不过最大的理由是为了被凶神恶煞缠上时,有应对之策。」
「应对……难道是……」
岩谷点头表示肯定,并轻轻拍打自己的大腿回答:
「就是所谓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啦。」
锻炼肌力的不良分子不少,不过至少对孤陋寡闻的史季来说,是没听过有不良分子在训练体力。不过即使要逃,也会变成以体力决胜负的情况,因此史季很能接受岩谷这样的想法,但同时也产生另一个疑问。
(他到底为什么会来念圣路基曼茨学园呢?)
问这种问题感觉很像经过荒井那件事后,变得太看得起自己,但史季真的觉得岩谷与圣路基曼茨学园格格不入。
话虽如此,包括这次,他们也才见两次面。对这样的人问「你怎么会来念这所学园?」这种隐私问题,是本性作为草食动物的史季办不到的事。
而且他也还不敢确认岩谷的学年。当他犹豫不决时──
「我也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咦?啊……嗯。」
史季回过神后,连忙答应。结果岩谷与史季不同,他大方且毫不犹豫地抛出隐私问题:
「你明明不是不良少年,为什么还要乱来,跑去跟荒井同学单挑呢?」
面对这道始料未及的问题,史季不禁支支吾吾。
「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我之前也说过了,现在的你是跟『女帝』差不多等级的名人啊。关于这个问题,我想校内大部分的人都很好奇。实际上我就很好奇。」
岩谷到此,都只表露了自己的好奇心,不过……
「但如果你没办法回答,那也没关系。那个女生……是姓桃园吗?我也有耳闻那个女生被荒井派掳走,所以我想你也有不能说的事。你不喜欢的话不需要勉强回答喔。」
听到岩谷这么说,史季再度睁大双眼。
无法压抑好奇心。即使如此,也不是个自我中心的人。
史季至今依旧有『某种』对岩谷没办法卸下心防的感觉,但就算扣除这点,他还是觉得岩谷是他无法讨厌的类型。
因为史季这么想,才想回答他的问题。
正如岩谷所说,那件事确实涉及没在学园内传开的强暴未遂等事。这些内容无法公开,因此史季慎选着言语回答他的问题:
「像我这样的人对她说这种话,或许很不要脸……但我一样有不惜挺身,也想要保护的东西……」
「所以你才会跟荒井同学单挑?」
史季肯定岩谷的猜测后,岩谷加深了脸上稳重的笑容,满脸都是笑意。
「真不错。很帅啊。」
其实这句话也能解读成是一种揶揄,但岩谷的眼神中毫无那种情感。史季察觉后,不禁觉得难为情,将视线往别处错开,并一口气喝光那罐柳橙汁。
岩谷看到史季这样的反应,似乎是心满意足,又或者纯粹是疑问有了解答,他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饮料,然后站起身。
「我差不多该回家了。毕竟要是再继续这么悠哉,可就要迟到了。」
史季点头回应,同时从他还会在意迟到这件事,更觉得他果然是个与圣路基曼茨学园不相称的人。
「折节同学,我先走了。今天谢谢你的招待。」
岩谷拿着空罐晃动示意,接着将其丢进附近的垃圾桶后,以慢跑的速度跑走。
等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背影,史季才深深叹了口气。
他刚刚才觉得岩谷是自己无法讨厌的类型,现在说这种话或许很矛盾,但关于岩谷这个人,即使无法讨厌,他依旧有『某种』无法卸下心防的感觉。史季因此绷紧了神经,只不过是喝杯饮料、说了几句话,他就莫名觉得疲累。
而这样的疲惫,成了史季致命的过失。
「折~节同学,找~到你了~」
一道光听就知道很不正常的男性嗓音从旁边传来。
史季战战兢兢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他面对不良分子时,总是会设想最糟的情况而行动,但眼前却是连这样的他也没想过的『最糟情况』,且正慢慢往这里靠近。
而这个所谓的『最糟情况』,就是个胡乱将莫霍克发型染成五颜六色、不管怎么样都很引人注目,表情莫名疯癫的不良少年。
那人的手上拖着一支金属球棒,当他一步一步靠近,球棒前端就会摩擦地面,发出喀喀声响。而他当然不是其他学校的学生,那身别说是改过,根本有一半都没穿在身上的制服,毫无疑问是圣路基曼茨学园的制服。
史季想着「过去有碰过让他如此不想靠近的不良少年吗?」,同时为了能立刻逃走而迅速站起,但姑且还是恭敬地问了一声: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啦~我只是想稍~微亲眼看看,除了『女帝』和『打手』,赢过荒井的人脑子里的脑浆长什么样子~」
癫狂的表情。手里拿着球棒。还说想看脑浆。
史季靠这些就明白莫霍克头男的目的,发出一声尖叫后逃跑。
「请容我拒绝──────────!!」
莫霍克头男看到史季拔腿就跑,立刻做出反应,举起球棒就追上去。
「不用客气啦~!又不会少掉什么东西~!」
「会啊!最不能少的命会少掉啦!」
史季微微泛泪,并用尽全力逃跑。不知道怎么应付棒状物(球棒)当然也是理由之一,但面对一个别说没被退学,光是身在俗世间就很神奇的人,任谁都只能逃跑吧?他抱着这个疑问,全力逃跑。
(这个人脚程太快了吧!?)
尽管维持着举球棒这种增加空气阻力的姿势奔跑,对方依旧缓慢但确实地拉近距离。凭史季回头确认到的情况可以知道,那癫狂的表情并未显露疲态,呼吸甚至比史季还要平稳。
总觉得就各方面来说,世界都太不讲理了,不只跑步速度,连体力似乎都是对方比较好。
史季觉得街上的人看到莫霍克头男这种异常的模样,应该会替他报警,但再这样下去,显然在警察抵达之前,球棒就会先抵达史季的脑袋。
(简单来说,只能迎击了吗!?我要面对那种感觉会毫不犹豫地把人的脑袋剖开的人!?)
史季自觉已经变强,也感到自豪。即使如此,他也没有自负到能够和一个癫狂地挥舞着球棒的人对上然后获胜。
应该说,跟胜负无关,他现在还是很怕跟人打架,所以根本没有能让他自负的要素。话虽如此,就算一直逃跑,被追上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虽然是孤注一掷,但也只能用那招了……!)
史季下定决心后,回头停下脚步。
「这样啊,这样啊~!你愿意让我看看你的脑浆啊~!」
他嘴里说出的话语已经恐怖到让人想哭了,但史季还是想尽办法忍住,望向莫霍克头男的后方,接着以浑身解数的演技装出看到熟人的表情。
随后说出千秋想到的初次必杀台词:
「啊,小日向同学。」
下一秒,莫霍克头男的反应可谓充满戏剧性。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被夏凛撂倒过,只见那张癫狂的表情微妙地发青,然后像急踩煞车那般停下脚步。
「搞什么~『女帝』!!要干架吗~!?」
他卯起劲来虚张声势,用力回过头……结果发现后头没有『女帝』的身影,呆愣地发出「啊?」的声音。
无可挽回的空档就这么产生。
既然史季的目的是创造出这样的空档,就没有道理放过。
「对不起!」
尽管觉得这样有点卑鄙,史季还是对着毫无防备的莫霍克头男后脑勺使出了上段踢。
「看吧,我说得没错吧?」
当天放学,千秋在备品室听到莫霍克头男袭击事件的始末后,知道自己教的初次必杀派上用场,露出不可一世的得意表情。
就史季所说的话来判断,夏凛实在难以相信这招居然连不管怎么想都疯了的人也有用,表情看起来不太释怀。
「说是这么说,以初次必杀来说,这招真的很寒酸耶。就算成功了一次,你也不要太有信心啊。讲真的,对初次必杀太有信心是很危险的事。」
「喂,夏凛,你是不是在若无其事地侮蔑我的主意啊?」
「小日向同学,我都知道啦。站在我的立场,也不太想依靠这种像是在搞笑的招数。」
「折节,你也一样,该捅的时候就会一刀捅过来耶。」
「顺便说一声~我是比起捅人,更想被捅派~」
「你绝对是另一种意思吧!?」
史季把千秋这声吐槽当成BGM,继续和夏凛聊刚才的话题。
「你说太有信心很危险,具体来说是什么样的危险?」
「初次必杀成功愈多次,就愈会在不知不觉间产生这种想法──没有人能看穿我这招初次必杀。」
「意思是……」
就算没有明说,但史季的疑问似乎写在了脸上,夏凛接着说出如史季所想的回答:
「认定别人无法看穿的人,根本不会去想真的被看穿之后的事。等到真的被人看穿,就会出现离谱到极点的破绽。这点我敢打包票。」
「所以啊~用初次必杀的时候,建议你如果成功了,也要抱着赚到了的想法。」
冬华难得给了个有用的建议,史季在惊讶之际,也虚心接受。
「所以像斑鸠学长那样,直接以擅长的攻击手段当成初次必杀比较理想。」
「与其抱着『我要用初次必杀了』的心态出招,不如抱着『啊,刚好变成初次必杀了』的心态,才不会太有信心,结果破绽百出。」
夏凛说着,从怀里拿出凤梨雪茄糖,咬了一根后,继续往下说:
「所以,接下来我要说的是对手抱着『我要用初次必杀了』的心态出招的情况。如果你能顺利看破,就能抓到稳赢的破绽。这在打架中算很常见,你记住不会吃亏。」
「听起来确实不会吃亏……可是我要怎么看破别人的初次必杀呢?」
沉默突然降临。夏凛、千秋还有冬华都面面相觑。
「从对手的视线、身体重心这些动作判断。」
「直觉。」
「在被干掉之前,干掉对方~」
「等等,你们讲的根本搭不起来!」
史季发出哀号,夏凛于是作为代表站出来说:
「说是这么说,以初次必杀的对策而言,这些都没错。你可以像我这样从对方的起步动作判断,也可以像千秋那样靠直觉行动,或是像冬华那样先下手为强。不然你也可以根据状况,把这三种方法分开使用。」
关于这件事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所以她们三个人的意见才会如此分歧。史季明白这一点后,再度老实接受。
「话说回来,真没想到会出现手持凶器的不良少年耶。到了这个地步,我看就跟初次必杀一起拟定对抗棒状物的对策吧,这样或许比较好。」
夏凛将手放在下巴,严肃地思考,千秋也认同她的意见。
「或许吧。考虑到新学年才刚开始不到两个月,一年级的小鬼头里,可能也会有人亮家伙,所以顺便拟定这方面的对策也好。」
「亮家伙……难道是说刀子!?」
史季发出尖叫,千秋则点头回应:
「毕竟就算是不把退学当一回事的傻子,也没几个人会在开学不到两个月内闹事。不过这些人当中,有很高的机率会混杂着不觉得捅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人。」
「要是现在的状况继续发酵,就算那些人当中有人拿刀把小史……也一点都不奇怪啊。」
平常爱开玩笑的冬华,现在却以极为认真的声音这么说,史季的脸色想当然地顿时发青。
「那就决定了。」
夏凛做出结论,史季点头如捣蒜,使尽全力同意,千秋则没有看他,将手伸进裙子当中。
「说是这么说,现在实在是没有能代替刀子的东西。今天先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千秋说完,从裙中取出一个棒状物。
那是千百乐(编注:源自日本的竞技运动,对打时须使用充气型软式器具。)中会用的充气型软剑,形状很像竹刀,不过是将空气灌进橡胶当中做成的。
「等等,你怎么有办法若无其事地拿出这种东西啊?」
史季忍不住冷静地吐槽。
「小千,怎么办……我一看到那把剑,欲火就烧起来了❤」
「不准烧!」
冬华还是老样子,开始妄想另一种棒状物,而千秋不小心听懂了她的意思,微妙地红着脸,用充气剑朝冬华的头打下去。
「受不了,幸好春乃今天没来……」
不小心听懂意思的人不只千秋一个,夏凛也以铁扇搧着微红的脸,随着叹息自言自语。
没错。春乃说她跟朋友约好今天放学要去玩,所以打架课和读书会都要请假。
春乃被荒井派掳走的原因,就是荒井派的不良少年威胁她朋友,把她叫出去,因此要说史季他们的真心话,其实是想劝她别去玩。
但因为她被掳走,使得同班同学都对她小心翼翼的,现在都约好要跟朋友出去玩了,要是史季他们阻止,或许会害她和同学之间形成一道决定性的鸿沟。如果过度保护的结果是害她交友关系毁于一旦,那也不是史季他们乐见的。
而且那场斗争之后,小日向派所有人都共享了智慧型手机的定位情报,做好要是有万一,随时都能去救人的准备,所以这次即使是在从旁守护的意义上来说,也同意了春乃请假。
总之,现在要用充气剑来进行应付棒状物的课程,可是……
「为什么我这个拿剑来的人却不能当折节的对手啊!?」
千秋挥着充气剑发出抗议,夏凛与冬华却以正论回答:
「这次的课程主题明明是对抗习惯拿着凶器的人,跟娇小的你练习,也练不出什么吧?」
「对~没错~不论在这所学园的哪个角落找,也找不到比你更娇小的人啊。」
「不要一直说我小!而且,如果是一年级,说不定会有比我娇小的人吧!」
她最后那句话形同灵魂的呐喊。
「哎呀?一年级当中也没有这种人喔。」
「冬华,你有什么根据可以这样断──……」
千秋话还没说完,就像察觉什么似地闭上了嘴巴。最后,她的表情彷佛对世界的一切感到绝望,抛出一句明显与原本想讲的完全不同的话。
「你别这么周到地跑去物色所有一年级生啦……」
夏凛和千秋都很清楚冬华的守备范围有多大,还有在性欲事宜的行动力有多强,但这件事实夸张到连她们都退避三舍。
史季吓傻的程度不比她们两人低,但他还是设法切换思绪,认真地问道:
「冰山同学,如果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那你也看过鬼头学姊的弟弟了?」
「当然物色好啰。」
「拜托至少要说『调查好了』。」
夏凛以一副受不了的样子吐槽。
「有什么关系嘛~他不愧是鬼头学姊的弟弟,是个让人很有感觉的美男子,俊俏到我真的犹豫要不要尝尝鲜了。」
「拜托,算我求你,真的不要去。」
「我才不会~我又不喜欢霸王硬上弓,再说,感觉他也不是能硬上的人。」
听到后半句,夏凛不禁蹙眉。
「难道鬼头弟比鬼头学姊还强吗?」
「至少鬼头派的人是这么想的,这一点错不了~事实上,苍弦学弟──啊,就是鬼头弟弟啦,他在国中的时候绰号叫『鬼剑』,好像大家都很怕他喔。」
「『鬼剑』?」
夏凛一脸不解,史季则开始猜测是哪两个字。
「『鬼』是鬼头派的鬼……『剑』是『见』之类的?」
「哎呀哎呀,差一点~正确答案是『恶鬼』的『鬼』加『刀剑』的『剑』喔。顺带一提,听说也有包含『危险』(编注:「鬼剑」与「危险」日文发音相同。)的意思喔~」
「呜哇……有够土……」
夏凛不禁呆滞地遥望远方。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也被人冠以『女帝』这个「土绰号」,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话说回来,冰山同学,既然他的绰号有『剑』这个字……」
「如你所想,他平常都扛着竹刀袋走路,是个道地的木刀系男子喔~而且是很认真学的那种。」
听到这么多情报,若是混混,现在或许是会考虑去确认苍弦长相的时候。
(……好,我绝对不能靠近拿着竹刀袋的不良少年。)
但别说完全是一般学生(普通人),甚至是个草食动物的史季,心里想的事完全相反,还在心中坚定地发誓「这样很好,就这么办」。
他软弱的思考似乎都写在脸上了。
「折节,别担心啦。」
原本垂着头的千秋,现在吐出可靠的话语和嗓音。
从冬华的情报得知自己是学园第一矮子的她,似乎从这件事实当中重新站起来了。
「夏凛毕竟有被她老爸灌输古武术的知识,如果只是模仿剑道,绝对不在话下。虽然我姑且也能模仿啦,但我很娇小啊。在这所学园内,绝对不可能有比我娇小的人拿棒状物攻击你啦。」
……她果然还没振作。而且每当说到「娇小」两个字,她就会开始闹别扭。也因此,现在的她看起来就是个与外表相称的小孩子……但现场并没有人会蠢到指出这件事。
「小、小千……我的确是去物色了所有一年级生,可是说不定……你想嘛,说不定我记错了,其实有人比你娇小啊……」
冬华似乎终于感觉到自己有责任了,她难得煞费苦心地安慰千秋。
按照千秋的个性,就算要安慰她,一群人凑上去反而会有让她闹别扭的可能,所以史季和夏凛把她交给冬华,两人开始进行针对棒状物的课程。
当他们站在跟平常玩拳击对战游戏相近的位置互相对峙时,夏凛用手里的充气剑前端指着史季。
「总之,我先用混混那种血气方刚的感觉上吧?」
刚才听到鬼头弟会剑道,史季就无法控制地涌现想体验纯正剑道的想法。可是当前的威胁是一旦有空档就会过来找碴的不良分子们,所以史季在些微的踌躇之后,点头回应:
「以形式来说,还是跟拳击对战游戏一样吧?」
「不,刚开始我想先让你习惯剑(这东西),所以不用做反击触碰。你专心防御和闪避。」
「嗯,知道了。」
「那事不宜迟,开始了。」
话才刚说完,夏凛就跨出一步消除两人之间的距离,以那把软剑斜斜砍向史季的左肩。史季反射性地交叉双手挡下,但也因此发出了「啊……」的呆滞嗓音。
「你有办法跟上我的动作到这种程度是很让人感慨啦,可是正面挡下攻击,就完全出局了。」
「不小心搞砸了,这要是金属球棒,最坏的情况应该是骨折吧……」
「就是这么一回事。对拿这种棒状物──应该说,拿着武器的人,原则上都要闪避。不过更重要的是不要害怕、勇敢往前的气概,这件事你要铭记在心。对上棒状物时,如果碰到无论如何都躲不开的瞬间,往前挡住武器的根部防御,就能把伤害降到最低。说到底,你的攻击范围都已经比不上有拿武器的人了,要是不主动上前,根本不像话。」
有道理──史季点头同意。
而这就像是准备开始下一回合的信号,夏凛拿着软剑,再度摆好架势。
「虽说是棒状物,但也是用两只手在挥,所以你不只要注意我手上的剑,也要把注意力放在握剑的手有什么动作。做不做得到这件事会完全不一样。」
史季用力点头后,夏凛便拿着软剑进攻。
她的剑招确实很犀利,让人忍不住与不良分子产生联想,不过也因为她的速度非常突出,应对凶器课的第一天,史季就被打得狼狈至极,如果她手上拿的是木刀,史季铁定已经全身复杂性骨折了。
◇ ◇ ◇
当史季认真地进行棒状物课程时,鬼头派的老大朱久里坐在座落于闲静住宅区中的咖啡店座位上,等待弟弟苍弦到来。
这间咖啡店的外观散发出成熟韵味,所以没品又幼稚的学园混混不会来到这种地方,是她常用来与人密谈的店家。
她这次来也是为了密谈。她看了看智慧型手机的画面,上头显示出弟弟传来的LINE讯息。在确认弟弟说『我会带个有意思的客人过去,在店里等我』的同时,优雅地啜饮她点的咖啡。
当她沉浸在气质老练的壮年老板亲手磨的、充满内涵的咖啡韵味中时,她的背后──也就是店门口传来匡啷匡啷的铃铛声。
朱久里心想可能是弟弟来了,在优雅地品尝咖啡的同时回过头……结果来的人不是苍弦,而是一年级的鬼头派女成员。见她一脸愧疚地走进店里,朱久里不禁皱眉。随后,在看见跟在那名女生后面走进来的桃园春乃时,朱久里便忍不住「噗!!」的一声,将咖啡全数喷出。
面对这个喜剧般的反应,春乃只是歪着头,头上冒出一个问号。这时,朱久里对一起进来的女生招手,示意她过来。
那名女生大概也料想到朱久里会说什么,以一副更加愧疚的神情来到了朱久里的座位。
下一秒,朱久里搭上女生的肩,整个人背对春乃小声问:
「是苍弦拜托你,把桃园春乃带来的吗?」
只见女生打从心底感到惶恐似地回答:「对……」
「我这个做了这种根据事情和场合,可能会让计划产生动摇的蠢事的弟弟,有针对她说过什么话吗?」
「根、根据苍弦同学所说,桃园同学为了阻止好朋友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想见举办决定战的鬼头派老大,所以才会去找苍弦同学。」
「简单来说,桃园小妹是为了朋友,想直接来找我谈判,对吧?……他还有说什么吗?」
「因、因为桃园同学在上次跟荒井派的斗争中,才刚给小日向派的学长姊添麻烦,现在才会单独行动,想自己设法解决。苍弦同学说,我们可以推断小日向派并不知道桃园同学在做这些。」
「不愧是我的弟弟,这方面滴水不漏啊……还有吗?」
「他、他说因为桃园同学实在太有热忱,不小心就答应她的请求了……」
「……还有吗?」
这名女生大概是挺不住派系老大一直问个不停的『压力』,死心似地回答:
「苍、苍弦同学说感觉好像很好玩,要我带她来见你……」
朱久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就知道是这样」。
明明是苍弦把人叫出来的,却要鬼头派的女成员带春乃来到这家咖啡店(这里)。他一定是知道这样的行动会挨姊姊的骂。
(算了,之后再好好教训他……受不了,真是个拿他没辙的弟弟。)
朱久里看起来像在生气,其实是对顽皮的弟弟感到欣慰。她的手放开女生的肩膀。
「抱歉啊,要你配合我弟乱搞。再来的事我会处理,你可以走了喔。」
在女生惶恐地回答「好、好的!」,离开咖啡店后,朱久里这才看向愣在一旁的春乃。
(事已至此,也不能把她赶走,姑且听听她想说什么吧。而且说不定可以拿来利用。)
她藏起自己这般深沉的心机,对春乃说声「抱歉,让你久等了」,要她坐在对面的座位。她坐下后,朱久里便突然开启话题。
「所以呢?你希望我这个鬼头派老大做什么?」
春乃不知是内心还有顾虑,抑或是还没整理好想法,在短暂的沉默后,以认真的表情询问:
「我的朋友……她叫作三浦美久……不知道是不是能够凭鬼头学姊的力量,取消她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参赛资格呢?」
听到春乃嘴里说出的名字,朱久里挑眉。
朱久里运用鬼头派的成员,平时就有在收集不论学园内外的各种情报。正因如此,关于这个就某种层面来说,可说是促成前几天小日向派和荒井派发生冲突的人物──三浦美久,她知道的事可比春乃还多。
因为知道,才引发她不小的兴趣。
(这下子我根本没资格念苍弦了。)
朱久里藏起内心的苦笑,接着说道:
「我先说结论,作为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人,我不能擅自用举办方的权限排除报名的一年级生。毕竟要是被人以为我们恣意挑选参赛者,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这张招牌就毁了。」
朱久里搬出最合乎情理的理由拒绝后,春乃说了声「这样啊……」,露出明显沮丧的表情。
「别露出这种表情啦。就算我作为鬼头派老大没办法帮你,说不定以个人身分就可以啊。能请你先把详情告诉我吗?」
关于美久这个人,朱久里比春乃还要清楚。但就算是朱久里,也不会知道春乃有多瞭解美久。在确认这点的同时,也要审视春乃到底有多认真,所以她才会要求春乃多说一点。
(但如果她不说被绑走的那件事,我就会当作她没有觉悟,叫她走人就是了。)
朱久里没有展现出这样的盘算,顾虑到咖啡店,点了两杯咖啡后,要春乃娓娓道来。应该说是春乃迳自开始诉说。
而且不必说,她当然毫不掩饰地说出她想帮助的朋友,就是陷害自己的人。
她不只道出自己很不会打架,甚至毫不保留地说出朋友也不会打架,最后挑明正因如此,要是她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或许不是受点伤就能解决的事。
后来,她不知为何突然彻底脱线,开始热烈地阐述小日向派的学姊们有多帅、多棒。朱久里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喊停。
「我知道了!我已经很~清楚你非常喜欢小日向小妹她们了!」
她毫无形象地拼命阻止春乃后,开始思索起来。
(不只我知道的情报,没想到她甚至说了更多。这就代表她有多认真,或者纯粹是个少根筋的人,这部分实在有些微妙……不过如我所想,她并不知道三浦美久的『一切』。)
正因为朱久里知道『一切』,她才试探性地询问春乃:
「我顺便问一下,你为了阻止三浦小妹,这段时间都做过什么?」
「因为美久最近都没来学校,我只传了LINE跟打电话,可是她都没有回我……」
虽然LINE讯息会已读啦──春乃无力地笑着说,而即使知道这样很坏心眼,朱久里依旧问了这个问题试探。
「你不直接去她家找人吗?」
「这、这个……我和美久毫无疑问是朋友,可是我们还不知道彼此的家在哪里……就算问老师,老师也不肯说……」
我想也是──朱久里在这么想的同时,对春乃说出更恶劣的话语:
「简单来说,对你而言,三浦小妹是还不知道家住哪里的交情浅薄的朋友,还是陷害你的人。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就我听你这样讲,实在不觉得对方是你必须这么拼命帮忙的人耶。」
听到这一席话,春乃整个人愣在原地。
「不,她是我的朋友喔?」
所以帮她是理所当然的事──春乃这句话透露着这个讯息。
这让朱久里有些出乎意料。
(……受不了,该说她替同伴着想,还是替朋友着想?这部分倒是跟她的学姊很像。)
朱久里对自己设下了一个规定,虽然不是夸张到能称作美学的规定,不过她会「极力避免给一般学生(普通人)添麻烦」。
因此,把春乃这种一看就是一般学生(普通人)的女生卷进来,她并不乐意。不过如果是抱着觉悟被卷进来的人,那就不算数。
其实也有可能只是春乃搞不清楚状况,不过她为了朋友,不惜做出任何乱来的举动。这点朱久里已经清楚感受到了。
所以──
(没办法了……就帮她吧。像这种不知道会搞出什么大事的类型,还是干脆把人拉进来会比较好控制,而且说不定也能在结尾的交涉派上用场。)
朱久里以一半的算计和一半的借口说服自己,然后开口:
「情况我大概都知道了。基于这点我要再说一次,按照我身为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主办方的立场,我不能取消你朋友的参赛资格。因此我有个提议……」
为了强调接下来的话,她停顿了一会儿,接着勾起嘴角的弧线,抛出话语:
「你要不要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直接阻止你朋友呢?」
这个提议太出乎意料,令春乃也很讶异,发出「咦咦!?」的慌乱叫声。
「我、我吗!?」
「没错,就是你。现在还不能公开,所以我就省略详情了,不过以这次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规则来说,你直接说服朋友退出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虽然后半段的内容很有魅力,春乃还是「唔唔唔……」地陷入思考。
「既然是决定谁是一年级最强的人的战斗,就一定会伴随危险。而且你都说自己弱了,就更是如此。即使这样,如果你还是有跳进危险的觉悟,我可以把你锻炼到足以上场战斗的程度。」
「这是真的吗!?」
春乃探出身子,显示出她的意愿。该说是果不其然吗?因为她是小日向派中唯一的弱者,那句「把你锻炼到足以上场战斗的程度」听起来格外有魅力。
「当然是真的。站在我的立场,也觉得让现在的你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根本不是一句放心不下可以形容的。所以我会好好锻炼你的。」
「好!麻烦学姊了!」
看到春乃低头,把话说完的朱久里露出微笑。
其实这也是现阶段不能公开的事,之前她和鬼头派干部协商的结果,决定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中,不对携带武器一事设限。
所以只要找到适合春乃使用的武器,然后彻底训练她使用,她应该就能强到至少足以自保了。
事已至此,也叫把春乃直接丢过来的弟弟帮个忙吧──不,朱久里决定就算来硬的,也要叫他帮忙。
如此这般,朱久里在脑中整理好各种盘算后,这么询问春乃:
「今天是可以直接换个地方帮你特训啦……不过你放学后,基本上都是跟小日向小妹一起混吧?」
「是!」
看到春乃开心又有活力地道出肯定,朱久里面露苦笑,并这么叮嘱她:
「我不知道你这次是找了什么借口,但我不觉得能一再使用。明天之后的特训,就等你回家之后再开始。所以你放学后,还是照常跟小日向小妹他们好好过吧。」
「说得也是……要是学长姊们知道我和你接触,感觉会很生气。」
这确实是理所当然。即使如此,春乃不必朱久里提醒,就有隐瞒这次事情的认知,倒是让朱久里有些意外。
「那我跟学长姊他们分开后,就去鬼头学姊家可以吗?」
「不,你直接回家吧。我会去你家接你。就算会稍微晚回家,只要搬出鬼头的名字,想必你父母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春乃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看来她再怎么会想,也不明白后半段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朱久里见状,开始思量唯一一个无计可施的担忧。
(问题是,她看起来不像是有办法隐瞒事情的人……)
要是被夏凛她们察觉,就会像她刚才对带着春乃来的一年级女生说的那样,让整个计划产生动摇。
(也要顺便想个对策,以防事情变成那样。)
朱久里想着这些,一口气喝光已经冷却的咖啡。
◇ ◇ ◇
自从史季开始接受应对凶器的课程后,过了四天。
「嗨,史季。」
「嗨、嗨……小日向同学。」
放学后,降旗后的班会结束,夏凛立刻来到教室迎接史季,史季却僵硬地回应。
盯上史季的混混不断增加,让他甚至难以前往备品室进行放学课程,所以大概从两天前开始,他们便说好直接由夏凛来接他过去备品室。
「喂,『女帝』又来接他了耶。」
「到底是怎么了啊?」
「难道『女帝』真的在包养折节?」
班上的人多次看到『女帝』来接史季,无论是不是不良分子,理所当然都会在意,引起班上所有人的注目也是正常。
虽然就不喜欢引人注目的史季来说,实在很想求大家放过他。
夏凛之所以开始来教室迎接史季,起因于史季一个人对付不了所有来找碴的混混。
比起希望众人放过他的心情,更多的是愧疚。
而且身为一个男人,看到夏凛做到这种地步,若说他一点都不开心,那就是假的。
所以不过是引人注目,这已经很划算了──他这么告诉自己,然后承受着所有同班同学的视线,与夏凛一起离开教室。
夏凛喜欢自己在他人眼里是有点坏的感觉,比如经验丰富、很会玩之类的,但她并未发现自己对于被人质疑「是不是在养男人?」却什么都没表示这点有多不自然,也没有察觉她跟之前一样,耳朵有些泛红。
「话说回来,还真的是……有很多人在偷看我们耶。」
夏凛这句话,就像想岔开连开始都还没开始的话题。
她现在说的视线,并不是指刚才同班同学对史季投以的好奇视线,而是想跟史季单挑、想打倒史季扬名的混混充满敌意的视线。这点已无需多说。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他们应该已经杀过来了吧……」
「应该是吧。不过,我已经在一年级时让那种血气方刚的家伙搞清楚自己的斤两了──」
当他们一边对话,一边走过走廊转角时──
埋伏在前方的不良少年突然展开攻击。
「去死吧,折──!?」
当史季反射性地绷紧身子时,夏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拿出铁扇,画出一条弧线,从旁打击就要挥出拳头的不良少年的下巴。
这名不良少年的大脑因此大大受到晃动,翻了白眼后倒下。而夏凛看也不看对方一眼,若无其事地继续说话。
「──只要不是像刚才那家伙一样蠢,没几个混混敢在我面前动你啦。」
正如她所说,史季感觉得到原本偷看他的混混纷纷退却。夏凛实在太过可靠,史季只能「哈哈哈……」地发出笑声。
「今天要走哪条路去?既然有这么多人在偷看,要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前往备品室很费工夫耶。」
夏凛压低声音这么问,史季也小声回答:
「走一楼教职员厕所的小路吧。如果是那里,混混应该也不会轻易靠近。」
用「小路」称呼起来很好听,不过对这个被评为「脑袋有问题的设施」的圣路基曼茨学园来说,用秘密通道来形容那里都不为过。
他们两人来到教职员用的男厕,确认周围没有别人后,走进里面,来到最后一间厕所,在理所当然地装设在门上的电子锁按下密码后,打开那道门。门的另一头就像史季说的,连接着一条小路,他们以熟悉的步伐走在昏暗的道路上。
走了一会儿后,他们穿过集结了好几条通道的汇集地,接着再往前走一段路,穿过道路前方的门后,随即抵达体育馆舞台旁教职员用的休息室。
「每次走小路的时候我都会想,校舍(这里)是忍者屋吗?」
夏凛吐槽得没错,校舍内存在许多宛如忍者屋的小路,多亏如此,他们才能躲过混混的耳目,自由来去备品室。
但话又说回来,走小路也有撞见教职员的危险性,如果不是像今天这样难以掩人耳目地来体育馆,他们都尽量避免使用。
接着,他们像往常一样穿过舞台后方的隐藏门,总算抵达备品室。
千秋、冬华、春乃她们已经到齐,闲聊了几句后,便开始进行应对凶器的打架课。
虽然这次要面对的不是棒状物,而是小刀。
他们按照惯例,站到拳击对战游戏的位置,与手持千秋准备的橡胶制练习用小刀的夏凛对峙。
「嘿咻。」
随着这道轻松的声音,夏凛使出快到离谱的突刺,史季随即侧过身子,于千钧一发之际躲过。
事实上,今天是第二次进行应对小刀的课程,所以史季已经学会闪过多少有手下留情的夏凛的攻击了。可是……
「史季,怎么啦!你要是不出手,原本打得赢的架也赢不了喔!」
夏凛这句话非常有道理,同时她毫不留情地猛烈进攻,史季只能不断发出「噫噫」的惨叫闪避。刀子本身是橡胶制,可是根据被刺中的地方不同,还是会很痛,而且外表跟实物简直一模一样,所以他比用充气剑的棒状物课程时还要拼命。
课程形式就跟拳击对战游戏一样,虽然可以做出反击的碰触,但就算夏凛挥刀的速度已经留情,还是非比寻常,导致史季光闪避就竭尽全力了。
后来他依然死命地闪躲攻击……当他发现夏凛看准了空隙,要使出突刺的瞬间──
(就是现在……!)
他侧过身子闪避袭来的刀尖,同时拍打夏凛因施展突刺而毫无防备的右肩。
「很好,做得漂亮。」
相较于一派轻松地收起动作的夏凛,史季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只要砍中一刀就结束──抱着这样的心态进行的拳击对战游戏,结果却让他累得平常根本无法比拟。
「你带着这样的紧张感训练是很好,不过这个训练真的就只是『游戏』而已,你可别忘了喔。」
看到史季勉强点头回应,夏凛似乎觉得硬要他说话不太好,于是不再提及课程内容,把训练用的刀还给主人。
他们休息了一分钟左右后──
「那今天也来练习左脚的踢腿吧。」
夏凛笑咪咪地说道,史季则再度点头。
没错。史季这四天除了进行应对凶器的拳击对打游戏,还会一起练习左脚的踢击。这个左踢是夏凛想出来的,专门用来对付知道史季底细的人的初次必杀。
史季开始接受夏凛她们的打架课,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因此他还无法运用与惯用脚相反的左踢。
而且史季连日被人找碴、然后反击,混混们应该也有人开始注意到了。史季只能用右脚踢人。
所以他们要反过来利用混混们的发现,让左脚也学会踢腿。
这对史季来说,实为一石二鸟的课程。
准备好沙包后,史季便开始练习左踢腿。刚开始甚至不成形式的踢腿,现在已经稍微能看一点了。但是……
「该怎么说呢?还是很小家子气耶。」
「跟右脚相比,很明显地没魄力耶~」
「不过我觉得沙包已经比昨天晃得更剧烈了!」
听到千秋她们肆无忌惮的意见,史季不禁面露无言的微妙表情。
「这是使用跟惯用手、惯用脚相反方向的手脚时常有的事,不过看样子,你全身的动作还是没办法顺利串连啊。接下来试着留意腰部的转动和轴心脚踢踢看。」
史季对着夏凛点头后,按照她说的,留意腰部的转动和轴心脚,对着沙包使出左踢。
没有人知道盯上史季的混混什么时候会变得不择手段。正因为如此,无法避免课程内容过于紧密。
但史季也因此疲惫不堪,要是不良分子趁机攻击,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他们点到为止后,就结束打架课,换成读书会。
「史季学长!今天要念哪一科呢!」
春乃干劲十足,彷佛在表示着「放马过来」。史季看了,开心的同时也露出苦笑。春乃原本就是个活泼有朝气的女孩,不过大概是前几天跟朋友出去玩时发生了什么好事,最近更是精力旺盛。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不过春乃说的朋友该不会是男的吧?」
为了避免被别人听见,千秋小声地询问冬华,冬华也小声地回答:
「如果春乃儿的春天到了,那也是喜事一件啦~……不过~应该不是。因为比起恋爱,她还是对另一种爱比较感兴趣啊。」
「你少用这种觉得自己说了漂亮的哏的表情啦。」
「顺带一提~根据我的推测,春乃儿之所以这么有精神~是因为她拿到了晚上自己玩的玩具,精力获得抒发──」
「喂~折节~冬华她说只有上次那些问题集根本不够啦~」
「小千,慢着!?」
为了回应难得慌了手脚的冬华的期待(?),史季从书包中拿出诸多问题集,然后就像玩扑克牌一样,单手摊开给她看。
下一秒,备品室中便回荡起一道不晓得是哀号还是娇嗔的声音:「不要~~~~呀!」
一个星期后。
这天放学,春乃跟朋友约好要去玩所以缺席,史季则同样进行着应对凶器和左踢的打架课。之后的读书会,趁着一年级生(春乃)不在,他决定偶尔提升一下难度,可是……
「因数分解是什么啊……那种东西到底能派上什么用场……」
「夏凛,别说了。我光听到那个名词就头痛。」
「应该说~脑袋感觉都要疯掉了~」
「「你本来就疯了吧。」」
「讨厌~凛凛跟小千欺负人~」
她们三人已经憔悴至极,开始说些让人搞不懂到底还有没有余力的对话。史季看她们这样,不禁苦笑。
(我以为就算是这种放牛学校,到了三年级应该都会上因数分解,所以才让她们预习的……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啊?)
如史季心里所想的,在圣路基曼茨学园的课本中,至少二年级要学的部分,连因数分解的「因」字都不会出现。所以史季才会准备参考书,让她们练习看看。但看到夏凛她们憔悴的模样,他不禁反省自己有些操之过急了。
这是题外话,这所放牛学校圣路基曼茨学园,据说只要提交申请书,就一定会通过入学考试。因此不必说,他们三年级的课本上,也没有因数分解的「因」字。
那之后,夏凛她们连玩乐的力气都不剩,史季与她们分开后,独自谨慎地回家。
这个星期一旦到了上下学时间,史季就不断重复着被人找碴然后四处逃跑或击败对方的过程,他已经感到厌烦了。
在那些人之中,拿武器攻击的人有两个。
一个人是拿球棒,另一个人是铁管,都是课程中有学过的棒状物,所以他才能设法在没受伤的情况下解决对方。
课程的成果有展现出来是好事,但最近比起来单挑的人,开始出现一些感觉只能说是来袭击的混混。这不是一句糟糕可以解决的。
但要是把这件事告诉夏凛等人,她们绝对会说上下学也一起走,所以史季决定隐瞒此事。
现在这个状况就已经给夏凛她们造成不小的负担了,史季不想继续添麻烦。所以他下定决心,不管是来单挑的混混不断增加,还是有人手持凶器,或者遭遇攻击,他都要自己默默处理。
说是这么说,他放学当然不会正大光明地走回家。为了不让自家位置被不良分子们得知,他不是绕路走,就是选择人多的路,尽可能不给混混找碴的机会。如果是平常,即使做到这个地步依旧会被缠上,不过……
(……奇怪?今天走到这里,好像还没被人缠上耶?)
尽管史季与夏凛她们分开已经过了十分钟以上,今天却还没被任何一个混混缠上。时间都过了这么久,应该至少会有一次,多的时候三次都不奇怪。
面对这个状况,史季在安心之前,首先浮现疑问。虽然不确定是不良分子还是一般学生(普通人),但今天回家的路上出现了比平常更多的穿着学园制服的男女,显得更奇怪。
事情不太对劲。但史季不清楚个中理由。他就这么抱着不明所以的心情,在没有混混缠上的情况下,抵达住的公寓。
他走进公寓入口,爬上楼梯。接着,当他来到住的楼层时,就算再怎么不想知道为什么今天都没被混混缠上,也瞬间明白了。
他的家门前,有名穿着圣路基曼茨学园制服的女学生在那里等着。对方有着男孩子气的黑发、白皙的肌肤,以及跟美少女比起来,更适合用美女称呼的五官。她是在圣路基曼茨学园中,名气仅次于『女帝』的不良少女。
「你好慢啊,折节史季。」
女学生呼喊史季的名字,轻松得就像来找朋友一样。
史季却和她相反,他带着今天最紧张的情绪,叫了她的名字回敬。
「如果觉得很慢,就不要等我,直接回家啊。鬼头朱久里学姊。」
在说是个女生之前,朱久里更是鬼头派的老大,史季还没有那种胆量邀请这样的人进入家里,所以选了个安全的选项,到公寓的地下停车场谈话。
「学姊怎么知道我住哪里?」
「因为我已经掌握你在上下学的时候,都会走这里的正门。只要加上你在校外的目击情报,就能在某种程度上推测出你的住处。接下来只要用我们派系的情报网,结果就如你所见了。」
朱久里轻描淡写地说。史季能从她身上感觉到不同于荒井的威胁,但还是继续发问:
「难道学姊也知道小日向同学的家了?」
「当然。但你可别误会了,我们派系跟荒井他们、还有其他不正经的人不一样,绝对不会做出攻击别人家的无聊行径。我赌上鬼头派的名誉,唯有这件事可以断言。」
朱久里这个回答令史季有些意外,睁大眼睛。
或者正因为她是这样的人,夏凛她们才会敬称她为「学姊」。当史季想着这些时,朱久里突然笑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容易凡事都写在脸上?你的脸上现在就写着『有点意外』四个大字喔。」
这句话说得完全正确,令史季差点说不出话,但要是现在退缩,他觉得连对话以外的主导权也会被抢走,所以尽可能以坚定的模样回答朱久里:
「这我自己知道。这不重要,学姊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听说你现在每天都被想出名、想试身手的家伙缠上,觉得很困扰。」
「……这不就是你设计的吗?」
史季故意套她的话。
他很清楚,既然斑鸠派也来找麻烦了,要把一切都归咎在鬼头派上头,根本是在牵强附会。但另一方面他却觉得就算鬼头派有参与其中,也一点都不奇怪。所以他才会想套她的话。
「怎么可能。因为不管是我刚才说的那种人,还是斑鸠派的人,都是无法掌控的家伙。就伤透了脑筋这点,我和你一样。」
朱久里的回答让史季感到很有说服力。也因此,他提高了戒心。因为他有预感,一旦大意,最后将会被她说得无法反驳。
所以史季没有松懈,继续追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只有你出现的今天完全没有人来找我麻烦,让我顺利到家了?」
「那是因为我利用鬼头派的成员,抢先占据了所有你回家可能会走的路。就算是斑鸠派的人,也不敢在我们派系成员闲晃的地方造次;而没有隶属派系的人本来就不会成群结党,比不过我们的势力。如果学园里还有在这种情况下找你打架的人,那他一定是疯到几乎神奇的地步了。」
朱久里再度一派轻松地说道。史季才刚提高戒心,现在又更提防她了。
史季会依照当天的心情,随机改变上下学的路径。
换句话说,他每天都是走在只有自己知道的路上。
因此要锁定他的上下学路径,就只能依靠推测……但刚才朱久里的说词,却可以视为她已经掌握所有的路径。
这一时之间实在令人难以相信,但如果他今天放学回家时频繁看到的那些同校男女都是鬼头派的成员,那一切都说得通了。夏凛说朱久里比史季还要聪明,但史季认为或许不只是『比较聪明』的程度了。
「看来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或许又是心思写在脸上了,被人看透心思,让史季差点叫出声音来,但他还是回答:
「但并不是完全相信。」
「无所谓。你的头脑跟其他混混不一样,如果是你,一定明白我说的话没有虚假。」
「但听到你这么说,也只像是在讽刺人啦。而且,我不认为你的话中一个谎言都没有。」
听到史季指出这点,朱久里兴味盎然地发出「哦……」的声音。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我知道,没有比在真话当中混入些许谎言还要难看破的事物。就算你一个谎言都没说,也有可能没把事实说出来。」
「……看样子你的脑袋比我料想的还要和其他家伙不同呢。」
或许──这句话就是朱久里改变进攻方式的契机。
「如果是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我们派系的长处是号召力和人数优势。而这些都是小日向派没有的东西。」
她说得很对,所以史季只能点头同意。
「所以你也明白,如果是我们派系,不只今天,明天以后照样能让那些找你麻烦的混混远离你。这点小事根本不在话下。」
关于这一点,一样只能点头同意。
「我们有能力解决你的烦恼。根据这个前提,我想跟你谈个条件……你愿意听听看吗?」
要是不同意,谈话就无法进行了,所以史季点了第三次头。
「你也知道鬼头派的前身,是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堀田派吧?」
才说了这句话,史季就察觉她想说什么,瞪大双眼。
「难道你们打算举办吗?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别说打算要办,其实活动已经在进行了。当然,我们会分清楚时间、地点和场合,不会像去年那样弄得乌烟瘴气,这点我可以保证。」
史季亲眼看过去年举办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情况。他们根本不会管是不是在上课,就直接开始打架──应该说,他有稍微被波及,还挨了揍,因此听到朱久里这么说,不禁松了口气。
「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会在四天后的傍晚六点举办。舞台位在郊外的废弃医院,我们打算采用多人混战的形式比赛……但用普通的方式比也没什么意思,所以为了炒热决定战,我打算悬赏强者当作余兴节目。」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当这个悬赏目标?」
「对。如果你愿意接受,我向你保证,我会动用鬼头派(我们)的力量,替你解决找你麻烦的混混。」
「……那如果我拒绝呢?」
「不会怎样啊。只不过,如果现在这个状况拖久了,盯上你的混混很有可能会变本加厉。要是事情变成那样,会给小日向小妹她们带来更多困扰。这也不是你想要的吧?」
不想继续造成夏凛她们的负担──朱久里这句话彷佛看透了史季的心思。
「不过这也不是马上可以下决定的事。要我陪你想一个小时、两个小时都无妨,你慢慢考虑──」
「不,没有这个必要。」
史季当下就下定了决心,当他出声盖过朱久里时,朱久里睁大了眼睛,打从心底感到意外。
她似乎没想到能马上获得答覆,又或是不认为史季是个坚定到甚至会盖过对方说话的人。两人谈到这里,史季觉得自己总算超出朱久里的预期了。
「你这副表情……我可以认为你会接下被悬赏的工作吧?」
「是的。因为被爱打架的人缠上,说到底是我个人的问题。如果能避免小日向同学她们被卷进来,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以措词来说,这样的说法很迂回。但那是因为史季很确定一件事──如果是面对这名学姊,不必凡事都说清楚,她也会明白。
事实上,朱久里也真的听懂了史季所有的意图。
「换句话说,那就是你答应这场交易的条件吗?」
对──史季毅然决然地回答。他在内心鼓足干劲,希望能由此掌握主导权,然而,朱久里却在叹息之中低喃:「没想到会用这种形式说出来。」随后她搬出来的杀手鐗(话语),却让史季惊讶不已。
「抱歉,我没办法吞下你所有的条件。因为桃园小妹已经报名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了。」
史季勉强吞下差点冲出嘴的惊愕,努力保持着平静否定。
「……我一时间很难相信。」
「我想也是。她来找我的时候,连我都吓了一跳。」
朱久里边说,边从怀里拿出智慧型手机操作,把画面秀给史季看。
萤幕中映着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用的LINE帐号活动页面,参加者栏位里有着春乃的名字和史季熟悉的头像。换句话说,春乃参加决定战的确切证据,确实显示在萤幕上了。
用LINE报名参加的方式,再对照春乃这几天的模样,她是被强迫参加决定战的可能性很低。
正因如此,史季更难以消化摆在眼前的现实。
「为什么桃园学妹会……」
「关于她的理由,不该由我开口说。她晚一点会到这家店,你直接问她吧。」
朱久里说着,递出一张名片,上头印有咖啡店的名称、地址、电话号码,以及简易地图。
史季接过名片后,随即懂了。
春乃说她去见朋友,其实是为了和朱久里见面的借口。
这事实已经不仅是意外,甚至让人感到惊愕了,但春乃这段时间都没透露出这件事,不只骗过史季,也骗过了夏凛她们的视线。
「我先说清楚,你要去问桃园小妹的想法是没关系,不过她参加决定战已经是既定事项,你可千万不要想叫她放弃喔。」
听到朱久里的忠告,史季一脸苦涩。
「到头来,我都只能答应成为悬赏目标吗?」
「别露出这副表情啦。我跟你约好,会尽力不把桃园小妹以外的小日向派的人卷进来。只不过,你应该也明白,我没办法保证『绝对』。」
「我瞭解。要是知道我和桃园学妹会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小日向同学她们绝对会主动参与进来。」
而这一点,史季比朱久里更不希望发生。
既然事已至此,史季也只能接受春乃被卷进这件事,但他说什么都想避免牵连夏凛她们,给她们带来更胜现在的麻烦。
另外,这可能是很天真的判断,不过只要能在不受严重伤害的情况下完成悬赏目标的工作,同时朱久里也确实遵守了约定,或许就能不给夏凛她们带来多余的担心和负担,顺利解决持续遭到爱打架的不良分子找碴一事。
考虑到这个人受到夏凛她们的认可,还会尊称她「学姊」,应该可以不用担心她会不讲义气地违反约定。
「所以我也打算妥善处理,不让小日向同学她们发现这件事。」
「你愿意这么做,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决定战的详情会在几天后公布在LINE帐号上,你晚一点记得追踪或加好友。」
朱久里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我走了。期待四天后的盛会。」
她留下这句话,就这么从史季眼前离去。
看到朱久里离开地下停车场,史季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她身上并没有像荒井那样压迫人的恐怖,但始终身处于一种栽进对方陷阱里的恐惧,导致史季的内心比身体还要疲惫。
说实话,从刚才的对话判断,史季实在无法判别哪些部分是朱久里的计策。如果硬要举出他知道的一点──
(既然这是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鬼头学姊的弟弟一定会出场。她是想让弟弟打倒我,同时拿下冠军,提高弟弟的身价。)
话虽如此,现在继续深究也不能怎么样,他还有应该优先处理的事。史季这么想,也离开地下停车场,前往朱久里给他的名片上标示的咖啡店。
◇ ◇ ◇
朱久里与史季分开后,直接离开公寓,边走边滑智慧型手机。她按出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LINE帐号中的活动页面,以管理员权限取消参加者栏位中显示的春乃帐号的参赛申请。
这是她趁今天叫春乃先报名,以便向史季显示出春乃参加的证据。但如果之后发生了什么状况,使得小日向派的任何一人找到决定战用的帐号,并看到活动页面的参加者栏位,别说刚才与史季交涉成功的内容,整个计划都有泡汤的可能。
因此她必须要尽快取消春乃在LINE上的参赛申请。
接着,她继续操作智慧型手机,检视刚才她和史季交谈时就已经传来的弟弟──苍弦的讯息。
『姊姊,折节同学怎么样?』
朱久里看到这则和她料想中差不多的讯息,不禁苦笑。不过她还是来到道路前方的超商,坐在超商前的护栏上回覆讯息。
『没怎样啊。我没想到他会普通成那样。多亏他那么正派,我都觉得有点愧疚了。』
朱久里说的愧疚,自然是指利用春乃,设计史季担任悬赏目标一事。但还有另一件事,其实史季的指谪很正确。她确实在背地里利用鬼头派的成员,煽动血气方刚的不良分子去找史季麻烦,却撇得一干二净。
这都是为了刺激史季的危机意识,让他认为除了答应交涉,没有别条路可走,进而以悬赏目标的身分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并成为以学园老大为目标的弟弟的跳板。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认为有必要的事,即使会感到愧疚,也不会后悔,更不打算后悔。但她还是觉得如果史季跟其他不良分子一样,露骨地释出敌意,她会更轻松。
当她想着这些时,苍弦又传了讯息过来,她随即检视。
『但他不是个单纯的普通人。对吧?』
他这么说,就像是实际听见了自己和史季的对话一样。
朱久里看了,再度带着苦笑,输入文字讯息。
『算是吧。因为折节小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不良少年,不过眼神倒是独当一面的男子汉。而且,他露出男子汉的眼神,是他答应担任悬赏目标,还有说他不想波及小日向小妹的时候。他如果是自己被卷进麻烦,明明就不会有那种坚持,可一旦扯到身旁亲近的人,他的意志就会变得坚强。这种人的「骨干」通常都硬得离谱……其实这在他打赢荒井的时候早就知道了,不过那位小弟毫无疑问会是个强敌喔。』
她输入了这么多文字,忽然觉得既然要讲这么多,打电话还比较快,可是要放弃好不容易打的这么多文字,又觉得不是滋味,最后还是直接传送出去了。
『毫无疑问是强敌吗?不错耶。这样才有打败他的价值。』
看到弟弟如此无所畏惧的讯息,朱久里的表情蒙上了些许阴影。
苍弦是只要对手愈强、胜负愈难分难舍,他就会愈热血沸腾的个性。
朱久里身为派系老大,当然觉得他这样很是可靠,可是身为一个姊姊,她却不由得希望弟弟尽可能取得压倒性的胜利,不要受到任何伤害。
既然弟弟希望提升自己作为不良少年的名气,朱久里就丝毫不打算阻止他。既然弟弟说,他会靠自己的力量赢得胜利,她就不打算利用鬼头派的成员削弱弟弟的目标。但她身为姊姊,不想让弟弟有多余的负伤,却也是毫无虚伪的真心话。
虽说是自己的弟弟,但朱久里觉得他现在还不太可能打赢『女帝』和『打手』。所以她没有将那两人当作目标,而是锁定把一开始的目标荒井打倒的史季。
之所以用计让史季以悬赏目标的身分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也是为了替想跟他单挑的弟弟备好舞台。另外就是期待史季在跟弟弟对打之前,能被其他一年级生削弱。
但到时候也存在着苍弦与其他一年级生对打后被削弱、最坏的情况被打败的危险性。不过朱久里其实意外地有那么一点傻姊姊特质,她根本没想过弟弟会被区区一年级生撂倒。
说实话,她作为姊姊,担心的事可说是无穷无尽。不过她不许自己在弟弟面前表露担心,所以选择强势地回覆苍弦的讯息。
『这样才是我弟弟。这场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是为了让你登上圣路基曼茨学园老大的第一步。你可别一开始就栽了个跟斗喔。』
『放心,我不会输的。不必说折节同学,就算对上「女帝」或「打手」,我也不会输。』
我就说现在对上他们两个人还太早了啦──现在这么回覆实在太不解风情,所以她只传了一句话鼓舞弟弟:就是这股气势。
朱久里原以为话题结束,打算离开护栏站起,没想到弟弟出乎意料地又回了讯息,她于是挑眉确认。
『对了,姊姊,你把桃园同学的事告诉折节同学了吗?』
『当然。桃园小妹是为了让折节小弟觉得不能逃离悬赏目标这个工作,而设下的枷锁啊。』
其实也是让他接下悬赏目标工作的杀手锏──想是这么想,但也没有必要特地传讯息告知,她便把这句话留在心里。
『说出去是没关系啦,但你打算把锻炼桃园同学的任务全丢给折节同学吧?』
面对苍弦抛出的问题,朱久里决定已读不回。
此时不断穿梭在朱久里脑袋中的画面,是要她手拿武器,武器却不知为何百分之百一定会滑出去的春乃的模样。再来是滑飞到半空中的武器不知为何百分之百一定会落在春乃的头上。最后是她那个被迫陪春乃特训的弟弟会在一瞬之间,千钧一发地抓住所有武器的画面。
比如说手指虎,那东西到底要怎么做才会滑出手上,然后飞到头顶呢……春乃的少根筋已经是灵异现象等级,让朱久里切身体会到世界的广大。
她之所以没有如苍弦指出的那样,在与史季交涉时拜托他锻炼春乃,也是因为她无法想像自己在谈论这件事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
她知道,当自己亲眼见识到春乃有多么少根筋的时候,苍弦看见她的表情,表现出了用手捂着嘴忍笑的愉快模样。
若用那种表情跟人交涉,根本成不了什么事,所以拜托史季锻炼春乃的时机,就等他和春乃会合之后,见机行事吧。
朱久里抱着这样的想法,两眼无神地望着远方。要是苍弦在这里,她敢肯定苍弦一定又会用手遮着嘴忍笑。
◇ ◇ ◇
史季来到名片上印刷的咖啡店前,看到这间店的外观高雅又成熟,他不禁大大地退却,但最后还是战战兢兢地打开宛如古董的木制大门。
挂在门上的铃铛匡啷作响,他胆战心惊地走进店内,然后环视里头,很快在墙边的座位发现死盯着智慧型手机的春乃。她正专心地看着手机,所以没注意到史季。史季心想,在这么沉稳的店内大声叫她似乎不太好,所以决定走近春乃的座位。
即使来到这么近的距离,春乃依旧没发现,史季带着苦笑,就要从旁拍拍她的肩膀时──他看到手机的萤幕显示着以年龄限制来说,属于高中生不能看的图片,忍不住大声吐槽:
「桃园学妹,你在这种地方看什么东西啊!?」
只见春乃发出「唔耶?」的呆愣嗓音,并抬起头。
下一秒,一道不输史季音量的大叫,从她娇怜的嘴里发出。
「史季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尽管面露惊讶,显示在智慧型手机萤幕上的圆片被人看见,已经不会让春乃感到羞耻了。史季见状不禁两眼沧桑地远望,但现在先不说这个。
壮年老板走来柔性劝说,表示这里还有其他客人在后,史季和春乃双双道歉,然后点了咖啡──春乃则是进行了加点──
史季啜饮一口比一碗拉面还贵的咖啡,忍不住对自己的笨舌头感到悲哀,他根本喝不出这与超商的咖啡有什么不一样,同时单刀直入地开口:
「桃园学妹,我都听鬼头学姊说了喔。」
「所以……学长也知道我要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了吗?」
春乃畏缩地问道,史季则点头回应:
「你为什么要参加呢?」
「因为……」
春乃含糊其词,在不断烦恼之后,面对史季,双手合十道歉。
「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想帮朋友……!」
毕竟刚刚才被警告音量,她压低了声音坦白。以史季从未见过的拼命模样、从未见过的认真模样。她虽然觉得自己不对,却也显示出绝对不会退让的觉悟。
面对这样的她,史季能说的话也只有一句:
「……可以告诉我详情吗?」
春乃抬头,以宛如太阳明亮的表情,精神饱满地回答:「好!」
「我有个朋友叫作三浦美久……」
春乃一边说一边操作智慧型手机,然后放在桌子上,把画面拿给史季看。
萤幕上显示着一张应该是春乃把人拉进来自拍的双人照片,照片上的另一个女生想必就是美久。
史季看到那张照片,不禁睁大眼睛。
眼神看起来只像是在瞪人的凶恶四白眼,还有长度到背部的粗糙褐色长发。
照片上的女孩子是前几天去唱歌时,史季在路上遇见的人。就是那个帮老婆婆捡拾散落在地上东西的人。
「就是她吗?」
史季想尽办法压抑心中的动摇询问,春乃点了点头。
「上次我被荒井派的人抓走时,被他们威胁、把我叫出去的人就是美久。我猜她是因为这件事,之后就不来上学,而我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什么都做不了……当我这么想时,她却在不知不觉间报名了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史季听到这里都只是点头回应,这时却突然挑眉「嗯?」了一声。
(……奇怪?她刚才说的……)
史季反刍刚才的谈话内容,以勉强压低的声音吐露出惊愕。
「这个朋友是那个时候的朋友吗……!?」
「是啊?」
看到春乃愣在原地,彷佛不知道自己说的话哪里有问题,史季闭上了嘴。
春乃被荒井派掳走的事情,不用走到最坏的情况,也已经是成了心理阴影也不奇怪的事件。就算是被威胁才做出那种事,史季也不觉得对方有办法一点疙瘩也不留地继续当朋友。至少美久在不来学校的当下,就已经这么想了。可是春乃却不惜乱来,即使要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也想帮助美久。
(关于她帮助朋友的理由,就算问了,她也只会回一句「因为是朋友」吧……)
史季在心中苦笑。
也许是因为春乃是医生的小孩,她的身心都把帮助别人这个行为视为理所当然。事实上,在史季从川藤手下救出春乃时,为陷入绝境的他去找夏凛过来的人,以及看到史季被川藤殴打的脸后,毫不犹豫地进行紧急处置的人,都毫无疑问地是春乃。
不只如此,她一路都看着夏凛她们为了朋友挺身而出的背影。
追究她帮助朋友的理由已经显得不识趣,史季转而这么问她:
「你会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是为了阻止三浦学妹,没错吧?」
「对。论我们班最不会打架的人,我觉得美久应该是仅次于我,或是倒数第三名。所以我觉得要是她参加,一定会有危险……」
「嗯嗯。」
史季听到这里,再度挑眉「嗯?」了一声。
「你说她仅此于你,或是倒数第三名?」
春乃面对这句像是自言自语的提问,以有精神到没必要的声音回答:「对!」
「体育也是,她是糟到仅次于我的人!」
「桃园学妹,小声一点……!呃,她外表长那样,却不会打架吗……!?」
「不会。虽然美久她不想承认啦。」
春乃按照史季的吩咐小声地强调,史季再度无言。
因为美久给人的印象就是个不良少女,至少在史季眼中,她应该是个运动神经发达的女生,没想到实际上却是相反。
(我好像可以想像得出桃园学妹跟三浦学妹变成朋友的经过……)
但史季认为现在不问为妙,他在遥望远方的同时,喝了一口已经不太热的咖啡。
「可是美久她明明不会打架,却老是说荒井学长的坏话,还说总有一天一定要亲手教训他……我很担心她是不是因为被荒井学长派系的人威胁把我叫出去,所以想不开……」
(三浦学妹视荒井学长为敌人?)
这件事令史季有些在意,不过连同掳走春乃时所用的恶毒手段一起考虑,就算荒井这个人在各方面招人怨恨,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因此史季并未特别在意,继续谈话。
「我顺便问一下,关于三浦学妹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理由,你有什么头绪吗?」
春乃摇了摇头。
「其实我本来是想请朱久里学姊取消美久的参赛申请……可是她爱莫能助,所以就建议我自己参加,直接阻止美久……」
史季听完差点露出苦涩的面容。因为虽然他其实原本就有料想到,不过现在是真的清楚提议春乃参加的人就是朱久里了。
同时,也是因为从春乃直呼朱久里的名字这点来看,可以知道春乃很亲近她。
更是因为他明白了就各方面而言,朱久里是个比荒井派还要不好对付的人。
这时候,春乃放在桌上的智慧型手机就像看准了时机一样,开始发出震动。萤幕上显示着「朱久里学姊」五个字。
史季对春乃点了头后,春乃便明白史季的意思,接起这通电话。
「你好,我是春乃……什么?好,我知道了。」
春乃结束简短的对话后,面向史季,递出她的手机。
「朱久里学姊说有话想跟你说。」
已经超越隐约的感觉,史季带着猛烈的不祥预感接过电话回应:
「……电话换人听了。」
『折节小弟,抱歉,我刚才忘记拜托你一件事了。』
史季心中的不祥预感愈积愈多,回答「要拜托我什么?」。
『就是桃园小妹啦。你可以负责锻炼她到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那天吗?』
史季一时之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回了一句「什么?」,但朱久里并未理会,迳自说下去:
『其实我们也用尽办法了,可是那位小妹啊,实在是做什么都不太行。对了,千万不要给她拿武器那类的东西喔。因为下次她可能真的会挂掉。』
总觉得她说了跟冰山同学一样的话──史季第三度无神地远望。但电话另一头的朱久里依旧没理他,只留下一句『那就拜托你了』,直接挂断电话。
与其说是请求,不如说是撒手丢给别人不管。这时史季的眼神就跟几分钟前的朱久里一样,愈来愈虚无缥缈。
当他们离开咖啡店时,天色已经完全变暗,史季走在被路灯照亮的夜路上,对着走在身边的春乃抛出问题:
「现在已经晚了,你不用联络家人吗?」
「没关系!因为我原本就是预计要去见朱久里学姊,已经先告诉爸妈会晚回家了!」
那就好──史季本想这么说,但听到她若无其事地说出朱久里已经获得春乃爸妈的信赖,他都没力气惊讶了。
(话说回来,居然要我训练桃园学妹……)
说实话,以他现在正在接受夏凛她们训练的立场,不得不说这个担子太重了。
追根究柢,如果春乃能经过训练变强,夏凛她们以前早就做了──应该说,感觉她们是已经做过,但是放弃了。更别说现在全丢给他解决的朱久里了。
在行动之前,就无计可施了。
(可是……)
史季一瞥走在身旁浑身干劲的春乃。
如果不是和朱久里之间有协议,他其实想现在立刻劝春乃放弃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这才是他的真心话。毕竟照理来说,由他这个以悬赏目标身分参加的人代替春乃帮助美久,才是最好的计策。
但他也无法否认自己想帮助春乃的心思,与劝她放弃的想法同等强烈。
因为史季也瞭解,在深知自己有多弱的前提下,依旧想帮助别人的心情。
同时,史季更沉痛地明白,不顾自己的脆弱想帮助别人,是一件多么愚昧的事。
(为了不让桃园学妹经历这种感受,我必须尽己所能……!)
小日向同学她们都做不到了,我不觉得自己有办法让桃园学妹变强,所以,就让她学习只有我能教导的事吧──史季抱着这个想法前往的地点,是跟咖啡店一样位于闲静住宅区的公园。
公园的腹地面积很广,不过以溜滑梯、攀爬网、攀岩墙组成的大型运动游乐器材为首,设有许多游乐器材,同时也种植许多常绿树,所以给人有些狭小的印象。
但也因此有很多死角,作为家长,这里是一座不会让孩子在天黑后玩耍的公园。事实上,就算放眼望去,公园内也不见史季他们以外的人。
所以这里正好适合用来教导春乃在决定战中存活下来的招数。
「史季学长要教我什么吗!?」
史季当然有把他和朱久里的对话内容告诉春乃,正因如此,她才会兴奋地吐出鼻息,干劲十足。史季见状,一口气喝完他在来公园的路上买的罐装饮料,然后开启话题。
「桃园学妹……我希望你老实回答我,你到今天为止一直接受鬼头学姊的训练,有感觉到自己稍微变强了吗?」
「没有!」
春乃毫不犹豫地秒答,令人惋惜朱久里的劳苦。
「你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目的,是为了直接说服三浦学妹弃权……没错吧?」
「没错!」
「既然如此,你不觉得其实没有必要跟其他参加者战斗吗?」
春乃歪头不解,似乎没听懂史季没有明白讲出来的事。史季觉得直接说出结论比较快,喝光罐装饮料后,对她说:
「鬼头学姊说过,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要以废弃医院为舞台,进行多人混战赛。换句话说,参赛者没有一定要战斗,在决定战中逃跑、躲藏都没有任何问题。」
史季无法断定几天后公布决定战详细内容时,会不会对逃跑、躲藏设下某些限制,但他决定现在先不去思考那种可能性。
无论如何,既然要在废弃医院这个舞台比赛,一定会出现难以区分逃跑、躲藏的状况,因此他可以断定不会有完全被禁止的可能。
他接下来要教春乃的动作,不可能会白费力气。
「所以我要训练你掩人耳目的移动方式──也就是说,你要进行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中,不被其他混混们发现,并寻找三浦学妹的特训。」
春乃听到这里总算明白,露出明亮的表情。
「我知道了!要进行躲在纸箱中移动的特训吧!」
史季差点跌倒。
「并不是!再说,要是在现实中做那种事,根本一目瞭然,所以就算废弃医院里面有纸箱,你也绝对不可以这么做喔!」
「不可以啊……」
春乃露骨地表露遗憾,史季在无力之中言归正传。
「我要教你的是类似不被对方发现的移动小诀窍。然后,有个游戏非常适合训练你用身体记住这个诀窍。」
史季说完,把喝光的饮料罐放在脚边。
「桃园学妹,跟我玩踢罐子吧。规则是我一直当鬼,游戏范围是这整座公园。另外一条规则──要是被我发现,你直接算输了。」
就这样,史季开始陪春乃在夜晚的公园中,一对一进行特殊规则的踢罐子。
如果要按照传统规则,让当人的春乃踢罐子,总觉得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所以便作罢。当鬼的史季在空罐旁边闭眼睛数三十秒,春乃就趁这段时间躲起来──他们以这种形式开始。
史季数完三十秒后,视线扫过周围……随即庆幸没有马上就看到春乃的身影。
按照春乃的个性,就算她自己觉得躲好了,却有可能被旁人看得清清楚楚。史季原本怕她或许会搞这种乌龙,不过看来是杞人忧天了。
这场游戏的主要目的是针对春乃进行特训,所以史季刻意远离空罐,开始寻找春乃。他首先从运动游乐器材附近开始找起。
「史季学长~请救救我~」
随即,他听见从自己的角度看过去正好位于运动游乐器材后方的方向,传出春乃狼狈的声音。
根据史季的记忆,声音传出的位置应该是在为了爬上运动游乐器材的高台而设置的绳网。他的心慢慢升起不祥的预感,就这么绕到器材后方……而当他看见那幅凌驾于预想的画面时,不由得转身背对过去。
不知该不该说是理所当然,春乃被绳子缠住了。
但到底是怎么弄才会变成这样呢?只见春乃不知为何倒吊在上头,制服因为重力已经整个掀起,不只内裤,连内衣都看得一清二楚。
「我动不了了~请救救我~」
春乃泪眼汪汪地再度求救。
可是不只是内裤,连内衣那边都像是有「绳子」绑到头上,而且布料是透肤的蕾丝,颜色又是紫色,实在难以想像那是高中一年级生能穿的性感内衣款式,史季根本不敢直视。
救助行动因此困难重重,也因为特训开始的时间就很晚了,结果今天根本无法做什么像样的特训,最后只能解散。
隔天放学。
今天还是老样子,史季与夏凛一起前往备品室。但事情就在这个时候发生。离开史季的班级──二年二班之后不久,夏凛露出费解的表情。
「嗯嗯……?」
「小、小日向同学,怎么了吗?」
「总觉得……跟昨天相比,今天没什么人在偷看你。」
「是、是吗……?」
「相对的,倒是莫名一直看到很像鬼头派的人……啊,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混混(笨蛋)才会变少吧。」
「大、大概吧……」
史季在心中捏了把冷汗,说出不痛不痒的回答。
因为昨天和朱久里达成了协议,他上学时也一次都没被混混缠上,平安抵达学园。
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四处可见疑似隶属于鬼头派的学生。感觉就像是要让史季明白,她有确实地履行协议。
「找你麻烦的混混(笨蛋)变少是很好啦,可是鬼头派开始行动,倒是有点讨厌。」
其实史季很想避免深入聊到与鬼头派相关的话题,但就算如此,如果这种时候沉默不语,或许反而会让夏凛起疑。
所以他极力留意不要一脸心虚,回应这个话题。
「意思是鬼头派最近可能会有动作吗?」
「现在还不知道那么多,可是既然混混(笨蛋)会找你碴,还是随时防备着会比较好。这点是可以肯定的。」
「呃、嗯,我知道了……」
史季在回答的同时,感觉到胃传出类似疼痛的阵阵绞动。
接下来三天,他还要继续欺瞒夏凛她们,无论是那个协议,还是今后都要在课程结束后去公园帮春乃特训。这不由得让他产生罪恶感。但他之所以决定答应朱久里提出的条件,担任悬赏目标,是为了不再继续造成夏凛她们的负担,好好解决自己目前身处的状况。
这个决定本身与春乃那件事无关,正因如此,无论他要扛起多重的内疚,也只能坚持到底。
(毕竟如果我能一个人设法解决,那就是最好的结果……)
看到史季将决心铭刻在心中的模样,夏凛跟刚才一样歪着头,一脸费解地发出「嗯嗯……?」的声音。
◇ ◇ ◇
这里是校舍屋顶。对混混而言,是绝佳的鬼混场所。事实上,在圣路基曼茨学园中,派系之间也曾为了争屋顶地盘而展开火爆的斗争。
赢了那场斗争、漂亮地取得屋顶这个鬼混场所的派系就是斑鸠派。一旦到了午休或放学,派系成员就会以老大斑鸠为首,按照当天的心情在这里集合。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今天只有你一个人啊?」
鬼头派老大──朱久里只身一人造访斑鸠派地盘,声音无奈地对屈膝坐在屋顶角落遥望远方的斑鸠抛出疑问。
「谁教那帮小子……明明不怎么会认字,却懂得察言观色啊……看到我这样……他们就立刻开溜了……」
斑鸠以一听就知道很消沉的声音,数落不在现场的派系成员。
光靠这个反应,朱久里就什么都懂了,对着他的背影抛出更加无奈的声音。
「怎么?你已经被甩了啊?」
「才没有……是发生了很多事,我主动离开对方了……」
他的声音光听就让人郁闷,朱久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之所以特地跑到屋顶来,是想趁斑鸠派还安分的时候,与老大斑鸠交涉。但交涉对象沮丧成这样,想交涉也没办法。为了让斑鸠能够正常对话,朱久里首先这么提议:
「你不嫌弃的话,要我听你诉苦也行喔。」
「你愿意听我说吗!?」
看到斑鸠猛然回过头,朱久里忍着脸颊的抽搐回答「对」。斑鸠历任女友的地雷率高达百分之百,他的分手故事通常都比现在的模样还要让人郁闷。所以斑鸠派的成员今天才不想靠近屋顶。多亏如此,朱久里才能和他一对一说话……不过这件事连朱久里都无法判断是好是坏。
「之前跟我交往的小美啊,有那~么一点会伤害自己的倾向。」
「……该不会是割腕那种的吧?」
斑鸠随即以「不」否定,朱久里见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不只割腕,她还会割手跟脚。」
听到这个会让自己后悔刚才松了口气的答案,朱久里忍不住感到头痛。
「然后小美啊,就说也来帮我割一下。」
「不是,不要讲得好像上美容院一样啦。」
「我再怎么心胸宽大,唯有这个实在无法忍受,不小心就拒绝她了。」
「正常人都会拒绝吧。」
「对嘛。因为小美要是割了我,就会构成伤害罪啊。我实在不想看到她去坐牢。」
「呃……是这个意思喔!?」
朱久里忍不住吐槽,但斑鸠没有理会她,有感而发地做了总结:
「所以我才会下定决心……跟她分手……」
朱久里已经没了忍耐的打算,脸颊不断抽搐。这则分手故事荒谬到光听这些,就能认定和斑鸠一对一说话根本是一件坏事。
「……接下来可以换我说话吗?」
似乎是因为开始觉得头很痛,朱久里挑起话题的方式难得地非常随便。
「好啊,诉苦之后我觉得轻松多了。只要不是想跟我交往之类的话题,是可以听你说说看。」
「谁要谈那种话题啊。」
「那就好。鬼头啊,你跟小日向她们一样,虽然长得好看,但该怎么说?就是没有心动的感觉。心动。」
让你心动的女人全都是地雷好吗──这句吐槽已经来到喉头,却被朱久里用力吞了下去。
「我想跟你谈的是折节小弟啦。」
「噢,你说他的话,我现在没有想动手的意思喔。」
「就算你没有,你们派系的人却不是这样吧?」
斑鸠只听了这些,很快就懂了。他随即露骨地露出厌恶的表情。
「我觉得应该不至于啦,不过你该不会是想叫我管管底下的人,让他们别对折节出手吧?」
「你猜得没错。」
「不可能不可能。其实我自己也没资格说别人,不过那帮家伙都是一些冲昏头之后就停不下来的人。如果没有其他饵食给他们咬,就不可能制住他们。」
「虽然不能称之为饵食,但如果我说,能准备让你还有你们派系的人想咬的有趣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斑鸠的双眼顿时发出好奇的光辉。
「说来听听。」
听到这句回覆的瞬间,朱久里就确信交涉将会成功,勾起嘴角微笑。
「距离今天的三天后,将会举行鬼头派主办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你有听说这件事吗?」
「当然有。因为斑鸠派(我们这边)也有一个人满心想参加。」
朱久里对这个人心里有底,于是挑了挑眉。
「噢,那孩子啊。」
「真有你的,都掌握清楚了。既然搬出这个话题,代表你打算让折节以某种形式参与决定战吧?」
「虽然小日向小妹也是这样,不过你的第六感很强耶。」
朱久里忍不住傻眼地说道。
「那你要用什么方式让他参与?」
「决定战的舞台是废弃医院,以多人混战的形式举行,而折节小弟会担任特别来宾,以悬赏目标的身分参与决定战。」
「听起来是很有趣……可是斑鸠派(我们)之中能享受个中乐趣的人,也只有要参加决定战的那家伙吧。要是再增加特别来宾,决定战就会整个泡汤,再说,在废弃医院进行多人混战的比赛,也不能近距离观战啊。」
「如果我说虽然不是近距离,但可以即时观看呢?」
斑鸠的双眼再度充满好奇的光辉。
「不错耶。这么一来,我和其他人也能跟着享受了。顺便问一下,你打算怎么让我们观战?」
「我们会在废弃医院内装设摄影机,然后在影音网站上进行限定公开的直播。」
「原来如此。意思是你会邀请我们观看,对吧?」
「就是这样。所以这件事……你要加入吗?还是不要?」
听到朱久里抛出答案已经心知肚明的问题,斑鸠带着深邃的笑容,简短地回答:
「算我一份。」
朱久里交涉成功后,便与斑鸠分开。当她走下楼梯,正要回到校舍时──
「哎呀,真巧。」
她碰巧在通往屋顶的楼梯前,看见脖子上戴着颈椎固定器的荒井,不禁眯起眼睛。她的声音比起跟斑鸠说话时,多了一点狠劲。
「鬼头啊。我猜,你八成是想利用斑鸠完成你的奸计吧。」
「说得可真难听。我只是稍微跟他谈了一点条件。」
「那就叫奸计。」
不一会儿,两人之间就已经迸出看不见的火花。
「解决折节小弟之后,就轮到你了。在那之前,你可要治好脖子啊。若是对上有伤在身的你,我弟的胜利会蒙上瑕疵。」
「你用不着担心。因为就算天地倒转过来,你弟也不可能打赢我。」
「那可真是无足轻重的天地啊。」
看不见的火花继续迸出,荒井用鼻子「哼」了一声,彷佛表示他已经无话可说,就这么举步离去。朱久里也很清楚,只要对手不是斑鸠,荒井基本上只打会赢的架。所以朱久里已经预判到荒井不必别人提醒,也会在伤养好之前安分守己,甚至可以如此断定。
话虽如此,唯有一件事,她依旧无法看穿。因此她随着「噢,对了对了」这道极度刻意的话语,等他停下脚步后开口:
「鬼头派(我们)主办的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会在近期展开,这件事你也听说了吗?」
「哼。关我什么事。」
听到这句宛如表示自己对一年级生(喽啰)没兴趣的话语,朱久里心满意足地露出微笑。
校内流行的八卦在各年级间会有很大的落差,这点无论在国小、国中、高中都一样。
而朱久里会控管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情报,以不会太明显的做法,缩小外流到二、三年级的情报量。
要是大张旗鼓地控管情报,就有可能被夏凛那种直觉敏锐的人察觉今年的决定战有『某种内情』。换句话说,就是有被小日向派察觉史季和春乃被卷进当中的危险性。
她故意反其道而行,借由公开情报──包括由鬼头派主办一事──消除人为刻意为之的迹象,同时不只针对二年级,也对三年级控管情报,好让小日向派只接收到基本资讯,同时不会对这件事有兴趣。
荒井的反应就是其中一个评断成果的指标,他的反应让朱久里非常满意。
「你的亲人有报名参加,要是赛后因此闹出事就不好玩了。你个人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虽说是亲人,充其量也只是个喽啰。就算输得很难看,也没有让我的名声扫地的影响力。」
「简单来说,就是不关你的事?」
「就是这样。」
荒井说完就走了,彷佛表明他真的已经无话可说。
朱久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挟带着同情自言自语。
「明明是亲人,却完全没兴趣也不关心。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