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某月刊杂志2012年10月号刊载 短篇〈所见之物〉

  【出自S的交接档案「岩石相关—1」】

  A先生劈头就这么说:

  「这件事是我朋友看到的。」

  A先生就读的大学位在关西。

  那是一所放眼全国也满知名的私立大学,也有很多学生会以升学为契机离开家乡来到关西就读,不过A先生是所谓的在地组。

  高中时成绩优异,也不曾想过要去东京念书的A先生就跟身边的同学一样,算是一种理所当然的过程般决定就读那所大学。尽管跟老家之间是可以通勤的距离,他还是用家人给的生活补贴,享受人生第一次的外宿生活。

  「从外县市来的都是下定决心的人,大家都非常认真。跟我这种只是顺势就读这所大学的人有点不太合拍。所以会凑在一起的,也自然变成本来就是关西出身的人居多。」

  A先生在校内常会跟另外两个在地组的人一起行动。

  就先假设是B先生跟C小姐好了。

  「一开始我是常跟B一起上课、吃午餐之类的。虽然我们不是会聊得太深入的那种朋友,但也满合拍的。毕竟我念的科系有很多个性阴沉的人,所以也有点是用消去法才跟他变好的感觉。然后某一天,B突然带了一个女生过来。那个女生就是C。他虽然说是同好会的朋友,但我一眼就看出来了。当时我就觉得这两个人不久后应该就会交往了吧。」

  实际聊起来之后,发现C小姐是个笑口常开的可爱女性,跟A也满合得来,他们没过多久就变成常会一起行动的三人组了。

  那是去年夏天的事情。跷掉下午的课,三人跟平常一样在校内的餐厅闲聊时,B先生说出一个提议。

  「他问我们今天要不要去看夜景。B是住家里通勤上课,所以有一台家人共用的车。那时他才刚考到驾照,就找我们陪他练习开车。」

  B先生说要去的地方,是在地人众所皆知的看夜景景点。

  从大学开车大概一小时左右可以抵达的那个地方,虽然没有什么展望设施,休闲杂志也不会介绍,但可以在越过山头的车道旁边那座广场一览山脚夜景,常会看到当地情侣去那边约会,或是飙车族也会在那边休息。

  「我跟C也都满想去的,但我那天要打工,所以就先暂时解散,到了下班时间B再来接我一起出发。」

  那晚停在打工餐厅前的车子是一辆小型面包车,只见B先生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露出笑容。先在后座就坐的C小姐也请A先生上车,两人并肩坐好之后就出发了。那时是将近晚上十二点左右。

  「反正隔天也没有早八一定要到的课,我们也因为深夜时分特别兴奋,去程的车上气氛都很嗨。还用超大音量播放B借来的CD一起热唱。」

  抵达那个地点时已经超过深夜一点,再加上是平日的深夜时分,四周就只有A先生他们那一辆车而已。

  将车子停在广场之后,A先生他们以山脚的夜景为背景一起拍了照片,也靠在栅栏前眺望夜景一边闲聊,享受着这段非日常的时光。

  「一开始是我们三个一起聊天,但当我回车子拿烟的时候,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像变得很不错。虽然觉得火大,但我姑且还是识相地没有立刻回去他们身边,而是在车子旁边抽了根烟。」

  A先生不爽地看着两人背对夜景畅谈的身影。

  就在B先生拉近两人间的距离,靠近到快要碰到C小姐的肩膀时,她忽然转头过去,好像发现什么东西似地伸手指了一下。

  「她手指的方向是广场的角落。B好像也注意到了,只见他整个人朝那边转过去,两人便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那个广场不单纯只是个停车场,也像是兼作观景空间的地方,因此角落那边意思意思设置了一个休息区。

  「应该算是凉亭吧?有个小小的屋顶,底下好像面对面摆放着四角椅凳。C指的地方就是那里。所以我就想说那两个家伙应该是想趁我不在的时候跑去那边亲热吧。」

  果不其然,两人开始朝着那个地方走去。A先生远远看着两人的背影同时啧了一声,便点了第二根烟边滑起手机。

  「手机滑了一阵子之后,突然听到有人大喊『哇啊!』的声音,我吓一跳并朝着B他们那边看过去,只见那两个人往车子这里狂奔过来。还一脸快哭出来的样子。」

  A先生再次朝着两人跑过来的凉亭方向看去。定睛看着远方的暗处之后,就看到那边有个奇妙的东西。

  吓到的A先生正想对两人开口,但B先生就抢先喊道「总之赶快上车」。他几乎是被推进车子并在后座就坐,C小姐也跟着上车坐在一旁,然后车子就冲了出去。

  就在车子驶离广场的时候,A先生正想说刚才看到的东西,但坐在一旁的C小姐就突然放声大喊:

  「闭嘴!不要讲。」

  毕竟A先生是第一次看到C小姐这样怒吼的样子,便茫然地沉默下来。

  驾驶座上的B先生似乎也摸不着头绪。

  车子用惊人的速度在山路上行驶。正当车内扩散着一股异样的寂静时,就开始听到那个声音。

  「是从车子外面传来的。听起来像是哀号也像是笑声的奇怪声音。当我们走在两侧都是树林的山路上时一直都能听见。感觉就像他们跟着车子。」

  即使在车子里也能听得很清楚的那道巨大声量不是来自一个人而已。听起来像是有一大群人用各式各样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喊着。

  「呀——呀——」

  「科科科科科。」

  「啊哈哈哈哈哈哈。」

  「呵呵呵呵呵呵。」

  本来以为是动物的叫声,但声音的种类实在太多元而否定了这个可能性。据说那是会让人想像到一群男女老少在胡乱喊叫的声音。

  在害怕到浑身发抖的A先生一旁,C小姐喃喃说道:

  「被找到了。该怎么办?」

  这句话让B先生的情绪整个爆发出来。

  「是怎样啦!这声音是怎样!那些家伙又是怎样!」

  对于B先生的这番话感到困惑的A先生正想开口时,C小姐默默地制止了他。

  接着,她向B先生问:

  「B,你看到什么?」

  一边紧握方向盘,B先生感觉烦燥地回答:

  「还有什么,C你也看到了吧?是你说『好像有看到什么』,我们才一起过去看的吧!在一个像是底座的地方摆了一颗奇怪的岩石,旁边还围绕着好几个人啊。他们不是一边跳来跳去,还念念有词的吗?」

  总觉得外面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更响亮了。

  C小姐也是一副被逼急的样子追问下去:

  「念念有词是在说什么?」

  B先生有些迟疑似地回答:

  「你也有听到吧。很像什么莫名其妙的咒语啊。呃,主那被来…………」

  就在B先生开口说出他听到的像是咒语的东西时,才讲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

  无论怎么催促他说下去,他都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隔着车内后照镜看了一下B先生的状况,就发现他面无表情地紧闭着嘴。

  好像完全忘记直到刚才的焦躁及恐惧似的,完全面无表情地转动方向盘。

  依然听得见车外传来胡乱喊叫的巨响。现在甚至大声到听起来就像紧靠在车子旁边一样。

  这时,B先生突然操作起汽车音响,并按下播放键。

  开始播放出的,是在来到这里的路途中放入CD的J-POP流行乐。由于音量并没有调整,车子里便笼罩在歌曲惊人的音量之中。

  车外传来一大群人的声音,再加上车内由汽车音响大音量播放出的歌曲,声音的洪水让当下的情境宛如地狱一般。

  A先生尽可能想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但当他看向身旁的C小姐时,只见她的表情也僵住了。

  「来,大家一起听。一起走过那底下吧。来啊!来啊来啊来啊来啊!」

  B先生突然放声大喊,这让A先生整个人抖了一下。

  「B这么说完,就开始用不输给其他声音的音量喊叫起像是经文,又像是咒语的句子。还一直讲个不停。我坐在后座听得不是很清楚,但那样咏唱的方式与其说是诵出默背下来的内容,更像是在配合什么东西朗诵的感觉。当时我直觉B应该是听见了什么不是音乐的声音。」

  承受不了这种状况的C小姐开始哭了起来。A先生也几乎陷入恐慌状态。

  A先生从后方抓住一直在喊叫的B先生的手臂,并大声呼唤他。然而就连这样的呼喊也被各式各样的声音给掩盖过去。

  当A先生使劲摇晃了一下B先生的手臂时,车子大幅度地蛇行。

  就在他下意识缩起身体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畏畏缩缩地朝着车窗外一看,只见车子大幅超出了山路的中线,斜斜地停在车道上。

  那时他才发现无论是从树林间传来的声音、车子里播放的音乐,还是B先生的声音全都停了下来。

  后来,B先生就像恢复理智,而且刚才没发生任何事情一样让车子继续前行。

  无论车子里面还是外面,全都笼罩在一片寂静当中,好像直到刚才的喧嚣是假的一样。

  A先生问B先生他刚才那个反应究竟是什么意思。

  「喔,只是感觉变得有点奇怪啦。抱歉抱歉。」

  但他只是若无其事地这么回答。

  「那天勉强是平安回到家了。但从隔天开始,B就变得怪怪的。虽然也不至于整个人都性情大变啦。我们在学校还是会跟平常一样凑在一起,但就是觉得不太对劲。聊天时他也会很正常地应答,不过突然变得面无表情的状况与日俱增。感觉就像B的部分内在不知道跑去哪里一样。」

  在这状况下,B先生突然离开至今所属的同好会,并开始热衷投入于校外那种灵性类型的同好会活动当中。不久后,也越来越少在学校看到他了。这也是照B先生以前的个性来说难以置信的行动。他还殷勤地找A先生跟C小姐加入,但两人觉得很诡异便拒绝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就跟B先生保持了一段距离。

  「应该就是受到他那天看到的东西所影响吧?C似乎有点灵异体质,当她听到车子外面传来的声音时,似乎是打算装作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她说如此一来应该就能逃得了。我也觉得幸好自己当时没有说出看到的东西。其实我也看到了。不过是跟B看到的不一样的东西。虽然隔着一段距离,而且当时光线也很昏暗,所以看起来也有点模糊,但那并不是岩石。」

  既然不是岩石,那A先生看到的是什么呢?即使这么问,他还是摇摇头并说:

  「我不想讲。一旦说了就会被发现啊。C当时说不定又是看到了其他东西,但关于这件事我们都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单纯只是朋友看到了奇怪的东西,然后就变得不太对劲。我们都当作自己只是碰巧在场而已。」

  怀抱着这个共同秘密的两人关系也变得亲密。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情不久,A先生就被C小姐告白了。

  现在,这两人正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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