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①

  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倒数三天中,史季努力地尽已所能照常度过。话虽如此,史季是个想法容易写在脸上的人,这点连他都有自觉,所以即使努力了,也无法避免异样感产生。

  因此史季事先对夏凛她们这么说──

  三天后父亲会出差到这附近来,然后住在家里,所以希望那天的打架课和读书会可以休息。

  父亲出差当然是个谎言,不过只要事先这么说,就算这三天的举止有那么一点可疑,她们也会觉得「是因为父亲要来」,而且决定战当天放学还能大方地挥别夏凛她们,各自行动。简直是一石二鸟之计。

  不,以史季的父亲要来为由,使两堂课程休息的话,春乃也能极其自然地和朋友约好出去玩,因此说是一石三鸟也不为过。

  来到三天后的放学时间。

  史季向夏凛她们打过招呼后,回到家中,把书包和智慧型手机一起放在家里,接着前往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舞台──也就是郊外的废弃医院。

  之所以不只放书包,连智慧型手机都留在家里,是因为朱久里这么『拜托』了他,与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规则无关。

  她大概是判读到小日向派的人之间会共享定位情报吧。

  事实上,朱久里不只『拜托』史季,也对春乃说了同样的话。

  史季深切地体会到朱久里实在是滴水不漏。正因如此,他重新绷紧了神经,踏出坚定的脚步前往目的地。他身后还跟着想必是鬼头派的男性成员,双方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一同往前。

  多亏鬼头派的人像这样盯着,这三天上下学时,他都没有受到混混纠缠。现在也一样,为了不让其他混混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之前向史季找碴,他们才会提高警惕。不过史季认为唯有今天应该也带着监视的意味,为了见证他确实有前往废弃医院。

  至于春乃,就另一层意义来说,史季实在很担心她能不能平安抵达废弃医院。不过或许是考虑到被夏凛她们发现的风险,朱久里也『拜托』他们当天前往废弃医院的时候要个别行动,所以他无法和春乃一起过去。因此,包括她建议的某件事在内,史季有要求她提早前往废弃医院。

  然而他实在不觉得春乃能不靠智慧型手机抵达目的地,所以他带着苦笑猜想,春乃那边应该跟自己一样有鬼头派的人在监视,最后大概会由他们带春乃到废弃医院吧。

  (先别说那个了……)

  史季开始回想两天前,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用的LINE帐号公布的详细资讯。

  里头写了很多大略的规则,比如要是离开废弃医院这个舞台,就算自动弃权。但他所担心的逃跑、躲藏却没有任何设限。多亏如此,这四天利用踢罐子特训灌输给春乃的逃跑、躲藏花招都不会白费了。这对史季来说是个好消息。

  不过,决定战的详情中,没有写到任何关于携带武器的限制。这件事对史季而言,完全是个坏消息。

  毕竟没有限制,等于允许携带刀械。

  他是有准备对策,可是,他不觉得自己在面对真刀时,能有打架课那样的动作。

  因此他只能一个劲地祈祷一年级生不会有人携带刀械参赛。

  史季脑中不断想着这些,一路往前走……总算看见废弃医院。

  外观跟大医院相比显得有些逊色,不过腹地范围非常广阔,只要不去看腐朽劣化的地方,建筑物其实也很雄伟。史季认为这里确实很适合用来当成多人混战的打架舞台。

  (可是这个……鬼头学姊绝对掌握了小日向同学很怕鬼的事吧?)

  此处不愧是废弃的医院,尽管太阳还没下山,建筑物却散发出感觉会出现什么的气氛。这下子就算夏凛听说了决定战的事赶到废弃医院来,也绝对需要不断心理建设后才能行动吧。

  史季忍不住想像了那幅画面,面露苦笑。同时,他沿着将医院围起的水泥墙走,来到入口。

  平常应该关着的大型拉门已经完全敞开,三个应该是鬼头派的不良少年就像守卫一样提高了戒备。

  守卫们注意到他后,理所当然地把路让开。这是史季这辈子最不开心的一次靠脸通关。他抱着这样的心情,走进废弃医院的腹地──也就是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舞台。这时候,原本跟在史季后头的鬼头派男子跑上前。

  「我来带路。」

  说完,鬼头派男子往前走,换成史季跟在他的后头。

  进入医院腹地后,马上会看到一个停车场,那里已经聚集了好几十名参加的一年级男女。但该说是理所当然吗?到处都没看见春乃。因为史季是边走边看,实在没有余力同时寻找美久的身影,不过就他大略扫过一遍的感觉,似乎并未看见她。

  这时候,史季来到废弃医院的本栋,进入建筑物后,不断往上爬。他不知道是这里还有通电,还是他们用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办法接电,总之医院内虽然昏暗,但还是有照明。另外,到处都设有新到诡异的摄影机和喇叭。

  (太阳不久之后就会下山,所以有照明真是太好了……不过居然能把舞台准备得这么妥善,鬼头学姊到底是何方神圣?)

  是人脉很广吗?还是家里很有钱呢?以朱久里的情况来说,就算她一介高中生有在投资股票赚钱,感觉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思考这些也不会有解答,而且即使直接询问朱久里,她应该也不会老实回答,所以史季决定不要再想。

  接着,他继续爬了一阵子楼梯后,来到顶楼。

  顶楼似乎是个空中花园,种植草木的空间因为疏于打理,已经成了一片小丛林。

  走出屋顶后,他在往前几步的一个小广场上──

  看见正被两个手持木刀的不良少年夹攻的岩谷卓。

  「岩谷同──……」

  史季尚未理解状况,就要开口警告岩谷有危险逼近,但他的嘴巴才张到一半就定住了。因为他发现了。岩谷的肩上背着竹刀袋。

  当他心想「不会吧」的时候,岩谷已经从竹刀袋中取出了木刀。

  眼见如此确凿的间接证据,史季有了一个肯定的想法。

  岩谷卓的真实身分是──

  「「喝!」」

  锐利的吐气打断了史季的思绪。那两个不良少年同时攻击才刚放下竹刀袋的岩谷。

  连摆好架势的时间都没有的奇袭。从前方进攻的男子以木刀斜砍,从后方攻击的男子则横劈。

  那两个人为了避免自相残杀,互相配合的间距和时机都抓得很完美,但岩谷就像要闪避从后方来的横劈般,偏移了身体姿势,借此躲过前方来的斜砍。当然光是这样无法闪避横劈,从背后来的横劈攻击就这么逼近岩谷毫无防备的侧腹。

  危险──当史季下意识张嘴的瞬间,岩谷以手里的木刀挡下横劈,同时,他就像画一个小圈那样挥舞木刀,被挡下横劈的男子手中的木刀随即弹飞到半空中。

  而横砍被闪过的男子则锁定了这个空档,收刀之后马上又往反方向横砍。但岩谷显现出惊人的反应速度,立刻以木刀防御,同时将男子的木刀扭落地面,一次交锋就解除了对方的武装。

  面对这发生在一瞬之间的事,史季哑口无言。此时,岩谷对着没了木刀的两名男子说:

  「抱歉啊。要你们陪我暖身。」

  「不会,我也学到很多。」

  「能亲身体会苍弦学弟的实力,就这层意义来说,也是个好机会。」

  双方交谈过后,取回自己的木刀,对着史季这个悬赏目标点头致意,就这么离开屋顶。

  眼见这些齐全到不行的情景证据,史季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向岩谷攀谈。这时候,当事人将木刀收进竹刀袋中,一派轻松地主动攀谈。

  「嗨,折节同学。」

  「嗨、嗨什么嗨啊!?原来你……」

  史季在说话的同时,一瞥屋顶前方──也就是在岩谷后方拿着智慧型手机,不知道在和谁讲电话的鬼头朱久里,然后问道:

  「也就是说……是这么一回事吗?」

  面对这道迂回的提问,岩谷加深脸上的笑意,对史季说出真相。

  「如你所想,我真正的名字是鬼头苍弦。岩谷卓是我随便想出来的假名啦。」

  听了岩谷──不对,苍弦的话后,史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他还是想尽办法消化现实,问出首先浮现的疑惑。

  「你、你为什么不惜谎报名字,也要帮我呢?」

  「当然是因为我对你有兴趣啊。」

  史季因为这句过度率直的言语,抱着与刚才不同的感受,再度说不出话来。或许是因为看到他这样的反应,苍弦仔细说出他不惜谎报名字,也要与史季接触的理由。

  「其实,姊姊她禁止我跟你接触。但我无论如何就是很在意明明不是不良少年,却击垮了四大派系其中一个老大的你。」

  「所以你才会跑来跟我接触?」

  史季好不容易重振心情,发出疑问,苍弦也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会因为桃园同学而曝光,但没想到一直到最后都没穿帮,这也有点超乎我的预期。我明明骗了你却说这种话是很不要脸,不过折节同学……劝你长大之后要小心诈骗喔。」

  「不是,正常人才不会料到同一所学校的人会谎报名字骗自己的啦!」

  史季以失控的声音吐槽,苍弦见状,就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那样笑了。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史季是这么想的。算上谎报姓名,他说谎骗人的事确实有待讨论,但就算这样,依旧无法改变苍弦(他)就是岩谷(他)的这件事。

  一码归一码,史季现在知道让他无法卸下心防的『某种』感觉,就是因为岩谷(他)是苍弦(他)了。这时候,他听见正在讲电话的朱久里说出了令人在意的话语。

  「你们要继续好好监视桥和公车站。毕竟如果在车站那边的小日向小妹她们打算过来,就一定会经过其中一个地方。」

  史季知道,因为他和春乃今天放学后都不能去备品室,所以夏凛、千秋、冬华她们三人说要去闹区随便找乐子玩。朱久里理所当然地掌握了她们的动向,并严加防范这些事,已经不会让史季感到惊讶了。

  「那就拜托你们了。」

  朱久里总算讲完并挂断电话,但下一秒,她的智慧型手机又立刻发出震动。

  史季原本做好要继续等待的心理准备,没想到朱久里毫不犹豫地将智慧型手机收进制服口袋中,走来向史季说话。

  「抱歉,让你久等了。」

  「是没关系啦……可是这样好吗?你不接电话吗?」

  「因为你就像是VIP一样的存在啊。只不过是比起对底下的人下达指令,接待你的优先顺序比较高罢了。」

  史季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即使如此,他还是不由得心想,人类真的有办法区分得这么明确吗?

  「感觉好像已经没必要帮你们介绍了……」

  朱久里边说边斜眼瞪向苍弦,但苍弦假装听不懂,别过了脸。

  看到弟弟这种反应,她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

  「他就是我的弟弟苍弦。是近期会成为我们鬼头派老大的男人。」

  「说是这么说,但实质上带领派系的人是姊姊。以这层含义来看,往后鬼头派也可以说是由我和姊姊两个人当老大。」

  原本别过脸的苍弦插进这句话,彷佛是要表达这部分可别弄错一样。史季不知道有没有到为了弟弟而拿下一个派系的朱久里,不过从这一幕可窥见,苍弦也同样景仰着姊姊。

  「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会在我们所在的这栋建筑物里举行。根据公布在LINE上的规则,离开建筑物当下就会视为『逃走』而丧失资格,但当然你这个悬赏目标不受此限。可不许你躲起来等待决定战结束喔,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不许逃也不许躲,史季怕得想放弃,但还是想尽办法重新提振了气势。

  「我们会在决定战开始前,再告诉一年级生有悬赏人头这条特别规则。悬赏额现在是十万,你可要小心,别被利欲薰心的一年级生干掉喔。」

  「十万……!」

  没想到真的如字面所述是要悬赏他,不只如此,知道金额超过六位数,史季现在已经超越恐惧,连血色都没了。他原以为自己在过来废弃医院(这里)的路上已经坚定了觉悟,但会怕的事情就是会怕,他打从心底希望众人放过他。

  朱久里见史季如此,以有些别扭的表情继续说明:

  「等时间一到决定战开始的傍晚六点,我们会先说明规则,然后让一年级生到指定地点就位,再开始进行决定战。他知道你这个悬赏目标的指定地点在哪里。他把你带过去之后,麻烦你在广播决定战开始之前,都在那里待命。」

  朱久里指着将史季带到屋顶的鬼头派男子,示意那就是她口中的「他」。

  史季就像即将被迫和肉食动物同笼的草食动物一样,失魂落魄地回答「好……」。随后,他毫无抵抗地任由鬼头派男子带领,离开了屋顶。

  朱久里等到再也看不见史季他们的身影后,深深叹了口气。

  「真是的,我还以为他是做好觉悟才来的,没想到会怕成那样……他的反应比怕事的一般学生(普通人)还要窝囊,看得我都觉得于心不忍。」

  「可是,他的心没有外表那么害怕。」

  听到苍弦如此断定,朱久里问道:

  「理由说来听听?」

  「他表面上的确是怕到不行,可是他的脚站得很稳。甚至有一种稳如泰山的感觉。如果真的很怕自己作为悬赏目标遭人盯上的状况,不会是那个样子。他如你所料,是确实做好觉悟才来的。」

  说完,苍弦开心地勾起嘴角的弧线。

  「跟外表不同,是真的做好觉悟了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那个小弟实在是个有趣的人耶。」

  「对吧?」

  苍弦说着,嘴角愈发上扬。朱久里却送出宛如怒瞪的视线。

  「先不说那个,你不顾我的告诫,不惜谎报姓名也要跟折节小弟接触……对此你有什么话想申辩吗?」

  「你在讲电话的时候也听到我们的对话啦?真不愧是姊姊。」

  「所以,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朱久里释出不许岔开话题的姊姊『威压』,苍弦承受不住,乖乖低头道歉。

  「没有。我真的很抱歉。」

  听到这句不好也不坏的流畅道歉,朱久里叹了口气,有些深沉地对苍弦说:

  「这次的做法比平常还要迂回很多,果然造成你的压力了。」

  「没有这回事,姊姊!我真的只是很在意他,才会自作主张行动,我一点都不觉得你做的事造成了我的压力!」

  苍弦在情急之中,舍弃平常那份从容,否定朱久里的话语。但朱久里以试探的视线看着他,问道:

  「……真的吗?」

  苍弦似乎无法承受那道视线,表情微妙地撇开脸,难以启齿地说:

  「……你说凭现在的我,就算对上『女帝』和『打手』胜算也很低。这句话确实让我觉得有点负担……」

  看到苍弦乖乖坦白,朱久里被弟弟耍得团团转的不满才稍微获得缓解。她一改态度,带着笑容,握拳轻轻敲击弟弟的胸膛。

  「那也没什么,虽说胜算很低,但也只是指现在。」

  说完,她对着苍弦举起拳头。

  「如果是你的话,绝对有办法当上这所学园的老大。姊姊可以保证。」

  至此,苍弦总算察觉朱久里是在回敬自己至今所有的淘气作为,一脸「我还是比不过姊姊」的样子,也对着她举起拳头。

  「既然这样,我会称霸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还要打倒折节同学,证明你的眼光没有看错。」

  「呵呵,你少得意忘形了。」

  朱久里露出与这句话相反的笑意,而苍弦也被传染,跟着笑了出来。随后,他们对着彼此的拳头,互相碰撞。

  「好了……就快要六点了,我既不是一年级也不是悬赏目标,就在此退场吧。」

  「哎呀?你不对参赛者们露个脸吗?」

  「我是很想啦……」

  朱久里从怀中拿出震个不停的智慧型手机。

  「但我不觉得这个会在决定战开始之前停下来。打招呼这种事啊,就按照计划交给别人去做吧。」

  「那还真是可惜。我原本想说如果能由姊姊宣布比赛开始,决定战就会更热血沸腾呢。」

  「不要讲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话说回来,如果你没有要下去,就跟折节小弟一样,到指定地点待命吧。」

  「也对。就这么办。」

  两人谈完后,朱久里一边接听刚才放着不管的电话,一边离开屋顶。苍弦则拿着竹刀袋,跟在姊姊之后下楼。

  ◇ ◇ ◇

  夏凛、千秋、冬华如朱久里接获的消息一样,在站前的某间大型汉堡店内闲聊。

  「对了……史季那家伙,最近是不是怪怪的啊?」

  夏凛咬着代替凤梨雪茄糖的薯条,不断上下晃动,并慵懒地询问千秋和冬华。只见千秋连着甜筒饼干吃完整支冰淇淋,冬华则喝完过于缤纷的香草奶昔后,彼此面面相觑。

  「你说他怪怪的,具体来说是怎么个怪法?」

  千秋这么问后,夏凛仰望天花板,将咬在嘴里的薯条吃下肚,依旧慵懒地回答:

  「感觉好像心神不宁,又像是有种疏离感。就算是家人要来过夜,感觉也不太对劲……」

  千秋和冬华再度面面相觑,以夏凛听不见的音量小声交谈。

  「喂,折节那家伙,该不会是想跟夏凛告──」

  「小千,等等。小史应该没那么强势──」

  「他这样绝对是被卷进什么事,想要自己一个人扛吧……」

  两个迳自误会是恋爱话题的人,第三度面面相觑。

  啊,是在说这方面啊──她们同时这么失望地想着。

  失望归失望,但好歹也是严肃的话题,千秋和冬华决定认真回答。

  「被卷进什么事……是吗?我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耶。他这几天感觉的确是怪怪的,但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他老爸要来过夜的关系。」

  「这~样~的话,如果他真的被卷进什么事,想要自己一个人扛~那他爸爸要来过夜这件事,也可能是个谎话吧~?」

  三人都陷入沉默。

  「……这种感觉……难道是那样吗?」

  千秋以点头回应夏凛的问题。

  「鬼头学姊可能在背地里动手脚了。」

  「凛凛,GPS有动静吗?」

  夏凛立刻打开定位程式,然后蹙眉。

  「……完全就是在家里啊。」

  「什么啊。到头来,只是想太多喔?」

  「小千,你说这话未~免也太不经大脑了吧?」

  「你说什么!?」

  冬华无视发亲的千秋,继续往下说:

  「你不觉得按照小史的个性,不管他爸爸知不知道他住哪里,他都会主动去接人吗?」

  「这……」

  千秋觉得冬华说得非常正确,不禁语塞。而夏凛并未理会她们,继续操作定位程式。

  「凛凛,你想到什么了吗?」

  「也不算是想到什么,只是以防万一,确认一下春乃的位置。」

  夏凛说着,开始确认春乃的定位资讯……结果忍不住讶异地睁大眼睛。

  千秋和冬华看到夏凛这样的反应,纷纷从左右两边看她的智慧型手机……没想到春乃的定位标示,不知为何显示在郊外。千秋和夏凛一样瞪大了眼睛,冬华则发出「哎呀呀?」的声音。

  ◇ ◇ ◇

  距离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开幕的时间──也就是关闭废弃医院大门的六点,已经剩不到三分钟。这时,春乃带着微微泛泪的双眼,放心地吐出一句「赶上了……」,并踏入废弃医院当中。

  虽然很想说安全上垒,但正如史季的推测,若不是负责监视春乃的鬼头派女成员看不下去,替迷路的春乃指路,她现在已经完全出局了。

  但要说的话,真正出局的,是朱久里『拜托』她放在家里的智慧型手机,现在却混在肩上那个装满医疗用品、充当急救箱的书包当中就是了。

  春乃在放学后跟史季一样回到家中,然后把手机拿出来放在桌上,打算就这样放着离开,却因为一个小撞击,让手机掉到了刚补充好医疗用品、放在正下方的书包当中。春乃并未发现这件事,就这样拉上了书包的拉炼。实在是一出要是朱久里知道,保证会抱头大叫的喜剧(奇迹)。

  春乃作梦也没想到自己引发了《毕达哥拉斯知识开关》(译注:「ピタゴラスイッチ」,日本NHK电台的教育节目。)中会出现的连锁反应,她向带路的女孩子道谢后,前往所有参加决定战的一年级生集合的停车场。

  (美久呢……她在哪里!?)

  距离决定战开始,已经没剩多少时间。春乃走在一年级生的集团周围,拼命寻找美久。

  美久一定会出现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集合地点,要是能在决定战开始前找到并说服她,或许春乃和美久都不必参加决定战,就能解决问题了。因此史季才会建议她尽早来到废弃医院,但是她却迷了路。这下子别说说服美久的时间,根本连把人找出来的时间都不剩了。

  「一年级的,久等了啊!」

  一名鬼头派的男性干部站在废弃医院的本栋入口前,大声喊道。

  十几名鬼头派成员围住集合在广场的一年级生们,应该是为了因应如果有不听人讲话的一年级生,就要予以警告或排除吧。

  因为一年级生当中也有人带球棒或木刀等武器,围在一旁的鬼头派成员当中,也有几个人携带武器。

  总之,时间已经到了,并未找到美久的春乃无力地缩在角落。

  「我是负责主持这次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司仪,我姓坂本!接下来要对你们说明规则!大部分都跟在LINE上公告的一样,但我还会再说明一项特别规则!我只说一次,别漏听了啊!」

  坂本的吼声响亮地回荡,此时春乃依旧不死心,不断移动视线寻找着美久。

  然而因为美久的身高比春乃还要矮将近十公分,已经完全被人群淹没,至少从春乃的位置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

  就在春乃找人之际,规则已经说明完毕。

  「最后要说明特别规则!但在那之前……」

  坂本从怀中拿出智慧型手机,并按了萤幕一下。

  下一秒,所有一年级生的智慧型手机同时发出声音或振动,简短地彰显自己的存在。

  春乃听见书包中传出声响,不解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她看了看书包内,发现本应该放在家中的手机居然出现在里面,再次不解地说了声「哎呀呀?」。

  「嗯呣呣……哎,算了。」

  她做出要是朱久里听到,又会抱头大喊的结论,把智慧型手机拿出书包,检视起萤幕。

  只见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用的LINE帐号传了讯息过来,春乃马上确认聊天室,没想到里头上传了一张史季的大头照。

  「史季学长!?」

  她惊呼了一声,但随即又想起自己听史季和朱久里提过,史季会以悬赏目标的身分参加决定战,因此决定笑一笑蒙混过去。

  坂本并未理会春乃的反应,继续说明特别规则。

  「大家应该都知道,这家伙的名字叫作折节史季,是单挑四大派系之一──荒井派的老大,并打败他的二年级生。这次我们请这家伙以悬赏目标的身分,参加最强一年级决定战。至于他的悬赏金额……听了记得要惊讶啊,是十万!!」

  如字面所述,一年级生们听了都讶异不已,并且发出兴奋的叫声。坂本随后开始总结。

  「这个规则与一年级最强的宝座是两码子事,打倒折节的人,我们将会奉上现金十万!跟最强的名号相比更想要钱的家伙,就尽量针对折节吧!只不过,要是反被折节撂倒,当下就算淘汰,所以我建议身手差的人就别理他了!」

  到此,规则说明结束,鬼头派的成员开始回收一年级生们的智慧型手机。

  他们表明这么做的原因,名义上是因为既然已经解说完规则,就让大家不用顾忌身上的手机,尽情地较量。

  要是不遵从,就无条件淘汰,所以没有任何一个一年级生抱怨。

  但其实鬼头派回收手机的真正目的,是为了防止被淘汰的一年级生不甘心,做出报警泄恨这种无耻的行为。

  春乃觉得带太多东西很碍事,就把整个书包交给鬼头派的成员,然后乖乖被带到指定地点──位于废弃医院本栋二楼的护理站。

  身为医生女儿的春乃的预定地点是这个地方,实在有些讽刺,但现在先不管这些。

  春乃在移动时,四处都会看到其他一年级生,不过到了指定地点后,无论左边还是右边,就都没有自己以外的人影了。看来指定地点已经事先安排过,以防决定战一展开,就马上跟人打起来。

  不过春乃不理解这样的考量,她在抵达指定地点之前,也一直在寻找美久,但到头来还是没找到,因而陷入失落。

  (难道美久没有来吗?)

  这样的话,其实也是个好结果,可是,春乃就是没来由地觉得美久一定有参加。

  『一年级的!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设置在医院内的全新喇叭突然传出坂本的声音。

  『觉得自己最强的人,就打倒建筑物中除了自己以外的二十九个人!这么一来,一年级最强的宝座就是你的了!』

  所有人似乎都受到这番露骨挑拨的刺激,尽管周围不见任何人影,还是能从四面八方听见「正合我意!」、「赶快开始啦!」等粗犷低沉的叫嚣声。

  坂本不知是否听见了这些声音,彷佛要激起所有一年级生的潜力般,吼出以开场信号来说,实在是过于猛烈的尖叫,拉开序幕。

  『开始────────────────────!!』

  在叫嚣变成振奋的吼声时,春乃立刻躲进护理站的柜台当中。

  「呃……史季学长教我的是……总之要躲好……要离开躲藏地的时候,先确定周围已经没有动静……移动的时候,先确实掌握好能躲藏的地点……」

  春乃小声地确认史季教她的原则,这时,有两个应该是和她在同一层楼的男生,就在护理站前碰了头。

  「恭喜你啊!成了首先为我的最强传说送上人头的喽啰!」

  「最强传说!?我看是最弱传说吧!?」

  以挑衅的言词代替招呼后,两人双双点燃战火,开始打架。

  春乃只是弱到无法打架,但她身为小日向派的人,其实早已习惯纷争,所以将两人的冲突当成背景声,继续确认躲藏原则。

  「我想想……还有就是……就算有人,只要往那个人没在看的方向跑,就出乎意料地不会被发现……」

  关于这个原则,他们已经用踢罐子特训试了好几次,但到头来一次都没成功。

  如果是普通人,就绝不会在正式场合硬是使用从未成功过的技术,但是──

  「没事的……!我在正式上场的时候是很强的……!」

  春乃激起毫无根据的自信,一上阵就下定决心要实践从未成功过的技术,简直是乱来。她偷偷从护理站中探出头。

  那两个在护理站前面打架的男生正在互殴,激烈到春乃忍不住闭上眼睛。

  正因如此,她认为他们两人无暇看她这里,于是趴在地上,开始往他们没在看的地方──也就是死角移动。

  (对了,史季学长说过,如果其他一年级生在附近,就要趴在地上移动,这是为什么啊?)

  尽管心中抱着疑问,春乃还是遵照史季的教诲,趴在地上移动,首先来到护理站旁边的病房。

  春乃不知道。史季之所以教她在附近有人时要趴着移动,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不让她糊涂地跌倒。

  此外,一个在赛场上趴着移动的女生,看在同是一年级生的眼里,毫无疑问是离最强非常遥远的存在,所以史季期待他们可能会因此放过她。

  事实上,在护理站前打架的其中一名男生有察觉到春乃的存在,但他还要专心应付眼前的对手,因此便如史季期待的那样,无视春乃了。

  春乃逃到病房,确认室内没有任何人后,松了口气。

  同时,因为这次的成功经验,让她信心大涨,认为只要照着史季教的去做,说不定真的可以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成功找到美久。

  先不管这其实是个失败经验,总之,有了无谓的信心后,春乃鼓足干劲,带着一定要找到美久的心思,再度趴在地上偷偷摸摸地移动起来。

  ◇ ◇ ◇

  本栋最高层的六楼。史季的初始地点在这里,他虽不像春乃那么偷偷摸摸地躲藏,但还是掩人耳目地持续移动,想和春乃会合。

  考虑到各处都设有监视器,史季心知肚明要是他逃跑或躲藏得太露骨,可能会遭到朱久里或是负责主持决定战的鬼头派成员警告。

  话虽如此,能避免的纷争最好还是避开,他希望鬼头派能放过他这点程度的消极。接着,他为了寻找春乃踏进团体病房。就在这个时候──

  「「啊……」」

  两个人呆愣的声音轻微地在团体病房中回荡。

  其中一个人当然是史季。而另一个人则是为了寻找猎物,比史季早一步进入团体病房的一年级鸡冠头不良少年。

  「好啊啊啊啊!!十万自己送上门来啦啊啊啊啊!!」

  鸡冠头男突然发出绝对会被楼下听见的大吼,往史季逼近。

  「为了我的零用钱,你去死吧啊啊啊啊!!」

  说完,他便举起右手握着的警棍。史季看见警棍的瞬间,便半反射性地抓住一旁病床上的床单,大大摊开后,盖住直逼自己的对手。

  视野被遮挡,加上被满是灰尘的床单盖住全身,鸡冠头男不断咳嗽,史季随即使出上段踢,毫不留情地一脚解决对方。

  这话说来讽刺,不过史季连日下来都被身手不错的混混找麻烦,虽然不是他自愿的,却因此过着每天都是实战的生活。导致现在的他已经即将踏进可说是习惯打架的等级了。

  「对不起了……!」

  史季留下一句口头道歉,往团体病房的门口跑去。

  那个人刚才的叫声一定被其他一年级生听见了。史季认为继续留在团体病房并非明智之举,才会这么行动。但对付鸡冠头男让他晚了一步。

  他一冲出团体病房,就同时看见了左侧前方──靠近史季初始地点的楼梯,以及右侧前方──史季前进方向的走廊转角,各出现了一名混混。

  史季提高会被夹击的警觉,他们却在隔了一间病房的距离内停了下来。看着他们互相对峙,史季这才想起,自己充其量不过是个悬赏目标。

  (既然这场战斗是要决定谁才是一年级最强的人,敌人的敌人就不会是朋友了啊……既然这样!)

  史季当机立断,猛地往右侧的混混冲过去。史季突然开始行动似乎让他吓了一跳,他急忙握拳摆好架势,史季却穿过他侧边的空隙,直接越过他。

  「什!?给我站住!」

  对方维持架势,以难以想像两个月前还是个国中生的低沉嗓音大吼。但当他看见位在楼梯那侧的混混受到史季的行动影响,往这里冲过来时,他便咂了咂嘴准备迎击。

  史季这个悬赏目标对一年级的学生们来说,充其量只是附属品。

  他们不会被悬赏金蒙蔽双眼,背对眼前的敌人。

  史季利用敌人的敌人还是敌人的状况,顺利摆脱困境,往转角奔去。没一会儿功夫,他便抵达转角,并不减速地通过,而这个瞬间──

  「!?」

  有个拿着球棒的混混,宛如站在打击区蓄势待发的棒球少年般,对着史季的腹部用力挥棒。看对方毫不犹豫,而且还瞄准腹部这个难以闪避的部位,史季瞬间吓出一身冷汗,但还是用他天生强悍的脚跟腰紧急煞车,同时往侧边跳开,远离对方,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过一劫。

  对方似乎完全没想到会被躲开,球棒用力地打在窗户下方的墙上。

  尽管球棒没有离手,但因为大力挥棒打到墙壁,冲击力道顿时流窜全身,让他的身体麻了好一阵子。史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空档,对着那人的侧头部使出上段踢,一击就踢昏对手。

  他是想在这里喘口气,但不知道刚才甩开的那两个人什么时候会追上来,所以他马上跑走,来到前进方向上看见的T字路口后停了下来,战战兢兢地左右观望。没看到人影让他松了口气。

  在决定战开始前,无论去哪里都是被鬼头派的成员带着走,所以他只能凭外观大概掌握建筑物的构造。

  不过借由现在这样到处跑确认之后,他已经掌握到建筑物的形状近似「h」形。再由这点去思考,史季的初始地点大致位在「h」的右下方,他目前所在的T字路口,则属于中央地带。

  因此他观望的左右两侧走廊才会是死路,不过左右两条死路也有可能会在其中一方设置阶梯,只是因为角度看不见罢了。

  相反的,现在他的眼前──T字路口的旁边,是他才刚被人带着走过的通往屋顶的楼梯。要选左右两边可能都是死路的走廊,还是眼前的楼梯呢……史季判断没有时间犹豫,因此下定决心做出稍嫌大胆的行动。

  「桃园学妹──如果你在就给我一声回应──桃园学妹──」

  他以压低但还是有些大声的音量,试着对左右两边的走廊呼喊。

  既然没有人回应,就代表现在这个时间点,春乃不在六楼。于是他蹑手蹑脚地决定走T字路的楼梯往下。屋顶就等同于死路,所以往上的选项打从一开始就被排除了。

  他来到楼梯间,躲在楼梯扶手形成的矮墙下。正当他想查看下一个楼层──也就是五楼楼梯周边的情况时……

  「找到你喽~折节学长❤」

  他听见一道女性的声音从上方(六楼)传来,身子顿了一下后,停止动作。

  被人发现也是原因之一,但主要是因为叫住自己的一年级生偏偏是个女生。这对史季来说,实在是糟到极点,使得他回头的动作比生锈的门还要卡。

  他就这样仰望站在阶梯前的女孩子。那是名将染成粉色的发丝绑成高高的双马尾,外表看起来花俏又可爱的女孩子。

  她的体型感觉只比千秋大一点,跟同龄的人相比,还是很娇小。

  像辣妹一样的不良少女──就这点来说,跟夏凛属性相同,改造制服的方式也很相近。话虽如此,跟倾向不良少女的夏凛相比,眼前这个女生比较倾向辣妹。

  那裙摆理所当然地很短,但或许是因为有穿紧身裤,尽管会被在阶梯下方的史季看光,她仍丝毫不在意的样子。

  虽说有紧身裤,史季还是觉得不知该看哪里,不过视线一往下,他随即看见女孩的乐福鞋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迹。这下就算是史季,也没什么余力继续在意裙子里面都被看光这件事了。

  粉色头发的女孩吹出咬在嘴里的口香糖,接着在即将吹破的前一秒收回,唐突地自报姓名。

  「学长们好像受你照顾了,所以我也自报家名……我的名字是爱丽丝。我是狮音哥──这么讲你不知道吧,我是斑鸠哥可爱到不行的小妹,请多指教。」

  说自己「可爱到不行」,让史季听了有些愣住,但现在这个不重要。

  一听到自称爱丽丝的女孩隶属斑鸠派,史季涌现更多的危机感。

  她的打扮看起来像是夏凛的粉丝,所以史季原本有些期待,以为只要表明自己是小日向派的人,说不定她会放过自己,但世上果然没有那么好的事。

  「话、说、回、来❤其实我正好想买一个新包包耶~」

  这样一句话,史季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脸颊不由得开始抽动。

  「我觉得那种东西要靠正当的收入,比如自己打工赚钱买比较好耶……」

  「学长,你数学好吗~?如果我现在用一分钟在这里把你撂倒,实质时薪就是……呃~……这~个……」

  才刚挑衅人家数学好不好,却连十万圆×六十分钟这种等级的计算都陷入苦战。史季见状,不禁有些泄气。

  「你想说六百万吗?」

  「对,没错!世上有哪个打工会开时薪六百万的价位啊!外面那种小家子气的打工,我才干不下去咧!」

  先不谈有没有时薪六百万的工作,听到这番很有圣路基曼茨学园风格的愚蠢理论,史季愈来愈要丧失气势。

  「事情就是这样──」

  爱丽丝走下三阶楼梯。

  「──学长,请你为了我的包包去死吧!」

  她在跳跃的同时使出下压踢,史季看了大吃一惊,但还是将双手交叉在头顶进行防御。

  她的体型娇小,因此这一击以离心力补足了力道,重得出乎史季预料。爱丽丝趁史季对此感到讶异的空档,把史季的手当成跳板往回跳,落在楼梯中段。

  「真有一套。你果然跟我刚才打倒的喽啰不一样啊。」

  爱丽丝露出狰狞的笑容。考虑到她从六楼过来,她说的「刚才打倒的喽啰」,想必就是史季甩掉的两个不良少年了吧。

  爱丽丝的动作就像特技一样轻盈,再加上从中使出的踢腿──与荒井派的纷争之后一直到今天,她的威胁在来找史季麻烦的不良分子之中,也是数一数二。

  因此事态才更是糟糕。因为即使对方比自己强,以史季的个性在生理上还是很抗拒危害女孩子。

  说实话,现在这个状况对史季而言,说是走投无路都不为过。

  总之,既然对方是女生,史季能采取的行动就只有一个。

  面对一年级的女生,他完全不顾丢脸或没面子,直接背对过去,然后──

  「啊,不准跑!好快!?」

  史季丝毫没有犹豫,直接用尽全力往楼下逃走。

  ◇ ◇ ◇

  本栋一楼。这里正要引发样貌和上面有些不同的战斗(干架)。

  「你应该不会要说这样很卑鄙吧?因为现在可是多人混战啊。」

  「所以就算大家联合除掉最碍事的人,在规则上也完全没有问题。」

  「事情就是这样,你~就在这里退场吧。『鬼剑』同学~」

  决定战才刚开始,『鬼剑』──鬼头苍弦就被四个不良少年包围,让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想靠暴力这种手段扬名的不良分子会进入圣路基曼茨学园就读,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而从国中就开始当混混的人,会将同世代中被誉为最强的『鬼剑』当成威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

  「你们居然都没发现在你们结党的当下,『最强』的名号早已离你们远去了……蠢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悲哀。」

  苍弦在挑衅的同时,直接说出心里所想。

  不出所料,包围苍弦的四个人太阳穴都冒出青筋。

  事实上,苍弦有拜托姊姊朱久里,把他在决定战的初始地点安排在距离六楼的史季最远的一楼。他打算先打垮所有一年级生,证明自己是一年级最强的人,再毫无挂念地和折节史季(主菜)一较高下。

  虽然史季也有可能会被其他一年级生撂倒,但若是如此,他只会认为史季不过是这点程度的对手罢了。所以苍弦不疾不徐,彷佛享受着自己现在身处的状况,还送上一份礼物,更进一步地挑衅他们。

  「面对像你们这样的对手,我连刀都不必拔出来。」

  说完,他把背在肩上的竹刀袋放在地上。

  「喏,算我让你们。如果是现在,只要你们所有人一起上,说不定就能赢我了喔。」

  现场传出四道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像是互相重叠在一起。

  「看我宰了你!!」

  「少得意忘形了,你这个蠢货!!」

  「去死啦,蠢货!!」

  「可别把人看~扁了啊!!」

  他们分别发出咆哮,乱无章法地从四方逼近。

  苍弦瞬间看出右侧的不良少年会首先揍过来,故意主动往右侧冲刺,在刹那间消除双方的间距。

  对方似乎没想到苍弦会主动扑上来,他急忙挥拳,但苍弦就是希望他这么做。苍弦先是旋转,在闪避拳头的同时,抓住对方的手,以单手背负投的方式将人摔了出去。对着企图追击苍弦的其他三个不良少年丢。

  不过他们三个人不愧是主动报名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人,反应还算不错,第一时间纷纷散开。至于那个被丢出去的不良少年,则由背部狠狠撞上无人的地面,翻白眼昏了过去。

  随后,抢先其他两人上前反击的不良少年,对着苍弦的侧头部使出上段踢。苍弦就像拳击手一样弯腰下潜,闪过这记上段踢,接着像是要还以颜色般,利用站直身体的力道使出上勾拳。

  由下往上的攻击力道贯穿下腭,对手一击就失去了意识。因为上勾拳猛烈的威力,让他的脚腾空,呈现大字型倒在地上。

  刹那间,剩下的两个人往被上钩拳击倒的不良少年看去,苍弦注意到这点后,使出回旋踢,就像在画圆一样同时攻击他们的下巴。

  那两个人受到一击后直接失去意识,彷佛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地不起。

  剑道自然不必说,苍弦也学习过柔道、拳击、空手道等各式格斗技,并磨练到能与一线运动员抗衡的程度。这就是『鬼剑』──鬼头苍弦的强悍之处。

  苍弦捡起放在地上的竹刀袋后,一眼都不看已经动也不动的四名不良少年(喽啰),就这么往前走。他先巡遍一楼各个角落,如果没有猎物,就往楼上前进。非常单纯,也非常傲慢的行动方针。

  「问题在于有不知道会在哪里碰上折节同学的可能……按照他的个性,只要不主动攻击,他应该会避开勉强自己的战斗(干架)。至于桃园同学和她的朋友,就算发现了,忽视也不成问题吧。」

  苍弦走在走廊上,说出心中所想。他的脚步非常稳固,彷佛表现出无论对手是谁,都绝对不会输的信心。

  ◇ ◇ ◇

  当苍弦巡完一楼,就要走上二楼时──

  朱久里终于处理完众人的联络事项,一手拿着罐装咖啡,坐在废弃医院本栋和别栋之间中庭的长椅上喘口气。

  「哦──哦──开打了耶。」

  朱久里透过本栋各楼层的窗户望着一年级生的打架风景,开心地笑了。

  朱久里本身是如果有必要就会动手,但并不爱打架的人。

  即使如此,看到这些人一心一意吼着自己最强,然后不断挑战比自己更强的人,她就觉得非常痛快。这会让她感觉到打架就应该这个样子,有觉悟被揍的人互相较量是最好的。自豪的弟弟就混在这些人之中,这件事让她觉得骄傲,同时也是忧心的源头。

  「我是不想强人所难,要人毫发无伤地获胜啦……但你可千万别受重伤喔,苍弦。」

  当朱久里以一个姊姊的身分,而不是派系老大的身分担心苍弦时,直到刚才都还很安分的智慧型手机突然开始暴动。它夸张地发出震动,以彰显自己的存在。至于萤幕显示的,是在离废弃医院最近的公车站看守的派系成员名字。

  光是看到这个名字,朱久里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先喝了一口罐装咖啡后,才接起电话。

  『啊,大姊!不好了!』

  「小日向小妹她们来了吧?」

  『真、真不愧是大姊!就是这样!』

  春乃不知为何带着智慧型手机前来,这件事朱久里早已透过负责回收一年级生手机的派系成员上报得知。因此她早就预料到夏凛她们会利用定位程式,找到这个废弃医院来。

  说实话,事情发展成这样,她实在很想抱头呐喊──应该说,当她听说春乃带着手机来的当下,头是真的痛到不行。话虽如此,她一点也不怪春乃。

  毕竟为了让史季认定除了接下悬赏目标一角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朱久里利用了春乃的心意,将她化为控制史季的枷锁。她对此感到内疚。但最大的理由,是即使她们才相处没多久,朱久里却很清楚春乃既不是会骗他们把手机带来的人,也不是有办法耍这种花招的人。

  (我猜应该是发生了连我也难以预想的冒失情况,手机才会碰巧掉进书包里吧……)

  朱久里在心中猜中了连春乃本人都不知道的正确答案,不禁深深地苦笑。

  「你快点回来废弃医院(这里)。只不过虽说要回来,也不要太靠近小日向小妹。因为她八成已经发现有人监视(你)了。」

  『收、收到!』

  朱久里挂断电话后,马上打给负责主持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坂本。

  「小日向小妹出现了。按照计划,把负责决定战事务的人减少到十人,剩下的全去迎击小日向小妹。再来就拜托你了。」

  听到坂本回答「收到」后,朱久里才挂断电话,并斜眼看着在本栋二楼的苍弦以一记右直拳击倒一年级混混的模样。

  「比赛正精彩,要是小妹她们来凑热闹,那就难看了。我们就热烈地欢迎她们吧。」

  ◇ ◇ ◇

  西边天空开始染成暗红色的时候。

  夏凛、千秋、冬华从车站坐公车,来到春乃的智慧型手机显示定位情报的地点──离废弃医院最近的公车站。她们三个人一下车,就立刻往目的地出发。

  「看来已经宾果了。」

  夏凛边走边这么说,千秋询问:

  「为什么宾果了?」

  「公车站附近有个很像鬼头派的家伙在盯着我们。」

  「你这点还是老样子,堪比野生动物的直觉。」

  当千秋一半傻眼、一半佩服地说着时,利用名为男女朋友的关系,以智慧型手机收集情报的冬华开口了。

  「我总~算明白了。春乃儿为什么会在废弃医院。」

  夏凛和千秋听了,只以视线催促冬华继续说,冬华便开口:

  「鬼头派好像在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舞台就在废弃医院。」

  「是这么一回事啊……可恶。」

  夏凛破口大骂,千秋则在一旁一脸不解的样子。

  「既然这里在举办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春乃为什么会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啊?不要跟我说她有参赛啊。」

  「拜托~再怎么夸张,也不至于……」

  吧──冬华似乎也不敢完全断定,说到一半就停下了。

  「反正,详细情形就问主办单位吧。」

  说完,夏凛停下脚步。废弃医院入口的大型拉门完全紧闭,前方有鬼头派的人以及他们的老大朱久里据守。

  所有人站在横跨废弃医院前的宽广道路两侧进行包夹。

  「这样看过去,大概六、七十个人吧。我是很想说这点人数可以轻松解决啦,可是鬼头派跟荒井派的混混不一样,他们一直是合作无间。」

  千秋跟着夏凛停下脚步,厌恶地这么说,同时停下脚步的冬华却露出伤脑筋的笑容。

  「反正又还不一定会打起来,现在想那些──」

  「不,我觉得冲突已经无法避免了。」

  夏凛盖过冬华的话语这么说。

  「看鬼头学姊的表情就知道了。」

  经夏凛这么说,千秋和冬华也看向在道路远方的朱久里。尽管她们没有夏凛那么敏锐的直觉,却也绝非迟钝的人。因此她们都从朱久里那副露出好胜笑意的表情,看出她已经有觉悟事情会走到那一步。

  「……啧。看那个样子,的确就像夏凛说的啊。」

  「那凛凛打算怎么办?」

  「总之先确认能不能不起冲突就解决事情。」

  明明是她自己说无法避免冲突,却还是这么说。

  千秋和冬华都很喜欢夏凛这一点,两人彼此对看后笑了。

  「好吧,尽力试试看也未尝不可嘛。虽然无法期待啦。」

  「就是啊~我觉得尽力试试看也不错。虽然无法期待啦。」

  「喂,你们很过分耶!」

  夏凛气得跳脚,千秋和冬华却哈哈大笑。

  三人谈完后,夏凛切换思绪,多跨了两步站到她们两人前方,以比平常还要大的声量,对着道路另一头的朱久里喊话:

  「鬼头学姊,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不用在意。也不看看我们是什么交情。」

  「既然学姊这么说,能把在废弃医院(那里)打扰你们的史季和春乃还给我们吗?」

  先不说春乃,其实她没有史季也在废弃医院的证据。但她有几乎可以肯定的预感,所以才会试着套朱久里的话。但……

  「别做自己不习惯的事。会上这种明显的当的人,顶多只有斑鸠派啦。」

  「等等,不要若无其事地贬低斑鸠学长他们啦。」

  夏凛忍不住吐槽,朱久里则开心地笑了。

  「不过呢,都把人卷进来了还装傻,这样实在不公平。所以我就不跟你耍心机,直接回答好了……如你所料,折节小弟和桃园小妹都在那里面。」

  说完,朱久里用拇指指着背后的废弃医院本栋。

  「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就在里面举行吗?」

  「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么多,那就好说了。决定战以多人混战的形式举行。折节小弟是用来炒热决定战的悬赏目标,而桃园小妹纯粹是以参赛者的身分,自愿参加决定战的。」

  自己说不耍心机,说话方式却明显在跟人使心机。

  夏凛自知已被掌握在手心上,因此对朱久里说:

  「告诉我吧。为什么史季和春乃都是基于你说的自愿,来参加这个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

  朱久里如夏凛的要求,比必要程度还详细地说出史季和春乃参加的原委。

  史季是为了不继续加重夏凛等人的负担,解决被自负身手的混混纠缠的现状,才会答应朱久里提出的交易。

  春乃则是为了阻止参加决定战的朋友,才与朱久里接触。

  朱久里于是利用这两个人的心意,设计他们参加决定战。

  她就这么摊出一切,毫无保留。

  「没想到会是这样……先不说折节,春乃完全没表现出什么蛛丝马迹啊……!」

  千秋像是懊悔自己没发现似地说道,冬华也只是苦笑着回应。

  「虽然自从小史加入我们之后,春乃儿就开始露馅,不过她可是有成功蒙骗你们其实她对色色的事很感兴趣的实际功绩喔~」

  「这么说好像也对──呃……你有发现喔!?」

  夏凛没有理会背后两个人的交谈,只是咬着牙,内心有更胜千秋的悔恨。

  (史季和春乃都给我干这种蠢事──我是很想这样骂人啦……)

  不过以史季的个性,就是会去避免造成他人的负担或担心的状况。事实上,他也从来没跟父母商量自己被川藤等人霸凌的事。

  即使他在想不造成夏凛她们负担的情况下,解决被不良分子纠缠的现状,而答应成为悬赏目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不对,如果要追本溯源,史季会被不良分子缠上,全是因为夏凛自己没有用。虽然史季本人说她不必道歉,但他之所以会被贴上「打败荒井」的标签,都是因为夏凛不敌区区感冒,结果被荒井逼到绝境。

  春乃也是一样。

  她打架的确很弱,话虽如此,却绝对不胆小。所以她会为了朋友,不惜乱来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的胆子就是这么大。

  此外,春乃和她的朋友三浦美久,也是被卷进自己和荒井乱七八糟纠纷中的被害者。这次美久会参加决定战,原因想必也在这里吧。

  无论是史季还是春乃,夏凛都没有资格否定他们的选择。但一码归一码,史季也好,春乃也罢,他们都没跟别人商量,自己扛着问题,结果造成这样的事态,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夏凛在心中决定了,之后她要好好抱怨,好好说教。

  「……鬼头学姊,我最后再问一次。能把在废弃医院(那里)打扰你们的史季和春乃还给我们吗?」

  「我认可你想要息事宁人的心思,可是很不巧,为了让我的弟弟一举成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最大限度地利用折节小弟和桃园小妹了。你想恨我的话就恨吧。毕竟不管怎么样,你也是我弟终归要打倒的敌人之一。」

  朱久里就像要表明她们就是敌人一样,拉出缠在腰间的『某样东西』。

  『那样东西』是长度超过两公尺的金属线,线头两端分别装有密码锁以及固定密码锁的铁环。那是为了防止脚踏车被偷的钢缆锁。

  朱久里右手握紧用来当把手的锁头,左手抓着钢缆的中段,把前端的铁环当成分铜锁,「咻咻」地不断旋转,然后开口:

  「好了,要打吗?还是不打?我是希望你们能原路折回去啦,这样就帮了一个大忙。」

  夏凛死心似地叹了口气,并看了看身后的千秋和冬华。

  看到她们两个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她的视线才再度回到朱久里身上。

  「这就是我们的回答,就算来硬的,我们也要杀出一条路过去。」

  「我的回答当然是『你们休想』了。」

  朱久里回以一抹坏心的笑容,就这么盯着夏凛,对在场的鬼头派成员吼道:

  「对手是少数精锐小日向派!她们会面不改色地颠覆别人十倍、二十倍的战力差距,所以给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绷紧神经上!」

  ◇ ◇ ◇

  被打败的一年级生一个一个自行退场,或是被负责处理战斗事务的鬼头派成员扛出建筑物。

  这时,在废弃医院的本栋三楼,把原本长到背部的头发整个剪短到连肩头都碰不到的春乃的朋友──三浦美久握紧为了今天准备的手指虎,并跟在某个一年级男生的后面。

  对方的名字叫村山肇。在那个混蛋的派系──荒井派的一年级中,也具有数一数二的实力。他是在绑架事件中,威胁美久去把春乃叫出来的不共戴天之敌。

  可是,美久并没有乐观到觉得自己有办法赢过半个月前光靠一记巴掌,就让自己萎靡不振的对象。为此,她才会准备了手指虎,跟在他后头。

  她要跟踪对方,趁对方露出空档时,用手指虎给他迎头痛击。

  美久大概无法一拳就打败村山,但就是因为这样,才能在他的身心刻下被自己撂倒的事实。

  再来只要用手指虎一直打到村山昏倒就行了──美久拟定了这么一个危险的计划。可是在决定战的规则说明结束后,即将走进本栋的前一秒,她的视野角落有一瞬间捕捉到疑似春乃的身影。她一想起这件事,表情便不禁黯淡下来。

  为什么春乃会跑来这种地方──她没有这么想。

  自从美久和春乃他们班──一年一班的LINE群组中,出现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即将举办的讯息后,来自春乃的LINE讯息和电话有如排山倒海而来,而无视了那些联络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所以就算春乃是为了阻止自己才参加决定战,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她和春乃不只认识的时间很短,交情甚至不到能说很深的地步。即使如此,美久依旧靠直觉理解到,春乃是个能为朋友挺身而出的人。

  正因为如此,为了给自己和春乃一个了断,她才会决定要在这个对村山来说能大显身手的舞台,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可是……

  (要是春乃真的参赛了,那可不是糟糕透顶可以形容的啊……)

  在绑架事件之前,美久就听春乃亲口承认她是小日向派的一员。

  听到的当下,她在畏怯之前先想到的是「她怎么会在以少数精锐着称的小日向派里?」这个疑问,可见美久也知道春乃弱到不行。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比起对那个混蛋与村山的憎恨,担心春乃安危的心情更快涌出。当她想着这些无聊事时,村山已经走过了转角,所以她为了不追丢,急忙但还是消除了脚步声跟上。

  「啪!」

  当她从转角探出头的瞬间,村山就像是在玩「不见了、不见了,啪!」一样,以胡闹的嘴脸在那里埋伏,让美久差点发出尖叫。

  「……唔!你开什么玩笑!」

  尽管只有一瞬间,美久还是被他吓到,恼羞成怒地大吼。不过她马上以握着手指虎的右手朝村山那副蠢脸奋力挥出一拳,彷佛想先下手为强。但对方不只轻松闪过,还揍了她上腹部一拳反击,美久就这样因为疼痛和苦楚,抱着腹部倒地。

  「嘎啊……咳……好痛……好痛……」

  美久的心轻易地因巴掌无法比拟的苦痛而折服,嘴里吐出窝囊的声音。眼角也泛出泪水。

  「呃,喂喂喂喂。我还在想是哪个蠢蛋跟踪技术这么差,这不是春乃美眉的朋友,美久美眉吗?」

  村山说着,露出残虐的笑容,继续说出剜着美久内心的话语:

  「噢,我说错了。差点忘记你只想明哲保身,出卖了春乃美眉,所以根本算不上是朋友嘛。」

  美久很想回嘴。可以的话,甚至想揍扁他。

  可是她被揍的腹部真的很痛,痛苦得甚至不能顺利呼吸,只能用难以称作「瞪」的带泪孱弱眼神仰望村山。

  「……啊啊,你这种表情不得了。害我稍微提起性致了。我可以再揍一拳吗?」

  村山如同他露出的笑容,似乎也有对人施虐的兴趣。面对他兴奋的模样,美久这下真的感到恐惧,「噫」的一声发出彷佛痉挛的声音──

  「呀────────────────!!」

  一道以呐喊声来说稍嫌呆愣的女孩叫声刺激着耳朵。美久难以置信地望向传出声音的方位──村山的后方。只见她刚才还在担心的朋友──桃园春乃正对着村山不断逼近。

  村山回过头,看到春乃呆呆地跑来,似乎是觉得能折磨的人变成两个,面露藏也藏不住的欢愉。

  但他的笑意却在春乃直击村山之前消失。当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两公尺时,春乃却在什么都没有的平地绊倒,发出「哇哇!?」的叫声。

  「哦咕!?」

  她以扑垒的动作整个身体往前扑,头就这么撞上村上的胯下。不必说,这纯粹是碰巧。

  「噢噢呜……噢噢噢……」

  村山呈内八姿势按着自己的胯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应该说,如果不趁现在解决村上,等一下春乃不知道会被怎么样。美久受到这股焦虑的刺激,咬紧牙关忍耐腹部的苦楚站起。

  接着,她以握紧手指虎的拳头,用尽全力敲打村山的后脑勺。

  不管美久再怎么弱,扎实地受到手指虎的攻击后,村山也承受不住地正面倒地。美久压着被揍的腹部,确认村山的肩膀虽然因为呼吸而上下摆动,但没有起来的迹象,这时──

  「美久,你把头发剪掉了!?」

  春乃发出惊呼,她不自觉地别开视线,冷冷地回答:

  「要打架的话,剪短发比较方便啊。你……」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就这么闭上嘴巴。

  ……不对,她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她一清二楚。

  她只因为被打了一巴掌就胆小怕事,出卖了春乃。

  明知被骗出来的春乃会遭受什么残忍的对待。

  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事。但是,她依旧必须道歉。

  (要道歉……!我要快点道歉……!)

  她这么告诉自己,但说出口的却是──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一句会忍不住讨厌自己的违心之言。

  「哪有为什么,我本来想掩人耳目地爬楼梯上楼,结果就听到你的声音了啊。」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要参加决定战啦。」

  「哪有为什么,因为我担心你啊。」

  「我很弱,所以你担心我吗?多管闲事。你还有空担心别人喔?明明比我还弱。」

  停不下来。这些违心之言不断冲出嘴里。她对自己的厌恶也同样停不下来。

  可是──

  「很弱就不能担心朋友了吗?」

  春乃却微微歪头,彷佛诉说她听不懂美久在说些什么。

  她的反应表达着她深信身为朋友,担心对方是理所当然,帮助对方也是理所当然。正因如此,美久才无法承受。

  「我们才不是朋友……」

  就算是春乃,听见这句话,表情也黯淡下来。但美久决定假装没看见,抱着忏悔和自虐的心态继续说:

  「我为了明哲保身,出卖了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朋友!」

  「不对,你是我的朋友喔。而且史季学长说了,不好的人是做了坏事的荒井派他们。」

  如果是平常的美久,或许会因为听到担任悬赏目标、还打倒了那个混蛋的学长名字,以及春乃那种有些麻烦的说法,而释出些许反应。

  可是在『荒井派』这个词出现之后,她介意其他事情的余力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是荒井派不好吗……那我果然不是你的朋友。」

  随后,她说出关键性的话语。

  「毕竟我是那个荒井派老大的妹妹啊……!」

  对美久而言,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可以用「最」来形容的讨厌东西。

  一个是不断对母亲动用暴力,最后还抛弃她的臭老爸。

  另一个就是浓浓继承到臭老爸的血,明明几乎不回家,偶尔回家时就把母亲辛苦工作的钱全部卷走的哥哥──荒井亮吾。

  美久有听到风声,说她那个臭老爸得罪了别人,不知道被谁捅死在路边。

  所以他已经无所谓了,可是哥哥……那个混蛋却不一样。

  他活着,现在、在这个当下,依旧折磨着母亲和美久。

  所以她才会不顾母亲的反对,进入圣路基曼茨学园,好揍扁那个混蛋。她不用「荒井」这个跟臭老爸和混帐家伙一样的姓氏,而是用母亲的姓氏「三浦」。

  但她在学园里深切感受到的,却是自己有多无能为力。

  不知是幸或不幸,她没有继承到多少臭老爸的性格,体格也没有多好。所以打架也很弱。她弱到连那个混蛋也不知道自己是他妹妹。

  事实上,荒井根本没留意过美久的存在。

  荒井派的副手大迫是少数知道荒井有个妹妹的人,当他听底下的人报告春乃的朋友就是美久时,连他也不禁迟疑该不该去威胁美久,所以直接找了荒井商量。

  当时,荒井打从心底不感兴趣地这么回答大迫:

  无所谓。随你便──

  因此大迫为了避免底下的人胡思乱想,隐瞒美久就是荒井的妹妹一事,命令他们去威胁美久。

  结果,春乃就被掳走了。

  而美久心中也多了一道绝不会痊愈的伤痕。

  我对老哥──对那个混蛋,可说是讨厌得要死。可是,我是那个混蛋的妹妹,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所以──

  「我才不是你的朋友……」

  她第三次对着春乃吐出违心之言。

  说实话,她不希望被春乃讨厌。

  因为春乃是她在这所学园中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可是正因为如此,她们才不能当朋友。她们不可能可以当──

  「为什么?」

  春乃再度微微歪着头,一副听不懂美久在说些什么的表情。

  这下就连美久也哑口无言。

  「你、你还问……我可是下命令把你掳走的人的妹妹耶!而且你刚才不是说,不好的人是荒井派吗!?」

  「我是说了没错,可是你不是荒井派的人吧?」

  春乃说的的确没错,她甚至受不了被人当成荒井派的人。即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无语。

  「而且,就算是荒井派的人,你还是你,一样是我的朋友喔。」

  春乃带着笑容,说出不明所以的话。

  可是,美久却听懂了她想表达的事。

  「春乃……你是笨蛋吧?」

  「嗯!我知道!」

  「拜托,这种时候要否定啊……」

  看到春乃立刻笑着回答,美久觉得各种事情都蠢毙了,无力地笑道。她想──不管我说什么,她大概都会坚持我是她的朋友吧。

  美久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法卸下春乃的朋友这个身分,并且为此感到高兴。但正因为这样,她身为朋友,有句话一定要告诉春乃。

  「对不起……春乃。我居然被人威胁就怕到不行,还犯下了……出卖你的行径。」

  「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

  果不其然,春乃立刻就原谅了她。

  (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因此美久隐隐下定决心。下次要是有恶意逼近春乃,她一定不能退缩,要好好保护她──却不知这样的机会已然来到眼前。

  现场突然传出清楚的「喀喀」脚步声。是从春乃走上来的楼梯那边传来的。随着那道脚步声现身的,是把头发染成宛如毒药的紫色,耳朵和嘴唇穿着许多金属环的一年级男生。

  他的手上拿着疑似求生刀的刀具,当她们看到留在刀刃上的血迹时,不只美久,连春乃也顿时大惊失色。

  (绝、绝对没错……那家伙是天堂!)

  在这所圣路基曼茨学园内,若只看入学后不到两、三个月的这段期间,与二、三年级比起来,一年级有更多以真正的意义来说很不妙的人。

  能升上二、三年级的混混,至少能区分事情的严重程度,因此不会去做不能再来上学的事。可是真的很不妙的人却不一样。

  他们会在入学不到两、三个月的期间内,不是遭到退学,就是犯罪被送进少年辅育院,进而从学校消失。

  而天堂就是那类人,为了干掉荒井而一直收集学园情报的美久,自然也有听说他的传闻。正因为听说了,她的脸色才更加铁青。

  「下一个玩具是女生啊?不错耶。女生只要稍微切个几刀就会开始哀号,我超爱的。」

  天堂说完,舔了舔沾在刀子上的血。

  就算没有那些传闻,他也是个很不妙的对手,相较之下村山都要可爱许多。

  所以美久为了保护春乃,站到她的前面,并鼓起勇气这么说:

  「春乃,我会拼死争取时间。所以你快点跑。」

  「不、不行啦,美久!我、我来争取时间,你快逃!」

  「笨……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啊!?」

  「我也一样,没办法丢下美久你自己逃啊!!」

  没错……差点忘了。她就是这种人。

  她根本不可能丢下我自己逃。

  (要两个人一起逃跑吗?……不行,我和春乃的脚程都很慢,绝对会被他追上。既然这样,只要我打倒他……!)

  天堂睁大令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在吸毒的癫狂眼睛,一边「噫嘻嘻」地笑着,缓缓走来。美久就这样瞪着他。

  她不觉得自己能赢。说不定不是受伤就能解决的。

  可是这次,这次,她绝对不能再屈服(害怕)!

  (同归于尽!至少要弄成同归于尽!)

  当她下定悲壮的决心时,事情发生了。

  他出现在美久与春乃的后方──她们刚才对上村山的转角。

  「你们都退后。这里交给我想办法。」

  说完,他──折节史季为了保护美久和春乃,站到了天堂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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