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时间稍微往前回溯。
史季被斑鸠派的一年级女生──爱丽丝追赶,费尽千辛万苦后,终于甩开她,躲在本栋三楼的男厕。
「逃过了……吗?」
他从男厕探出头,环视周遭情况。或许是因为已经有很多人遭到淘汰,别说爱丽丝,四周也没有其他一年级生的气息,他这才松了口气。
爱丽丝的动作已经到了可说是学园第一的程度,虽然花了好一段时间才完全甩开她,不过借着拿出所有教给春乃的逃跑、躲藏手段,史季总算成功把人给甩开。话虽如此,撇除决定战刚开始那时,他这整场比赛只是不断地躲避爱丽丝。就他和朱久里的交易内容来说,这样实在不太妙,所以他离开男厕,装作要「迎击一年级生」,继续寻找春乃。
因为他刚才拼了命地逃跑,对时间的感觉已经模糊。不过看外头昏暗的天色,他不难想像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
因此他自然开始担心春乃和她的朋友。
得快点跟她们会合──当他抱着这个想法,走在走廊上时,突然听见行进方向前方的转角传来急迫的声音。
「笨……我怎么可能那么做啊!?」
「我也一样,没办法丢下美久你自己逃啊!!」
是春乃的声音。而且她口中还说出了「美久」这个名字。从那两句像是要互相袒护的言词,史季不难推测春乃已经成功说服了美久。同时也因为她们互相袒护的情况,推测到危机已经逼近她们。
史季立刻往前跑,他越过转角后,随即看见春乃,还有头发比他在智慧型手机上看见时要短了许多的美久。此外,他看见一名手拿沾着鲜血的求生刀的紫发不良少年后,不禁屏息。
(可是……!)
春乃和美久也一样很害怕。不对,对形同没有应战能力的她们来说,心中的恐惧一定是自己比不上的程度。所以史季为了保护春乃和美久,主动站到男子面前,努力保持冷静地对她们说:
「你们都退后。这里交给我想办法。」
「史季学长!?」
史季突然出现,令春乃发出惊呼,此时美久用力抓住她的手。
「不要吃惊,我们照他说的,赶快退开吧。」
「可、可是!」
「就算学长再厉害,要赤手空拳对付天堂也很吃力啊……!我的意思是,我们去那边的房间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能用的武器啦……!」
或许是为了避免被紫发男──天堂听见,美久小声地说,春乃同意后立刻「嗯……!」了一声。随后,她们按照史季说的,退到史季跑来的那个走廊,冲进疑似备品室的地方。
史季确认备品室的门已经关上,将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天堂。
天堂来到距离史季五公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哎呀?哎呀哎呀?」
他发出装傻的声音,不断盯着史季的脸看,然后「噫嘻嘻」地笑道。
「对啦,我想起来了。我就想说你的脸好眼熟,这不是奖金学长吗?」
天堂以完全疯狂的口吻,拿刀指向史季。
看来他还有认得史季是悬赏目标的理智,但史季实在不知道应该开心还是害怕。
「话说回来啊,我想切的是女孩子,所以奖金学长能不能让开一下啊?我晚一点再来好好切你。」
天堂把「切」这个动词说得理所当然,史季不禁感到恐惧,但还是想尽办法靠气势压抑,并小心说话时别颤抖,开始劝诫他:
「不行喔,怎么能用刀子切人。要是这么做,最坏的情况,可能会把人杀死喔。」
「安啦安啦。不过是切一下下,人类不会死掉的啦。就算开了一、两个洞,也没那么容易死喔。」
他到底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看到天堂咯咯笑着,史季觉得愈来愈害怕。他一开始就有设想会出现拿刀的一年级生这种最糟的情况,但眼前的虽然是刀,却是求生刀这种专业的东西。有人带这种东西参赛,而且持有者还是这么疯狂的人,全都在史季的预料之外──本来是这样。
(这是为什么呢?跟荒井学长那时相比,好像没那么害怕……)
天堂不顾史季正因另一件出乎意料之事感到困惑,舔了舔刀刃上的血,愉悦地宣告:
「结果你不闪开啊……那就没办法了。我就先切了你吧。一定会很嗨喔。」
下一秒,天堂用力蹬地,毫不犹豫地冲过来要砍人。
史季立刻反应过来,他错开上半身,躲过像画圆一样对着左上臂砍来的刀子。
(很好!身体能照常活动!应该说──)
不知为何感觉动得比平常还要灵活。
其实不限刀子,当人面对小命不保的危险时,大致会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感觉到生命危险,因此退缩,头脑和身体都无法动弹的类型;另一种是正因为感觉到生命危险,生存本能受到刺激,因而发挥出比平常更多力量的类型。
史季原本是前者,但或许是借由打架课培养出的自信,又或许是因为在与荒井那场危及生命的死斗中获胜了,让他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后者。
他讶异自己的动作比平常还要俐落,同时毫不犹豫地持续闪过不断朝他挥来的刀子。天堂用刀的速度和精准度都不及手下留情的夏凛,所以对现在的史季来说,持续闪避攻击并不是什么难事。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怕?为什么躲得过?为什么啊?」
因为过去对上的所有人都是一群怕刀子怕到不敢动的人,天堂吐出疑惑,不解攻击为何始终摸不到边,同时继续挥刀。
天堂的刀法乍看之下是在乱挥,但史季早已发现,其实他挥刀时都算准了只会浅浅划开对手的手脚。
如同他自己挂在嘴上的「切割」一词,这样的做法应该是源自于他的兴趣吧。
不过天堂具有认出史季这个悬赏目标的理智,而且虽然表现出来是这个样子,却姑且还是有遵守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规则,看起来意外地保持清醒。因此史季认为,他可能是会下意识地避免做出跨越那条界线的行为。
但说到底,他的界线很明显比常人还要低。
「算了!」
因为攻击都打不中,天堂的焦虑来到最高点的瞬间,他随着这句话,轻易地决定要跨越界线。随后,他对着史季的心脏刺过去,然而这个举动到头来,只是提早了他的败北。
「去死吧,奖金学──」
就在天堂瞄准史季的心脏刺出刀子的瞬间,史季过去不曾如此激烈反应的生存本能,促使他在思考之前就先高高提起右脚。
下一秒,史季的脚从天堂拿刀的右手正下方往上踢,那股冲击力道折断了他的无名指和小指。连着整只右手被往上踢的刀子不只飞在半空,还顺势插进了天花板。
天堂的嘴巴随即吐出呆愣的声音:「啊……?」
史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空档,对着对方的左侧头部使出了上段踢。
天堂在倒下之际,依旧对史季抛出抗议般的话语。
「你为什么……不会怕……啊……」
但他已经没有余力听取回答,意识就像被刀子切断了一样,当场昏厥。
史季知道天堂已经听不见,但还是开口回答:
「我很怕啊。我怕你,也怕刀子。但以我的情况来说,我已经跟比刀子(那个)还要恐怖的人对打过了……只是因为这样。」
话虽如此,如他这句话所说的,一切只是因为天堂比荒井要好一些,他还是很怕拿刀的人,因此吐出的安心气息也很长。
他再度查看昏倒在地的天堂,以及其实来到这里后,就一直放在心上的倒在转角处的一年级男生。
确认两个人都完全失去意识后,史季认为已经没有问题了,于是准备前往备品室叫春乃和美久──
「啊~~~~~~~~!!找到了~~~~~~~~!!」
刚才一直追着史季的粉色头发女孩──爱丽丝竟出现在走廊另一端,史季那张已经准备好呼唤春乃和美久的嘴巴张到一半便定住。
当他心想「不会吧」的时候,爱丽丝已经疾驰过来。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被发现!还要逃吗!?不行,我不能丢下桃园学妹她们!)
史季比对上天堂(刀子)时更加窘迫。爱丽丝见状,露出赢定了的笑容。
「这次一定要请你为了包包去死喔,折节学~长❤」
爱丽丝道出欲望的同时,在走廊上冲刺。就在她即将通过备品室前方时──
「史季学长,刚才那是什么声音!?」
从听见声音到跑出来为止,中间夹着一次跌倒促成的结果,使得春乃从备品室中冲出来的时机就某种意义来说,简直堪称完美。春乃和爱丽丝在晚得致命的时机才发现对方的存在,两人双双发出「「啊」」的呆愣声音。
下一秒随即发生一场惨烈的车祸。
如果只看身高,春乃高到就快直逼史季,而爱丽丝应该甚至不到一百五十公分,这样的两个人正面碰撞会发生什么事,想必已经不必解释。
春乃只是稍微跌了一下,相反的,尽管爱丽丝是撞人的人,却往后弹了一大段距离。她夸张地摔倒在地上,呈仰躺姿势,冲击力大到让她眼冒金星地失去意识。
「呃……喂,春乃!你没事吧──这家伙不是五所川原爱丽丝吗!?」
手里拿着抹布的美久晚了一步从备品室当中走出,接着立刻发出惊呼。
(是说,原来她是叫这个名字吗!?)
史季在心中吐槽,但美久没有理会他,对着一屁股摔在地上喊痛的春乃伸出手。
「在一年级当中有机会赢过鬼头苍弦的人,应该就是她了吧?──大家都说她大概有这么强……这下大爆冷门了。」
被美久夸奖,春乃「嘿嘿」地笑道,并抓住美久的手起身。
「啊,不过我担心她醒不过来,稍微帮她诊察一下。」
春乃如她所说的前往爱丽丝身边,确认她的身体状况。应该是没有严重的伤,她松了一口气,并替爱丽丝把跌倒之后完全掀起的裙子整理好。
见状,换成史季松了口气。就算底下穿着紧身裤,面对一览无遗的裙底风光,正常人都不知道该看哪里。而且事实上,在被爱丽丝追着跑的时候,她那特技表演般的动作已经让史季窥见好几次裙底风光,他真的想拜托她不要这样。
「看起来没有撞到头,只是昏倒而已,所以这个女生应该不要紧!」
一旦事关医疗,春乃的IQ就会出现天壤之别。史季原本还有点担心那女孩(爱丽丝),但既然春乃都挂了保证,他便再度松一口气。
「她姑且是敌人耶──呃……这不重要,学长,你已经打败天堂了!?」
美久晚了好几拍,才发现史季获得了胜利,因此发出惊呼。这时候走廊另一头──爱丽丝刚才跑来的方向,出现了三名身穿圣路基曼茨学园制服的混混,正往这里跑来。那三个人是负责处理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事务的鬼头派成员。
在史季四处逃离爱丽丝的追赶时,也有看见鬼头派的成员将打输(淘汰)的一年级生扛到外头。所以,他们在场面平息的时机出现,对史季来说理所当然,但对完全没发现此事的春乃和美久来说,看到鬼头派成员突然出现,都显得不知所措。
「折节史季,打倒天堂的人是你吧?」
三人组中,看似带头的不良少年主动攀谈,让史季感到有些仓皇,但还是回答:
「是、是我没错……」
「我是负责主持决定战的人,我姓坂本。虽然纯粹是我个人的想法,不过有带刀子的人来参加决定战,对我来说也是七上八下的。老实说,当被他砍的一年级生逃出来时,我都吓出一身冷汗了……总之,我要感谢你,在出事前就先将他击倒了。」
史季没想到他会对自己道谢,因此更加不知所措。同时,他也觉得其中有无法接受的部分,于是委婉开口:
「与其向我道谢,当初不如加一条禁止携带刀具的规则还比较好吧……」
「我个人和你意见相同,但我们不能这么做。毕竟都认可携带武器了,要是我们做出只禁刀具这么逊的事,鬼头派只会沦为笑柄。而且我们也做了准备,以预防出事。」
史季隐约可以从坂本的全身上下感觉到劳碌命的气息,但先不管这件事。其实史季已经有某种程度的预想,只是没想到没有禁止刀具的原因,竟是因为面子问题。
既然是混混,史季可以理解他们重面子,但还是忍不住想「总觉得不太对」……
「话说回来,天堂拿的刀子去哪里了?」
听见这道问题,史季没来由地抖动了一下双肩。
「其实刀子……被我踢到那里去了……」
说完,他带着众人来到转角,然后指着插在天花板上的刀子。
史季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但美久、坂本、及同行的两个鬼头派成员都不理会史季,只是哑口无言。
只有春乃一个人「哇啊」地发出开心的声音。
「……原来如此,不愧是打败了荒井的人啊。」
坂本首先回过神来,但他说出的话语就评价方面,让史季充满不祥的预感。这时──
「哈哈,折节同学,你很有一套嘛。」
鬼头苍弦不知何时来到身旁,令史季吓了一跳,发出「哦哇!?」的窝囊声音,并往旁边跳开。
美久和鬼头派的两个成员没有史季这么夸张,但也露出讶异的神色。苍弦见了众人的反应,在窃笑的同时,从怀里拿出某样东西的握把。
史季立刻察觉那是什么东西,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因为刀刃已经折断,除了史季,也只有坂本察觉苍弦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折叠刀。那是一种能把刀刃收进握把中的折叠式刀具。
「坂本同学,这个可以先给你保管吗?」
无论是苍弦突然现身,还是第二把刀的出现,坂本都并未太过惊讶。他拿过刀子,并叹了口气。
「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带刀的一年级啊……你再厉害,也拔刀了吧?」
坂本看着苍弦背在背上的竹刀袋,同时这么问道。
「是啊。我没能像折节同学那样,徒手做出反击。」
苍弦故意耸了耸肩说。他的这种说法也在评价方面,令史季很想拜托他放过自己,但苍弦不知为何很是开心地盯着史季看,更令史季打从心底想拜托他别闹了。
「话说回来,桃园同学。看这个样子,我可以认为你已经达成目的了吧?」
「嗯!多亏你的帮忙!」
见春乃理所当然地和苍弦说话,史季几乎要瞪大双眼,可是其实也不必细想,毕竟既然春乃见过朱久里,会见过苍弦也很正常。史季马上调整了自己的想法。
「那么,你跟这位朋友都可以从决定战中弃权了吧?」
春乃看向美久,彷佛在询问她「可以吧?」。
「……唉,反正我也没有理由继续一意孤行了。我跟你一起弃权。」
听到这句回答,春乃满意地笑了。苍弦则停顿一会儿后,对坂本说:
「坂本同学,事情就是这样。你能帮我确认还有没有其他一年级留在建筑物里吗?」
「苍弦……你该不会把剩下的一年级全打败了吧?」
「我是不敢断定啦,不过就我从一楼巡到六楼的结果,这栋建筑物里还清醒的一年级生,就只有我一个了。」
面对苍弦这席意外之言,坂本有好一阵子沉默,但也很快就重新整理情绪,命令其他两个鬼头派成员用智慧型手机确认监视器的直播影像。
此外,他还打电话给负责照顾弃权的一年级生的成员,确认好人数无误后,对苍弦说:
「虽然比赛结束得一点也不惊心动魄,但我已经确认清楚了,剩下的一年级只有你……苍弦。所以你就是一年级最强的人。」
「这种结束方式真的很没劲,甚至没有高潮迭起。」
苍弦指出这点,坂本只能尴尬地闭上嘴。
春乃和美久在运气和史季的帮助下,就结果而言留到了最后,不过她们不战弃权,因此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就这么虎头蛇尾地划下了句点。
坂本作为主持决定战的人,想必不只觉得头疼吧。
「所以最后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环节啊,折节同学。」
史季很快便明白苍弦想说什么,一脸苦涩地问道:
「意思是要我和你一对一单挑,对吧?」
苍弦露出打从心底感到愉悦的笑容,点头回应史季的问题。
他的目的有两个,拿下一年级最强的宝座,以及亲手撂倒打败四大派系之一的老大──荒井的史季。现在他的目的只达成了一半。
而史季想借助鬼头派的组织能力,解决被自认身手不凡的混混纠缠的现状。只要他们之间存在这则交易,他就无法拒绝与苍弦单挑。
「……好吧。」
看到史季做好心理准备回答,春乃急忙插嘴。
「等等等等一下!为什么史季学长和苍弦同学非得打架不可啊!?」
「桃园同学,因为那是我们说好的事情。」
「说、说好要打架!?不能这样啦!」
眼见春乃极力反驳,就连苍弦也一脸为难。
经过这次的事史季看清楚了,或者要说被迫认清也无妨,他深深体会到春乃是个内心非常坚强的女孩子,甚至超出他的预想。
她有勇气站在比自己还强的人面前,也会为了朋友乱来。
就连快被川藤他们拉进小巷里的时候,尽管心生畏惧,她还是会出声抵抗。这都是因为她骨子里非常坚强吧。
她打架的确很弱,但她毫无疑问是夏凛她们的学妹,也是自己自豪的学妹。所以史季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口:
「桃园学妹,谢谢你。可是……对不起。和岩谷学弟──不对,和鬼头学弟单挑,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史季学长……」
春乃一脸忧心地看着史季,而他只说了一句「别担心」,便面对苍弦。
「我不打算高高在上地说什么『我接受你的挑战』,但我会尽自己所能迎战的,鬼头学弟。」
「就是要这样才行。」
苍弦这么回答,嘴角勾起开心愉悦的弧线。
目送春乃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坂本等人走出建筑物后──
「其实,我已经决定好要在哪里和你打了。」
苍弦说完,驱使脚步往前走,史季则跟在他后头,走上了楼梯。
有个手拿手持式摄影机的鬼头派成员隔了一点距离,跟在他们后面一起上楼。
「镜头让你很不自在吗?」
苍弦头也不回地问道,史季则没来由地有些退却,然后暧昧地回答:
「算是吧……」
「这可能会让你分心,但希望你能别计较。那个摄影机简单来说,就是为了让斑鸠派不闹事的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
「是啊。根据姊姊所说,就算有鬼头派的组织力,一旦斑鸠派认真开始随心所欲地搞事,我们也没办法完全压下来。所以姊姊去跟斑鸠同学交涉,至少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结束前,都不要对你出手。」
苍弦转头,只露出半边脸说着:
「条件是要给他们看直播影片。」
史季明白原委后,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可是,既然说好的时间是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结束前,那不就代表结束后,我还是会被斑鸠派纠缠吗……」
「这你不必担心喔。」
苍弦说着,嘴角忽地上扬。
「因为我打赢你后,斑鸠派(他们)感兴趣的对象就会变成我了。」
这是实质上的胜利宣言。
如果是混混听到这种话,或许会暴怒,但是……
(这样的话……我故意打输,反而对我有好处吧?)
史季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个。但很快就觉得不能这样,因此甩了甩头。要是他做出打假赛这种事,不只会留下他半吊子的影像,更会无法避免地让苍弦的胜利蒙羞。
朱久里希望让弟弟打响名号,所以史季认为她不会容许事情变成那样。
最糟的情况是他们之间的协商化为一张白纸。
(而且……)
史季看向现在已经面对前方爬着楼梯的苍弦的背。
苍弦的目标明明是自己,却用假名来接触,还在紧要关头出手帮忙。他有太多让人搞不清楚在想什么的行径。
但或许是因为彼此有那么一点交流,尽管想不通,史季却明白苍弦的为人。光是现在这样对话,史季就能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为不良少年,想要闯出名声的『认真』心态。就连刚才的胜利宣言听在史季耳里,也不是什么自傲或轻视,而是显示出绝对会赢的觉悟。
面对如此『认真』的对手却故意打输,连与不良少年相距甚远的史季都可以断定,那种做法是错的。
同时,正因为他如此地『认真』,就算史季打赢了,无论是苍弦,或甚至是姊姊朱久里,都不会对那样的结果有微词。
(所以既然要打,我也必须『认真』应对……!)
史季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地这么想道。同时他也认为,如果是和不良分子(夏凛她们)变成朋友之前的他,一定不会有这种想法吧。
之后,史季和苍弦都不再闲聊,默默地爬着楼梯。该说如史季所料吗?苍弦直接路过六楼,来到楼梯的尽头,也就是屋顶。
外头的天色已经完全变暗,不过多亏这里四处设有庭园灯,屋顶本身非常明亮。他们来到决定战开始前,史季和苍弦他们交谈的小广场,两人停下脚步,侧耳倾听。
……听得见。
从『底下』的方向──地面那边,传来像是大型干架现场的喧哗。
正当史季心想发生什么事时,苍弦抢先询问负责拍摄的鬼头派成员。
「小林同学,你知道『底下』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林「嗯~……」地烦恼了一下后,像是放弃似地回道:
「应该也瞒不过你,所以我就说了。『底下』现在是大姊召集能动的成员,杠上了打过来的『女帝』她们。」
史季并非没想过这种可能性,但现在真的跟鬼头派爆发类似全面战争的冲突,他的内心不由得感到苦涩。
(她们应该是用某种方法,查出我和桃园学妹在废弃医院(这里)吧……)
他明明是为了避免给夏凛她们带来多余的麻烦,并解决被混混纠缠的现状,才会答应成为悬赏目标,这么一来根本本末倒置。
他这样的心声似乎表现在脸上了,苍弦直接问道:
「折节同学,你该不会想跟我说,这么一来,你就没有理由跟我对打了吧?」
「……我不会这么说的。因为要是现在毁约,我最基本的目的就没办法实现了。」
史季直接说出他的觉悟,但……明明是主动这么问的人,苍弦的表情却充满苦涩。史季察觉后,不禁瞪大眼睛。
苍弦见状,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有放心不下的对象这点,我跟你是一样的……只是这样而已。」
简单来说,苍弦是在担心与夏凛她们战斗的姊姊。史季觉得自己果然无法讨厌苍弦,他带着这个想法,忍不住以面对岩谷的方式开口询问:
「鬼头学弟,你说自己是跟这所学园不搭的人,但在探讨这件事之前,有没有人说你看起来不太像不良少年?」
「有啊,这我不否认。事实上,这种话我的确听过很多次。」
苍弦说着,从竹刀袋中取出木刀。
接着他将竹刀袋丢到角落,木刀则举在身体中央──所谓正眼的位置,随后,他凶狠地提起脸颊肌肉,露出他身为岩谷时绝不会表现出的本性。
「但是,跟我打过之后,会说这种话的人──就一个也不剩了。」
苍弦释放出宛如刀刃出鞘的『压迫感』,面对这股不同于荒井的威压,史季的本能敲响了最大声的警钟。说实话,他还是很在意『底下』的情况,但他现在必须专心对付眼前的对手,否则不是受点伤就能了事。因此他绷紧神经。
(而且……要是输给鬼头学弟,受了重伤,别说造成小日向同学她们多余的负担,还会让她们更担心。)
至少要避免让她们担心──史季这样的觉悟似乎写在了脸上。
「真不错。你果然跟我想的一样,胆量跟那些光会叫嚣的人不同。」
「我才没什么胆量。事实上,必须跟你打架这件事,我到现在还是怕得不得了。」
「要我说的话,我倒觉得你感觉到的恐惧,其实是一种毫无松懈的写照。实际上,木刀(这个)都指着你了,你却没有哭天喊地。我在国中时很常遇到明明没种,却很会叫嚣的人。这种人一看到我拿木刀,就会开始说『是男人就徒手干架』、『拿武器太卑鄙了』。」
不过面对这种人,我也如他们所愿徒手对干,然后撂倒他们了啦──苍弦这么补充说道。但史季没有理会,而是这么想──说到武器,老实说他也希望能避免。但或许是因为跟夏凛和千秋模拟过用道具打架,他对武器(那个)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忌讳了。
「圣路基曼茨学园的优点,就是有很多像你这样明事理的人。正因为这所学园是这样,我才想当上老大,也能毫不客气地挥舞我的木刀(全力)。这件事让我感到无比开心。」
苍弦如他所说,开心地扬起嘴角。
彷佛诉说他已经等不及,想要赶快开打。
「好了,我们话就聊到这里,也该开始了。毕竟观众大概已经等不下去了。」
苍弦说完,看向小林手上的手持式摄影机。不必说,他嘴里的观众就是透过摄影机观战的斑鸠派。
尽管这是一场架,苍弦却特地配合开始的时机。史季认为面对他的『认真』,自己也必须以『认真』回应,因此进入临战架势,并回答:
「……知道了。」
「那就赶快开始吧!」
苍弦在宣布开始的同时,缩短双方距离,从正眼的架势改成突刺,做出最短、最快的攻击。史季侧身闪过逼近喉头的刀尖,却并未完全闪开,让刀尖掠过了喉头。
刹那之间,苍弦快速收刀,使出横砍。眼见如此流畅的连续攻势,史季在讶异之中将身体后仰,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
(纯粹比速度的话,是小日向同学比较快。可是……!)
运刀的锐利度,还有刀法的巧妙度,苍弦明显比夏凛那种临时上阵的刀法好得多。
史季没本事看出这是竞技性的,还是实战性的,但是苍弦的剑技次元绝非只是学过的程度,这点显而易见。
此外,对手除了体格,其他方面都优于夏凛。和这样的人打架,对史季而言是未知的领域。
虽说他们的拳击对战是『游戏』性质,但过去无论攻击的速度、技术、或出手次数,都没有人能比游戏中的夏凛厉害。
即使是四大派系的老大荒井也不例外。
(可是鬼头学弟就……!)
史季整个人跳开,躲过木刀的横砍,并在心中哀号。
他不只每一刀都挥得比小刀锐利,连续技还非常流畅,以致史季完全找不出可以上前的空档,只能一味防守。事实上,史季的动作已经比面对天堂时还要俐落。即使如此,再这样下去,情势显然只会愈来愈糟。
必须在某个时机出手反制──史季这么想的同时,压低身体闪过对着左侧头部的横劈攻击。那瞬间,他注意到一件事。苍弦是用左手单手挥出刚才的横劈。
下一秒,苍弦配合横劈,以万全的姿势做出回旋踢,攻击史季的左侧头部。史季在即将被踢中前做出反应,以左手挡下回旋踢,但还是被他的力道压制,在往一旁倒下前勉强站稳了脚步。
但不管有没有倒下,依旧不会改变对手在眼前暴露出致命空档的结果。苍弦接着收刀,使出横劈,像在表示到此才是一次完整的连续技般,毫不留情地打在史季的右侧头部。
◇ ◇ ◇
亮度莫名强烈的门柱灯和路灯,将道路照得鲜明耀眼。千秋和冬华背对围着废弃医院腹地的水泥墙,与鬼头派的混混互瞪。
她们踹飞将近七十名混混,抵达废弃医院的墙壁──并非如此。而是鬼头派利用人数优势,在战斗中诱导千秋她们来到水泥墙边。这都是为了站在上风处。
「被摆了一道耶~」
冬华悠哉地说着,其实从声音也听得出她的气息比平常还要紊乱。
身旁的千秋缓了缓与冬华同等紊乱的呼吸,然后骂道:
「可恶!在下风处(这里)的话,根本不能用烟雾弹!」
这就是鬼头派占据上风处的理由。
在室外使用烟雾弹的效果尽管没有在室内那么好,却能在以寡敌众时发挥很大的效果。
事实上,在战斗刚开始时,千秋她们就以烟雾弹出其不意,将好几十倍的战力差距化为利于对付对手的情势。
但这对鬼头派来说──不对,对鬼头朱久里来说,是在预料之中的发展。
既然要利用烟雾弹战斗,自己人聚在一起就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会有自相残杀的风险。所以,在千秋对鬼头派的混混使出烟雾弹后,三个人就分开战斗了……但朱久里利用这样的状况,不只分散她们三个人,还策动派系成员,将使用烟雾弹的千秋逼到下风处。
结果,夏凛完全被隔离,她们则被困在下风处。
在这之前,千秋等人已经打倒了将近二十名的混混,鬼头派也受到一定程度的打击。但考虑到她们被拆散、被逼到下风处,而且消耗了不少体力的现状,以战果来说,不得不说十分差强人意。如果不是为了某个理由先跟冬华汇合,千秋认为战况或许会比现在更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能尽力而为了。」
千秋将拿在两手上的电击警棍放入长裙中,取而代之地拿出打火机和一个烟雾弹。
「这应该是白费力气吧~?」
「凡事都要试过才知道。」
说完,她将烟雾弹点火,对着混混丢出去。然而从正面吹来的风,将白烟吹往千秋她们那边,瞬间就压上了背后的水泥墙。白烟随着风势撞上墙壁,然后渐渐消去,几秒钟后便被吹散。
「我早跟你说过了。」
「我也说过凡事都要试过才知道啊。话说他们果然不会趁风吹的时候进攻啊──……」
千秋这句话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因为直到刚才还往这里吹的风已经停了。
这是使用烟雾弹的好机会──她是很想这么说啦。
「「快上!」」
但没多久,便传来男性和女性一起发号施令的声音。刚才完全没有动作的鬼头派成员,猛然对千秋她们发起进攻。
人数是六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余力再拿出烟雾弹点火,所以千秋拿出两支改造空气枪来代替,对着混混的大腿扫射。
有一半的人被击中大腿,痛到说不出话来,另一半人却只是瞬间扭曲了表情,但没停下脚步,往她们冲去。
「果然有没打中的人!冬华!」
「好啦好啦!」
冬华立刻冲到千秋前方,压低身体躲过第一个冲上来揍人的混混的拳头,同时,她抱着对方的双膝内侧,把人向上抬起,以背部落地的姿势摔到地上。也就是利用所谓的双手割令对方昏厥。
为了对付冬华,他们彻底执行不被她的投技波及的行动。剩下的两个混混在自己人被冬华抓住的当下,就立刻分散到左右两边,想趁着冬华用双手割后的空档攻击她。
「休想得逞!」
但在这个时候,千秋手上的武器已经从改造空气枪换成电击警棍,她利用电击攻击,确实地掩护了冬华。
就算击退攻过来的混混,也只会再度回到互瞪状态,风也只是暂时停下,当冬华做出双手割的时候,风已经又对着她们吹起了。
「啊──我受够了!空气枪对有些人有用,有些人却没用,麻烦死了!」
这道吼叫就是千秋和冬华汇合的那个理由。
「他们在制服下穿戴了某些东西,好用来对付你吧……可是为什么不是所有人都穿戴呢~?」
「反正一定是那样吧。有办法搞到东西的人就穿,没办法的人就直接上。是这样吧?」
「先不管是不是你说的那样,要按照人数准备穿戴式的防具是很辛苦啦~」
冬华说出她的见解,同时将视线扫过在风吹的期间不会攻击的鬼头派混混。
「果然,他们是想争取时间呢。」
「最多也就是撑到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结束吧。他们针对我们拟定了很多对策,比起人数差距,我们的体力反而更难撑到最后,所以能休息是很感激啦……」
她用眼角余光看见刚才打倒的敌人从地上爬起,忍不住咂嘴。
「这样子根本没完没了。」
「看来就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千秋察觉冬华的弦外之音,挑了挑眉。不过要是被对手听懂她的打算,一切就毁了,所以她耸了耸肩,表现出没辙的模样。
「这样看来,还是只能期待夏凛的表现了。」
千秋说着,侧眼看向夏凛面对朱久里与鬼头派不良少女的激烈武打场面。
◇ ◇ ◇
「啊啊啊啊啊啊啊!!」
鬼头派的不良少女发出低沉的吼声,把疑似放了铁板的书包往下砸。夏凛故意往前踏出步伐,穿过对方身旁,在躲开书包攻击的同时,用铁扇敲打她的延脑,看都不看那名不良少女是不是倒下了,就立刻往一旁跳开。
下一秒,朱久里挥下钢缆锁的铁环,打在夏凛已经离去的地面,柏油路被敲碎,小小的碎石四散。
「学姊,很危险耶!」
夏凛在落地的同时蹬地,一口气消除她和朱久里之间的距离。
「要是被打到,真的会死耶!」
她一边吐出微词,一边瞄准朱久里抓着锁头的右手,试图以铁扇进行攻击。
「你倒是很温柔嘛!」
但朱久里马上反应过来,往后收起右手,铁扇扑了个空。即使夏凛立刻以铁扇的其中一片对准朱久里的侧头部横挥,朱久里却在击中的前一刻往后跳开,让她又扑了个空。这时候,有两个不良少女趁隙从左右两边袭来。
「毕竟你瞄准的不是拿着武器的手,就是一击就能让人昏倒的部位嘛!你是体贴我们,不想给我们造成太大的伤害吗?」
「烦、烦死了!」
夏凛直接恶言相向,并压低身体到几乎要趴在地上,闪避从右边来的上段踢和左边来的中段踢。接着下一秒,她抓着铁扇灵巧地倒立,像卡波耶拉那样一边旋转,一边做出踢腿动作,攻击那两个人的下巴。
「啊──真是的!害我踢到脸了啦!」
尽管嘴上抱怨,她还是以倒立前滚翻的技巧落地。
被踢到下巴的两个人则与夏凛相反,直接倒地。
「你还是一样,面对同性很难下手。」
朱久里理所当然地看准了空档攻击,就像要切下脚踝一样,挥动钢缆横扫。夏凛立刻往上跳,躲过攻击。但这样的闪避方式也在朱久里的预料之中,她马上抽回钢缆,就像倒带一般精准地再度甩回来。
「同样身为女人,我只是明白我们都不想要脸上有瘀痕!」
夏凛在着地的同时向上挥舞铁扇,挡开从旁逼近的铁环。
「你跟那条纯白的内裤一样天真好搞定这点也没变呢!」
看到攻击失败,尽管朱久里正对着夏凛,还是往后跳,拉开距离。
「鬼头学姊,你真的很烦耶!!」
夏凛知道在倒立踢人的时候,内裤会完全走光,但被人当面指出,还是觉得很羞耻。她用愤怒掩饰微妙地涨红的脸,对朱久里展开追击。
但想保护朱久里的不良少女介入两人之间……看到这场架逐渐走向持久战,让夏凛忍不住咂嘴。
她和朱久里的冲突从以前就是这样,总之就是一句难搞。如同朱久里不断说出「没变」这个词,她对小日向派──包括夏凛──可说是瞭如指掌。正是因为瞭如指掌,才能不断使出她们讨厌的计策。
此外,最难搞的是,夏凛自己无法讨厌朱久里,甚至是整个鬼头派。
使计谋、设陷阱──说得粗鲁一点,鬼头派的做法其实跟荒井派没有两样。即使如此,她会觉得鬼头派和荒井派有决定性的不同,在于鬼头派和不惜染指犯罪的荒井派不一样,他们会好好守住必须遵守的界线。
事实上,关于史季和春乃参加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的事也一样,虽说不能赞扬他们的手段,但至少有获得本人的同意。
更进一步地说,荒井派是基于老大的暴力与恐惧成立的派系。相较之下,鬼头派却是基于对老大的信赖和敬意成立。所以只要是为了朱久里(老大),鬼头派的成员都不惜以身相挺。就像现在,这些女孩子为了保护朱久里,勇敢地面对着夏凛。
朱久里公开说过,她是为了弟弟才会取得派系。尽管如此,她也不会为了弟弟,就轻视派系的成员。这一点看她和派系成员之间的关系就很清楚了。
正因为他们是这样的不良分子团体,夏凛才始终无法讨厌鬼头派。
关于史季和春乃卷进此事,她确实愤怒不已。即使如此,她还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讨厌。正是因此,这场架才会更加难打。
(说是这么说……我也不能一直抱怨难打、难打的啊。)
她以行动彰显这段独白,用铁扇使力攻击想保护朱久里的不良少女的下巴、侧头部、还有延脑,一击就将她们撂倒。朱久里在这段时间还是稳扎稳打地保持拉开的距离,以钢缆牵制夏凛,使得夏凛一边咂嘴,一边闪避。
就算假设现在是在单挑,朱久里还是强到令人棘手的程度。而朱久里不只接受自己人的掩护,更坚守拖时间的原则。
就算是『女帝(夏凛)』,要打破这样的僵局也没那么容易。
即使想把期望放在千秋和冬华身上,她们似乎也中了朱久里的计策,同样进入了持久战。
若漫无目的地继续对峙,很明显的,时间也只是白白流逝。
(只要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结束,史季和春乃应该都会被释放,但又不能保证他们会平安无事。)
时间拖愈久,两人平安无事的可能性就愈低。
就算多少要来硬的,夏凛也必须打破现状。
(感觉像是在做街头表演,而且那应该也是鬼头学姊最提防的,但我就稍微试试看吧。)
◇ ◇ ◇
背对水泥墙战斗的千秋和冬华为了不让人知道她们的『用意』,作出观望的态度,并继续与鬼头派的混混们缠斗。
「小千~我开始觉得累了~」
冬华说着丧气话,一边抓住趁着风停就揍过来的混混的手,用脚底推开对方的脚踝,让对方跌倒。是一记宛如范本般的出脚扫。
「现在是说丧气话的时候吗?白痴!」
千秋在四周抛出爆竹牵制混混后,给冬华摔倒的混混吃上一记电击警棍,做出致命的一击。
随后,再度开始不知道重复几次的互瞪。
「……冬华,你有『眉目』了吗?」
千秋以鬼头派的人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地对冬华说话。
「当然。正面左边后面的超短发女孩子,跟左边在围墙附近的褐发男孩子,这两个人就是这些缠着我们的人的指挥者。」
既然是指挥者,就很有可能比冬华年长──三年级生,所以用「男孩子、女孩子」称呼其实有待商榷,但先不计较这件事。
「果然是那两个人啊。他们好像想个别击破我们,所以我觉得指挥者还要加上鬼头学姊,总共三个人才对。重点是,既然指挥者都靠左,如果要配合时机,就是从右边过来的时候吧。顺便问一下,你想选谁?」
「那~我选女生那边──呃!?」
时机的造访非常突如其来。她们才刚觉得风势转强,对着千秋她们吹来的风就突然改变方向,从右侧吹了过来。
风势大到让在场的大多数混混忍不住后退。
先不论风势稍嫌强烈,这一瞬间就是千秋和冬华想要的时机。
「这也是多亏平时积的阴德吗!」
冬华没有退却,站在前头替千秋挡风。
「有积阴德的人只有我吧!」
千秋从裙子里拿出所有烟雾弹,并在冬华的背后用打火机点火,将烟雾弹全部点着。
「看招啦!」
千秋大声喝道,就像丢保龄球一样,将所有烟雾弹往风的来向丢。从上风处吹过来的强风,将笔直上升的白烟吹向左右两边,瞬间淹没千秋、冬华、以及所有混混。
考虑到风势强度,白烟大概十秒就会被吹散。
千秋和冬华知道这短短的几秒就是胜负关键,于是趁着这阵白烟,毫不犹豫地冲向指挥者。
「不要慌!只要维持好阵型,她们做不出什么──事!?」
千秋用电击警棍直接让大声做出指示的褐发男子昏厥。
「对、不、起、啦。」
冬华则完全不给超短发不良少女有空档下达指示,迅速使用裸绞将人勒昏。
「之后就看会变成原野还是山林了。」(编注:日文谚语,指将眼前的事做完,之后的事就不管了。)
「又是原野又是山的,小千好狂野喔~」
尽管嘴上这么说,千秋当然还是在搅乱着敌人,冬华也不必说,看出『指挥者被干掉后接替的指挥者』是谁后,便将人勒昏,两人借此逐渐击溃鬼头派混混重振态势的空档。
◇ ◇ ◇
朱久里以钢缆牵制着夏凛,同时斜眼看见对付月池千秋和冰山冬华的伙伴已经崩盘的样貌。
(看样子是搞砸了。对付月池小妹的策略完备过头,结果弄巧成拙了。)
鬼头派最大的武器是号召力和人数,对他们来说,擅长团体战(混战)的千秋根据时间和场合,可能会产生大于夏凛的威胁。
在千秋使用的道具中,烟雾弹是团体战里尤其麻烦的东西,所以他们占据上风处来封锁。至于改造空气枪,千秋似乎是为了避免打到眼睛,总是对准下半身攻击,所以他们反过来利用这点,开始收集保护大腿的下段踢防护裤,还有保护胫骨的胫骨护具,有多少是多少,然后分给派系的男成员穿戴──女生们实在是不想穿,所以大部分的人都挪去对付夏凛了──他们就这样拟定出完备的策略。应该说太过完备了。
结果导致千秋的危机意识遭到过度刺激,急于与冬华汇合。
最后,对付千秋她们的伙伴就这么崩盘。
对朱久里而言,这完全是她的过失。
(之后再来反省。要是现在连我们都被干掉,那才真的是崩盘了!)
朱久里看准夏凛打倒同伴不良少女的时机,对着她的侧头部横向挥出钢缆。趁着自己人被打倒的空隙做出攻击,乍听之下很冷血,但用钢缆锁与复数伙伴合作时,这种冷血反而是最不会伤害到自己人的方式。
钢缆锁是一种很难拿来当成武器使用的东西。以武器的种类来说,近似分铜锁,只要在前端的铁环施加离心力,就会发挥连水泥都能敲碎的威力。
夏凛所说的「被打到会死」并非夸大其词,那是连小日向派首屈一指的道具使用者千秋都无法模仿的极度危险的武器。
因此,这是不适合与人合作打架时用的武器,无论是要避免打到自己人,还是要看准夏魔的空档攻击,都只能挑自己人被打倒的瞬间攻击。这种做法才是最佳解答。
(各位,抱歉了……)
朱久里在心中向被夏凛打倒的伙伴道歉,然后看准了伙伴被打倒的瞬间,用力挥舞钢缆。一边打从心底感谢着伙伴──感谢鬼头派的成员愿意仰慕她这个没出息的人。
正因为她这般没出息,才更打从心底对他人的仰慕感到痛心。
(我不觉得自己有办法打败小日向小妹。不过,为了争取让我弟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中过关斩将,并打赢折节小弟的时间,你就再陪我玩一下吧!)
朱久里鼓足干劲,替铁环施加离心力,对着夏凛的肩头斜甩钢缆。然而事情就发生在下一秒。
「就是这里……!」
夏凛拿着铁扇,穿过宛如流星坠落的铁环圆洞,顺势画了一个「U」字,往旁边一甩,就这么缠住钢缆。
长条状武器原本就有前端被对手抓住的风险,所以朱久里始终抱持着高度警戒。正因为如此,看到夏凛这般绝技,更让她哑口无言。
钢缆的形状就像一条鞭子,有时速度还会超越音速,它的攻击速度能以「高速」两个字概括。至少要临场发挥就成功把铁扇穿进攻击中的铁环圆洞中,根本是近乎不可能的绝技。
就算真的成功了,铁环上不只负载着离心力,还有结实的重力。最后铁扇只会被那庞大的向量拖走,害手腕受伤罢了。
所以夏凛为了避免打到自己,画了一个「U」字后,便一甩铁扇,在不违抗向量的情况下进行引导,然后化解力道,就这么漂亮地缠住钢缆。这种做法已经超过出乎意料,而是超乎想像了。
「学姊,现在是发呆的时候吗!」
夏凛咬着另一边没穿过铁环的扇端,赤手抓紧钢缆的部分,像在拔河一样开始用力拉。朱久里立刻回过神来,死命拉着钢缆,不让夏凛拉走。就在一旁的伙伴们要上前攻击夏凛的瞬间──
「!?」
夏凛放开好不容易抓住的钢缆,对着朱久里猛冲。对手放弃拔河,让朱久里大大往后踉跄了几步。
本想攻击夏凛的伙伴们跟不上夏凛的速度,只能急停脚步,避免撞到自己人。光是这样就已经尽了全力。
朱久里好不容易才设法不让自己跌坐在地,但此时,夏凛已经逼近眼前。
「唔……」
铁扇就像突刺一样快速袭来,然后在距离朱久里的喉头一公厘处停下。
「你可别告诉我,这种情况下还不认输喔?」
如果是这样,到时候我会采取相应的对策──面对露出这种眼神的夏凛,朱久里放下钢缆锁,举起双手投降。
「我才不会说。因为就算说了,决定性的败北显然也只会延迟个几秒。」
老大投降后,一旁的同伴也停止了动作,不再战斗。
「喂!你们的大将投降了!所以那边也别打了!」
夏凛高声呼喊后,千秋、冬华、还有她们面对的鬼头派敌人这才停止战斗。不只朱久里,连底下的派系成员都如此干脆地接受败北,让夏凛看了忍不住咂嘴。
「每个人都一样,都是一副已经拖得够久了的表情。」
朱久里带着得意的笑容,瞥了废弃医院本栋的顶头一眼。
弟弟也有告诉她,一旦在最强一年级生决定战中胜出,他打算在屋顶跟史季单挑。而她有交代负责主持决定战的坂本,若弟弟和史季决定单挑,就要点亮屋顶的庭园灯。她现在确认到屋顶虽没有灯火通明,但确实有亮光。
换句话说,弟弟和史季的单挑早已开始进行。
不对,说不定现在已经结束了。
(虽然没办法确认谁输谁赢,不过我就相信你了,苍弦。)
她正用信赖盖过忧心时,夏凛拿铁扇指着她说:
「总之,先让我们进去废弃医院(里面)。由不得你说不喔。」
「都打输了,我才不会做那么逊的事呢。我会乖乖照做的。」
「另外……」
原本指着喉头的铁扇才刚挪到头上,她的头马上被扇端敲了一下,冲击力道使她眼冒金星。
同伴看到『女帝』如此粗鲁的行为,纷纷瞬间大叫「大姊!」、「鬼头姊!」。
「吵死了。这样就算交代,我还嫌太便宜咧。」
夏凛故意强调「交代」,让他们都闭上嘴。
「你人真的很好耶。」
「那是现在的份。要是史季和春乃有什么万一,就不只这样了,做好心理准备啊。」
「我的意思是,如果没有什么万一,你愿意靠这点程度就一笔勾销,人真的很好。」
「烦、烦死了!」
面对这句无力的咒骂,朱久里不禁苦笑。这次毕竟事关重大,她原本以为无论史季和春乃是否平安,即使被打到送进医院都不能有怨言。但看样子『女帝』比她想的还要天真。
(但就是因为她是这种人,他们中了我的计策、上了我的当,才会让我觉得很内疚啊。)
话虽如此,既然是自己搞出来的事,要是还说泄气话,那就太逊了。所以她决定放在自己心中就好。
包含被夏凛打的头实在痛得要死这件事。
「你快点叫底下的人开门啦。我们赶时间耶。」
「好啦好啦。」
正这么回应时,朱久里却突然诧异地挑眉。因为她收在怀中的智慧型手机发出了震动。
「我可以接电话吗?」
她拿出电话,把萤幕上显示的「坂本」两个大字展示给夏凛看,征求夏凛的同意。只见夏凛一脸苦涩地点头同意。
「只不过,也要让我们一起听。」
夏凛在说话的同时,转过半边脸,看了看正朝这里走来的千秋和冬华。
朱久里打开扩音器,让夏凛她们也都能听见,就这么接听。随后,坂本冷静的声音响彻周遭。
『鬼头,你可以讲话吗?』
「没问题喔。因为我这边已经结束了。」
坂本大概是光凭这句话就懂了,在片刻的沉默后,只回了一句『这样啊』。
「别说我了,你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是发生什么问题了吗?」
『对,是桃园春乃,事情变得有点麻烦。』
朱久里并不是没想过坂本做出这种回答的可能。
但眼前的夏凛听了这句话,眼神明显地凝重起来。这下子就算是朱久里,也忍不住冒出冷汗。
◇ ◇ ◇
史季皱眉,忍着被木刀打中的右侧头部的痛楚,闪躲苍弦的猛攻。
(没想到他会踢过来……!)
他在心中叫着痛并往后跳,躲开斜砍下来的木刀。
如果是其他混混施展的那种打架剑法,史季也会提防他们踢腿。
可是因为苍弦的剑技实在太正式,让史季在无意识之间有了「不会踢腿」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结果完美地被这种观念(破绽)给摆了一道。
「呼……」
苍弦紧追往后跳的史季,对着眉间使出突刺。
史季在千钧一发之际偏头闪过,并发现苍弦这次攻击又是只用一只右手,因此瞪大眼睛。
下一秒,苍弦空着的左手挥出直拳,直接打中史季,使他大大地往后仰。
这一击在史季受过的拳头中,也有着顶级的威力。
(但不到荒井学长那种程度……!)
史季看准了时机,使出下段踢,第一次造成伤害,苍弦的表情也因此扭曲了一下。
他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立刻使出上段踢。然而──
「!?」
苍弦以才刚被踢的那只左脚做出前踢,令史季再度瞪大双眼。
不只完全出乎意料,他也已经进入上段踢的姿势,结果根本无法防御或闪避,就这么被踢中肚子,后退了几步后,好不容易才站稳身子。而苍弦脚上还留着下段踢的伤害,并未趁胜追击。
结果双方都离开了对方的攻击范围,回到了起点。
史季和苍弦未曾停下,一路持续着攻防战,所以双方都没有立即发动攻势,而是专心调整呼吸。
(他用剑的方式很专业,所以我才会被骗,但说到底,他依旧是打架用的剑法。)
史季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在心中如此断定。苍弦借着展现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熟练剑技,好让对手以为这不是打架剑法,再以拳头或踢腿出其不意,给人致命的一击。就算没有成功打败对手,也能继续当成基本战法运用。
史季认为这应该也是一种理想的初次必杀。
(不过他剑道以外的功夫也学得很扎实吧?)
无论是揍人的方式还是踢人的方式,都和剑技一样,熟练到外行人也看得出来。就算他赤手空拳,依旧不会改变对史季而言是个强敌的事实。
四天前,当史季和朱久里谈条件时,他自知自己的判断天真,却还是觉得如果能不受什么大伤就完成悬赏目标的工作,那就好了。但他现在深深感受到自己真的想得太天真了。
(既然这样,就用现在的我能做到的初次必杀……!)
史季下定决心,为了让初次必杀确实成功,他决定等待苍弦主动出击。
但苍弦看了看史季后,似乎感觉到什么,将原本摆在正眼的木刀提到上段。
刹那之间,寂静支配着现场。
在拿着摄影机拍摄两人较量的小林吞下一口唾液的瞬间──
苍弦随着激烈的脚步拉近距离,对史季的头顶挥下木刀。
几乎同一时间,史季舍弃防御和回避,提起右脚作出上段踢。
没错。史季看准的是像荒井那种「两败俱伤正合我意」的初次必杀。
虽然夏凛说那是「下下策」的招数,但在史季能行使的手段中,感觉只有两败俱伤对苍弦有用。
剩下的就看自己能不能挺过木刀的一击了──然而史季这样的盘算,却被苍弦离谱的才能(感觉)破解了。
苍弦见史季不怕两败俱伤地使出上段踢,讶异地瞪大双眼,并放开挥刀的左手,然后弯起手肘,直接靠在左侧头部上,以防御逐渐逼近的上段踢。同时,他的右手继续往下挥刀,用力打在史季的脑门。
结果,虽说变成单手挥刀,但史季受到木刀攻击后,单膝跪地。而在千钧一发之际成功防御的苍弦,身体往被踢的方向摇摆,但还是勉强站稳了脚步。
史季没想到两败俱伤战法会在发挥效用前,就以这种形式结束了。也因为脑袋受到冲击,他的身体一时之间无法动弹。另一方面,苍弦及时防御成功,因此能立刻重整姿势,以右手单手摆出大上段的架势──
「就用这招结束一切!」
他对着没有防备的史季的脑门,毫不留情地挥下手中的木刀。
◇ ◇ ◇
苍弦的木刀用力地打在史季的头部,与刚才攻击的地方分毫不差。他的右手感受到一股确实的手感,确信自己赢了。
从那记初次必杀的踢腿,到用木刀打击史季的脑门,总有一股偏离『核心』的感觉。趁他闪过突刺的空档给他一记左拳时,明明应该打烂他的鼻子,打击点却遭到偏移,让他用额头接下了拳头。
可是刚才那两道攻击,确实有种捕捉到『核心』的手感。
从来没有不良分子(对手)在苍弦感觉到那份手感时,还能站在自己面前。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这瞬间的胜利。他甚至觉得自己打得太过火了。
「小林同学。」
他呼喊负责拍摄自己与史季对决过程的派系成员,同时背对史季。
「快点把折节同学抬到下面吧。我有点做过头──」
「苍弦同学!!」
小林突然发出急迫的声音。
苍弦带着不敢置信的想法回头,只见──
折节史季慢慢地站了起来。
不可能。他不可能站得起来。这样的疑问在苍弦和头部血流不止,但战意丝毫没有受损的史季四目相交的瞬间,全部消散。
他的背部发出冷颤,半反射性地往后跳开。
面对推一下感觉就会倒地的史季,他退开了。
挡下史季上段踢的左手还没恢复知觉,所以无法用双手握木刀也是理由之一。但比起这点,更因为他感觉到折节史季这个男人无法言喻的威胁,才会在对方几乎形同无法战斗的状态下,依旧与他拉开距离。
(如果是以前被我打败的那些人,再继续打下去,可能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是……)
苍弦没来由地觉得,无论再怎么用木刀殴打史季,史季也会再站起来。
(我不清楚他是不是有意为之,不过他很擅长错开攻击的『核心』。如果要让他失去意识,比起殴打,勒昏他还比较确实吧……)
苍弦一瞥小林拿着的摄影机。既然斑鸠正在看这场对决,继续让他看到自己的招式或许并非上策。
可是……
(没有比保留实力输掉更逊的事了。这招要称作杀手锏是欠缺了一点智慧,但就使出来吧。)
苍弦将视线固定在史季身上,左手不断重复放松、握紧的动作,确认左手已经恢复知觉。虽然还不到完全恢复的地步,但他判断不会妨碍继续打架,于是重新用双手握紧木刀,摆出正眼的架势。
『下一击』就会分出胜负──他散发出这样的气概。
◇ ◇ ◇
史季被木刀打中的头不断发出刺痛。因为那股痛楚,他的意识莫名地清醒。但愈是清醒,疼痛也愈是鲜明,感觉就像在承受没有尽头的拷问一样。他用手背擦拭流下额头、脸颊那些疑似汗水的液体,结果上头沾上的是他平常看了会晕倒的腥红色。
他知道刚才直接倒下会比较轻松。
如果没有站起来,就不会承受多余的伤痛。而且考虑到苍弦刚才想对小林说的话,也可以知道他不只能被扛到下面,还能接受应急处置。
他也知道站起来不是个聪明的选项。
(虽然是猜的……但要是小日向同学看到我输的模样,一定会更担心……)
但很显然无论是输或赢,看到史季的头在流血,夏凛一定还是会担心。可是如果赢了能稍微减轻她的忧心,那史季认为绝对还是赢了比较好。
受了多余的伤,结果还打输──如果是以前的史季,一定会先思考这个可能性,但在他完全没考量到这点的当下,他就已经比自己所想的还要中毒更深,却不自知了。
(鬼头学弟第一次看到我的招数,就设法应对了我的两败俱伤战法,我不认为同一招还有用。可是,就算按照常规跟他打,情况很明显只会愈来愈糟……)
既然如此,剩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这一刻而不断练习的左踢初次必杀。只能用这招了。但是──有个问题。
到目前为止的攻防中,史季能使出踢腿的次数只有两次。一次是受到攻击的下一秒,一次是想要两败俱伤时使出的,所以实在不能说是做足了准备的攻击。
面对这种对手,他究竟能不能找出让他使出左踢的空档?当这样的疑问浮现在脑海时,他忽然发现一件事。
他说不出是哪里变了、怎么变的,但他隐约且没来由地觉得与他对峙的苍弦身上的氛围和刚才不一样了。
(他该不会是想在『下一击』分出胜负吧……)
既然如此,他说不定会使出来。使出压箱底的『某招』。
史季可以想像这个『某招』会是初次必杀类的招式。
(小日向同学说过。当某人认定不会被看穿的初次必杀被看穿时,就会出现离谱到极点的破绽。)
像苍弦这么强的人,会认定自己的初次必杀绝对无人能看穿吗?
(如果他使出的压箱底绝招被我成功看破,照理说一定会出现足以让我反击的空隙!)
史季看到了胜利的指标。再来只需实行。
这样的觉悟似乎表现在了脸上,只见对方的表情显得有些紧绷。
现场的气氛逐渐加速紧绷。
◇ ◇ ◇
看到史季的表情充满觉悟,苍弦的背脊再度发出冷颤。
他感觉到的是恐惧吗?还是威胁呢?
无论如何,面对这种鲜少会有的感觉,苍弦显得很雀跃。
(真不错。如果是同学年的对手,就不会这样了。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来到这所学园。)
同时,他也很感谢。感谢姊姊朱久里把这所学园的存在告诉他,替他铺好往上的踏板,还准备了能和强敌进行这种火热死斗的舞台。
苍弦小时候弱到认识现在的他的人看到一定都会吓死的程度。不仅身体虚弱,连心灵都很弱。姊姊担心这样的弟弟,总是无时无刻地黏在他身边。无论是在家还是外出。任何时候,姊姊都会这么说:
『就是因为你这样,姊姊才不能放心地出去玩啦。』
其实姊姊只是以此为借口黏在弟弟身边,但苍弦自然不会知道姊姊小小年纪就有恋弟情节。
他照字面意思解读姊姊的这番话,为了让姊姊安心地出去玩,他决定要变强。因此他央求爸妈,打着学才艺的名目,学习各种格斗技。
苍弦就这样变强了。然而,因为有才艺班的关系,使得跟苍弦相处时间减少的姊姊稍微偏离正轨了。
苍弦丝毫不晓得姊姊是因为这种理由学坏,误以为姊姊理想的男人是不良少年,所以决定要站上这个领域的顶点。
在过程中,苍弦与强者死斗,最后获得名为胜利的美酒,令他自然地沉迷其中。不过,「为了姊姊变强」这个核心理念,从他小时下定决心后就从未改变。
(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场战斗(干架)都是属于我的东西。所以我要把胜利!献给姊姊!)
顷刻之间,苍弦像画圆般转动摆出正眼架势的左手和右手,接着顺势放开木刀,丢向史季的头部。
木刀以特殊的技法被丢出来,就像手里剑一样旋转,划过空中。同时苍弦蹲低姿势,用力蹬地,企图抓住史季的双脚。
利用投掷木刀出其不意,然后以摔角的擒抱技巧抓住两脚,并转为寝技,用柔道的绞技让对手失去意识。这就是苍弦描绘出的胜利剧本。同时,以些微的动作从正眼架势投掷木刀这部分,就是他「欠缺智慧」的杀手锏。
然而──
看到史季不防御也不闪躲向自己飞来的木刀,苍弦的心瞬间冻结。
投掷木刀不过是为了布局,这点被他看穿了吗?──他没有余力思考这点。既然出其不意失败,要是就这样上前擒抱,一定会被那记强烈的踢腿反击。话虽如此,苍弦无法停下擒抱的动作,也已经来不及防御,在这个状况下,他立刻加强左侧的防御。
在被史季反杀的不良少年之间有个传闻,说他只会用右脚踢腿。这件事苍弦也有耳闻。
而现在实际打过后,他可以肯定那个传闻是真的。
正因如此,他才毫不犹豫地加强左侧的防御──也因为如此,他不由得瞠目结舌。
因为史季现在正准备做出踢腿。
当苍弦惊觉事情不妙时,对方施展出下段踢的左脚已经锁定了他的右侧头部。
下一秒──
随着一道强烈的冲击,苍弦的视野就这么转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