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鱼饵吗」
离开夏洛特办公室的马希洛在黄昏的薄暮中一边自言自语着,一边朝分配给他的卧室走去。
「话先说在前头哟,王子」
负责带路的艾米里欧,走在一旁笑着说道。
「如果是中原的话你这鱼饵是绝对发挥不了作用的」
战败以来虽然多多少少是变得正经了一些,可是即便如此,过去作为笨蛋所积累下来的辉煌战绩依旧处在难以被撼动的地位。
「你这话还真是微妙呐,那吾在帝国的评价怎样呢?」
「别说是评价了,这里的人就连王子存在本身都不知道哟」
可以说直到现在马希洛仍旧是以幕后人员的姿态行动着。击退露娜斯那次事件后来对外宣称是父亲的策略,在莱茵要塞的那次交涉同样也归功给了父亲,搜集纹章也一直是乔装出行。国家被吞并后,这边也始终是拉兹尔卡王和凯恩在帮忙。
「嘛啊,管他呢」
「啊、难道说你以为自己在这里是个大名人吗?真是的,太不知羞耻了吧」
「错了错了!该感到羞耻的是你这边啦!」
「哎?什么意思?」。
「咦呀所以说啊。为什么是妹抖服啊」
佩尔古鲁恩一役后,在病床上嘱咐向夏洛特捎口信那件事以来已经经过了数个月。一头标志性的金发也稍微留长了一点,原本就有着一张伪娘脸的艾米里欧,像这样穿上了裙子后,越发让人觉得是个可爱的女孩子了。比起身为护卫那时身穿军服的帕丽艾尔,现在的艾米里欧更像是个美少女。
「很合适对吧?不过杂货屋的少年也好,特号制服也好,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呢。如你所见,现在是女仆艾米丽」
「什么艾米丽啊。而且这算啥,还特地把胸塞的满满的」
「是真货哟,要摸摸看吗?」
说罢,艾米里欧做出了两手托胸上提的姿势。马希洛嘴里瞬间像是有什么东西喷泄而出。
「咦呀。等等。虽然从以前开始就觉得那儿很微妙」
「熟人价,五万」
「Bitch!?而且如果是假货的话不觉得这种敲诈方式太不像话了吗!?」
「咦呀即便如此在我看来,作为男人只要起了想要触摸的歹念,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是一种罪孽了哟」
「够了。反正直到最近为止那里不都一直是平的吗」
「因为用绷带缠起来了」
「少骗人」
「怎么了啦,不摸摸看又怎么能知道呢。王子太过分了,人家明明是个女孩子的说」(吐槽:请允许我做个悲伤的表情_(:3」∠)_)
「只是想要钱对吧」
「恩」
扯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闲话的同时。
「啊,就是这。王子的房间」
「啊啊,是吗。哪间」
顺着艾米里欧的手所指向的门上,一块特别夸张醒目的金属板映入了眼帘。
『没落王子在此长眠』
「咦呀。的确作为卧室来说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可居然还用这种诗词来作为附注」
「唔哈哈、。看来被皇帝给彻底讨厌了呢,王子」
「白痴吗!那个乡下皇帝!又不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咚的一声,任凭怒火宣泄的马希洛打开了门。
房间里,赫然出现了一个身穿燕尾服,鼻子上挂着小号圆形眼镜的青年。
「、哈啊啊啊啊啊啊啊~~~~~~~~~~~~~~~~~~~~欢、迎光临、!在下已恭候多时,密斯玛路卡王国第一王太子马希洛·犹吉尔斯尼克·艾德恩法鲁特殿、下、!在下马克西米利昂·修奈达,身为执事这次能为您效劳实属在下之荣幸!请无须顾忌地亲切地称呼在下为,马~~~~~~~~~~~~~~~~~~~克思❤」
咚的一声,马希洛关上了门,朝着原来的道路折了回去。
「啊类。怎么了王子」
「受不了啦。我要抗议」
「啊呀啊呀,这实在是鄙人马克西米利昂的疏忽,因为拜见到了王子而令在下不知不觉过于亢奋起来,为此稍微让王子您受惊了」
不知道是何时出来的,虽然能够听到在自己背后说着些什么,可是马希洛依旧继续行走在走廊上。
「哎─,啊─。失礼,咳咳,马希洛大人。也就是说马希洛大人不喜欢太过吵闹的样子那么就请交给我马克西米利昂吧,就在刚才鄙人马克思已将其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像刚才那样的失态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了、」
结果又回到了夏洛特的房间。
「我说,姐姐─。房间里怎么有个奇怪的家伙─」
接着,头也不回地指向了那个从刚才开始就紧跟在身后三步距离远的一身燕尾服的青年。就连白蔷薇公主也抓不住要领般的歪起了脑袋。
「马克西米利昂怎么了?」
「咦呀。所以说啊,为什么我的房间里会有男人啊」
「嗯?」
马希洛大步向前走了上来,将双手重重地砸在了夏洛特的办公桌上。
「我是问,明明这座宫殿里有那么多上等的女仆,为什么服侍我的偏偏是一个男人、!」
「马克西米利昂拥有国家级的特级执事资格,即便在我国也是首屈一指的优秀侍从,有何不满?」
「啊啊,够了,堂堂白蔷薇公主,为什么在这种地方会像个天然呆似的抓不住要领啊!?这不是有没有资质的问题!是性别问题!那种胸部能拿来揉吗,那种家伙能穿得上裙子吗,你倒是说说看啊!真是的,虽然还不至于说要让你把诺阿鲁罗泽恩这种级别的送过来,可是只要稍微想想应该就能明白的吧!哪怕是那种一事无成成天没事就平地摔的冒失女也行啊,请给我个女仆吧,我要女仆啊、!」
对于如此直白的马希洛,就连第一皇女也面露难色,保持微笑的同时皱起了眉。
「可是马希洛王子」
「啊啊真是够了,看来我还是回去好了!就请让吾回老家吧!就当吾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反正乡下皇帝也说了要吾滚回去!这样也没什么不妥的对吧!?」
咳,夏洛特叹了一口气。
双眸透射出冰冷的光芒。
「不要吗?」
「对不起,我要」(吐槽:你怂的也太快了吧)
不带任何质疑声,马希洛就这样夹紧着大腿不自觉地朝后退了几步。
「这个姑且不论,要是让别人看到有年轻姑娘时常出入夫婿殿下的房间的话,实在是有违伦理。而且刚才也已经说过了,马克西米利昂是非常优秀的。比起那种笨拙的女仆更值得信赖,所以你就好好地使唤他吧」
「既然是这样的话嘛啊」
理解了这句话背后含义的马希洛点了点头。
的确,在宫廷内所制定出的谋略计划,十之八九都会从与当事人毫无瓜葛的侍从那边走漏出去。正因为是偶然间听到的,因此不会知道其中的重要性,自然也就不会管好自己的嘴巴。
所以才有必要对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人格外用心。
「马克西米利昂」
「是,夏洛特大人」
「马希洛王子就拜托你了」
「是,就请放心交给在下吧」
※2
夜。
「到底是个怎样的家伙呢」
完成了当日的文案工作后,耐奥西斯背靠着椅子坐在了空旷的书桌前。
「有什么烦恼吗。难道说,是在思考那位王子殿下的事吗」
身旁的宰相一如往日般一针见血地问道。
基拉·阿斯维斯。
外表看起来仍旧非常年轻,跟皇女们一样差不多二十出头的样子,可是早在马吉斯帝亚王国时代起就已经是宰相、心腹、友人了。
乌黑的头发,金色的眼睛,令人不禁怀疑其性别般富有魅力的容貌。曾经在出入于宫廷的姑娘们中间,甚至有雷纳派和基拉派这样的说法。
耐奥西斯轻声的笑了笑。
「该说是个正直的家伙吗。虽然从女儿那略有所闻不过实际见上一面后还真的是」
「是个笨蛋对吧」
站在基拉正对面的黑发女仆,爱戴尔瓦斯毫无顾虑的如此说道,耐奥西斯再次笑了笑。
「嘛啊也可以这么说吧」
虽然也可以这么说不过那家伙的厉害,对于仅仅站在旁观者角度的人而言是不会明白的。只有亲身与其面对面才能够体会到。况且那种程度,恐怕还算不上是驳倒露娜斯和尤丽佳时所显露的那种真本事吧。
「没想到那个男人,居然会留下了一个独子」
皇帝的脑海里思绪万千,回想起了自己仍是一介小国之王的时侯与正值风华正茂的拉希尔II世的那一面之缘。
两人互相聊了些什么呢,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只能想起其中的只言片语。虽然早有耳闻其被人称为中原首屈一指的年轻贤王,可是在第一眼见到他时,不知怎么的心中产生了一种绝非等闲之辈这样的,强烈印象。
如果自己没能够统一这个大陆的话,那么天下恐怕就会被这个男人给盗走吧像这样,产生了一种模糊而又无法释然的情怀。是因为这种毫无根据的臆测而让自己颤栗起来的吗?还是说,是因为旧密斯玛路卡王朝这一历史所传承下来的血脉而心生胆怯?亦或是贤王这一头衔而让自己心生妒忌?
不管怎样,当时的耐奥西斯,对于他实在没有半点好感。
接着岁月流逝。
该说是猜对了吗。
拉希尔II世,阻挡在了耐奥西斯的面前。作为圣魔杯的管理者。作为神器的守护者。不仅如此,同盟盟主毫无疑问的,成为了敌对方。
一度曾到达密斯玛路卡王座的露娜斯,完全就像是手下留情般被四肢健全地赶了回来,甚至把那个共和国也一起脱下了水在一夜间组成了一个强大的联盟,从而迫使在大莱茵要塞的尤丽佳延缓了开战时间。
每逢这种时候,与那个男人见面时的那种不快感就会像一条蛇一样缭绕在自己周围。明明只是个预感,可每次都会灵验。难道,当真,无论怎样都赢不了那个男人吗。
相对的,也清醒地认识到了贤王这个名号并非浪得虚名。不按常理出牌的这份才能。让这位本应天不怕地不怕的皇帝,暗中颤栗着
以结果而言,虽然是赢了。
可是马希洛·犹吉尔斯尼克·艾德恩法鲁特这个遗留下来的后嗣。今天,在第一次与其面对面之后,那股不快感又再次不容分说地油然而生。也许少年长的更像自己的母亲,可是能否从他的脸上找出拉希尔II世的影子已经无关紧要了。缠绕在那副纤弱背影周围的,那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异样感简直跟拉希尔II世如出一辙。
大体的感受就是这样。
「如果仅仅只是个王子的话,那也没什么好让人头疼的」
「既然露娜斯小姐都已经那么中意他了,况且没有比这个更能加深同中原之间纽带的方法」
长期共事的基拉的这一番话虽然言之有理,可是耐奥西斯还是没法坦然地接受。一半是因为舍不得自己这个宝贝女儿。
「想替他说辞吗。连婚都还没结的你又能明白什么」
发觉耐奥西斯变得颇有怨言的样子,基拉放弃了追问并改变了话题。
「所以说啊,动手打人未免也做得太过火了吧」
「关于这个我也正在反省中」
虽然与自己直面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多少应验了夏洛特当初的设想。可是没想到驱赶出的,居然是拉希尔II世的影子。
「邪恶这样的说法,我觉得太过失言了」
因为爱戴尔瓦斯的这句话,耐奥西斯转移了视线。
「那么在你眼里,拉希尔II世是个怎样的男人呢」
不知怎么得,耐奥西斯对此好像非常有兴趣的样子。
无奈的是,至今始终找不到一个人能够与他一同谈论这个男人的谈话者。
「作为王来说是一个完美的人」
爱戴尔瓦斯依照曾经侍奉时的亲身经历,仅仅只是陈述着事实般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就结果而言,简直就像是在夸耀着自己曾侍奉过这样的主人。被周围人称赞为完美的这个女人,将完美这个词赋予了那个男人。
不管是耐奥西斯,还是基拉,对此都稍感意外地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完美吗」
与其说是厌恶感。
难道是因为这种完美无缺而心生畏惧了吗。
「与那位陛下相比,陛下能有其一半的完美就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听到了这句话后,耐奥西斯停止了回想,不由得咬牙切齿起来。
「从那位完美的陛下那,难道就没有学会什么叫出言谨慎吗」
「这是从他那里学到的心得体会,有什么不满吗」
看来即便变成了那个男人,爱戴尔瓦斯也依旧会是爱戴尔瓦斯吧。
「不过」
「什么」
「作为人而言,陛下这边要完美的多。对于那位陛下,则有着明显的身为人的缺陷」
耐奥西斯催促着往下说。
「你是说我跟他的差别在于?」
「为人者,与为王者之间的差别」
在旁人看来,这样的措辞对于皇帝实在是有些不敬。可是随着谈话的继续,皇帝理解了,这番话并非全是在贬低自己。
「彻头彻尾的,王吗」
「不仅是密斯玛路卡人民,他完全可以说是万民心中所描绘的那个理想中的王。相比之下,陛下则仅仅只是个人而已。仅仅只是个爱着名为家族、人民的邻居罢了」
「既然他也是理想中的王者的话」
爱戴尔瓦斯将视线移向了插话的基拉。
「那位陛下,由于王妃殿下的死而沦落成了那样的王。像对马希洛殿下倾注父爱这样的事,就我所知连一次都没有过。全身心的只将目光放在名为国家这一笼统的概念上」
「还真够极端的呐」
耐奥西斯深深地感慨道。
竟然。
竟然能够对家族不闻不问,就那样一直留在自己的王座上。换做是自己的话,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正因为有着需要去爱护的家族,正因为有着需要去守护的人民,才会心甘情愿地奉献出自己。就算会因此而下地狱,也绝不会回头。
「所以也请陛下适当收敛点,称呼大小姐们时别再附加“酱”这样子的后缀了」
因为爱戴尔瓦斯的这句话,基拉忍俊不止。
「话说回来,最近在公众面前很少做出过这样的事了呢」
「住口。给自己的女儿加“酱”这样的称呼有什么错」
「还是死性不改吗,你个白痴女儿控」(吐槽:女仆长大人威武~~~)
耐奥西斯再次咬牙切齿起来。
「听好了,爱戴尔瓦斯哟。我好歹也是这个国家的皇帝,好歹也是你的主顾,是你的主人啊」
「那位陛下可从来不会仗着自己的权势摆出这种臭架子」
完全就像是帮着对面说话般,啊啊是是好怀念那段时光啊相比之下现在的上司就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如果不是这样一张冷淡的面孔的话。
「话说回来」
对于还有话要说的爱戴尔瓦斯,耐奥西斯白了一眼。
「这次又是啥」
「比起二十四小时都站在舞台上表演的国王来说,为民请命的一方反而让人觉得更舒服点」
当然,这是她的个人印象。
拉希尔II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实际,是否真的的如同自己当时所看到认为的那样,至今仍就无从得知。
「够了。我明白了」
耐奥西斯亲亲举起了手,示意到此为止。
于是,基拉向爱戴尔瓦斯打听起关于另一个人的事。
「既然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那么侍奉拉希尔II世的那位神童,凯恩·格雷姆纳姆也具备了相当的水准喽」
「凯恩宰相是个天才。你只不过是因为活的比较长,才得到了相应的经验不是吗。难道是想拿他来跟自己作比较吗。这还真是」
虽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可是后面的话就算不说想必也心知肚明吧。
基拉眼神变得有些黯淡,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依旧是个一点都可爱不起来的女人呢」
「我听到了哦」
「不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么」
嗞嗞,两人之间喷射出了火花。
在耐奥西斯眼里,这两人对于互相的态度绝对谈不上温和,反而可以说将在场的气氛给越弄越冷了。
「我说你们,可以退下了。要吵到别处去吵」
大概是因为猜到了结尾所以像是失去了兴致般,耐奥西斯驱赶着朝他们甩了甩手。
于是两人暂且放弃了互瞪,向着皇帝行了一礼后,以相同的步调朝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就等着后悔吧」
「那就等到我后悔时再说吧」
走出去的同时,依旧没有放弃互相还击。
在听到了关门声后,耐奥西斯长叹了口气。
「王和人,吗」
好不容易。
对这个男人,也稍许产生了些怜悯之情。
与其他人比起来他的儿子,也同样可以说是非常可怜。
耐奥西斯至今为止已经讨伐、吞并、甚至灭亡了许多国家。在这其中见识过了许多的王族,以及国王。总的来讲王之子都是那种渴望被爱的生物,说的残酷点就是一种精神扭曲。虽然外在可以靠金钱来粉饰,可是内心的贫乏却只能依靠爱来弥补。
马希洛·犹吉尔斯尼克·艾德恩法鲁特应该,也同样如此吧。
拉希尔II世将自己的临终遗言转告给了露娜斯。希望她将自己的头,转交给自己的儿子。然后直至临死前王都一直在笑着,而收到其头颅的儿子也同样,一直笑到了天亮。
这能说是爱吗。
实在太过异常了。
「」
耐奥西斯低下头陷入了沉思。
说起白天同马希洛之间的互掐。
虽说是夏洛特的提案,可是自己,稍微做过火这点也的确是事实。在政坛里连资龄都称不上的这个少年,为了中原的平定付出了非同凡响的努力。心里很清楚,今后这个少年的力量也依然是必不可少的。
单单被扔在一旁的话,人是不会有任何长进的。对于孩子更是如此。
那么,对于失去了家族的人来说。作为代替比起杀死了他唯一至亲的自己这群人,还要来的更加的狂妄,这也是。
「无可厚非的呢」
至少,接纳他吧。
这样,对于那位长久以来单方面无法释怀的宿敌来说,至少也算是份饯别礼吧。而且对于那些为了中原百姓的安宁而消失在了这场战争中的人们来说,也算是一种赎罪吧。
理所应当的吧。报答那位年轻的王子。
「陛下。马希洛王子在外求见」
一阵敲门声后,在外边的骑士如此禀报道。
虽然之前没有提出过会面申请难道说那个少年有什么想法吗。
「准」
跟露娜斯一同出现在王座前那时一样,少年丝毫不带任何畏惧,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于是试着回想一下的话,白天那件事简直就像是出闹剧。
耐奥西斯的心绪变得犹如被清流洗刷过般沉稳了下来,用着自然且柔和的表情说道。
「怎么了,有什么事」
「我说─爸爸,夏洛特姐姐大人她」
「谁是你爸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简直就像是普通人家的顽固父亲掀起桌子般,耐奥西斯将重达百余公斤的木质书桌扔了出去。直接命中了马希洛。
走廊里的骑士要是再早那么一刻将门关上的话,恐怕马希洛就会活生生被夹死在门与书桌之间。太走运了不,耐奥西斯遗憾地看着书桌被门框给挡了下来,被击飞的马希洛在走廊对面咻的一下站了起来。
「喂!!我说皇帝!吾连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住嘴你个混账东西!!就算不跟你计较爸爸这称呼,我可不记得有允许过你可以用姐姐来称呼夏洛酱」
两人隔着嵌在门槛上的书桌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唉─。可是─。是姐姐自己说要叫她姐姐大人的啊─」
「什么、!!」
「而且,还要我稍微跟浑蛋父亲言归于好所以没办法只能过来一噗啊!!」
耐奥西斯一记铁拳。
「既然夏洛酱都这么说了,看来应该是有什么打算。那么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留在宫殿里吧。绝对不允许靠近我的女儿们!!还有也不准你叫我父亲!!明白了没!?」
「鬼才明白啊,揍了人居然还理直气壮起来,你个呆子」
耐奥西斯想起了之前的自我反省。
孩子是无罪的。
孩子之所以会扭曲到如此无药可救的地步,是因为孕育他的环境出了问题。之所以会有这么狂妄,是因为从没有受到过爱的教育。
「这不叫揍!!」
耐奥西斯卖弄着沾着血的拳头叫道。
「这叫,爱!!」
「」
「」
「」
连看门的骑士都一下子楞掉了。
渴望着被爱,从没有过被亲人抚摸额头这种经历的王之子。
「我呸,鬼才知道呢!!你的女儿们总有一天会成为我的东西你就等着孤老一生吧,傻B!!」
耐奥西斯奔了起来。
马希洛逃了起来。
追逐剧过了午夜后仍旧在持续着。
※3
年轻的密斯玛路卡王子完成谒见的这天夜里,帝国上层区的某处宅邸正在举办着一场宴会。派对中的招待者,以及受邀者,相互之间表现出了相当和睦融洽的关系。
当然这仅仅只是表面上而言。
而且其中的很多人,也是不报半点疑虑地冲着这种表面现象汇聚而来。
那么背地里又如何呢。
就像其他许多国家中那些被称为拥有权势的贵族那般,在这个格兰马赛纳尔帝国之中也同样有着这样一批人。他们被称为四大公,在议会内部拥有着强大的发言权。
维斯拉家族,巴克塔侬家族,海利欧特家族,布劳斯彼克家族。这些家族无论哪一家都是在帝国南部统一战后被吞并的,是曾经各国王族的血脉一族。
「你怎么看」
说话的人是手拄拐杖,一头浓密白发加上白色胡须的巴克塔侬家家主,罗贝尔特·弗朗克法特·C·巴克塔侬。
回答的人则是有着一头向后梳的灰发,单片眼镜,腿上盖着围毯坐在轮椅上的布劳斯彼克家家主,诺埃巴·马古达奈尔·布劳斯彼克。
「有所顾虑吗」
两位大公早已是年过七十的老人了。
这便是暗地里的情景。
贵族宴请贵族,人之常情也。应邀参加宴会,礼仪之道也。到场后互相见面则是情理之中的事。而见了面后会进行交谈则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如同树木最适合隐没与森林那般,在大群人之中同为大公的同士即便见面也不会有任何不自然的地方。在谈笑及歌舞的演奏之中,就算竖起耳朵去听也未必能够听清谈话的内容。
没有地位的贵族,想要参加这种会员制的社交场所通常都会已失败告终。
「有所顾虑,也不能这么说吧。只是想听听你的看法而已」
「通常来说,传闻总是伴随着细枝末节不过这次倒并非如此,总的来说是个快活的少年呢」
「那么,你这句话具体是指」
「当然是指他的油嘴滑舌喽。不过」
说到这,老布劳斯彼克停顿了一下,将玻璃杯倾斜了过来。拄着拐杖的老巴克塔侬催促道。
「不过?」
「自那之后经历了二十多年的我们,心里是非常明白的」
从旧布拉伍王国这边开始,到包含艾尔柯雷赛尔的整个西北部地带是有布劳斯彼克家族所治理着的。
由于是较晚被吞并的,加之又是通过武力镇压才得以占领,因此这些地带对于帝国的归属意识仍旧非常低迷。
姑且不论在统一后出生的年轻人,对于征服者来说,要让所有的百姓臣服可不是一两年就能办到的事。
对于这份心情,罗贝尔特·巴克塔侬并没有丝毫的同情,而是站在当事人的角度对其表示理解。巴克塔侬治理的地区是帝国领中西部一直到西南这一带。坐拥曼德拉要塞,直接接连着西域地带。
旧马吉斯帝亚王国地处大陆东南部。然后,在收服了临海一带的地区后,便向西进发逐渐开始扩大了版图。因此像巴克塔侬以及布劳斯彼克所治理的帝国西侧地区,比起东部地带可以说作为领土的时间要来的更短一些。
而且在议会中,『西侧』及『东侧』的派阀分化也日益趋于显著化。
不过此时一枚炸弹被放了进来,那就是作为新一大领属地的,北中原。(吐槽:感觉这里作者笔误了,应该是南中原吧)。其代表就是马希洛·犹吉尔斯尼克·艾德恩法鲁特。虽然表面上最高权力人是拉兹尔卡王,可是身为同盟盟主拉希尔II世的儿子,外加年轻的缘故使得其在中原的人气异常的高涨。
虽然权力会随着官衔的变化转移到任何人的身上,可是人格魅力则是每个人个人所持有的资质。虽然权力能够迫使民众为自己卖命,可是这种卖命绝不是自发性的。
巴克塔侬公看着远方的同时嘀咕道。
「你是想说中原会有所动作吗」
布劳斯彼克双眼盯着放在膝盖上玻璃杯中的冰块,轻声笑了笑。
「光有所动作就已经让人心神不宁了。最好还是能将他控制在我等的股掌之中」
一曲终了,盛装打扮的公子哥及大小姐们相互行了一礼后,随后道别,接着又开始寻找起了新的舞伴。
比起仅仅是一个贵族,将军的身份会更受人待见。比起将军大臣则更甚。而无论是将军还是大臣说穿了都只不过是个当官的,比起他们能够匹敌一个小国的治理某一方领地地位几乎等同于王族的一方领主则更是人们追捧的对象。更何况,如果是大公所带来的一族成员的话,不论对方时异性还是同性,只要能他们套上近乎并且让对方记住自己的名字的话,那人脉自然而然便能拓展开来。
年轻的男女,并非仅仅只为了情欲而聚集在一起。情色仅仅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而已,要说的话这里更称得上是政治场合。年轻人,便是在这名为社交界的战场上学会了战斗的方法。
两位大公自然而然的将眼神移向了富丽堂皇的大厅中央。
「孙女已经十八岁了」
对于巴克塔侬的这句话,说出想要控制对方的布劳斯彼克公,表情没有发生变化。
「笼络吗。可没这么容易哦」
别说会不会对马希洛奏效,这种手法本身就会带来很大的问题。如同字面意思那样会让情况变得很糟糕。虽然政治结婚本身如果带有目的性的话那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可是作为手段而言的话算不上是一个聪明的办法。
无可否认,在这种手段的场合下,作为敌人的那个露娜斯实在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我可没说要把她嫁出去。况且先不提能否变得亲密起来,只是见见面的话又不会有什么损失。不论男女维斯拉以及海利欧特,也应该会让同龄的某人前去接触的吧」
「说的也是」
大厅对角线上的另一端,同布劳斯彼克公和巴克塔侬一样,维斯拉的家主和海利欧特家的家主也在一个劲地交谈着。名为权谋术数,实则一丘之貉。想必对面那两人的谈话内容,也一定跟这边是差不多的吧。
就在这时。
一名少女从年轻人所围成的圈中摆脱了出来,朝二人的身边走了过来。像这样随意地靠近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公,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一方领主也不会这么做。即便是亲属,通常也会考虑再三。于是。
「两位老爷爷,又再谈些见不得光的事了呢」
一上来,就是这样的搭话。
虽然算不上是夏洛特那样的绝世美女,可是跟在座的其他女孩比起来却要漂亮的多。如果试着给个微笑的话,一定会更加可爱吧。可是像这样露出一副通常只有亲人才能看到的普通表情,多多少少让人有些提不起劲。
巴克塔侬向着孙女说道。
「舞不继续跳了吗,柯奈莉雅」
「太没劲了」
柯奈莉雅·凯拉·E·巴克塔侬在身为主办者的布劳斯彼克面前,大大咧咧地如此说道。
不过布劳斯彼克公却爽朗地笑了笑。对于已经是这种岁数这种地位的人来说,这样的事不过是用来解闷的刺激罢了。
「那还真是抱歉。看来下次得搞些更有趣的花样来。或者说,有什么感兴趣的人要我帮你叫过来」
「嘛啊。那么您看马希洛·犹吉尔斯尼克·艾德恩法鲁特如何?」
如此突如其来地说出了之前还是谈话焦点的那名少年的名字,两位大公一时变得有些措手不及。察觉到他们表情变化的少女,故意露出了坏笑。
「非常抱歉,大公大人。之所以说无聊是因为我觉得比起跳舞,两位老爷爷的谈话才来的更加有趣」
接着眼睛,瞄向了祖父。
「我说,爷爷。是个非常乐天的王子殿下对吧。我会跳出比在这个舞会上更好的舞蹈给他看的」
「给我回去。布劳斯彼克公,也差不多要休息了」
「是。恕小女子告辞」
即便口气稍微对她严厉了些,可是仍旧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轻轻地拎起裙角的一端行了一个礼。然后踏着轻快的步伐走了回去。
「原来如此。之前过来打招呼时还没这么觉得。这就是她的本色啊。还真够可靠呢」
「在我的一族中应该是最出色的一个了。只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过于天真这点实在是没法否定」
之所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一部分原因是由于在她看来,世间的种种都不过如此,没什么大不了。再加上,又是被当做蝴蝶、鲜花般养育成人,所以没有尝过世间的酸甜苦辣而彻底小瞧了它。
更何况,又是个生在名门世家的千金大小姐。
「不管怎么说,不仅是维斯拉他们,搞不好别的世家也会有所动作,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我这边准备动真格了」
「可别太着急哟。原本就已经被盯上了」
对于轮椅上的布劳斯彼克的这句话,巴克塔侬自嘲般地轻声笑了笑。
「抱歉呐,不过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句话被孙子孙女们的谈笑声所盖过,甚至连一旁的布劳斯彼克公都没有听到。
※4
中原领地拉兹尔卡。
成年人们都被酒兴弄得满脸通红,嗓门也越来越大声起来这种时间,不管是在哪家酒吧,多半都是这样一幅场景。
除了角落坐着的那三名剑士打扮的人。
「请哥哥也说些什么吧。不是第一家臣吗」
似曾相识的冰冷目光,有着一副伶俐外表的银发少女死死地盯着雷纳。
「真是的,好歹也说些什么啊,雷纳。不是哥哥吗」
金发的亡国王女,同样死死地盯着。
长身,长发的银发剑士叽地一直注视着桌子的上方。不过那一如往日的面无表情,此时此刻稍微是有些硬撑出来的,帕丽艾尔和库德丽卡的视线始终都没有移开,汗水慢慢地开始从额头上浮现了出来。
「」
接着因为闲得无聊而想去拿玻璃杯时,手指却不小心打滑了,结果差点让杯子摔了下去。
像是为了恢复平常心而叹了一口气。
「可是,公主」
「哥哥难道不想为父亲报仇了吗」
「不可是,库德丽卡」
「啊啊是这样啊,老是把公主挂在嘴边所以就顾不上这个妹妹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家族呢」
「」
虽然雷纳依旧保持着那张像是与生俱来的冰冷面孔可是语调却越发地加重,冷汗也随之越来越多起来,在旁观者看来实在是一目了然。
那边一开口说话这边就跟着说了起来。这边一开口说话那边就跟着说了起来。
如果是剑的对决的话那完全构不成任何问题,只需一剑让对方沉默便行了。
可是,这并非是对决而是对话。
看穿了这幅狼狈样的两位少女剑士,觉得再跟这个木头人耗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于是为了直接交涉而相互看向了对方。
「总之,我是不会去的」
「又没说现在就要你加入吴虎骑士团。只不过是做个介绍罢了」
和这个名叫库德丽卡的少女相遇以来,虽然帕丽艾尔始终坚持地予以回绝,可库德丽卡这边也完全没有空手而归的意思,始终顽固地跪着帕丽艾尔她们。就这样过了数个月。
对于这出乎意料的热情,实在是让人不好意思不接受。因此比起单纯的回绝,帕丽艾尔又想出了另一个法子。库德丽卡对于帝国抱有着反抗的意志。所以要是跟她说要朝南走,也就是前往帝国估计她就不会跟着来了。
可是。
「正好那边也有一位跟艾尔克雷塞尔有点交情的贵人。不管帕丽艾尔大人今后打算做什么,顺便去见上一面的话我觉得不会有什么损失」
库德丽卡在如今这个帝国中似乎结识了某个有地位的达官贵人,因此提出了既然要去帝国的话那顺道与其见上一面这样的建议。结果帕丽艾尔聪明反被聪明误,为此懊恼不已。
总之这个被提到的贵人,一定会搬出请协助吴虎骑士团诸如此类的话来劝说自己。单纯回绝他的话估计会变得很麻烦。
「我们可是佣兵的说。才不会靠拉关系套近乎这种吃软饭的方式去生存。公爵大人也好,男爵大人也罢,反正向贵族王族阿谀奉承这种事我是做不来啦。这就是本小姐的处世之道。呐。明白了吗?」
用一贯的口吻说完这番话的帕丽艾尔,带着有点儿厌烦的情绪大口喝起了啤酒。接着仿佛因为不悦而半吊着半边眉毛的库德丽卡,立马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说道。
「那么介绍的事姑且放一边如果去见上一面的话,或许能得到不错的差事也说不定哦」
「我说啊,我们可不便宜哦」
「那么昨天,在农田帮忙干活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个只不过是偶尔玩下泥巴啦、!」
没有战争,就没有工作。至少像佩尔古鲁恩那时那种处在战争状态下获得高额佣金的工作,如今已经少的可怜了。在魔物及不法组织本就很少的中原地带就更是如此了。
更要命的是现在身上的钱也不是很多了。一天所赚到的钱,像这样一顿吃喝便花的一点儿不剩了。
「我才不会把节操,拿来贱卖」
「是吗。虽然我觉得被那位富裕的大人雇佣的话,一定还会附上一日三餐这样的福利。不过这毕竟是我个人的擅自揣测,既然帕丽艾尔大人都已经说道这份上了的话那看来也不能再勉强您了」
库德丽卡说话的同时,斜眼看着半信半疑的帕丽艾尔的脸。帕丽艾尔就这样维持着嘴贴啤酒杯的姿势,像是在意着什么似的探出了身子。
「姑姑且,不能枉费你一番好意,嘛啊,别会错意了哦,我只不过是听听看而已那么也就是说,是个有钱的主?」(吐槽:HIME,我能听到您的节操在碎裂)
「超。有钱」
嗖的,身子动摇了一下。
「说得明白点,比起中原那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国王,那位大人对于金钱的使用更加地豪放」
「什、什么可、可是该怎么说呢,就凭这种信口开河你觉得我可能上当吗」
「我身上的盘缠也是从那位大人那里得到的」
「」
「如果是担心旅途开销的话那我会全部包办的,到了对面后请务必考虑下我的请求」
帕丽艾尔好像还有什么放不下似的颤抖着手,将啤酒杯放到了桌子上。
「我、我说,哥哥!?这孩子,居然拿金钱来勾引别人的说!到底是怎么教育她的呀!?」
虽说被勾引到的除了帕丽艾尔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公主喜欢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雷纳自身,也才在数个月之前刚得知自己有这样一个妹妹,所以根本谈不上对她做过什么教育。
「呜,嗯嘛啊,反正原本就预定要前往帝国的。既然作为家臣的妹妹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况且我也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况且人家又是一番好意,方便的话见上一面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恩恩」
从雷纳的座位那边,能够看到面无表情的库德丽卡在桌子下面,猛地握了下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