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俩去的是离“菊之汤”不远的神社。
他们穿过鸟居,在手水舍(注42)净了手。
随后走向神殿,主人一脸严肃地拍了拍手。
谢天谢地。
复仇顺利,马到功成。
这样美鸟也能往生了吧。
他向着神祷告。
请继续守护我。
希望完全犯罪得以成立。
祷告了一阵后,主人和儿子向着鸟居走去。
“说来遗憾,地点的谜团没解开呢。”
主人说。
“嗯,对着亲自来这里的黑鸟解谜也没用。”
“没有意义吗?我可是早就埋下伏线了啊。”
“这不是挺好的吗?如同赠品一样的解谜。”
儿子率先穿过鸟居。
“是啊。”
主人跟在后面。
神社的名字可以这样解读。
三崎稻荷神社
有着“洁净的稻荷”之称,自古以来就备受尊崇的神社。
没错,故事发生地并非三浦半岛的三崎。那只不过是彩绘上的地方。
故事的舞台是,东京的三崎町。
*
小说中登场的青年画家鸟海在车站附近的稻荷神社做了最后的祈愿。那个车站是水道桥站,稻荷神社是三崎稻荷神社。
黑鸟馆邀请的西大寺很早就到达了车站,但因为在咖啡店等地方消磨时间,比指定的时间晚了一些。
神奈川县三浦市的三崎港,离京滨急行久里滨线的终点站三崎口站有相当远的距离。如果不搭公交或出租车,是无法到达三崎的。哪里都没有那样的记述。从水道桥站出来就是东京都千代田区的三崎町。
三崎町位于水道桥站南侧。隔着神田川的北侧是东京巨蛋(注43)。那里有黄色的大楼(场外赛马售票处),有蓝色的大楼(后乐园大厅)。
从电车上下来走了几步后,新居胜从眩晕中清醒了过来。
他出现了麻药的闪回,巨大的黄色墓碑倒了下来,摩天轮在乱转。
他看见的墓碑是黄色大楼,摩天轮是属于东京巨蛋的。
提示都是公平地给出来的。
被邀请到黑鸟馆的那天,上林杰在水道桥站下车,来到后乐园的场外赛马售票处,接着在后乐园大厅观看了拳击比赛。之后,上林在居酒屋喝了酒,没有搭电车,而是走着去了澡堂。
杀了丸山早苗后,主人和鸟海有过这样的对话。
“……那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吧,鸟海先生。”
“吃点什么好呢?”
“由你这个主犯决定吧。毕竟我也没耗费什么体力。”
“那么,就吃三崎风味的金枪鱼料理怎么样?”
“‘土藏金枪鱼’吗?”
“嗯嗯。去试试那家的金枪鱼套餐,来恢复体力吧。”
看似平淡无奇的对话,其实暗藏玄机。
如果故事发生在三浦半岛的三崎的话,这里以捕捞金枪鱼而闻名,因此有很多金枪鱼料理店,那就应该会有各种各样的店面可选,对方肯定不会条件反射地问“‘土藏金枪鱼’吗?”。
另一方面,东京三崎町的金枪鱼料理专门店只有“土藏金枪鱼”,没有选择的余地。
青山雾生大老远来到了黑鸟馆。他的老家在印幡沼,离东京也是相当远的。青山也是在“土藏金枪鱼”填饱肚子的。他找了家随处可见的连锁店吃盖饭。
杀死青山后,主人和鸟海去吃金枪鱼料理。“提到三崎,不说别的先说金枪鱼”是主人经常挂在嘴边的玩笑。
主人和儿子来到了“土藏金枪鱼”料理店。
本着抢占先机的战略方针,各家店铺的构造都是不同的。三崎町店的构造很是奇特,分为明亮的地上和隐秘的地下。
“要带您二位到哪里呢?”
店员问道。【想去上段还是下段?】(注44:这句话的作用相当于游戏里让玩家做出选择的功能,原书从这里开始不再按正常的每页从上段到下段的顺序阅读,而是剩余页码的所有上段组成一个结局,所有下段组成另一个结局。为便于阅读,以下译文将上段和下段内容分别整合。)
“上。”主人说。
“好的。”
店员笑着给他们带路。
灯火通明的房间空无一人。主人和儿子坐了下来。
“不好意思,请再添一套餐具过来吧。”
主人对店员说。
“那一位随后就会来的吧?”
“唔嗯,这个嘛……”
“一定会来的。”
儿子察觉到父亲的意图,说道。
“好的。点好单后,请按铃呼叫我。”
店员微笑着离开了。
“酒喝什么?”
“那就喝日本酒吧。”
“好。”
接下来就该点餐了。
“先来个小份金枪鱼瘦肉盖饭,再来个金枪鱼炒饭吧。”
主人看着菜单说道。
“因为都是美鸟生前喜欢吃的呢。”
“啊啊……她才没。”
说到这里,主人闭口不言。
她才没有死去吧——这么说过好几次了。他实在忍不住这么说。
要是她还活着的话,一家人就又可以在一起吃饭了。
要是她还活着的话……
“爸。”
儿子察言观色地说道。
“今天是个可喜可贺的日子。”
“啊啊,不好意思。那就点生鱼片拼盘吧。”
点好的单开始上菜了。
“你也来喝点吧。”
父亲把端上来的清酒也往女儿的杯子里倒了点。
不一会儿吃的就上来了。
“我来布菜吧。”
哥哥用小碟子盛了些金枪鱼炒饭。
“那,咱们再来干杯吧。”
“啊啊。”
酒杯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声响。
两人也碰了碰美鸟的酒杯。里面的酒水颤抖着,洒了一点出来。
“随时回来看看。那里是你的家啊。”
父亲说着,仿佛女儿就在那里一样。
“那就变成‘鸟之汤’了。”
“啊啊,是美鸟的‘鸟’啊。”
“来,吃吧。”
这次布的菜是生鱼片。
那是三崎港直送的金枪鱼。
只看颜色和切口就能知道新鲜度。
“真美味啊。”
“真美味。”
两人终于露出了笑容。
父子俩一边吃着金枪鱼料理,一边谈论着今后的事情。
“那件事完成,就意味着新的‘鸟之汤’的历史开始了。”
“现在不是很流行跑步吗?虽然离皇宫有点远,但我想改建成可供跑步者寄存随身物品的地方。”
“像鸟一样快呢。”
“虽然小说里出现的鸟海是虚构人物,但我觉得让年轻艺术家来作画也不错。”
“啊啊,是不错。改成澡堂画廊就好了。就起名叫‘浴廊’吧。”
两人层出不穷地想着点子。
“过几天,找个画功过硬的画家给美鸟画肖像吧。”
“啊啊,好。”
“我觉得还是画彩绘比较好。”
“那太难为情了吧?”
“因为我不太习惯坐在番台上嘛。”
回忆开始开花结果了。
“来,吃吧,喝吧。”
“难得有机会,哥哥替你吃吧。”
两人用着餐。
“土藏金枪鱼”的地上餐厅很明亮,照进来的阳光令人心情愉悦。
阳光微微泛红,还有一个小时太阳就要下山了。他们准备在“菊之汤”的黑鸟馆通宵进行最后的工作。
“对了,还有澡堂女神呢。”
“有的地方还画着自由女神像。”
“那位彩绘女神画成美鸟怎么样?”
“对啊,光看脸就行。”
“用作商标也行啊。做成杯垫和三角旗放在前台卖就挺好的。”
“原来如此,也许不错。”
随着灵感涌现,两人吃得越来越多,最后还吃了份金枪鱼茶泡饭。
“真好吃啊。”
“啊啊。美鸟也吃饱了吧?”
最后,主人笑着说:
“果然金枪鱼还得数三崎的好啊。”
父子俩迎着阳光在三崎町漫步。
临近“菊之汤”,烟囱却不见踪影了。内部虽然还保留着古色古香的部分,但现在都集中在了建筑的一楼。
尽管如此,还是觉得仿佛看见了。
父子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尖塔闪烁着光芒。
梦幻之塔的塔尖,泛着仿佛在祝福新建的“鸟之汤”开业的红光。
“下。”主人说。
“好的。”
店员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带头下了楼梯。
“请注意脚下。”
“有点暗啊。”
“非常抱歉。”
不一会儿就到了地下。
众人继续在绕来绕去的走廊里走着。在这里走着走着就会失去方向感。
“原来还有这么靠里的地方啊。”
“第一次来呢。”
“这边请。”
身为店员却显得格外苍老的男人指了指黑色的门。
“我们准备了单间。”
“嗬,那太好了。”
“看着很清静啊。”
“名字和房号都没有啊。”
“是的,叫做‘里面的房间’。”
“里面的房间?”
主人的脸色有些阴沉。
“怎么了吗?”
“不、不是,没什么……”
“那就请二位慢慢享用吧。”
店员施了一礼就走了。
没有窗户的“里面的房间”中挂着装饰画。
可以看见红色的富士山,整幅构图就像从三浦半岛眺望过去一样。
“跟彩绘很像呢。”
儿子说道。
“只不过是凑巧吧。”
“清静倒是挺清静的。”
“就是有点暗啊。”
“还有BGM呢。”
流淌着的音乐是《城岛之雨》。
点的菜上来了。主人犹豫一番后,还是点了以生鱼片为主的套餐。
“那么,干杯。”
“干杯。”
酒水点了“土藏金枪鱼”特制的鸡尾酒,好像没什么名字。
“劲儿挺大的啊。”
“辣得舌头疼。”
“这是什么酒啊?”
“谁知道呢……喝多了可能会头晕。”
“透视法可能会出错。”
“比如画框外部和内部的图案会反转之类的?”
儿子指着红色的富士山,富士山的色调令人生厌。
“那倒不会。只是有点在意罢了。”
主人停下筷子说道。
“在意?”
“不是一个岁数挺大的店员把咱们领过来的吗?”
“啊啊。”
“那男的长得好像仓阪鬼一郎啊。”
“那又如何?”
“说不定他真的就是仓阪呢。”
“他一个作家为什么要来当店员啊?”
“书卖不出去所以出来打个工,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突然一想……”
主人不安地喝了一口鸡尾酒,继续说道。
“叫‘土藏金枪鱼’的这家店,你听说过吗?”
“什么听说过没听说过的,咱们现在不就在‘土藏金枪鱼’的地下喝酒吗?”
“不仅仅是这样的设定吧?”
“您想说什么啊,爸?”
主人向着画作看去。
画上的不仅仅是红色富士山,也并非三浦半岛的风景与大海交相辉映。最前方有两个小小的人影伫立在山丘上。
只是,看不清脸。
“话说……”
主人将鸡尾酒一饮而尽。
他们没再点什么饮品,却又上来一个杯子。里面盛着同样颜色的液体。
“这是赠送的。”
另外一个脸色难看的服务员丢下饮品就自顾自地走了。
“话说?”
“我知道澡堂的名字。小说里叫‘鸟之汤’,现实中叫‘菊之汤’。”
“那还用说吗?”
“澡堂内部分为黑鸟馆和白鸟馆。咱们把尸……不是,金枪鱼一样的东西留在了黑鸟馆里,就出来吃饭了。然后咱们就被带到‘土藏金枪鱼’的地下来了。”
“嗯,那又怎么了?您到底想说什么呀?”
“听着,我问你。”
主人绷着脸向儿子问道。
“咱们叫什么名字?”
“名字?”
儿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您是痴呆了吗,爸?还是喝醉了?”
“行了,你说说名字吧。”
“这怎么能忘?咱们的名字叫……”
儿子说到这里语塞了。
“想不起来了吧?一开始就没有啊。”
“应该是……我知道了,是因为我们待在这种地方。上去了就能想起来,一定是这么回事。”
两人面色苍白地走出店门。
父子俩迎着阳光在三崎町漫步。
他们依然没想起自己的名字,回澡堂的路线也记不太清了。再三犹豫之后,他们终于拐过了最后一个拐角。
父子俩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尖塔闪烁着光芒。
尤其是那塔尖,泛着仿佛宣告杀人事件拉开序幕的红光。
注42:手水舍,设于神社、参道或社殿旁的水池,用于参拜前漱口洗手,以便拜神前净身净心。
注43:东京巨蛋,位于日本东京文京区,是一座有55,000个座位的体育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