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章 贩卖黑暗的少年

  1

  隔天早上,马希洛将留在城内的家臣们集合在军事会议厅。由于国王以下的主要重臣都不在,连一半都坐不满的圆桌显得冷冷清清的。正因如此,这些被留下来的人,包括身为代理人的年轻队长、或者原来根本不会参加作战会议的行政官员们更是忧心仲仲。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得知了昨天所发生的事情。

  「帕莉艾尔,你是说真的吗……」

  「那不是王子胡言乱语吧……」

  「拜托告诉我那是骗人的,帕莉艾尔!」

  (为什么所有人都找我……)

  那是因为这些高官们,根本就不信赖马希洛。更别提马希洛本身平常根本很少来到这军事会议厅,因此显得突兀无比。

  在这之中唯一不显得慌乱的,就只有好声好气安抚着大家的内政大臣卡洛,以及本来就面无表情的爱戴尔瓦斯。还有……

  「安静,现在可是在马希洛王太子殿下面前啊!」

  出声斥喝所有人的宰相凯恩,是一名年约三十、一头黑发往后扎,再配上一副单边眼镜,看起来精明能干的男子。

  他曾在共和国的首都学院学习政治,还以最优成绩毕业的年轻天才。一般认为如果他是魔人将能列名帝国要位,否则至少也能当上共和国的大臣一职,但他却来到中原这个小国。

  「宰、宰相您已经知道这件事……」

  「昨晚我已从爱戴尔瓦斯大人那儿听说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关城门也不备战呢——在他把爱戴尔瓦斯昨天说过的话重复一次后,大家似乎都能接受了。毕竟,帝国也真的还没有攻打过来。

  不过,凯恩又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他们不可能会一直等下去的。既然他们都已经打算以伏兵方式进行奇袭,想必已经有间谍潜入城内了。一旦他们发现没有陷阱,就会马上进攻。就算不是,敌人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国王等人离城,还有众多士兵随行,现在正是这个国家防备力最薄弱的时候,他们绝不可能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凯恩带着苦涩的表情继续往下说:

  「不过……即使我们现在进行徵兵,也无法在几天内训练完毕。而处于相同处境下的中原各国,也不会借兵给我们。如此一来,就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向人民徵召义勇军,并且死守这座城。」

  死守!

  就在凯恩这句话制造出紧张气氛的同时——

  「余讨厌暴力。」

  开口的人是马希洛。

  「所以,只要能避免这个国家的人民受伤害,余将不惜牺牲一切。」

  想必没有任何人会觉得这句话有矛盾吧!而听了王子无比认真说了这句话后,凯恩也点头赞同。

  「那么就马上让士兵们知道,要他们传达给全城的人民……」

  「虽说是暴力,但人类猎捕动物还无所谓,因为余也喜欢吃美味的牛排或山猪火锅。讨伐魔物也没关系,无论是为了确保人类的生活领域,还是获得资源,这都是重要的行为。但是……」

  拾起头来的马希洛突然眼神一变,开始环视在场的所有人。

  「……就只有人与人之间的斗争,我不能接受。人与动物或魔物不同,既有自我意识也能以言语沟通,又何必互相伤害呢?就只有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由于马希洛的坚定语气超乎寻常,家臣们开始议论纷纷。

  王子的话语再合理也不过,但和眼前的现状相比,目前正是不得不粉碎那种天真幻想的时候。

  光从凯恩异常强硬的语气中,就能得知他有这样的意图。

  「但是就算王子这么希望,我也不认为以骁勇善战着称的露娜斯公主会接受和谈。」

  没错,虽然露娜斯的确说过要会面,但那只是为了接受投降。如果是指谈判,事情将会截然不同。该如何设立一个能够对等谈判的会议,而谈判的筹码又该如何准备呢?

  宰相将这个提议一刀斩断。

  「我们没有本事向帝国摊牌。意思是说,帝国将凭着王子所言的暴力攻打城堡。那么,我们除了力敌之外,还能有什么方法对抗他们?」

  然而,马希洛依旧不肯让步。

  「士兵也是人民。余已经从父亲大人那里受托保护这个国家。而教导余『人民即国家』的不是别人,正是父亲大人。余不想伤害任何一个国民。」

  凯恩叹息。

  「那么……请问王子有何良策?」

  「余打算设下陷阱。」

  恢复平常态度的马希洛,又冒出毫无脉络的一句话。包括宰相在内的所有人,一时之间全愣住了。

  「正确地说,既然他们以为有陷阱而不敢进攻,那就趁现在设置真正的陷阱好了。如果是陷阱就不会伤害人民。至于帝国军嘛,可能多少会让他们吃一点苦头吧!」

  凯恩深深地叹丫一口气。

  「那么做无法真正解决问题,问题是在背后的军队。」

  「背后是指?」

  「现在在那里的仅仅数百人;如果能潜藏在那座山上,再多也只有一千多人。就算密斯玛路卡只是个小国,以那个数量想攻下一个国家实在太勉强了。」

  对于宰相的话,众人纷纷表示同意。

  「……意思是说,马希洛王子所看到的是攻城用的先锋部队。奇袭一旦成功,必定还有镇压这个国家的主力部队会随后而来。」

  「啊——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马希洛环抱手臂思索着。

  「那么……就需要像山一样多的陷阱,或者大得离谱的陷阱。」

  「我想说的是,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陷阱能够处理的程度了。」

  宰相阁下似乎也有点不耐烦了。

  「不过呢,任何事情总要试试看才知道啊,他们也可能只是为了奇袭才这么接近。父亲大人说过,帝国要动用大军还需要一段时间吧?余所要争取的时间是到父亲大人回来为止……只要守备这座城池到那时就好了,从这角度来看不是同样意思吗?」

  马希洛一个人哈哈哈地笑着,然后还轻松地把两手手心朝上:

  「总而言之,余绝对不要战争。话说回来,要是余正正经经地指挥士兵,原本能打赢的仗也会输掉喔,这样真的好吗?」

  就某种层面而言,这简直是威胁。

  一阵暗沉的气氛在会议厅中扩散开来。

  「那样的话,余现在就要下达突击令罗!当然冲第一个的就是余。余会用爱马撞死露娜斯公主。余说真的。这样子不是比较好吗?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余准备出击……」

  「「「有异议!!」」」

  全场一致否决。而且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伸手指着马希洛。

  「我……明白了,王子……」

  就连宰相也冒着冷汗屈服了。平常他面对的都是国王、将军或大臣等严肃的人,面对不习惯的马希洛似乎让他累坏了。

  即使现场有再多重要干部,正式受到国王全权托付的还是马希洛。这就是标榜自由主义之下国王制度的黑暗面吧,

  凯恩稍稍调正单边眼镜。

  「忍耐到国王归来为止,王子这句话也有道理。但是……具体来说您究竟要设下什么陷阱?」

  「哈哈哈,看看这个吧!!」

  马希洛将一个东西摔在桌上,那是一本笔记本。

  「这就是余秘密中的秘密,陷阱资料册。」

  所有人脸上都是问号。

  「这就是余秉持着『一日一陷阱』的原则,不分城内城外持续设下陷阱害人,然后将其目标及对策记录而成的负面资料。」

  「这根本不行啊!」

  帕莉艾尔忍不住发出怒吼,因为她之前也曾掉入其中的洞穴陷阱。

  「别这么说嘛。到目前为止,在这座城内唯一没有中过余的陷阱的人,大概只有爱戴尔瓦斯而已。」

  「……连国王也是……」

  「那次余可被骂惨了……」

  马希洛变得垂头丧气,但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不过,经过这些干锤百链的实验之后,余所学会的陷阱精髓,即将派上用场!那些帝国的山猪武士肯定是百发百中,不,应该说是百穴百入!看余把你们煮成山猪火锅!总之,差不多就是这种气魄吧!」

  「只有气魄是不行的呀!」

  尽管帕莉艾尔提出反对意见,但马希洛还是哇哈哈地大笑着。

  「基于以上缘由,请各位马上分工进行埋设工作。执行概要请看这里。」

  接着,马希洛又拿出城内的平面图。不对,仔细一看这连外城的地图都有。看完之后,有一个人提出意见。

  「可是王子……如果派兵在外城大举行动,将会惊扰人民。而且如此大量的陷阱……」

  「这点不会有问题。这种愉快的事情,余最会动脑筋了。就说这是为了准备庆典。」

  「没错,就是庆典,余总是在想……光是秋天举办收获祭,不是太无趣了吗?如今就是要和国民们研讨这件事!」

  「呃,可是这……要如何和陷阱扯上关系呢?」

  「既然是庆典,民众们将会主动参予城市装饰……但这些装饰其实全是陷阱。」

  整间会议厅内顿时响起恍然大悟的惊叹声。

  「原来如此,这么做就能克服人手不足的问题了……」

  「而且,既然是为了准备庆典,帝国军还是不会认为我们是在巩固防卫……!」

  「喔喔,这可说是一石二鸟之计。真不愧是王子,这种小聪明真是您最擅长的事情啊!」

  老好人内政大臣卡洛公卿如此说道。

  「当您下令要全国百姓都穿上女侍服的时候,臣可是担心死了呢!」

  「既然钱没有用掉,那就用在陷阱上吧,还有余不是要全国百姓都穿,只有十五岁以上未满三十五岁的女性,要是有哪个男人敢乱穿,余就要祭出传家宝施予极刑……」

  「别再提那件事了啦!!」

  帕莉艾尔急忙制止亢奋起来的马希洛。

  「嗯——总之就是这样。这里是各种陷阱的具体设计图。」

  他又拿出一张张图表。

  「光从表面看只会觉得是装饰品。这是连制作者及设置者本人都无法得知的巧妙陷阱。不过,设计时只让它会在特定状况下启动,而且只有互相牵动时才能发挥威力,必须仔细思考该设置在哪里。也许和※麻将的『限定两台以上才能胡』的特殊规则不能相提并论,但原则上是以3 hit Combo为目标,YES!」 (编注:此处指日系的十三张麻将规则。)

  马希洛竖起大拇指。

  「总之,为了寻找更多的陷阱材料,余要上街跑一趟了。」

  他起身——

  「凯恩、爱戴尔瓦斯,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怎么又要上街了……喂——!请等等我呀——!!」

  ◆

  马希洛离开后,所有人才解散。

  「……爱戴尔瓦斯人人。」

  离开会议厅的凯恩,和她一起走在走廊上。

  「什么事?」

  「王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

  听到这个询问,爱戴尔瓦斯举起手中的纸张。

  「我会派出侍从队。」

  「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凯恩也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市街图。

  「不知道,不过,这是殿下的指示。侍从队之外的士兵,请凯恩宰相及卡洛大臣自由指派。」

  凯恩走着,并且压低声音。

  「……你直接去打倒露娜斯公主,不就能解决一切了吗?」

  「您说笑了。」

  嘴里这么说着,但女侍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笑容。

  「我还在共和国学习政治的时候,曾听说帝国里有个能暗杀一整支骑士团的女子。」

  「是吗?」

  爱戴尔瓦斯仍面不改色。恐怕这女人不论是看见谁死在自己眼前,表情依旧是如此冷淡而美丽吧!

  「……也许是我多虑了,爱戴尔瓦斯大人。你该不会另有企图吧?」

  「任君推测。」

  她的态度一点变化也没有,既没有因为受怀疑而动摇,也毫无生气的迹象。

  「我只是收到陛下的指示,要我尽可能协助殿下,如此而已。」

  「……那样就好,请原谅我的无礼。」

  她并非对这个国家抱持忠诚,而是受雇于金钱,说起来形同佣兵。就某种层面而言,这女人的行动原理十分单纯。

  「不会,请别在意。不只是殿下,我本身也常被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是当然。姑且不论总是胡闹的马希洛,丝毫不展现感情的这个女人,同样让人摸不透。

  「不过……人民即国家嘛。马希洛王子为人民着想的心情,似乎是毫无疑问的。」

  「是。」

  爱戴尔瓦斯表示同意。

  「就只有这点是千真万确的。」

  「但站在我的角度来看,似乎太过善良了。」

  「我有同感。更何况是这样的时代。陛下也经常在怨叹这件事。」

  半路上,爱戴尔瓦斯转向侍从队的值班室,而凯恩则前往军令部,两人就这样分道扬镳。

  2

  如同昨天、前天一样,两人又变装来到外城。他们来到的是连接北门与城堡的北大街,位于中央处的中央广场。这个广场有座雄伟的喷水池,是城内最大的广场。足以被视为全城闹区的这个场所,如今充满着比平常更热络的气氛。当然这是因为城里已发布即将举办庆典的消息。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期因为庆典而热闹啊!」

  「那个笨王子偶尔也会做对一件事情嘛!我要稍稍修正评价啦!」

  不知真相的国民们,正生龙活虎地为准备庆典而忙碌着。四处都看得见在切割、打磨或组装木材的人。光从表面来看,他们只像是在制作遮雨棚、门饰或挂灯而已。

  制作完毕的物品会依据士兵的指示,逐一送往南北大街以及全城的主要道路上。当然这些地点正是帝国进攻时,最可能通行的地方。

  「我们的动作要快——因为这只是笨蛋王子的突发奇想,要是国王大人回来了,肯定会下令中止——!」

  「对啊,这就是所谓的家里没大人嘛,在那之前我们要玩个痛快——!」

  而且,所有人都兴致勃勃。

  「……他们到底是在称赞,还是在贬抑余啊?」

  「别、别在意啊,王子……反正大家看起来都很高兴呢!」

  此时,背后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人影。

  「……原来如此,王子平常都是这样偷溜出城的吗?」

  「啊,凯恩大人……」

  帕莉艾尔回头一看,发现戴着单边眼镜的宰相就站在背后。虽然平常他给人的印象都是铁青着脸窝在城里,但毕竟事关重大,他还是亲自上阵指挥了。

  「嗨,凯恩。你的动作还是这么快啊!」

  「您过奖了。虽然说这种事情并非我的专业领域……」

  这个人也和爱戴尔瓦斯一样,在城里几乎是完美无缺的形象,因此像这样一脸伤脑筋并抓着头发的模样,看起来意外地可爱。

  「别这么说嘛,你就趁这个机会晒晒太阳如何?会受女性欢迎喔,宰相!」

  「真拿王子没办法啊……不过老实说,在这之前我还是对这个计策感到半信半疑……」

  他摊开马希洛在会议厅交给他的纸张,并且逐一比对街上的景象。

  「直到实际执行之后,我才明白这是很合理的策略。再怎么说,拿庆典作为藉口都是妙招。如果是为了战争而准备,人民绝对不会这么积极吧!」

  因为国民都知道这个国家很小,即使拥有抵抗的意志,想必内心里还是会有不小的忧郁,并且陷入绝望及悲伤。

  但是,现在所有待在大广场上工作的人,个个神采奕奕眼神闪耀。无论是正在从事木工的男子、还是为他们送来茶水及点心的女子,甚至连孩子们都受到影响,争先恐后地前来帮忙。对于这突然开始的庆典乐事,所有人都戚到相当兴奋。准备工作正飞快地进行着。

  「真没想到马希洛王子会是如此优秀的策略家。」

  「余不习惯被人称赞,所以没什么东西可以回送。」

  虽然嘴里这么说,王子还是高兴地扭动着身体。

  「哎,如果不嫌弃的话,这个就请你摸摸吧!」

  叩!!

  「干嘛随便指人家的胸部!而且还说得那么难听,你欠揍啊!?」

  「哈哈哈……不是的,王子,我是真的很佩服呢!我还在想,该不会您早就预测到先遣部队潜伏在那座山上……是吗?」

  听到这句话,马希洛一边按着压低的帽子底下被敲的地方,一边答道:

  「就算是余也不会傲慢到那种地步。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有不良企图想要躲在这附近,那座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但实际上只是因为那座山正巧是余的试车路线而已。」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或许还是身为宰相的我没有善尽警戒的责任吧……」

  实际执掌政事的是国王,负责承办的则是大臣;不过,有责任研讨为何必须改变,以及究竟要如此行动,并且向国王提出建言的人正是宰相。如果以军事的角度来看,就如同将军与军师之间的关系。

  「别在意,凯恩你自己也说过,政治才是你的专业领域。那种事现在在意也没用的。」

  「感谢您的安慰。看来众人说您善解人心也是事实呢!」

  「哎呀,别这么夸余……如果不嫌弃的话,就摸……」

  叩!!

  「余有点头痛了,就先走一步罗……」

  「哈哈哈,请注意安全。」

  马希洛挥挥手,帕莉艾尔则深深一鞠躬,然后一起离开。留在原地的凯恩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策略家吗……在背后推动的人是爱戴尔瓦斯?还是……)

  「宰相,南门的警卫队长回报,防护门附近的装饰作业似乎有些问题……」

  「我明白了,这里应该已经没问题了,就到城南那边去吧,派马车过来。」

  3

  时间已近中午。

  「真是的,你到底要气到什么时候?又不会少一块肉。相反地,还有人说揉一揉会变大。」

  「才没有那种事!!」

  「咦~……?可是根据古文明的记载……」

  两人来到城西附近。

  如果说防护门附近那些人潮汹涌的地方属于城市的表象,那么这里林立着酒店或可疑商贩,更深处甚至还摆放着流浪者自傲的纸箱城堡……则可以说是城市的阴暗处。话虽如此,由于这个国家及国民的个性都较为温和,因此也不至于太危险。

  就连这附近也刚始装饰起来了。

  「到这种地方来到底要做什么呢?」

  「不是说过要准备更多制作陷阱的材料吗?这里有一间余常去的店。」

  两人走进周围并排着老旧红砖公寓的小巷,然后不断地左转右转。此处的气氛诡异到让人讶异这个国家居然还有这种地方。

  「这……这些巨大的纸箱城堡是怎么回事……」

  「密斯玛路卡是个自由主义国家,所以只要不挡在路上,纸箱屋想盖多大都随个人高兴。比起那些挤在难以改建的普通公寓里的人,就某种层面而言是属于赢家。」

  「是……是这样子吗……?」

  最后终于来到像是死巷的地方。

  「这种地方会有商店……?」

  「你看。」

  马希洛伸手指向前方。在公寓一楼的位置,有道平凡无奇的门,上头还挂着一块看板。

  『格林德瓦魔术链金公会认可

  杂货店艾米里欧』

  「格林德瓦……是什么?」

  「哎呀,听说店长好像是从那里的学校毕业的。啊,顺带一提他是余的朋友。」

  「喔……朋友是吗……」

  咚咚咚。

  「打扰——一下——!!」

  咚咚咚。

  「……这间店真的有营业吗?」

  「没营业余就伤脑筋了。打扰一下——!!」

  咚咚咚咚。

  然后,里头总算传出一些声响。

  「……吵死人啦……以为现在是几点啊……」

  「中午!已经中午啦!!」

  帕莉艾尔还是第一次看见笨蛋王子向别人吐槽的场面。

  「……我的店基本上是晚上才开啊……」

  微微开启的门缝问,露出一张可爱的脸庞,那是一位让人看了怦然心动的金发美少年。他的脸如女孩子一般可爱,长睫毛及蓝眼睛因为刚醒而半睁,还不停地用手揉着。

  嗯,年纪似乎和马希洛差不多,十五、六岁左右。

  「啊——王子……?有什么事?」

  「余是客人啊,你怎么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最常光顾的老客户!?」

  接着,少年的蓝眼睛转向帕莉艾尔。

  「……那位大姊姊是谁啊?王子的女朋友?喔,很好嘛。」

  碰咚!!

  和他有气无力的声音成对比,关门的力道猛烈无比。

  「……如你所见,他的个性有点问题。」

  「喔……这样啊!」

  「不对,你太无礼了,艾米里欧,你以为像余如此高贵的人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女人而满足吗!?」

  叩!!

  「我也不是心甘情愿一起来的!!」

  总而言之,名字和店名相同的少年艾米里欧又再次探头出来。

  「……你是谁?」

  「呃——我是护卫帕莉艾尔。」

  由于对方似乎知道马希洛是王子,因此帕莉艾尔出示自己随身携带的近卫骑士队徽章。

  「王子……你怎么会带她过来啊……」

  「放心吧,城内虽广,但只有帕莉艾尔是对余百依百顺的。」

  「喔……所以每天晚上也都让她对你百依百顺是吗?那真好啊!」

  碰咚!!

  「什、什什什什…………说什么鬼话,你这臭小鬼给我滚出来——!!」

  帕莉艾尔满脸通红,还伸脚用力踹门。

  「那个、帕莉艾尔,你的用词……」

  叩!!

  「都是因为王子乱说话害的!!」

  「……艾米里欧,余总计已经挨了四拳了。拜托你饶了余吧!」

  喀嚓——

  「也罢……反正我也醒得差不多了,进来吧!」

  门总算完全敞开。

  提起店内的模样,东西四处乱堆,真是乱得不像是在营业的店面。既有像武器的东西、像防具的东西,也有像魔法道具的东西……表面上看起来虽然像,但仔细一看又会让人不禁产生怀疑,总之四处都是堆积如山且可疑无比的杂物。

  店内虽有柜台,但上头却摆满看完没收的报纸及只吃一半的面包。艾米里欧本人的吊带裤的带子则只扣一边,衣服也皱得像是从来没用熨斗烫过一般。从乱翘的头发看来,他应该是刚起床就出来开门了。真不愧是能让马希洛以「有问题」来形容的人物。

  「随便坐吧,喝咖啡好吗?」

  在艾米里欧到里头准备咖啡的时候,马希洛毫不客气地从杂物堆中拉出两张坐垫破损的凳子。

  「好惊人的店呀……」

  「待惯以后会很舒适喔。」

  艾米里欧一下子就回来了。他把面包咬在嘴里,然后推开报纸,把三个冒着热气的杯子从托盘上移至柜台。清醒以后,艾米里欧的态度比刚才亲切多了。让帕莉艾尔再次感叹,他果然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来,喝吧!虽然奶精已经用完了。话说回来,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外头好像很吵,害我都没睡好觉。」

  「高兴吧,艾米里欧。余打算举办一场庆典。」

  「庆典?因为国王陛下不在,你就可以乱来了?」

  艾米卫欧喝了几口热咖啡,马希洛和帕莉艾尔也跟着喝。

  「……?……香气好像有点淡呢!」

  「因为是即溶咖啡啊!不是用咖啡豆现煮的,只是用咖啡粉冲泡。这是从极东地区买来的。」

  喔,原来如此。帕莉艾尔边想着边喝第二口。极东地区经常有古文明的遗物出土,大概有找到制造这种咖啡粉的东西吧!

  「所以请问一下……这问店到底是卖什么的呢?」

  帕莉艾尔再次环顾丁东西已塞到极限状态的店内。

  「你没有看到外面的看板吗?这里是杂货店。什么都卖,也什么都买喔!」

  杂货是这个意思吗?

  「不过,专门领域还是与魔导有关的物品。所以,王子,今天有何贵干?找掀裙子的工具?还是偷窥工具?」

  「蠢材!艾米里欧,那种事情……」

  叩!!

  「……你看吧,光是今天就被敲五下了。」

  「您怎么可以买那种东西……还有你怎么可以卖那种东西……」

  「大姊姊也遭毒手了吗?不过,我这里可是杂货店,只要肯付钱,就算是帝部的罗特海姆宫我都可以搬来给你。」

  「你以为自己是※马克爷爷吗……」 (译注:漫画《基地88》的军火商。)

  看来是间营业项目颇广的店。帕莉艾尔继续问道:

  「不过,有件事情我很在意,外面看板上也有写到,那个叫什么格林德瓦的公会是什么呢?」

  艾米里欧总算把面包全塞进嘴里,然后配着咖啡一口气吞下。

  「格林德瓦魔术链金商会。虽然名字又臭又长,总之可以说是暗黑魔术的大本营吧!」

  「那怎么行呢……所谓暗黑魔术,不是那种把鸡血、烤嵘螈之类的东西丢在大锅里煮一煮,用来诅咒或杀人的邪恶魔法吗……」

  像这样用手撑着脸蛋,满脸笑容看起来连虫子都不忍杀的少年居然会提到暗黑魔术。

  「大姊姊,你对暗黑魔术好像有点误解呢——」

  「哎叫叫,别激动啊,帕莉艾尔。所以,艾米里欧才会谨守分际,选择在这种街角营业不是吗?」

  「只是因为太过可疑才不能光明正大营业吧!?」

  帕莉艾尔敲了桌子一下,然后用力站了起来。

  「这种店应该马上停止营业,我们要请你马上关门!」

  「伤脑筋啊,你这么说我也很困扰……」

  下一秒钟,艾米里欧的眼睛放出可疑的光芒。

  艾米里欧迅速地从柜台底下拿出一把手枪,但是在他的枪口举起之前,帕莉艾尔已拔剑指着他。

  「原来如此……真有一套呢,就算王子是笨蛋,护卫倒是很有本事。」

  「真失礼。」

  「不准小看王室近卫骑士!」

  即使如此,艾米卫欧依旧笑容满面。

  「有什么好笑的……」

  「大姊姊,你看。」

  砰,一声枪响。

  「咦……?」

  枪口挂着一串国旗。

  「啊哈哈,大姊姊怎么当真了呢?真可爱啊——」

  「唉唉——余也感到丢脸啊,要是被大家知道余居然会带着这种护卫,还真是没脸在街上走路了……」

  「不、不、不必说到这种地步吧!」

  「是啊!以护卫来说已经很能干了。」

  说着,艾米里欧叹了口气。

  「不过,还差一点呢!」

  「……!?啊啊!!」

  某个东西缠绕在帕莉艾尔的脚上。不只,甚至连手腕、手臂、身体、脖子部有。

  有某种比植物的茎蔓还粗,像是触手般的物体从废物堆中伸了出来。那东西以极大的力道绑住帕莉艾尔的身体,还把她举了起来,使她完全无法动弹。

  「这是什么呀!?难道是魔物!?」

  「从事这种生意,店里当然设有结界。那些堆在四处的商品,其实是掩饰用的。」

  仔细一看,触手是从巧妙隐藏在废物堆后方,正在闪烁着可疑光线的魔法阵里延伸出来的。

  「毕竟碰上像大姊姊这种顽固的客人,或是强制搜索就不妙了……话说回来,王子,我刚才不就说过了吗?」

  艾米里欧又露出厌烦的表情。

  「女骑士她们大都是一些不知通融的家伙,这下子我又得去找新店铺了不是吗?」

  「别在意,余之后会好好向她解释的。反倒是如果你现在关店余会很伤脑筋。现在国家正面临危机。」

  看到一脸严肃的马希洛,艾米里欧不禁感到疑惑。

  4

  「……原来如此,虽然兜了一大圈,不过我总算明白了。庆典是因为那件事而举办,而且你们需要驱逐帝国军的商品是吗?」

  明明得知了这么大的消息,艾米里欧依旧是一脸轻松地喝着冷掉的咖啡。

  「就是这样。所以,希望能把你之前告诉余的这个东西,设置在这个地方。」

  马希洛在纸张上写了某些东西然后放到柜台上。不过,被吊在半空中的帕莉艾尔,并无法看见纸张上所写的内容。

  「欸,王子……常听人家说你是笨蛋,难道你终于要正经起来了?」

  「真没礼貌,余可是经过一番思考的。」

  「……无所谓,再怎么说也是生意。我这边当然很欢迎啊!」

  艾米里欧呼了口气,然后放下手中的杯子,一边看着纸张一边打起算盘。

  「这和之前那些玩具不同,会很花钱喔。」

  「没问题,现在的余可是能自由地花国库里的钱。要多少都无所谓,总之快一点。如果能用金钱买到生命,余一点也不觉得贵。」

  艾米里欧望了马希洛一眼。

  「是吗?在我们这个业界里,人类算是比较便宜的商品喔!」

  「现在又不是你开价。」

  「没错。毕竟有人买才有生意做……嘛!」

  他打完算盘后,写了一张占价单。

  「顺便问问,王子,你需要佣兵吗?有一票既便宜又有实力的家伙们,刚好在附近喔。」

  这问杂货店还真是什么都卖,什么都不奇怪。

  「余讨厌暴力。」

  「王子真是很罕见的好人呢!」

  「只是通常前面还会再加上一个『烂』字……」

  「啊哈哈哈哈……」

  尽管在两人谈话时帕莉艾尔还在努力挣扎,但这强力的触手仍然让她丝毫动弹不得。

  「商品价格、特急件的运费、成功报酬、消费税及其他费用加起来……去掉零头的话,差不多一亿两百万圆吧!」

  听到这个离谱至极的金额,害帕莉艾尔口水不禁喷了出来。

  「什、什什……请问您到底买了什么……」

  「差不多吧!」

  马希洛对于金额毫不感到惊讶,只是接过钢笔并且淡淡地在合约上签名。

  「啊啊……!?这笨蛋王子……这金额已经能买下上次说的那间房子……」

  「那件事啊!反正现在的余能动用国库的钱,就算想买那间房子也不会有问题。」

  「反对滥用人民的血汗钱——!!」

  「这大姊姊还真有精神啊……像她这样居然还能进入王宫。」

  艾米里欧一边看若吊在半空中的帕莉艾尔,一边用钢笔的尾端搔着自己的太阳穴。

  「不用你管!先不提那个,你到底要绑我到什么时候……赶快放我下来啦,就算是为了人民的血汗钱着想,我也一定要让这种危险的店停业才行~!!」

  「不可以,帕莉艾尔,如果你那么做的话余会死掉的。」

  「像这种黑心商人就算流落街头也……咦?王子会死?」

  艾米里欧举起合约书。

  「我们店里的合约书其实底下还有复写纸。如果违反了第二张合约,签名者的灵魂将会……」

  「你干嘛连死神的合约都签了,笨蛋王子~~~!!」

  「嗯,是啊,总之,为了不让余死掉,无论如何都要让这间店在残酷的资本主义竞争下活下去才行。」

  「可是,王子,这大姊姊要怎么处理?既然好不容易才捉到……」

  艾米里欧望着咬牙切齿的帕莉艾尔,还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什么处理……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不是只是捉住我而已吗!?」

  看到帕莉艾尔怕得要死,艾米里欧又甜甜地笑菩。

  「哎呀,哈哈哈。老实说,要怎么料理你都行呢!例如让你娇喘不已。」

  「什么娇喘!?」

  「不过,我想想喔。如果当作商品卖掉,对我们店来说应该最有赚头吧!」

  频频点头的马希洛小声地问道:

  「大约能卖到多少钱啊?」

  「喂……等等,王子,开玩笑的吧!?您为什么当真了!?」

  艾米里欧看了情绪激动的帕莉艾尔一眼。

  接着露出苦笑。

  「不过,她实在没什么胸部耶。」

  「什么,臭小子你欠揍啊……喂——!?」

  「帕莉艾尔,你的用词……」

  「其实只是从衣服上看不出来,大姊姊我至少也有C罩杯!!」

  虽然帕莉艾尔得意地说着,但也得意不了多久。

  「是喔,明明长得一张娃娃脸,那尺寸还真是半吊子啊。如果平一点反而会有好价钱的……」

  「臭小子,你就不能挑个比较正常的客户吗!?」

  然后,艾米里欧又考虑了一下。

  「王子……很遗憾,这个我还是不要了。」

  「是喔,果然你不要这个啊!」

  「什么『果然』!?什么『这个』~~~~~~……!!」

  5

  「那么,我马上就去调货罗。欢迎下次再光临本店。」

  出来送客的艾米里欧,以一副讨人喜爱的笑容朝两人挥手道别。

  「这种店谁要来啊!!给老娘记住,总有一天一定会来找你算帐——!」

  「所以余说帕莉艾尔,你的用词……」

  「……啊……呜……以前的习惯不小心跑出来了。」

  「你是哪来的乡下人啊!」

  总而言之,两人继续走着。

  「可是,王子也该慎选交友对象,以后请您不要再去那间店了,知道吗……」

  「好好好好……余还真没想到,居然会被店长之外的人禁止进出啊!」

  等到两人离开西城时,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大道附近设置那些名为装饰实为陷阱的工作也稍微暂停,四处都可以看见民众们正边吃午餐边欢乐地谈笑着。

  包括油灯式灯笼、挂满花朵的闸门,还有某种雕像等等,光是目前为止大道上就已经变得比平常华丽许多。

  「……这些真的是陷阱吗?」

  「喂喂,不可以随便乱碰!虽然说不至于因为那点冲击力道就启动啦。」

  那是当然,要是连小孩子不小心碰到都会启动陷阱,可就不得了了。马希洛随便挑了两、三个装饰,检视着安装程度。

  「嗯,差不多这样……吧。」

  他用手摸着闸门。接着突然安静下来,开始思考着某些事情。

  「……」

  「王子?」

  接着,王子又开始四处张望,帕莉艾尔则叹了口气并加以制止。

  「好了、好了,王子,已经没有什么有趣的东西了吧?不可以再拖时间了,办完事情我们就回去吧!」

  「……咦~?」

  「说『咦~』也不行。」

  此时,马希洛突然停下脚步。他用力拉下帽缘,试图把自己的脸遮起来。

  在他视线前方的,是一名穿着皮靴、长裤及大衣,令人眼睛一亮的美丽女孩。背后还跟着两名似曾相识的女侍。

  「王、王子……那个……该不会是?」

  「太……太异常了……那个公主比余还要疯狂……!」

  不只是她的威风,不论是那造型精美的剑柄,还是收纳剑身的剑鞘都不可能让人看错。

  「那……那是露娜斯公主吧?她到底来做什么……」

  「余哪知道,总之,快逃吧,帕莉艾尔,昨天那样,要是今天又被她看到,谁知道会被说什么……!」

  或许是转身就跑反而引人注目……

  「咦?那不是马希马希吗?」

  居然一下子就被发现了。

  他们自然是头也不敢回,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拔腿就跑!

  「喂……」

  他们把露娜斯的话抛在脑后,拚命地朝城堡的方向跑去。

  「该、该怎么办……」

  「就说不要问余了啊!不对,脚步声好像太多了?」

  两人回头望去。

  她们居然追在后头。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马希洛及帕莉艾尔纷纷发出惨叫。他们不敢再左顾右盼,只能拚命加快跑速。

  「帕莉艾尔,你去拖住她们,让余趁机逃跑!这样一定跑得掉!!」

  「这在胡说什么,她们是要找少爷的不是吗?她们明明是喊马希马希呀!!」

  「你这还算是余的护卫吗……」

  「不,我只是普通的家敦!!」

  说着说着,两人就这样穿梭在小巷间,并且跑过一条又一条小路……最后抵达一条四下无人的暗巷。

  「呼、呼、哈……见识到余的健腿了吧!什么帝国!这里可是密斯玛路卡,换言之如同余的后院!只要跑到这里应该就……」

  咚!!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遭到长靴厚重的脚跟踢中后脑勺的马希洛,整个人以比刚才跑步时更快的速度滚向前去。一直滚到撞在死巷墙上才停了下来。简单地说,他们还是被追上了。

  「会死!!要死掉啦!!这已经是今天第六下了!!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事!!真是的,到底为什么要追过来!!」

  「因为你看到我就跑啊!」

  「呃……你说的对。」

  答得理所当然的露娜斯与黯然点头的马希洛形成强烈的对比,简直像是刚出生的肉食动物及可爱的小动物一般。

  这位公主一路跑过来,看起来却脸不红气不喘的。过了一会儿,两名女侍也神情紧张地追了上来。若是在敌方阵地跟丢了主子,对她们来说可是攸关生死的问题吧,

  从这个角度来看,那些女侍也是被自己的主人耍得团团转,和帕莉艾尔的立场相似,使她忍不住同情了起来。

  「呼、呼、呼……太好了……露娜殿下,追上您了……」

  「呼……原来公主殿下跑步也很快呢——」

  语毕,两人立刻又像若无其事般地把双手摆在前方,然后静静地站好。

  「……嗯,帕莉艾尔。」

  「是?」

  「我也好想要像她们这样的优秀女侍啊!」

  「优秀……您身边明明已经有一个那么完美的女侍了不是吗?」

  「……个性太差。」

  ……

  如果那位女侍本人在此,想必『张闪』将会再次展现威力吧!马希洛先是带着不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轻咳一声,恢复镇定地说道:

  「……我说啊,公主殿下,您昨天才说过那么恐怖的话,我们不逃才奇怪吧,谁知道您是来做什么的。」

  「喔喔,那件事啊,你应该有把昨天的话传达给王子吧?」

  「我当然有确实回报给城里的人啊!」

  「……是吗?那为什么大道上还能如此安稳?居民甚至说要举办庆典。」

  「是啊,听说是王子的命令,要在国王大人回来之前大闹一番。」

  「嗯……话说回来,你的脚步挺快的。」

  「哈哈哈,还好啦,我前天甚至跑给马追……」

  露娜斯拔出剑来。

  「意思是说你经过相当的训练是吧?所以,你这家伙果然是爱戴尔瓦斯的密探?」

  「啊……这个,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昨天你离开之前,不是有提到她吗?」

  剑笔直地移动到马希洛的喉咙附近。

  由于自己跑到这种暗巷,再加上今天所有人都聚集在大街上,现在根本没有人会看见他们。

  事已至此,帕莉艾尔也无法再保持沉默了。她将手放到剑柄上……不,在那之前她竟然感觉到杀气。

  那是一道专注无比、会在毫不犹豫下置人于死地的坚定意志。仔细一看,其中一名女侍已在不知不觉间取出数把飞刀藏于手心,另一名则像是准备施展魔法。

  「……帕莉艾尔,不要随便动手。」

  「我……明白了。」

  看来已经无法进行偷袭。马希洛已落入敌手,帕莉艾尔只能把手缓缓放下。

  「明智的选择。」

  女侍说完后也把小刀收回手里……正确地说是袖口中。魔法攻击的气息也消失了。

  「呃——所以说……」

  「我只想问一件事。爱戴尔瓦斯到底在想什么?明明已经得知敌军的存在,为什么还准备举办庆典?」

  「呃……那个……应该是陷阱吧?」

  这个笨蛋王子,事情至此居然自己露陷了。

  「陷阱?」

  「例如说……那些装饰品其实是陷阱……之类的?我有这种感觉啦!」

  露娜斯听了以后,放下剑且没好气地说道:

  「如果想要骗我,至少也编个比较像样的谎言吧。那些东西都是木制品,根本伤不了黑骑士的镗甲。」

  「这……我也不知道啊……」

  「……嗯,说得也是。」

  欸,不对吧,你昨天明明就看到了。提议要设陷阱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个……少爷,您……」

  「咦?什么?我只是在这个绝境下努力求生而已啊!」

  啊啊,说得也是。之后再问吧!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你们为何不逃?」

  「……」

  马希洛突然露出不解的表情。

  「有什么奇怪的?我不是说过要毁灭这个国家了吗!明知如此,为何你们还是不逃?」

  「这个……因为,我不相信会那样。」

  马希洛答得很坚定。很确定这句话肯定是出自真心,而非逃脱用的谎言。

  「我根本不相信这个国家将要灭亡。您也看见了吧,大家忙于准备庆典时的愉快模样。怎么能够想像这副景象会灭亡呢?」

  身为家臣,此时究竟足该感叹君主的善良心地,还是责怪敌将就在面前却无力征讨的自己呢?

  「虽然我自知没有那种地位说这种话,但既然有此缘分,有件事情希望您能帮忙。露娜斯殿下,能不能请您等到庆典结束再发动攻击呢?」

  「我没有等待的义务。没有陷阱这件事我已经亲眼确认过了,所以不须再等下去……不过——」

  她顿了一拍。

  「——那庆典是什么时候举办?」

  「从今天日落后开始,到九点左右……大概是这样。」

  「是吗?我明白了。那么你们在结束前逃吧,一旦成为战场后如果再次碰面,我不会再像这样和你说话了。」

  于是,她就这样转身离开。

  「……呼。」

  马希洛叹了口气,帕莉艾尔也跟着感到全身放松了下来。

  「唉……还以为会怎么样呢……可是……」

  「哎呀,不过还是有收获的。」

  「咦?」

  「好了,我们回城吧。必须赶快安排庆典流程才行。」

  6

  然而,回到城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由于早就过了午饭时间,餐厅没什么人在。意思是说两人赶不上吃饭了。

  餐点已经被收拾干净,帕莉艾尔只好和马希洛一起坐到角落,吃着请主厨额外做的茶泡饭。

  「呜呜……午餐连饭带汤居然只有一碗而已……」

  「别这么说嘛,帕莉艾尔。就当作是在减肥。」

  「啊啊,说的也是!减肥、减肥?……不对,您以为是谁害的!?」

  嗞嗞嗞。

  两人喝着味道清淡的茶泡饭,声音在空荡的餐厅里回荡着,听起来格外寂寥。

  嗞嗞嗞

  「您回来了,殿下。」

  是爱戴尔瓦斯,另外还有凯恩。

  「王子……您又……在吃那种东西了。」

  对于鲜少前来餐厅的宰相,王族喝着茶泡饭的景象似乎让他吓坏了。

  「嗨,你们好,辛苦了。凯恩要不要也来一起吃?」

  「啊……不了,我刚才已经吃过了。」

  「是喔,那么准备工作进行得如何?」

  「外城大约已完成百分之七十,我想到天黑之前应该能够全部完成。」

  「真不愧是宰相。爱戴尔瓦斯那边呢?」

  「由于人手和外城比起来明显不足,进度不太乐观。」

  「嗯,无所谓,重点还是在外城。那么庆典就按照预定举办吧!」

  爱戴尔瓦斯提出疑问:

  「可是,殿下,万一敌人提早进攻,人民将会直接陷入危险。」

  「不,不会有那种事。刚才余上街的时候,已经确定攻击时间了。」

  爱戴尔瓦斯轻轻眨眼,而宰相则是明显地露出吃惊的模样。

  「什么?」

  「对方已经得知庆典的时程表了。如宰相说过的,对方并非镇压用的大部队,而是奇袭队,所以绝对不希望碰到混乱。又不是在游行,如果在人潮汹涌的大街道上行军,肯定比爬山还累。何况露娜斯公主只是好战,并不是嗜杀的变态。所以要反将他们一军。」

  听到马希洛则此断言,所有人都感到疑惑。他望着大家,继续说道:

  「今天的庆典,所有人都要强制参加。有伤的人拄拐杖,病人就算躺在担架上也通通要集合到北广场。」

  宰相像是察觉到某事,轻轻皱起眉。

  「您是说,不是到城内?」

  「没错。相反地,就连城内的士兵及女侍等所有人,也都要集合到北广场。则果挤不进去,就继续往北边延伸。如果所有人都在那里,敌人就不可能会从北防护门入城。」

  听到这里,帕莉艾尔总算明白了。这表示马希洛是当真的,他不打算让帝国的毒爪伤害到任何一个国民。

  所以才以庆典作为名目……实际上是避难。

  如果大声地宣布要避难,所有人一定会陷入混乱,再不然也会因为推挤而造成伤亡。不,反而可能会有许多人勉强带着大量行李上路,到时候手拉车及马车将会挡在路上,害大家都来不及逃命。但如果是令人高兴的庆典……

  凯恩轻轻地叹了口气。冒着冷汗的他,表情像是在安抚着自己吃惊的情绪。帕莉艾尔也有同感。包括冲入敌阵那次,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也只能照办了。」

  就只有爱戴尔瓦斯,维持着一贯的冰冷表情。

  「城堡毫无疑问会被攻陷。这样真的可以吗?」

  这也是当然的。之后,留在城内城外的就只有无人的陷阱。那种东西只要花点时间就能轻易突破。

  「有什么关系?」

  马希洛说得斩钉截铁。

  「加果问余要选城堡还是人民,余将会毫不犹豫地选人民。」

  虽然这种想法很伟大……

  (王子……)

  他到底明不明白理想归理想,绝对不可能是现实这件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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