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第二个大小姐

  第一学期过了一半之后,同学之间的人际版图大致成形,放眼望去净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团体,大家都为各自的话题聊得兴高采烈。

  我的身边当然也不例外,几个熟悉的面孔总是在每天的下课时间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

  「对了,我刚刚看到一辆相当气派的黑头车呢。」

  班长高槻突然冒出这个话题。

  高槻绑了三条辫子,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大家想象中的班长型人物,不过她身上所释放出来的,却是跌破众人眼镜的武道家气质。此外,这名刚毅坚强的武道家竟然有个叫做姬乃的可爱名字,这种巨大的落差更是令人难以接受。基本上,高槻是个兼具气质美与健康美的阳光美少女,但也有点难以亲近的感觉。最重要的是,她的身高居然还比我高。虽然只有两公分的差距,却也足以令人自惭形秽了。不过,话说回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之后,我这才发现高槻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啦。

  「黑头车?」

  「嗯,上学途中遇到的,就停在校门口。」

  「不是千纱妹的吗?」

  有栖杏眼圆睁,直视着身旁的千纱。

  「我?不是啦。」

  千纱摇头否认,包包头的发尾也随之摇晃。

  「我是跟小姬一起搭电车上学的。」

  不摆有钱人家的架子也是千纱的优点之一。以久喜岛家的财力而言,就算买个一打黑头车也不成问题,可是千纱却依然选择了电车通勤。

  「如果是千纱家的车子,我又何必特别提出来?再说若真的是千纱家的车,我一定会每天跟千纱一起搭黑头车上学,谁还要挤电车啊?」

  「对喔,说的也是。」

  有栖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话题,当然就围绕在黑头车的主人上打转。

  「除了千纱之外,学校好像没有第二个开得起高级黑头车的大户人家。」

  低头沉思的高槻将双手交抱胸前。

  「那当然啰。我们学校虽然是私立的,却不是专收有钱人家子弟的贵族学校。」

  我不禁摇头苦笑。基本上,只要收了千纱这个学生,就已经脱离了『正常学校』的行列了吧。

  「难道是转学生?」

  「如果真的有转学生,应该会事先通知才对。」

  千纱说的没错,确实是没有人提到转学生的消息。

  「唔……大概只有转学生编入的班级才会接获通知吧。」

  我摇摇头。

  「就算其它班级没有正式的通知,应该也会有所传闻才对。可是无论是社团活动或是学生会,都没听说过学校多了一个转学生。」

  高槻不仅是社团的成员,本身也参加学生会,交游比我们来得广阔。我跟千纱虽然是图书委员,却只负责图书馆的借书与还书事宜,而且工作的时候还跟千纱分在同一组,更是没有跟其它班级的学生接触的机会。

  「就算真的是转学生好了,一定是颇有胆识的人物,否则怎么敢转入这所曾经被恐怖份子攻击的学校呢?」

  明知高槻是在开玩笑,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知道真相的千纱也露出了尴尬的苦笑。都已经过了十天,照理说应该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不过这次的事件实在是闹得太大,想要让其他人在短时间之内遗忘,似乎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时候,上课钟声响起了。

  意识到老师就快进入教室之后,班上同学纷纷作鸟兽散,争先恐后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千纱、有栖和高槻当然也不例外。平凡无奇的教室风光映入眼帘,我不禁产生恐怖份子的占据行动只是一场恶梦的错觉。

  如今主导占据行动的始作俑者,正一派轻松地晃回自己的座位,两条不像马尾的马尾也随着身体的动作左右摇动。

  教室的门扉开启,导师走了进来。

  我们的导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叫做松田小桃。半长不短的发型整理得十分服贴,身上穿着笔挺的灰色套装,脸上的细框眼镜更衬托出老师特有的气质。这种谨守教师本分的打扮可说是恰到好处,给人一种知性清新的印象。

  不过,她大概只高了有栖五公分,又生了一张娃娃脸,所以看起来年纪就跟我们差不多。然而人畜无害的兔子眼睛以及始终如一的温柔笑脸,还是让她在学生和家长之间博得相当的好评。

  「起立、敬礼、坐下!」

  班长高槻开始发号施令。等到全班坐定之后,老师翻开点名簿,右手下意识地将鼻粱上的镜架住上一准。

  「大家都到了吧?……很好,没有人缺席。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大家介绍一位新来的转学生。」

  从此起彼落的骚动之中,证明了全班同学都不知道我们将会多出一名转学生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事出突然,老师没有时间知会大家嘛。」

  老师的语气相当无奈,这种解释当然无法平息班上的骚动。

  「安静,大家安静,算了,先进来……」

  不等老师把话说完,门外的转学生就大剌剌地推开门板。

  「到底要让我等多久?」

  被右手拨到身后的浅棕色秀发首先映入眼帘。轻柔的长发在肩头卷起几个波浪,看起来相当有型。

  而且她的脸上似乎略施淡妆。基本上,校规是严格禁止女学生化妆的,因此她朱红的双唇在一群素颜之中格外显眼,看起来特别妩媚成熟。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地方,还是在于她的双腿。或许是裙子特别短的关系吧,总觉得她的双腿格外修长,无论是上半身与下半身的比例、或是从膝盖到裙襬的雪白大腿,看起来都跟其他女生大不相同,完美的腿部曲线着实引人遐思。

  至于她的态度或神情方面,虽然也跟千纱一样气质出众,却少了一份千纱特有的内敛与谦虚。总而言之,对方是个自信满满、意气昂扬的千金大小姐,刚好跟千纱成对比。

  转学生踏着清脆的脚步声进入教室,在老师的面前转身,面向台下的同学。无论是她走路的姿势、甚至转身的动作,都十分夸张,令人不禁联想起在伸展台上走台步的超级名模。当然,她过人的外貌及身材,也是造成这种联想的原因之一。

  即使把老师挡在身后,她也一点都不在乎。

  「听说喷火龙出现在这个小镇,而且还在这间学校大闹了一番。有谁知道整件事的详细经过吗?」

  转学生说话的同时,以高傲的神情睥睨台下的同学。

  「龙造寺同学,还是请妳先自我介绍……」

  导师微弱的声音从转学生的背后传来。

  「不,喷火龙比自我介绍重要多了,我来到这个小镇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喷火龙成为我的宠物!」

  瞠目结舌的人不是只有我而已,全班同学都惊讶得说不出话。

  「老师,请把我的名字写在黑板上。自我介绍这样就足够了吧?」

  「呃?等一下,龙造寺同学……」

  转学生不再理会身后的老师。

  「真的没有人知道详细的经过吗?……其实我个人比较偏好身体跟蛇一样细长的东洋龙,不过圆圆胖胖的西洋喷火龙也勉强接受啦。啊,我这个人真是随和呢。」

  耳边突然传来班上同学的叹息,彷佛在惋惜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居然是个自以为是的怪人。我能体会那个同学的感受,基本上碰到这种把自己当成地球中心点的人物,不管长得多漂亮,最好是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否则只是给自己找罪受罢了。

  「龙造寺同学,不要太过分了!」

  老师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刻意拉长的语尾更是动怒的证据。事实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温文有礼的老师板起面孔来骂人的模样。

  「好好地做个自我介绍,有那么困难吗?」

  然而转学生丝毫不以为意,反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比便当盒大上一号的盒子,看起来应该是饼干盒。

  「别生气嘛,老师。来,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

  转学生将盒子递给老师。

  「看看妳这是什么模样!校规明文禁止学生染发以及化妆,老师之前不是多次告诫过……咦?这是什么?」

  「这是『童话王国』人气最高的伴手礼『狐太郎人形烧(十二人)』,希望老师喜欢。」

  所谓的童话王国,是指堪称空前绝后的超大型主题乐园。

  全区以日本民间故事或乡野传奇为主题,深受大人及小孩的喜爱,游客的回园率更是居高不下。除了本国游客之外,以日本风情为诉求的主题也吸引了许多海外观光客,称之为家喻户晓的主题乐园一点也不为过。至于所谓的狐太郎人形烧,则是以园内的主要角色之一狐太郎为原型的人气商品。

  「这个……也是啦,光凭三言两语又怎能了解一个人的人品呢?把名字写在黑板上就足够了。再说头发的颜色也跟会不会念书没有关系,妳说是吧?」

  眉开眼笑地收下见面礼之后,老师毫不犹豫地推翻先前的言论。只见老师立刻面向黑板,拿起粉笔写下『龙造寺八都子』,看来应该是转学生的名字。写完之后,又满面春风地转过身来。

  「这位就是我们的转学生龙造寺八都子,大家要好好跟她相处喔!」

  ……

  老师居然这么容易就被收买了!

  「龙造寺同学,其实老师比较喜欢西式的甜点。」

  而且还毫不避讳地预定下一份礼物。

  「好的,下次我再改送奶油栗子口味的。」

  「……这算哪门子的老师?」

  我不禁脱口而出。

  「没办法,小桃就是这样。」

  附近的同学纷纷摇头苦笑。

  「没错,小桃对甜食没有抗拒能力。」

  「之前我才以一份布丁换回被没收的电动呢。」

  「听说只要带著名店的蛋糕去找小桃,甚至连课外辅导都可以免了。」

  「哈哈哈,有可能喔。」

  「这就是小桃可爱的地方。」

  老师,妳在班上同学的心目中,真是一点尊严也没有。

  「好了好了,大家安静!龙造寺同学的座位在那里。高槻同学!」

  高槻答应了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位是本班的班长,有什么问题就尽管问她吧。高槻同学,龙造寺同学就麻烦妳照顾一下啰。」

  脸上的表情虽然有点不情愿,高槻还是老实地答应了。

  一想到转学生之前所说跟喷火龙有关的言论,我心里面不由得浮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进入午休时间之后,依然没有人跟龙造寺攀谈,大家都远远地观察她的一一动。美少女转学生居然被班上的男同学冷落一旁,这状况实在是令人跌破眼镜。之所以受到众人的排挤,或许是因为她扬言要将林布尔姆收为宠物的说法引起大家的反感吧。毕竟自从恐怖攻击事件之后,恶魔童话的人气急速上升,俨然成为全校师生心目中的英雄,不过这句话出自我的口中,难免有自吹自擂之嫌。

  基于上述理由,龙造寺在午休时间只能独自一人呆坐在座位上。

  看不下去的高槻叹了口气,走向龙造寺的座位。三言两语之后,就带着她走了回来。

  不过,龙造寺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沮丧。

  「班上的同学太内向、太害羞了。不过在我的美貌之前,也难怪他们会鼓不起勇气邀我一起吃饭。」

  说完之后,她还不忘将浅褐色的秀发往后一拨。

  我想班上同学鼓不起勇气的理由应该不是美貌,而是这种旁若无人又自以为是的个性才对。

  「……我应该要向大家道歉。」

  苦着一张脸的高槻将双手叉在胸前。『老师交代我要照顾龙造寺,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班上同学孤立,所以只好把她带进我们的圈子。想不到她居然厚着脸皮大放厥辞,往后我们恐怕没什么好日子可过了,请你们原谅我吧!』言外之意,似乎是这样。

  第一次主持班会的强硬作风让高槻得到『暴君』的别名,不过责任感强烈的她确实是担任班长的不二人选。一想到刚开学的时候称呼她为『伪班长』,我不禁感到有些惭愧。

  「道歉?为什么?」

  千纱显然不明白高槻的话中含意。

  「这也不能怪妳啦,总不能置之不理嘛。」

  有栖苦笑以对。

  「不过,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相处呢。」

  我补上一句。

  「抱歉,请大家体谅。吃饭时间到了,我们边吃边谈吧。」

  于是我们来到学生餐厅。

  先前恐怖攻击事件当中被打破的玻璃,如今都已经修复完毕了。

  便当派的菜色还是一如以往。千纱带的是卖相一流菜色丰富的超辣便当,有栖则是除了米饭外还是米饭的雪白便当。

  我点了一客每天更换菜色的A套餐,再单点一份筑前煮,同时又多要了一个小碟子,以便将菜肴分给有栖。高槻点的B套餐是担担面搭配一碗白饭,除此之外还多点了一份大碗的鸡肉盖饭,食欲之大相当可怕。龙造寺只点了一份生菜色拉,难道她正在节食吗?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个必要。

  大家开始享用午餐之后,高槻主动向龙造寺开口:

  「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在班上的朋友,基本上还满好相处的。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连这些人都相处不来,这辈子恐怕也别想交朋友了。」

  呃,这种介绍方式似乎下太妥当吧?

  「而且我们四人之中,可是有三人的期中考成绩排名全校前五十名喔。」

  将每次考试排名前五十名的名单贴在公布栏上面,向来是本校的惯例。只要能考进前五十名,在学校的地位就会大大地提升。

  「我真替妳难过。」

  龙造寺以同情的眼神看着有栖。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咦,难道唯一没考进前五十名的人不是妳吗?」

  无视于气得咬牙切齿的有栖,龙造寺以手中的叉子拨弄眼前的生菜色拉。

  「妳凭什么认为是我?」

  「大概是因为妳不像是会念书的人……好痛!」

  龙造寺话还没说完,脚板就被重重地踩了一下。坐在有栖旁边真的很倒霉,不但要把菜肴分一半出去,连自己盘中的份都会被有栖偷袭。

  「这位是片桐有栖,全校第一名的高材生。」

  高槻将口中的面条囫圃吞下,向龙造寺解释原由。即使是一边吃饭一边说话,武斗派班长的进食速度也丝毫未减,令人不禁对她强大的咀嚼能力钦佩不已。

  「什么?不可能吧?」

  龙造寺大为惊讶。当然不是对于高槻的食欲感到讶异,而是有栖的成绩。

  「还怀疑啊!妳这个人真的很没礼貌耶!」

  然而龙造寺却对有栖的抗议充耳不闻。

  「那就是妳啰?」

  手中的叉子指向千纱。

  「一定是妳没错,妳看起来就是一副笨手笨脚的模样。」

  「呃……对不起,妳猜错了。我的成绩刚好是第五十名……」

  千纱从便当盒里面夹出一粒黑豆,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那颗黑豆也是辣死人不偿命吗?也罢,我一点也不想知道答案。

  「……千纱妹,为什么不生气?妳有生气的权利吧?」

  面对有栖的质疑,千纱不置可否地含混以对。

  「这位是久喜岛千纱。成绩虽然不是顶尖,却比一般人都更努力。」

  听到班长的解释之后,龙造寺将视线移至我身上。

  「难道是……可是你看起来一副满会念书的样子……」

  「答对了。这小子排名二十三,五十名以外的人就是我。」

  班长微微一笑。担担面的面汤已被一扫而空,鸡肉盖饭也只剩下三分之一。至于套餐附赠的白饭,早就变成一只空碗了。

  「什么?妳不是班长吗?」

  「班长的成绩未必就是最好的。」

  「小姬是体育保送生,运动神经可不是盖的呢。」

  除了空手道之外,据说高槻在其它运动项目的表现也十分亮丽。体育课是男女分开授课,我并未直接目睹高槻在体育场上的表现,不过听说运动神经优异的人,任何运动的成绩都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过,我的课业成绩就挺惨的。社团的指导老师看到我期中考的成绩之后,直说我们社团是以文武齐头并进为最高指导原则,还把我叫去骂了一顿呢。再说,片桐的运动神经也不错,我在她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

  自我解嘲之后,高槻又继续开口:

  「排名二十三的家伙叫做赤尾龙太,算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不对,男生应该要怎么形容?一点黑?」

  「一点绿吧。」

  我将茶杯放在桌上,淡淡地开口。

  「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典故来自汉诗,意思是指绿油油的草地当中开了一朵灿烂的红花。就情境而言,改成万红丛中一点绿似乎比较恰当。」

  「他就是这种人,妳见识到了吧?」

  高槻耸耸肩膀。

  「妳可以称他为汉字中毒者,或是古文书呆子。光就国语这一门课而言,他的成绩可是在全校排名第一的片桐之上。」

  没那么夸张吧,我心想。

  不过,龙造寺倒是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也就是说,这个小团体是班上的权力中枢啰?」

  「拜托,妳是不是搞错啦?」

  「难道不是吗?小团体的成员有班长、名列前茅的优等生、以及运动万能的风云人物,为什么不会成为班上的核心中枢?」

  嗯,有道理。

  不过,核心人物应该是高槻或是有栖。我所擅长的科目只限于国语,更视运动为畏途、,千纱更是比我还要凄惨的运动白痴。变身为拉芬洁儿的千纱虽然拥有灵敏的身手,却不代表平常状态的她也是个运动高手。事实上,她甚至连连续运球五次都办不到。

  「也只有这种菁英集团,才有资格邀请我加入。我只能说你们的眼光相当不错。」

  龙造寺卯起来点头。

  「我们不是菁英集团,也没有人邀请妳加入。」

  看不下去的有栖出言反驳。

  可是——

  「何必急着否认呢?被利用的感觉虽然不太好,不过这也是强者的宿命。就让我替菁英集团尽一份心力吧!」

  她真的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罢,就当作是吧。」

  高槻摇头苦笑,正式宣告放弃。

  「谈谈妳吧,龙造寺同学。」

  面带微笑的千纱看着龙造寺。在内心暗骂千纱没事找事做的人,应该不只我一个才对吧?不过,既然千纱都已经开口了,我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嘛……成绩就不提了,聊聊前一间学校好吗?」

  「当然可以。妳住在东京吗?送给老师的礼物是童话王国的伴手礼呢!妳常常去那边玩吗?」

  「我是住在东京没错,不过那盒礼物可不是我去童话王国玩的时候顺便带回来的。」

  「怎么说?」

  高槻好奇地开口。

  「童话王国是我家开的。」

  「什么?」

  高槻的音调顿时高了八度。

  「真的假的?小八,妳是社长的女儿吗?」

  试图从我的盘中夺走最后一只虾子的有栖也瞪大了双眼。无论是龙造寺的发言、抑或是有栖抢夺他人食物绝不手软的态度,都令人为之瞠目结舌。

  「……小八?」

  龙造寺眉头紧皱,似乎不太喜欢她的新绰号。

  「不是很可爱吗?念起来比龙造寺还要顺口呢。」

  「把我当成什么了……也罢,我这个人宽大为怀,就不跟妳计较了。」

  「感激不尽,这真是在下的荣幸!」

  有栖的语调充满了嘲讽,龙造寺依然是浑然不觉。

  「而且社长的女儿这种说法并不正确,我本身就是童话王国集团的董事长。」

  现场顿时陷入寂静。

  「什么?妳不是高中生吗?」

  「不能半工半读吗?」

  「……基本上校规禁止学生在外打工。不过,正职的工作应该不在此限吧?」

  我低头思索。

  「慢着慢着,赤尾。你应该先怀疑董事长云云是不是龙造寺的玩笑话才对吧?」

  高槻的这一记攻势果然有力。

  「是没错啦。不过有了千纱的先例,就算真的冒出一个高中生董事长,似乎也没什么好怀疑的。」

  尤其是千纱不为人知的那一面。

  开玩笑,她可是以征服世界为目标的邪恶组织领导人呢,区区的董事长算什么?

  「哈哈哈,我也有同感。」

  有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心里面的想法应该跟我差不多吧。

  「这不是重点。」

  龙造寺紧握双拳,语气十分坚定,大概是想改变话题吧,我心想。

  「重点是在喷火龙身上!」

  哈哈,她终于切入重点了。

  「那只喷火龙叫做林布尔姆对吧?之前他不是曾经出现在这所学校吗?请你们详细地描述当时的情况吧。」

  「可是我们知道的也很有限耶。」

  刻意装傻的有栖将最后一只虾子送入口中。可恶的家伙。

  「为什么妳对喷火龙那么有兴趣?」

  「你们不觉得喷火龙很浪漫吗?雄壮威武的身躯、大鹏展翅的英姿,虽然少了一份东方巨龙的神秘,却也不失为一种美丽的生物。一想到我驯服喷火龙的模样……啊……真是太美了……」

  龙造寺双手轻抚脸颊,又圆又大的双眸彷佛漫画中的少女似地闪闪发光,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喷火龙真的那么有魅力吗?

  「美丽啊……?」

  有栖搔搔后脑。

  「而且听说喷火龙是改造人,那样还算是生物吗?」

  痛失虾子之后,我只好将最后一口白饭佐以味噌汤吞进肚里,脸上同时也浮现一据苦笑。

  「这些都是旁枝末节。」

  是哦。

  「小、小姬,妳好像在现场目击多次对吧?」

  面露难色的千纱经过一番考虑之后,决定将问题丢给置身事外一派轻松的高槻。

  「是没错啦,不过我只是围观群众之一而已,并未仔细观察。而且,当时的距离又很远……赤尾,当时的新闻报导你几乎每一篇都没错过,应该比我清楚才对吧?」

  「咦?」

  怎么又推到我身上了?

  「真的吗?」

  拿着叉子拨弄色拉的龙造寺立刻以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这……其实也还好啦。最、最近他们好像常常在公园捡拾垃圾,住在附近的居民也会一起参与,如果事先知道地点的话,说不定可以……」

  「可以见面吗?哇,太好了!」

  「这只是合理的假设,我也不敢保证一定能见面。」

  千纱和有栖纷纷对我投以责备的眼神,彷佛在怪罪我太过多话。其实,我也不想说太多,既然下一波的作战计划已经成形,这就不算是什么重要的情报了。

  不过,龙造寺显然对我提供的情报相当满意。

  「看来你满有用处的。只要你继续为我效力,往后的好处绝对少不了你一份,就算是出去约会……」

  「午、午休时间就要结束了,下一节是英文课吧?」

  有栖慌慌张张地收拾便当盒之后,刻意拉着龙造寺的手臂。

  「对、对哦,小八,快点回去准备吧!」

  连千纱也跟有栖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将便当盒塞进袋子里面。

  「妳、妳们想做什么?放、放开我!」

  于是龙造寺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地架走了。

  「嗯……共同的敌人果然会让敌对的两人前嫌尽释、化敌为友。」

  高槻伸手托住下巴,模样活像是某知名的雕像。

  「妳说什么?」

  「没什么。」

  高槻的嘴角浮现出诡异的浅笑。

  *

  受雇于恶魔童话之后,有栖的经济状况大为改善,不过她依然持续先前的打工。一方面是避免突然辞去工作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二方面则是基于有栖不希望完全仰赖恶魔童话维生的尊严。况且她打工的时薪似乎有所调升,更让她舍不得辞工。然而最重要的原因,当然是因为有栖本身就热爱工作的缘故。

  不过,有了恶魔童话的薪水收入之后,有栖还是将一周七日排得满满的工作减为一周三日,空出来的时间则是用来参与恶魔童话的活动。

  于是放学之后,大家一起从秘密基地飞往河川地的市民广场,准备执行征服世界的计划。当然,是在变身之后的状态。

  变身之后的我是一只红色的喷火龙,拥有一对蝙蝠般的翅膀。至于变身之后的千纱……也就是拉芬洁儿,则是骑在我的背上,将粉红色的长发缠绕在我的颈部充当缰绳。

  拉芬洁儿可以自由操纵她的头发,肉体能力也获得大幅度的强化,身形更是灵巧异常。只见她轻巧地跳上我的……严格说来应该是林布尔姆巨大的身躯,完全不像是一个运动白痴。

  然而最值得一提的部分,还是在于她的穿著打扮。

  无论是头上的王冠也好、恶魔的小尾巴也罢,造型都十分可爱,跟连身泳装没什么两样的服装更是引人注目。拉芬洁儿的服装是从胸口一直开衩到腹部的设计,使得千纱那丰满妖娆的身形尽收眼底。尤其是胸前的小小刺青,更是令人如醉如痴。百万绝景也不过如此!

  ……抱歉,我失态了。

  「好惨。」

  来到河川地的上空,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我脱口而出。

  平时往来于地面道路的时候还没注意到,从空中鸟瞰地面之后,任何细节都逃不过我们的双眼。部分河川地开辟成运动场或是公园,不过比较偏僻的草丛之中,则散落着许多废弃家电及汽机车的残骸。

  「……这里又不是垃圾场。」

  拉芬洁儿紧咬下唇,神情有些哀感。

  「老板。」

  并肩飞行的红色厢型车之中,小红帽伸出左手压着被强风吹得啪哒作响的红色软帽,从窗户探出头来跟拉芬洁儿说话。

  在此特别提出声明,『并肩飞行的红色厢型车』并不是词汇的夸大描述,也不是什么文学上的比喻。在医生改造之下,这辆厢型车确实具备飞行的能力。除了飞行装置之外,医生还加装了许多设备,因此红色厢型车的体积比普通厢型车大上许多,几乎跟小型巴士不相上下。,真不知道医生到底在做什么。

  对了,小红帽的衣服也加装了医生的发明。红色斗篷之下,是一件纯白的休闲衬衫,具备跟拉芬洁儿的王冠同样的『认识偏向』功能,不但可以淡化目击者对脸部的记忆,还能消去照片或影片当中的脸部影像。

  至于小红帽挂在胸前的大型金色怀表,则是所谓的『试作型认识偏向怀表』,当然也是医生的发明之一。『认识偏向怀表』可以制造出小型的『认识偏向力场』,藉以遮蔽人类的视力、听力以及各种设备的侦测。有效时间约五分钟,使用上面虽然有所限制,却不失为一项相当好用的工具。

  不过,从阿久津事件结束至今,这些装备都还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也罢,没事总比有事好。

  这时小红帽又开口说话了。

  「广场就在前面,确定要直接降落吗?」

  拉芬洁儿思索片刻之后,做出了决定。

  「不,计划变更!小红帽,捡拾垃圾的用具还在车上吧?」

  「呃?是还放在车上没错啦,问这个做什么?」

  「好!大家降落在对面,开始捡拾河川地的垃圾!这里到处都是垃圾,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拉芬洁儿的命令让小红帽为之一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基本上,这种结局早在意料之中,一点也不足为奇。

  「事情就是这样,小红帽。」

  「呃?嗯,我是没有意见啦,而且我也觉得捡垃圾比占据市民广场来得更有意义。」

  「那就决定啰。」

  「嗯,收到。」

  小红帽缩进厢型车之后,向红帽队的成员下达指令。

  不等拉芬洁儿下令,我直接朝着目的地开始降落。

  才刚降落在河川地的空旷场所,拉芬洁儿就立刻从我背上跳了下来。不久之后,厢型车也跟着降落,小红帽和红帽队的队员纷纷从车子里面走了出来。

  仔细一看,这才发现树丛之中到处都是垃圾,而且在空中看到的大型废弃家电四周,更是布满了杂草和藤蔓。

  「又要捡垃圾了。」

  三号不情愿地嘟哝。

  「直接叫林布尔姆喷一把火烧得精光,不是比较有效率吗?」

  六号的语气也有些不悦。

  「你们想让自己的犯罪档案多出一条纵火罪吗?」

  小红帽双手叉在腰间,气势汹汹地训斥自己的队员。

  红帽队的队员立刻闭口不语。过去的经验告诉他们,再继续抱怨下去的话,队长的足踢就要飞过来了。

  「恶魔童话的征服世界计划大概就是这样,劝你们还是早点习惯吧。」

  说完之后,我挺直身子走进树丛之中,树枝和草茎顿时被我压得霹啪作响。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曾经是洗衣机的废弃铁块。我以媲美战车装甲的坚硬利爪抓住废铁块,毫不费力地举了起来,攀附其上的藤蔓也纷纷被轻松扯断。举起废铁块的感觉就跟拿起文库本的小说差不多,喷火龙的力量果然不同凡响。将废铁块移动到偏僻的空地之后,我再度挺直身子走进草丛。唉,这真是一项枯燥乏味的工作。

  「还愣在那边做什么?跟着我一起捡拾一般人能够处理的垃圾吧!」

  戴着手套、拎着垃圾袋的小红帽率先走进草丛中。

  红帽队的其它队员没好气地应了一声后,也跟着队长开始捡起了垃圾。其中有几人手持镰刀,清除碍事的杂草。

  拉芬洁儿分成数缕的头发也戴上手套,捡拾远处的垃圾。这就是拉芬洁儿捡垃圾的独门绝技。

  身材壮硕的五号默默地跟在我身边,开始搬运大型的废弃物。来自中国的他是个沉默寡言的人物,不管是什么命令都默默接受,毫无怨言。

  「这要捡到什么时候?」

  相较于五号的任劳任怨,一号就显得有些不耐烦,呼吸逐渐急促,衣服上的汗渍也愈来愈大。现在已经是六月了,顶着太阳从事重劳动的工作,当然会汗如雨下。

  变身为喷火龙的我既不会流汗,也不怕热,即使沐浴在火焰之中也是一派轻松,说不定还可以在熔铁炉当中游泳呢!

  「光靠我们几个,至少也要一星期的时间才够。」

  回应一号的十号依然老神在在。看不出来这个计算机宅人也有坚强的一面,搞革命的人果然是深不可测。

  这时,河川地的堤顶道路传来汽车的引擎声,而且还不是一两辆车子而已。停止手边的工作抬头一看,气派的黑头车率领好几辆疑似装甲车的巴士,整整齐齐地停在堤顶道路的路边。

  黑头车……难道是龙造寺?她的消息也太灵通了吧!

  穿着黑西装的驾驶从黑头车的驾驶座走了出来……驾驶?

  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驾驶身上穿着笔挺的黑西装,手上戴着雪白的手套,长相却是一只鱼。仔细一看,好像是鱼形的面具。

  同样穿着西装的半鱼人也陆续从装甲巴士走了出来。相当诡异的光景,令人联想起比利时超现实主义画家ReneMagritte的画作。

  半鱼人司机恭敬地打开黑头车的后座车门,从装甲巴士走下来的其它半鱼人立刻挺直了腰悍。

  原本以为自黑头车后座现身的人物也是另一个半鱼人,结果居然是位身穿浅蓝色和服的人类女性。严格说来应该是穿着小袖改良而成的服装,实在不能称之为和服。

  怎么说呢?因为下半部实在太短了,几乎比迷你裙还要暴露。雪白的大腿虽然十分美丽,膝盖以下却套着疑似长靴的机械装置,看起来就像是机器人的双腿。此外,从手肘到手腕的部分,也跟腿部一样覆盖在冷冰冰的机械装甲之下。

  腰带的颜色是黑色的,宛如天女的羽衣自身后轻飘飘地延伸。

  这个扮相奇特的女子率领众多半鱼人走下堤防,朝着我们前进。拉芬洁儿、小红帽以及红帽队的全体队员无不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

  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对方的面貌也愈来愈清晰。

  染成比身上的衣物更加亮丽的浅蓝色头发整齐地往后梳拢,绑成一束马尾,不过发尾却跟可颂面包一样卷成好几层小圈圈。黑色的腰带上面系着一条蓝色的带绳,上面还装饰着精巧细致的银龙。

  女子的脸上……不,严格说来应该是双眼的部分,覆盖着一块称不上面具的布条,姑且称之为开了两个洞的头带吧。

  虽然很不想承认,不过我还是从他们的身上嗅到同类的味道。看来对方也跟我们一样,都是邪恶组织的成员。

  「恶魔童话的各位,日安。」

  手掌靠在嘴边高声狂笑之后,她才好整以暇地开口。不过才短短一句话,就凸显出她没把我们放在眼中的狂妄姿态。扫视众人之后,她的视线停留在拉芬洁儿的身上。

  「妳就是拉芬洁儿吧?」

  「呃,是的。」

  「我就直说吧。请妳把那只喷火龙让给我,价钱方面好商量。」

  「呃?妳、妳说什么?」

  打量着不知所措的拉芬洁儿,她的脸上露出明艳的笑容。

  「牠不是妳的宠物吗?」

  我什么时候变成宠物啦?

  「不、不要胡说八道!林布尔姆不是宠物,牠是我的朋友!」

  「是哦?那就有点出乎意料之外了。」

  我睥睨着率领众多半鱼人的她。

  「不管妳是谁、目的为何,如果没有帮忙的打算,还请立刻回去,不要在这里挡路。」

  「不,我不回去。再说你又何必在这里从事这种工作呢?至少我绝对不会让你做这种事。」

  「我不懂妳的意思。」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既然你不是这个爆乳妹的宠物,那我就直接跟你交涉了。林布尔姆,加入我的阵营吧。我愿意支付你三倍……不,至少五倍以上的酬劳。」

  「唔……!」

  「挖角……!」

  拉芬洁儿和小红帽同时惊呼一声。

  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开口回答:

  「零的倍数依然是零,妳懂我的意思吗?」

  「……你说什么?」

  这次轮到她瞪大了双眼。

  「难道你是被压榨的免费劳工?真是不敢相信,为什么你甘于这种不公平的待?为了这个只有胸部是唯一优点的女人付出那么多,却连一毛钱的回报也没有?」

  只见她夸张地倒退数步,凝视着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劝你还是加入我的阵营吧。除了有花不完的薪水之外,精华地段的豪宅更是少不了。如果还不够,我甚至可以吩咐属下每天送一整只松阪牛或近江牛过来。」

  送一整只牛给我做什么?充当食物吗?别闹了。

  「抱歉,我没兴趣,请妳去找别人吧。」

  听见我的回答之后,她的脸上出现惊讶万分的神情。

  「你确定?我可以提供比现在更优渥、更有保障的生活,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

  「就算解释给妳听,妳大概也无法理解吧。再说口口声声要我加入妳的阵营,却又迟迟不肯报上名号,根本就没有半点诚意。」

  思索片刻之后,她顿时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这就是我的不对了。只怪我过于兴奋,忘了应有的礼数。」

  停顿片刻之后,她再度开口:

  「我叫做乙姬,是『龙宫武力』才貌兼具的美少女总司令官,目标是征服世界,劝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最快在三年之后,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各级学校的考试卷上!」

  相当狂妄的自我介绍。只有狂妄自大之辈才会自称才貌兼具的美少女,稍有良知以及常识的正常人是说不出口的。

  两旁的鱼人军团纷纷高呼「乙姬万岁」。

  ……真是够了。

  龙宫武力……难道是龙宫城的军队吗?难怪手下都是奇形怪状的鱼人装扮。

  「这样子总行了吧?来,跟我走吧。」

  ……只要妳报上名号,我就会乖乖地跟妳走吗?拜托,我没这么说过吧?

  可是,就在我出言反驳之前。

  「不行!」

  拉芬洁儿大叫一声,张开双臂挡在我跟自称乙姬的人中间。

  「林布尔姆是我的,他永远都会待在恶魔童话!」

  「慢着慢着,妳刚刚说什么?林布尔姆什么时候变成妳的财产啦?」

  小红帽也来凑一脚,只是她的论点实在是令人当场无力。

  「通通给我住口!林布尔姆,来吧!只要你跟着我,未来的人生绝对是属于胜利者的粉红色!这么好的条件,你到底还在犹豫什么?」

  很抱歉,我打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没有丝毫犹豫。

  「不管条件再怎么优渥,我的答案永远都是否定的。既然妳是乙姬,还是快点回到龙宫城款待浦岛太郎吧。」

  「呀——!林布尔姆真帅!」

  高兴之余,拉芬洁儿一把抱住我的颈子。这个举动让我有点害羞又有点欣喜,不过遗憾的成分还是占了大半。如果我现在是人类的状态,应该可以好好地享受这一刻的暖玉温香,偏偏喷火龙的鳞片又厚又硬,什么感觉也没有。

  「妳、妳给我差不多一点!」

  小红帽抄起地上的垃圾随手一丢,空宝特瓶不偏不倚地命中拉芬洁儿的头顶。只见拉芬洁儿松开了我的颈子,痛得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拜托,成熟一点好不好?

  小红帽走到我的前面,整个人贴上了我的前肢,同时向乙姬露出示威意味浓厚的胜利微笑。

  「交涉破裂,滚回去吧!」

  语带挑衅之后,还不忘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原来矢志忠诚就是你的信念,我愈来愈欣赏你了,林布尔姆。」

  「妳怎么会导出这种结论?」

  小红帽气急败坏地啐了一口。

  「今天就这样算了,不过我不会放弃的。」

  拜托,请妳快点放弃好吗?

  「后会有期。」

  乙姬转过身来,头也不回地离去。半鱼人军团也跟在她的身后,三三两两地爬上堤防。

  「他们到底是谁啊?」

  目送黑头轿车和装甲巴士离去之后,拉芬洁儿喃喃自语。

  「想不到世界上居然还有比我们更奇怪的人。」

  六号有感而发。

  「突然有种无力的虚脱感……」

  三号的结论引起众人的共鸣,只见在场的人无不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

  『征服世界』的活动一直持续到日落之后才告一个段落,之后众人便各自回家了。

  家中漆黑一片,母亲尚未回来。反正她是个连续好几天睡在公司也毫不在乎的工作狂,基本上也没什么好惊讶的。父亲和母亲早就已经离婚了,母亲没回来的话,就代表家里面半个人也没有。

  依序打开玄关、走廊、起居室以及二楼房间的电灯开关之后,我随手将书包丢在床上,接着又脱下制服、换上家居服。

  正当我打算把制服挂上衣架的时候,玄关的门铃突然响起。

  会是谁啊?有栖吗?不对,急性子的有栖一定是连按好几次电铃,可是我刚刚只听到一次铃声而已。

  于是我走出房间,沿着楼梯来到一楼,打开了大门。

  来者是一名身穿全黑西装、戴着全黑墨镜的长发男子,年纪大概二十五岁上下。夜幕低垂的现在居然还戴着墨镜,如果不是新兴宗教的传教士,就是诈骗集团的推销员,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就对了。

  「对不起,我们不需要。」

  我下意识地关上大门。

  「请等一下,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对方隔着一层门板急着解释。对啦,最好不是可疑人物。

  「敝姓鲛岛,是童话王国集团的代表。我今天是为了小姐的事情,特地来向您致意的。」

  我打开一条门缝。

  「你所谓的小姐是指龙造寺吗?」

  「是的,不知道小姐有没有造成班上同学的困扰?」

  一身黑的鲛岛将包装精美的礼盒递到我面前,上面还附了一张名片。

  「一点小意思,请笑纳。」

  「啊?」

  我反射性地伸手接下。

  「这是……?」

  「希望您往后能多多关照小姐。需要什么尽管吩咐,我们会尽力配合的,该有的礼数当然也少不了,还请您包容小姐的任性妄为。」

  「呃?嗯……」

  「小姐自幼生活在祖父,也就是前任社长的严格管教之下,努力钻研帝王学以及经营学,小小年纪就掌管了公司各主要部门的业务运作。因此小姐没有什么休闲时间,再加上个性骄纵了些,小学以及中学时期一直都没有什么朋友。

  如今转到新学校之后,却在第一天与您成为好友,这个消息传到我们这些员工的耳中,大家无不流下感动的泪水。」

  我只能苦笑以对,同时也有点怀疑他的这番告白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要是小姐出现任何状况,请直接与我联系,我一天二十四小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随时待命。那么,今天就先告辞了。」

  鲛岛深深地一鞠躬。

  「对了,请不要让小姐知道在下今日的来访。」

  无视于愣在原地的我,鲛岛径自转身离去。

  凝视着捧在手中的礼盒,我站在门口发呆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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