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采访逐字稿 2

  啊,对。我也点冰咖啡就好。

  上次见到F先生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所以最近因为这件事接到他的联络时我还吓了一跳。对啊。他好像还在从事撰稿人的工作。

  这是月刊○○○○的采访对吧?啊,现在不是月刊了呢。

  今天那位编辑没来吗?呃,已经是超过十年前的事情,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啊,对对对,是K先生。

  咦?K先生已经离职了吗?这样啊……

  但话说回来,为什么还要追加采访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呢?我听说之前接受采访关于毕业研究的那件事情,最后也没有刊登出来的样子。

  啊,不不不,我并没有生气啦。那时K先生有向我介绍一位会驱邪的人,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

  多亏如此,即使过了十几年,我现在也像这样过得很好。而且明年我的小孩就要出生了喔。

  但是,嗯……第一次见面就说这种话是不太好,但其实要不是F先生的请托,我应该会拒绝这次的采访邀约。

  我现在依然记得K先生对我摆出应该算是有点失礼的态度……不不不,这与您无关,所以请别道歉。我也能理解K先生应该是因为工作的关系才会那样想。

  我那时候真的很拼命。也被吓得不轻。所以K先生说能跟我介绍会驱邪的人,真的让我感到救赎。但理所当然的是,对K先生来说我感觉也不过是众多采访对象的其中一个人罢了。

  他质疑过我所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只想引人注目才扯出这种谎言之类,也说这样的内容没办法写成有趣的报导,还问过「这部分能不能夸大成怎样」这种话。让我觉得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惊悚体验被当作娱乐一样看待,当时的感受实在不太好。

  但只要仔细想想就会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那些惊悚体验如果是真的,那对于当事人来说就只是一场不幸而已吧。站在制作立场的人,是不是也有渐渐感到麻痹的部分呢?

  我也是在自己变成当事人之后,就再也不去接触惊悚文化相关的作品了。

  啊,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所有站在制作立场的人都是这样。实际上您现在就是这么认真地在听我说嘛。刚才讲的那些可以忘掉也没关系啦。

  对了对了。要说在那次采访之后的事情对吧。

  是的。我接受了K先生的采访,相对地,就请他介绍该说是灵能力者吗?总之就是那样的人物给我认识。

  我是不太了解那方面的事情,不过是位于多摩一间好像在那方面还满知名的寺庙。

  我记得一见我到访,那位和尚就像放弃似的「啊啊……」地低喃一声。

  我拼命向他说明了至今的原委。包括因为做毕业研究导致有个奇怪女人跑到我家来的事。还有接下来为了就职我准备要搬家,希望他能提供协助,别让那个女人跟到我的新家去等等。

  根据那位和尚的说法,似乎已经看不见那个女人。至少是已经没有跟在我身上了。

  然而,恐怕是那个女人招来了更麻烦的对象。他说再这样下去我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我请他立刻帮我除灵,但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是普通的灵,只要驱除掉就没事了,但缠上我的东西在灵当中好像是再更上一个次元的存在。若以神道的概念来形容,就是接近神的存在。

  这样的东西好像没办法靠人类的道理解决的样子,他告诉我除灵也完全没用。还说已经束手无策了。

  说来也难为情,但一听到这个结论,我忍不住哭着向他求助。

  我问他难道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被杀吗?

  和尚流露出相当伤脑筋的表情,但应该是看我这么拼命地求助,他在沉思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对我说:

  「那你就养个生物吧。但我不晓得这究竟是不是个好办法。接下来要怎么做就交给你自己决定。」

  我怀着紧抓住救命稻草的心情,回程时便去了宠物店。

  由于我至今都没有养过宠物,因此找店员商量有什么是推荐初学者养的宠物,便决定养稻田鱼。

  这时,店员还建议我一起混养小虾。您知道吗?一种叫黑壳虾的沼虾,听说只要跟稻田鱼一起养,它就会吃掉鱼吃剩的东西,借此达到水质净化的效果,所以很适合共生的样子。

  最后我就买了稻田鱼跟那种小虾各几只,另外还有小鱼缸跟底砂之类的东西回家。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我从学生公寓搬到专门给单身者入住的便宜公寓,并成为社会新鲜人开始工作。当然,也跟稻田鱼它们一起生活。

  对,一开始什么都没发生。我觉得是因为我有遵守和尚说的建议,是稻田鱼它们保护我不受到坏东西的威胁。

  应该是在我开始上班后过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

  我变得能看到奇怪的东西了。一个像是小男孩的东西。

  当我走在路上时,小男孩就呆站在远方。但我知道那不是活着的人。他穿着短袖短裤,看起来就像个随处可见的小学生,但该怎么说呢,其他人都没注意到那个小男孩。可以说是没能认知到其存在。就只有我自己能看到而已。

  他有时候会站在人潮的正中间,有时则是站在电线杆的遮蔽处,有时候甚至站在我从公司窗户可以看得见的对面大楼屋顶上。

  他一直看着我。完全面无表情,而且像是歪头似的把脸撇向一旁。

  对。真的非常恐怖。因为我至今都没看过鬼怪那种东西。那个女人的事情也只是听人转述,并没有直接看见。当然,我有打电话到寺庙找人商量。根据和尚的说法,只要我有养生物就没问题。他就只讲这样。

  但是,他也没有实际上对我做出什么。就只是待在远方注视着我而已。所以,我就让自己装作没有注意到。

  我努力实践着在做那个毕业研究时,听具备灵异体质的人所说「最好装作没注意到」的方法。

  那是某天晚上,当我下班回家的时候。

  我一回到家总是会立刻脱掉袜子,那个时候我也是脱掉袜子并丢进洗衣机之后,就走经过摆放在套房里的鱼缸前。

  这时我突然觉得脚底怪怪的,于是低头一看,只见脚踩的地方湿湿的。而且除了水,我好像还同时踩到某个东西。

  仔细一看,那是一只小虾的尸体。

  不,该说是尸体吗?我不确定是被我踩死的,还是它本来就死了。

  地板上有一大滩水。鱼缸的水位只剩下一半左右,剩下的稻田鱼跟小虾们都感觉很不自在地在里面游着。

  那天并没有特别发生什么地震,我完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鱼缸里有一半的水都洒了出来。

  所以我当时也只是猜想,说不定是自己早上出门时不小心勾到衣服或是什么东西,于是那只小虾就随着泼洒出来的水一起跳到鱼缸外面。

  尽管小小一只,但还是一条生命,这让我感到相当过意不去,并对着它合掌。

  现在回头想想,那就是一切的开端。

  那个小男孩后来还是一样,总是待在远处注视着我。

  一个月后,这次是有一只稻田鱼死掉。

  当我深夜因为想上厕所而醒来,并站在马桶前的时候,就发现它浮在马桶里的水面上。

  我觉得这已经不能用偶然解释了。

  然而,鱼缸里还有很多稻田鱼跟小虾。

  在那之后过了几个月,都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不过那个小男孩依然注视着我就是了。

  某天晚上,我到住家附近的便利商店买了晚餐就要回家。

  当我走在回家路上时,发现那个小男孩就站在远远的地方。

  他在路灯底下,马路的正中央歪着头。

  就在我打算跟平常一样不去搭理,并正要撇开视线的时候。

  他突然就开始跑了起来。

  踩着跶跶的脚步声,就直线朝我跑了过来。

  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那颗头配合跑步的动作前后左右地摇晃个不停。

  仔细想想,之前他应该也不是歪着头,只是头无法稳稳被撑住而已。

  我一股脑地朝着住家逃回去。

  幸好便利商店本来就离我家很近,所以出门时没有锁门。

  我几乎是用撞的打开家门,但就在我反手将门锁上的那个瞬间。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我家大门被疯狂地拍打着。

  从那外表看来根本难以想像有这样的力道。

  由于是便宜公寓的那种关不太紧的门,因此产生了惊人的晃动跟吓人的声音。

  就在我觉得再这样下去门真的会被破坏掉的时候,声音突然就停了下来。

  我就这样待在玄关,好一阵子都动弹不得。

  几分钟后,我畏畏缩缩地打开一点门缝偷看外面的状况,发现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

  相对地,一只被我关上的门夹到的大壁虎就这么被压死了。

  那些稻田鱼跟小虾都还很有精神地在家里的鱼缸中悠游着。

  在那之后,我硬着头皮搬去一间可以跟宠物同住的房子。

  当然,就是为了养宠物。

  我养了仓鼠。

  一年后,它进入冬眠就没再清醒过来。

  接着我养了鹦鹉。

  它活了将近三年,但最后是自己冲去撞上窗户,造成翅膀骨折而死。

  在我结婚之后,买了一间中古的独栋房屋。

  去年我养了六年的猫突然吐血身亡。

  妻子为此感到相当悲伤。

  我现在养了一只狗。是黄金猎犬的幼犬。

  您说那个小男孩吗?对。现在也看得到喔。瞧,他就在隔着那扇窗户可以看到的大马路对面那边。正朝着这边看呢。您看不见吗?说的也是呢。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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